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學姐怎麼暈倒了?」
在場眾人議論紛紛。
陸俊與貝琳的戰鬥結果,誰都沒想到。
雖然陸俊能贏並不奇怪,但貝琳的暈倒……卻顯得有些古怪。
因為形勢緊張,陸俊扶著懷裡的女孩跳下擂台,來不及跟裁判說話,腳步點地,像一隻銀色的沙鷗,急速的沖向醫學院那邊的治療區。
本次擂台賽,因為是無限制的言靈格鬥,所以難免會有參賽者受傷的情況出現。
因此,考慮到這種情況一定會發生,學生會和校工部已經聯繫好了醫學系的教授和幾位資深醫療助理,建立了治療區,也就是臨時醫院——基本上可以確保,只要參賽者不受到致命重傷,都能迅速恢復。
剛才受傷的蘇珊,就是在這裡接受治療的。
這裡是擂台和休息區中間的一片簡易水泥建築,灰色外牆,看起來和臨時基地沒什麼區別,應該都是短時間搭建的設施。
陸俊沒有在門口停留,徑直跑進裡面。衝進來之後,立刻聞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地面整潔乾淨,頭頂亮著一盞燈,光線說不上昏暗,但卻也看得清房間裡的所有設施。
幾張病床,手術台,柜子,躺椅,各種手術器械,一應俱全。
門內,手術台旁邊,站著一位臉色平淡的老人,她眯著眼睛,看向陸俊,目光中有幾分審視,還有幾分好奇。
「教授,麻煩您看下貝琳學姐現在是什麼情況!」
陸俊輕輕將懷裡的女孩放在屋子裡的一張床上。
老人平靜道:「是你打的?」
「嗯。」
「你的言靈是電系?」
「對!」
「打到哪裡了?」
「肩膀。」
陸俊迅速回答。
老人不緊不慢地走過來,看了陸俊一眼,又轉頭看了眼躺在床上緊閉雙眼的貝琳,然後問:
「你攻擊她的時候,想的是打暈她?還是打死她?」
陸俊連忙道:「我只是想推開她而已。而且,她是被我推開之後才暈倒的。」
這位醫學院的教授看起來大概有五十多歲的樣子,一頭銀髮,面容和藹,但語氣卻很冷淡。
「你是想推卸責任?」
果然是碰瓷……我冤枉啊!陸俊這樣想著,臉上卻露出無奈的表情:「教授,當時很多人都看到了,再說,我跟這位學姐無冤無仇,根本沒道理故意對她下手。」
這種情況下,激怒醫生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不過這位女教授卻沒回應他。她已經彎下腰,伸手按在了貝琳的腦袋上。
隱約間,某種特殊的波動蕩漾開來,陸俊感覺一股溫暖的風輕輕拂過臉頰,他忍不住向後退了半步,擔心自己會影響這位教授的診斷和救治。
這時,屋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一位穿著西裝的老人腳步匆匆的走了進來。
這是一位白髮老人,他一身棕色的夾克外套,裡面是黑色的西裝,敞開的袖口露出裡面的格紋襯衫還有深紅色的領結,雖然看面容他已經至少超過了一百歲,但走進來時,卻讓整間屋子都被一種龐大的氣場占滿。
不過,這種氣場只出現了一瞬間,因為擔心影響到病人,老人很快收起氣場,變得像是一個普通人,但陸俊卻絲毫不敢輕視對方。
「校長?」他問。
「嗯。」昂熱對陸俊點點頭:「這好像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
陸俊道:「是的,剛才我……」
昂熱沒讓他說完,他擺擺手:「我全看到了,這件事不是你的問題,你能及時趕過來,已經很不錯了。」
說著,昂熱轉頭問道:「弗瑞教授,貝琳怎麼樣?」
那位附身在病床旁邊的女士抬起頭,平靜道:「大概是受到了電流刺激,引發了以前的舊傷,不過問題不大,應該只是某種……短暫現象,她很快就能醒過來。」
「那就好。」昂熱長出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些許無奈的表情,道:「貝琳的身體,算是老毛病了……幸虧你剛才沒有拍中她的腦袋,否則,情況可能不堪設想……另外,她可是洛朗家族目前僅有的兩個繼承人之一,如果她真的出了事,恐怕伊麗莎白會發瘋的。」
果然是有背景的。
這些擂主,一個兩個都不是普通人啊!
