「話說,老奇啊,你的言靈那麼牛,難道不能直接看到兇手是誰嗎?」
阿普開車前往布拉里鎮的時候,路明非在後座上對奇蘭如此問道。
「我的能力也是有極限的,涉及到純血龍族,甚至是一些詭秘的存在時, 不僅難以預測,甚至可能引發未知的危險。」
奇蘭搖頭,認真地解釋道,「就像你和陸俊,我從來都不會主動預測和你們有直接關係的事情,只是從側面了解,但即使如此, 和你們相關的事情往往也都會很模糊, 看不清楚。」
「你那位朋友究竟是怎麼回事?」陸俊睜開眼睛, 隨口問道。
「這……」
奇蘭看了前面的阿普一眼,似乎有些猶豫。
陸俊看出了他的心態:「擔心什麼,我們要做的事也沒什麼好隱蔽的,再說,也沒有隱藏的必要。」
「好。」
奇蘭掃了前面明明很好奇、但還是裝作什麼都沒聽到的小姑娘阿普一眼,簡單解釋道:
「我的那位朋友名叫拉特,是我的同鄉,今年二十七歲,畢業於德里大學,他們一家包括祖母在內,共有十一人。
他們原本住在村里,後來因為拉特畢業找到了很不錯的程序員工作,就攢錢搬到了布拉里鎮上,開了一間雜貨店,收入還挺不錯,在鎮上人緣也都很好。
上次實踐課的時候,我恰好來德里,打算找他聚一聚, 誰知道剛抵達鎮上,就聽說他們家出了事。」
說到這裡,奇蘭的臉色有些難看,似乎回想起了當天的景象。
「一家人整整齊齊地被吊死在房間裡,沒有一人倖免,監控里沒有外人入侵的痕跡,甚至還拍到了他們購買繩索的錄像。」
這時開車的阿普終於忍耐不住,開口說道:
「後來在他們家裡發現了厚厚的日記本,上面寫著他們這些年來做過的事情,裡面甚至還提到了這件事,說是一種特殊的儀式,大意是向榕樹獻禮,讓他們死去的祖父復生,讓他們的靈魂得到救贖。」
她一直對這起案子非常感興趣,最近總是跟在羅摩身邊,清楚很多案件的細節。
聽到奇蘭等人談論,終於也忍耐不住自己的表達欲,迫不及待想要闡述自己的觀點。
「我覺得, 這是一次集體精神障礙事件,拉特平時看似正常,但卻認為自己被父親的靈魂附身,以瘋狂的態度指導家人做事,在家庭內有著絕對的權威,甚至營造出了一種畸形的氛圍,久而久之,讓全家人信以為真,最終釀成了悲劇。」
阿普堅定地說道:「這起案子雖然很駭人聽聞,但事實上跟混血種沒有太大關係,也不涉及什麼超自然的因素。」
「不,這個案子絕對有問題。」奇蘭反駁道,「我了解拉特,他是我的朋友,平時的精神很正常,信仰印度教,絕對不會做出什麼儀式,甚至鼓舞全家人自殺的事情。」
「不,拉特這個人本身就有問題,幾年前他的未婚妻晚上在德里的公交車上出了意外死去,後來整個人就變得渾渾噩噩,甚至還看過心理醫生。」阿普反對道,「我們查過他的資料,他當時好像已經出現幻視和幻聽了。」
「不,不,不。」
奇蘭也激動起來,「那是五年前的事情,當時拉特悲痛欲絕,甚至想要自殺,但後來他轉變了心態,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去改變女性的社會地位和生存狀態,為此他一直在奔走,甚至還加入布拉里鎮上的婦女協會當志願者,他絕對不是一個瘋子,更沒有精神病!」
陸俊和路明非對視一眼,似乎想到了什麼。
阿普見到奇蘭的情緒有些激動,也心虛地不再反駁以免刺激到他,而是搖搖頭,輕聲說:
「其實,羅摩大哥說這起案件可能與『夜叉』有關,那是騙你們的,就連他自己也認為這件事完全就是個意外,經過一個星期的調查,他已經確定這件事與混血種無關,『毗濕奴』已經放棄了跟進調查,交給普通人處理。」
「我不想與你爭辯,到時候,你們自然會知道誰是對的,我的言靈足以讓我知曉真相的一部分,我只能說,這次的事情絕對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
奇蘭的眼神閃了閃,不再多說什麼。
陸俊若有所思,也沒再問。帕薩特就這樣往前開,抵達布拉里鎮時,天色已經漸漸暗淡下來。
「說句實話,這裡真沒什麼景點,我跟著羅摩大哥來過幾次,也就鎮子中間的老鼠廣場還有些趣味,其他地方就是普通的小鎮而已。」
阿普下車後,在昏暗的天色下對陸俊說道:「陸大哥,如果你們要旅遊的話,我建議你們去恆河邊上,那邊熱鬧許多。」
「嗯,等這裡的事情結束,我一定要去恆河的,那可是神聖的河流。」陸俊微笑著答道,「不過既然來了這裡,那還是順便看一眼拉特這邊的事情,就算事情只是個意外的悲劇,那作為朋友,奇蘭想要來弔唁一下也是正常的,對嗎?」
「對。」
面對態度柔和、語氣更加柔和的陸俊,阿普的臉頰微紅。
平時遇到的那些男人,對她要不然是目露邪光,要不是歧視漠然,要不就是視若無睹。
跟陸俊和路明非的這一路上,他們對自己的態度是真的很好!
