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介紹一下,馮·施耐德。我不是什麼妖魔鬼怪,如你們所見,只是受了些傷不得已而為之。」施耐德教授抽出凳子在楚子航對面坐下,與楚子航隔著桌子對視。
就在施耐德對上楚子航眼眸的一瞬間,他似乎聽到了漫天的雨聲,頭頂駛過鐵道的列車車輪滾滾,橋面震動,他和少年仿佛就在橋下隔著街對視,他們眼神互相鎖定彼此,任由紅綠燈都變了三個來回,兩人卻都沒有任何動作。
要知道,施耐德作為執行部的負責人,不論還是學院裡還是執行部里都鮮有人敢於與他對視,甚至有人說和施耐德教授對視,就和被刀尖抵在眉心的感覺沒兩樣。
可恍惚間,施耐德竟有了一種被某人的眼神,再次逼到無路可退的感覺。
就在施耐德悄然坐直身子,暗自繃緊全身肌肉的當口,他卻在對面少年眼中看到了一種類似尊敬、懷念,甚至感謝的神色。
「您好,施耐德教授,我是楚子航。」這一次,楚子航反而先一步退讓了。
不是因為害怕之類的才退縮、讓步,只是因為,楚子航確實很感謝這位曾保護了他很久的教授。
「你好,楚子航,我剛剛的話你也聽到了。我們學院自然渴求血統優異的年輕人加入,這樣我們的屠龍偉業也才後繼有人。」施耐德教授略微放鬆了些,他微微頷首,「但,龍族基因與龍類一樣極具侵略性,目前看來還沒有任何生物的基因能抗拒龍類基因的侵蝕。」
「就算是人類,若是超越了50%的閾值,也必然會逐漸被侵蝕墮落成死侍。所以我們必須保證你血統的純潔性。」
一旁的路明非聽到這話,低聲吐槽到:「希望你們知道瀛洲白王血裔的時候,還能堅持這套理論」
古德里安和施耐德一同回頭看向路明非,古德里安和藹的笑著問:「明非,有什麼問題嗎?」
「啊,沒有,沒有,你們繼續!」路明非急忙揮揮手。
楚子航也立刻出言轉移了話題,他對於這個問題早有了應對之策:「龍血浴身。」
施耐德和古德里安聞言都震驚的瞪大了眼睛,二人對視一眼,隨後施耐德教授沉聲問:「詳細說說。」
「你們應該也查到了些關於我的資料,我父親消失的事情,相信你們也有了一定的了解。那一晚,那個颱風雨夜,我和父親誤入了一個詭異的空間,在那裡,我們遇到了北歐神話中的——主神,奧丁!」楚子航說。
「什麼!?奧丁!!!?」施耐德教授雙手驟然緊握成拳,而古德里安教授更是驚訝的直接站了起來。
以卡塞爾學院的能力,查到雨夜高架橋的事情不是難事,楚子航思慮一番後覺得這沒什麼好隱瞞的,不如就用這件事來給自己的血統一個合理解釋,同時若校方去調查,說不定也能找到一些他上一世忽略的蛛絲馬跡。
「沒錯,獨眼、手持長矛、乘著八足天馬,簡直和神話傳說中的一模一樣。我血統也是在那晚覺醒的,但我覺醒後根本不了解情況,我很慌亂,沒能幫上父親,反而犧牲了他,獨自逃走了」楚子航說到這,面色依舊平靜。
但在場眾人卻都能從他眼神里看到凝為實質般的悔恨和憤怒。
「那,龍血浴身又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你父親殺了奧丁!?」施耐德教授急忙追問道。
「不是,奧丁太強了,即使父親拼命掩護,我也拼命的駕車逃跑,但還是被追上了我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但醒來後我躺在那張破爛的邁巴赫里,背上都是血」楚子航說。
他說著突然起身,轉身脫去了上衣。
他當然不是為了給兩位教授展示自己寬闊厚實的背闊肌,而是為了給他們看那個印記——奧丁留下的印記。
「這是!」古德里安跌坐回了凳子裡。
「半朽的世界樹和學院的標誌一模一樣!」施耐德教授甚至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是的,那灼熱滾燙的血簡直就像熔岩,我當時感覺自己的背部就像被架在火上烤,可後來在醫院裡,醫生卻說我背上沒有任何傷痕,而在後來某一次洗完澡後,我突然發現背上多出了這個印記。」楚子航說。
「你的意思是,在醫院時,都沒有這個印記?」施耐德問。
「沒有,當時回家也沒有大概是過了不到半個月後,才慢慢浮現的,第一次發現時還沒有這麼清晰。」楚子航回答。