陸俊心裡一動,他來到學院這麼久,自然也聽說了校董會的一些事,知道洛朗家族是秘黨的幾大家族之一。
至於那個伊麗莎白,似乎是一位非常年輕的校董。
「貝琳學姐,是伊麗莎白校董的妹妹?」他試探道。
「沒錯。」
回答的不是昂熱,也不是旁邊的弗瑞教授,而是一個清冷的女聲。
三人同時愕然,隨即看到,病床上躺著的女孩用手肘支撐身體,緩緩爬了起來。
陸俊吃了一驚:「你醒了?」
「抱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女孩輕輕嘆了口氣,她的目光里,依舊是一片空洞,但看向陸俊時,卻多出了幾分複雜之色,「但我看到你的言靈時……卻感覺有些熟悉。」
「我?」
陸俊指了指自己。
「可能只是一種錯覺吧。」貝琳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她又看了看身邊的弗瑞教授和校長:「麻煩兩位,費心了。」
校長和弗瑞教授的表情略顯凝重,因為貝琳的狀態明顯不太對勁。
她摸自己臉的時候,那種神態,就好像是在摸一件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那種詭異和不自然的感覺,讓他們憂心忡忡。
貝琳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們臉上的差異,她喃喃著解釋道:
「其實,每次我睡醒之後,都會產生一種莫名的感覺,我會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在什麼時間,不記得從前發生過什麼事情,甚至會以為自己仍然躺在醫院裡,或者是曼徹斯特的別墅臥室里,我過往的記憶,會一分一秒的從眼前流逝,就像是倒帶,關於剛才和陸俊的戰鬥,關於這場擂台賽,還有我被人從燃燒著的殘骸中拖出來,並且送進病房時的那些場景……」
她那雙幽藍色的瞳孔里,閃過一道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感:「但我不記得在這之前的任何事。關於我十八歲之前的記憶,那十八年時間就像是被人偷走了。我經常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一具空殼子,有時也會感覺,這根本不是我的身體,而是某人將『我』的這段記憶注入進這具身體後形成的東西……」
也難怪她會用那種表情去摸自己的臉,陸俊心裡暗道。
屋子裡一片安靜。
昂熱和弗瑞教授站在原地,臉色凝重。而陸俊的臉色也一點點嚴肅起來。
他雖然不知道貝琳曾經遭遇過什麼樣的創傷,但她描述的這種狀態,很明顯是一種類似於ptsd的後遺症,而且,似乎還不僅僅只是某種情感障礙這麼簡單,她的身體,好像也有些古怪。
陸俊曾經在龍淵的訓練營里見過很多不同類型的混血種小孩,裡面也有很多曾經受過創傷的,或者是肢體殘缺的類型。
但像貝琳這種特殊的存在,他也從未見到過。
失去記憶……人格缺失,再加上這對特殊的眼睛。
陸俊在心中暗自想到,這位貝琳學姐絕對不簡單。
他下意識將目光投向旁邊的昂熱,卻見到昂熱也正好看向他。
老人的目光中,非常複雜。
但也包含了一個很明顯的信息,那就是不要多問。
陸俊心領神會,朝兩人點點頭,然後默默轉身,準備離開這裡。
既然貝琳已經醒了,而且身體沒有大礙,那他在這裡也沒有意義,是時候繼續回到擂台上了。
但他剛走到門口,卻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清冷又略顯急切的聲音:「等等!」
等等?
這個房間裡要離開的只有我,所以她是在對我說話?
陸俊下意識轉身,卻聽到貝琳說:「我想讓陸俊陪我一會,我想出去……我不喜歡消毒水的味道。」
讓我陪著她?
這果然是碰瓷吧!陸俊當場呆在原地。
昂熱校長和弗瑞教授似乎都沒想到這種情況。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微微點頭。
昂熱輕輕咳嗽一聲,「陸俊,既然貝琳這麼說,那你就陪她出去走走吧。畢竟她昏倒的事情,多少也跟你有點關係。」
陸俊看向校長,發現這位老人目光中竟然流露出一種『老父親看到女兒被某人拐走』時露出的憤懣和愕然之意,心頭便升起一股不太妙的預感。
他明顯感覺到,貝琳和昂熱校長的關係很不一般。
有點老父親對女兒的那種感覺。
不過,算算年紀,校長應該能當貝琳的爺爺了吧?