就連自己的表哥羅摩,跟自己說話時也沒幾句好話,但陸俊卻不一樣,任何時候都是帶著微笑,語氣溫柔,對她似乎還很關心。
「那好的,我跟你們一起去吧。」女孩點點頭,「等結束之後,我帶你們去旅館,應該能打折!」
布拉里鎮並不大,基礎設施建設……說實話,也不太好,路上就連路燈都是零零散散的,天已黑,路上也是黑乎乎的,偶爾才能看見一縷火光在樹下亮起。
走近一看,卻讓陸俊吃了一驚。
那樹下鋪著一層綠色的布,兩個身形枯瘦的孩子正坐在那裡,用茫然的眼神看著他。
一個老婦人正蹲在簡易的火爐前,用鍋煮著什麼東西,他們看到的火光正是從火爐下方冒出來的。
後面的床鋪上,一個疲憊的男人露天躺著,看上去已經睡著了。
老婦人看了他們一眼,隨即又默默低頭,注視著眼前的火爐。
「這是在露營嗎?」路明非小聲問道。
「不,這是他們的家。」阿普低聲回答。
路明非呆滯了一瞬間,然後也罕見地沉默下來,沒有再說笑什麼。
「每一棵樹下就有一處人家,我最開始還以為是玩笑,但沒想到,竟然是現實。」陸俊感嘆一聲。
「這是誰說的?」奇蘭問。
「網上看的。」
一路無話,很快,四人便來到布拉里鎮中間區域的拉特家。
這裡雖說是『中產階層』居住的小區,但看起來也就是街道稍微整潔乾淨了點,路上零星有幾朵昏黃的燈花。
但即便如此,街道上寂靜黑暗的氛圍,也有一種恐怖片裡凶宅的感覺。
「大概是最近剛死過人,所以很多人出於畏懼,都會繞路走,很多鄰居也害怕,臨時搬走了。」阿普解釋道。
「嗯。」
來到一處宅院門前,門上還貼著封條,奇蘭走在前面,輕車熟路地推開門。
阿普不甘示弱,作為嚮導和調查官的尊嚴讓她跑到了最前面。
撕啦!
她直接扯下正門的封條,用力推開門。
啊!!!
一聲悽厲的尖叫炸響。
阿普的身體如遭雷擊,騰騰倒退兩步,摔倒在門前。
她的臉色煞白,仿佛見了鬼一般身體不停顫抖著。
跟在後面的奇蘭也嚇了一跳,猛地抬眼看去,臉色卻也變了。
只見門後黑暗的走廊里,露出一張陰森、慘白的臉。
那是一個面目畸形的男人,雙眼裡泛著純黑色的光,如同黑洞般。
男人的脖子詭異地扭曲著,肩膀呈極不自然的姿態,看上去就宛如上吊的屍體。
但最關鍵的是,這個人,赫然就是奇蘭理應死去一星期的好友,拉特!
饒是奇蘭,也被這可怖的一幕嚇住了。
他感覺自己整個人被巨大的恐懼包裹,想要動作,身體卻僵住了,腦海里各種情緒如海浪一般湧現。
「他,他,他……不是死了嗎?」
阿普手腳並用地爬起來,呆呆地看向走廊里露出的那張臉。
刺啦!
一道耀眼的電光忽然閃現。
陸俊可不認識什麼拉特,他也沒感覺到什麼威脅感。
隨手一個響指。
耀眼的電光如閃電般飛出,跨過被嚇呆了的阿普和奇蘭,轟入那陰森黑暗面的走廊。
轟!
一聲爆響!