這些都是實話,或者說以上絕大部分都是實話,雨夜、高架橋、奧丁,父親死戰、他開著邁巴赫逃走、後來身上慢慢出現印記,這些都是真的。
唯一只有沾染龍血那部分,是假的。
混雜在許多真話之中謊言,才最難戳破。
而龍血浴身這個想法,則是耶夢加得給楚子航提供的思路。
上一世楚子航就是沾染了耶夢加得的血,所以被爆血侵蝕的身體才能支持那麼久。
「如此,就說得通了!確實有古籍記載過這種情況,據說屠龍英雄,貝奧武夫家族就曾有過龍血浴身的習俗!」施耐德點點頭,「但我還是要把情況報告給校長,最晚明天,會給你確切的消息。」
古德里安則小心翼翼的抱住路明非的手,看向施耐德問:「那明非這邊?」
「路明非,你這邊暫時沒有任何問題,如果你願意,不如後天就啟程和我們一同回學院。」施耐德說。
路明非立刻回答:「我等師兄一起。」
施耐德點點頭,隨後起身說:「那麼最遲明晚,我會告訴你們學校的最終決定。期待你們的加入,路明非楚子航。」
古德里安剛走到門口,突然一拍腦袋,急忙回頭翻找文件包,半晌才終於找到了一個信封。
他將信封遞給路明非,憨厚的撓著後腦勺說:「明非,差點忘了,你媽媽的信。」
路明非正欲起身,整個人都僵住了一瞬。
他是曾聽楚子航提起過,預知夢裡他之所以和諾諾在廁所相遇,就是因為古德里安帶來了一份他父母的信,他聽古德里安聲情並茂的念完之後就跑去廁所哭了,結果還跑錯了。
「哦對了,明非,你母親說要我親口告訴你,要不我來念一下」古德里安作勢就要拆開信封。
「大可不必!多謝教授!」路明非急忙搶過信,隨後小心翼翼的裝進了衣服胸口的口袋裡。
他可不想再哭的稀里嘩啦的跑進廁所里。
回家路上,路明非悄悄撫摸著胸口的信,問楚子航:「師兄,你那個夢裡還有沒有關於我父母的事情?」
楚子航搖搖頭,回答:「這方面我看到的不多,知道的也很少。我只記得在我有段失憶的時間裡,我們到達北極,後來你去找燃油補給便不見了,回來後曾和我說過,見到了你的父母。」
「然後呢?」路明非急迫的追問。
「你回來後沉默了很多,也願不多說,所以我也不知道。如果你真的很希望知道發生了什麼,找機會我可以再次嘗試用言靈·婆娑世界來引導你,看看你能不能想起來。」楚子航說。
「算了算了,我先看信吧。」路明非急忙擺擺手。
言靈·婆娑世界,是他這一世第一個見識到言靈,但他不願楚子航再次施展,因為那一次楚子航釋放言靈之後渾身是血,看起來幾乎垂死!
就連楚子航也是後來聽耶夢加得解釋才知道,他若只是利用婆娑世界植入自己的記憶給路明非,那以他的血統完全沒有問題,可他卻以此為媒介想讓路明非也看到另一條世界線發生的事情,這種跨越時空的偉力和神跡,沒當場把楚子航抽成人干都算他好運了。
說起來,幾乎每一次耶夢加得都會在關鍵處給與楚子航提示,她的知識與智慧已經幫助楚子航渡過了不知多少難關。
包括這次,用龍血浴身來掩蓋血統的想法,也多虧了耶夢加得。
只不過楚子航表達感謝後,順便問了一個又讓耶夢加得破防的問題:「如果沐浴的龍血是來自於龍王呢?」
「血液,是否能作為你們形成繭的基礎?」
耶夢加得沒回答,只是一腳把楚子航踢出了精神世界。
其實到此,楚子航已經明白耶夢加得的繭是如何進入他身體的了,血液可以作為龍王形成繭的基礎,楚子航在瀛洲源氏重工那個實驗室里找的資料上有提到過。
他也終於明白為何後來夏彌不在身邊他也能掀起火焰龍捲,而他本來已經因為爆血而千瘡百孔的身體,卻依舊支撐了那麼久。
他殺死耶夢加得時,耶夢加得的血就濺到了他身上。
龍血浴身,這大概是龍王耶夢加得對他最後的詛咒,又或者是那個叫夏彌的女孩真正留給他,最後的禮物。
原來,在他一個人枯坐海洋館整日,或是假期回到夏彌那間小屋在落地窗邊翻一本雜誌直到日落,亦或者在雨夜聽著《DailyGrowing》回憶高架橋過往時——
真的有個姑娘會在玻璃窗前對著白鯨做鬼臉;在他旁邊借著清風翻亂他的書頁後偷笑;拾起他故意放下的另一隻耳機戴上,陪他一起看雨。
只是他從來沒有真正擁有、真正捕捉到這個女孩;
但這個女孩,確實與他朝夕相伴。
他們,一直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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