這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陸俊拋開這些混亂的思緒,看向校長道:「當然,這是我的榮幸。」
他話音剛落,忽然感覺到一隻手扣住了他的左臂。
他下意識的想要甩開,卻很快感覺到手心傳來的熱量和柔軟的觸感。
「貝……貝琳學姐?」
他轉頭,原來不知何時,貝琳竟然已經走下了床,用手扶著他的一隻胳膊。或許是剛醒來的原因,她的腳步似乎還有些虛浮,半個身子都靠在陸俊身上。
一股淡淡的幽香傳來。
感覺到胳膊上柔軟如氣球的觸感,陸俊眼皮稍微跳了下。
不過,他肯定貝琳對他沒有任何特別的意思,畢竟算上昨天,他們兩人也不過才認識兩天而已,幾乎和陌生人沒什麼區別。
所以現在也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他小心翼翼地扶著貝琳,帶著她一步步走出屋子。
身後,兩位老人目光複雜的看著這一幕。
……
令陸俊感到欣慰的是,貝琳的恢復速度很快,每往外走出一步,她的身體似乎都在快速適應著外界的環境,原本靠著他的上半身也緩緩離開他。
很快,當他們走出醫學系的救治區時,貝琳已經鬆開挽住他的胳膊,兩人並肩走在一起。
剛才昂熱進來時,裁判已經宣布了比賽的結果,在旁邊的電子屏幕上,陸俊看到了第一時間的結果。
「龍淵社團,陸俊勝!」
他轉過頭,猶豫了片刻問道:「學姐,你剛才說,看到我的言靈時,覺得有點熟悉?這是什麼意思?」
自從走出那個充滿消毒水味道的屋子後,貝琳就一直沉默,此刻聽到陸俊的問題,她又沉默了足足好幾秒鐘,才道:
「姐姐曾經告訴我,在我十八歲那年準備進入卡塞爾學院的時候,曾經跟著父親一起在伊拉克巴格達附近探索一個古老的龍族遺蹟。」
陸俊若有所思,也就是說,這是大概三年前的事。
他點點頭,繼續聆聽。
「當年,我父親似乎發現了很重要的線索,但因為電話里說不清楚,所以他就帶著我們所有人離開那裡,乘坐飛機飛往芝加哥,準備回學院參加校董會議,但就在那天……飛機意外出事墜毀,撞入了深山之中,最後我們家族的大部分精英混血種,包括我父親,都死在了那一天,只有我,是唯一的倖存者。」
陸俊眯了下眼睛:「那場事故後,學姐失去了所有記憶?」
貝琳輕輕點頭:「對。」
她沉默了幾秒,又道:「其實,我的眼睛,從前不是這樣的。也是在大概兩年前,我才從昏迷狀態中醒來,醒來的時候,眼睛就變成了現在的顏色。我眼中的世界……也變了一個樣子。教授說,這是因為我的言靈覺醒,所以才進一步刺激我的大腦復甦,但那些曾經的記憶,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陸俊此刻的心中充滿了驚訝。
他沒想到,在貝琳的身上,竟然還有這種故事。
雖然他不了解洛朗家族的實力,但既然對方能進入校董會和加圖索家族並列,想必也是一個十分強盛的混血種家族。
而聽貝琳的話,這樣一個強大的家族,竟然在一次空難中遭遇了毀滅性打擊,這聽起來確實很不可思議。
難道說……
他猛地抬起頭:「你們遇到了龍類襲擊?而且還是初代種級別的純血龍類?」
貝琳有些吃驚,她剛才其實並沒有將全部事實全告訴陸俊,而是儘可能從普通人的視角來講述這個故事。
但她沒想到,僅憑隻言片語,陸俊竟然就得出了龍族襲擊的結論,和當年的校長昂熱一模一樣。
她心中微動:「你是根據什麼判斷出來的?」
陸俊沉思片刻後說:「首先,一群精英混血種,幾乎不可能在普通的空難中全部喪生,即便沒有降落傘,就算迫降失敗,損失也不可能如此慘重;其次,這場空難的時間節點非常特殊,就在你父親從遺蹟中離開後的這段時間內,很容易就會讓人想到這是典型的『殺人滅口』,或許你父親真的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貝琳微微點頭,目光多出了一份淡淡的敬佩和驚訝,她道:「還有呢?」
她能感覺到,陸俊的語氣非常篤定,顯然,他並不僅僅只是推測。
陸俊接著說:「另外,你眼睛的變化,其實很像是被龍血洗禮過產生的變異,而且還是非常高階的……至少也是次代種級別的純血龍類的血液!甚至很有可能是初代種!你們當年,很有可能直面了某一位龍王!」
貝琳驚道:「你確定?」
陸俊點頭:「我曾經見過類似的案例。」他猶豫了片刻,「我曾經有一位朋友,就是類似情況。」
他解釋道:「通常,龍血對普通人來說是可怕的毒藥,像高濃度酸液一般具備腐蝕性。但它對混血種來說,卻是難得的寶藥,或者說,是一種劇毒。」
貝琳深吸一口氣,停在原地,專注的看向陸俊。
「請繼續說下去。」
陸俊點頭:「更準確的說,對混血種而言,龍血算是一把雙刃劍。它有可能會導致混血種吸收後突破臨界血限發瘋或變成失去理智的龍侍而死,但也有另外一種比較罕見的可能!」
他的目光灼灼,盯著身邊女孩那雙幽藍色的瞳孔道:
「如果混血種的血統非常優秀,也有可能徹底吸收和同化那部分龍血,提升自己的血脈濃度,激發體內的潛力,甚至讓沾染龍血的器官產生變異!