那張慘白的臉抖動了兩下,半個身體赫然消失。
「想跑?」
陸俊腳步一閃,毫不畏懼地衝進走廊。
鬼臉露出,陸俊反擊。
這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發生。
直到陸俊的身影如風一般掠過,阿普和奇蘭才反應過來,急忙也跟了上去。
黑暗的房間裡。
阿普衝進來後,赫然看到陸俊站在房間正中間,背對著他們。
「陸大哥?」
「俊哥?」
奇蘭和路明非也沖了進來。
「嗯。」
黑暗中,陸俊緩緩轉身,露出一張沒有太多表情的臉。
「他消失了。」
啪。
路明非找到開關,打開了燈。
明亮的光芒照亮房間,驅散了黑暗。
陸俊抬起頭,看到天花板上的十一根繩索,在頭頂搖搖晃晃,像是榕樹的樹枝一般垂下。
「剛才那是什麼鬼東西?」路明非疑惑道,「那是人嗎?」
「那是拉特……我很確定。」阿普聲音顫抖道,「那天我親眼看著羅摩大哥把他的屍體抬出去的。」
「不,那可能是幻象。」陸俊這時忽然皺著眉頭道。
他看向奇蘭:「這裡就是發現屍體的地方?」
「對。」奇蘭有些驚魂未定,「他們就是用那些繩索吊死自己的。」
阿普顫顫巍巍地摸出手機,似乎是想要打電話。
這時陸俊突然問道:「阿普,那些死者的屍體現在放在什麼地方?」
阿普臉色慘白道:「大概在鎮上醫療所的停屍房裡吧。」
她有些慌張的問:「難道,那個儀式真的有用?他們真的能從死亡的國度里復生嗎?」
其實所謂向榕樹祈禱的說法,也並非是空穴來風。
傳聞中每一株榕樹里都寄居著一位神靈。
類似的說法,陸俊小時候也聽到過,只是從來沒有在意而已。
在宗教迷信的國家,剛才那種景象,足以讓虔誠的教徒信仰崩塌。
阿普能冷靜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你們看到的那個人,應該不是實體,否則此刻他已經死了。」
陸俊淡淡道,「等我追進來的時候,他已經消失了,而這個房間只有一扇門,沒有窗戶,大活人不可能憑空消失,所以我的結論是,那應該只是一個幻象。」
「幻象?」路明非仿佛想到了什麼,「難道是……尼伯龍根?」
面對方才那可怖、詭異的場景,陸俊卻突然笑了起來,轉頭對奇蘭道:
「看來你的言靈沒有問題,這次的案件果然和我要找的東西有關。」
陸俊接著看向有些茫然、有些害怕的阿普:「帶我們去鎮上的醫療所吧,我想看看他們的屍體。」
「好。」
阿普怯生生答道。
同時,她也撥通電話,通知了羅摩:「表哥,布拉里鎮這邊出事了,那個自殺案好像真的不簡單。」
「你先去聯繫最近的幹部,我現在前就出發,不要冒險!」
就在阿普給羅摩打電話的時候,陸俊和路明非也拉著奇蘭躲到另外一邊,簡單地交流了一下。
奇蘭認真道:「你們想得沒錯,拉特之所以加入『夜叉』,就是為了復仇,五年前,他的未婚妻晚上下班的時候,在公交車裡被十幾個男人侵犯後殘忍殺死,從那天開始,他就從來沒有一刻不想報仇。」
「五年之後,還要報仇?」路明非有些茫然。
「前段時間,那個主犯從監獄裡被放出來了,那傢伙家裡有背景,有錢,能怎麼辦?那傢伙甚至還找到拉特的妹妹,去威脅了她!」
說到這裡,奇蘭的眼裡幾乎要冒出怒火:
「所以我很清楚,拉特為了找機會復仇,絕對不可能自殺,那天我去找他,也是為了商量這件事,幫他出主意,可沒想到,他們家竟然會出那樣的事。」
陸俊點點頭:「難怪你這麼肯定這件事有問題。」
這時,阿普匆匆跑來,語氣急促道:「我已經聯繫了羅摩表格,還有停留在布拉里鎮的一位『濕婆』的執行官,杜薩那。他已經提前趕往醫療所,現在我們也過去吧!」
*
醫療所內。
停屍間。
守夜人老杜正意興闌珊地坐在房間裡,提著酒瓶一口接一口地灌著。
「真倒霉,最近一段時間的屍體好像格外多啊,停屍房都要沒位置了。」
他這樣想著,從保安室里走出去,例行往停屍房的方向走去。
別看鎮子小,可變態卻不少。
盯著屍體下手的人多的是,一不留心,屍體可能就會被人偷走。
至於偷走之後幹什麼,老杜不想多講,懂的都懂。
所以老杜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去停屍房那邊逛一圈,就當是跟屍體嘮嘮嗑,排解下寂寞。
「一家十一口人都在這裡了,真慘吶,拉特那傢伙,平時看起來很正常的,誰知道竟然會帶著全家人自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還在他們家買過好幾次酒呢。」
「也不知道那些大人物還來不來檢查,一直放在這裡,再不火化的話,肯定要臭了啊……」
老杜站在停屍房門口,望著空蕩蕩的床,感慨著說道。
說完之後,他的身體陡然變得僵硬。
等等,空蕩蕩的床?
屍體去哪裡了?
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猛然回頭,一個脖子扭曲,穿著白色素衣的老婦人正站在他身後,布滿周圍的臉上滿是漠然,一雙黑洞洞的眸子裡毫無感情。
「啊!」
停屍房裡傳出一聲尖叫。
就在同一時間,一位披著頭巾,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也站在了醫療所外。
正是聞訊趕來的『濕婆』執行官,杜薩那。
聽到停屍房裡傳出的慘叫,他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沒想到,屍檢的時候看不出任何問題,五天之後竟然發生了屍變?難道與純血龍族有關,還是『夜叉』的人在搞事?」
他緊握雙拳,雙目閃爍金光,緩步向醫療所內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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