如果你的雙眼曾經被龍血浸染,那你昏迷的那段時間裡,很有可能就是在適應龍血與身體的衝突……當你的身體徹底消化了那部分龍血的力量,自然就會醒來!」
他能感覺到,貝琳的這雙眼睛中,還蘊藏著更大的秘密。
當貝琳發動言靈時釋放出的那種可怖且令人忌憚的目光,絕非是普通的龍血侵染能造成的!
對方的龍血濃度,絕對高得離譜,因為陸俊從那雙眼睛中,隱隱感受到了高於他的某種壓迫力。
那種壓迫感,絕對是初代種級別的龍類!
貝琳雙目失神,喃喃道:「所以,我的父親……可能真的是被龍類襲擊,我們當年或許是進入了某個尼伯龍根,在那裡面發現了什麼……」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當陸俊聽到『尼伯龍根』這個詞語時,瞳孔微微收縮。
他正想開口,忽然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順著聲音響起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沿擂台旁邊的小路朝他們跑來。
「明非?」
陸俊愣了一下。
路明非的臉色略顯焦急,語氣倉促的說:「俊哥,我們又丟掉一個擂主名額!」
「什麼?」陸俊吃了一驚。
方才千穗理雖然被約翰·內森擊敗,但她緊接著就挑戰了學生會的伊藤拓真,再次搶回一個名額。
而楚子航挑戰零的那場戰鬥,兩人算是平手,挑戰並未成功。
再加上剛才陸俊對陣貝琳·洛朗所取得的勝利,現在他們應該依舊是四個名額才對。
難道說?
陸俊疑惑道:「是阮氏香那邊?」
路明非搖搖頭:「不是。」他看了旁邊的貝琳一眼,咬了下嘴唇,「剛才獅心會的卡米拉學長挑戰零,將她擊敗……然後拜倫為了奪回名額又再次挑戰,但他……」
他的臉上露出急切之色:「總之,你快去看看吧,我擔心他會出事!」
會出事?
陸俊和旁邊的貝琳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
想到拜倫之前曾經表現出的異常,再加上卡米拉的特殊之處,陸俊心中一下湧現出不太妙的預感。
他來不及耽擱,急忙跟著路明非匆匆跑向龍淵社團的擂台區域。
貝琳也跟在他們身後。
半分鐘後,陸俊跟著路明非回到擂台區域。擂台邊上,奇蘭、阿爾莎,蘇珊,艾米麗,零和鮑里斯,還有井口紗織等人全都聚集在一起。
臉上滿是焦急和緊張之色。
這時,忽然只聽轟然一聲,陸俊看向擂台,剛好看到煙塵四起,遮住了他的視線。
他再向擂台上看去,卻什麼也看不清楚。等到煙塵散盡,他驚訝地看到,一頭紅髮的卡米拉,竟然踩在拜倫的後腦勺,將他整個身體踩進了擂台的水泥地面內,砸出一個深深的坑洞。
剛才聽到的巨響,大概就是拜倫被砸倒時發出的聲音。
「他是故意的?」
陸俊瞳孔驟然收縮,拳頭握緊。此刻卡米拉的舉動,明顯帶有某種侮辱性,似乎已經超出了普通擂台賽交手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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