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楚子航重生重燃之瞳 第8章 但為君故（二）

    楚子航還來不及睜眼，頌唱聲就先一步傳進了他耳中，這不像人類能發出的聲音，高吭而尖銳像是沖天利劍，但聲入雲層後就像利劍歸鞘般變得低伏而順從，那更像同時有數萬不，數十萬數百萬的青銅器在合奏著頌德的贊曲。

    狂風貼地而旋顯得沉重且粘稠，遠方隱隱有暴雨落下的聲響。

    楚子航睜開眼的瞬間，剛好看到大地板塊在遠處劇烈的碰撞，數萬山巒在震耳欲聾的爆響中層層疊疊的突起，有的甚至直插雲霄，一片漆黑的天空突然亮起耀眼的紅光，像是數萬太陽同時凌空綻放。

    緊接著，遠方與天際連成一線的海潮轟然拍下，天空降下密集的火雨，數噸重的巨石都被狂風卷到了半空翻飛。

    「大水、火雨、風蛇」楚子航震撼的望向崩碎的大地，喃喃道：「地變！」

    「這是地、水、風、火四種元素的大災變！」

    傾覆火雨的天穹之上，突然亮起了兩輪金色的太陽，明明只是回憶之中的畫面，楚子航卻明確的感受到了一股天塌般的威壓降臨在了他身上、心中以及——靈魂深處！

    他抬眸看去，只見一對碩大的黃金瞳隔著雲層撕裂了黑暗，俯瞰世間，俯視著祂的——王國！

    「這是」楚子航聲音竟都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巨龍在世界盡頭處最高聳的冰山上昂起頭，祂的龍首刺破雲層而尾刺卻深入大地，骨刺嶙峋的背脊像是一條起伏的山脈貫通了天地，漆黑之翼展開後，天穹之上竟再無一絲亮光能透下。

    那近萬米的冰山在祂腳下，似乎也只是尺寸剛剛合適的御座。

    「黑王——尼德霍格！」

    ——

    十分鐘之前。

    耶夢加得阻止了楚子航去找蘇小妍，而是自己出馬，以芬里厄突然需要照顧為由和蘇小妍暫別，帶著楚子航回到了小屋。

    由楚子航布下了阻敵的簡易煉金矩陣，然後兩人便進入了楚子航改造好的劍鞘空間，開始幫助耶夢加得進化為海拉。

    「我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最後陷入沉睡之前將你送入我記憶的起點，儘量保證你能有序的走過我的回憶，這樣大概也能減輕一些你的負擔，讓你不至於很快就陷入混亂中。」耶夢加得坐在賢者之石組成的高山上，面對著楚子航，聲音前所未有的柔和。

    楚子航與她相對著盤膝而坐，面色莊重的點點頭。

    「我能做的只有那麼多了，接下來大概是一場十分漫長的旅途，不過因為有了掌控精神的權能，我們可以把精神世界時間與現實時間的比例儘可能拉長，但仍然有極限。」耶夢加得說，「最多一比五十萬，也就是外面一天，精神世界裡面則可度過約一千三百多年。」

    「你沒必要每段記憶，我的每個輪迴，每一天都一絲不苟的度過觀察，重點還是在一些劇變的節點。你能感受到我精神波動的起伏，可以靈活些掌握進度，不要那麼死板。」

    楚子航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你這性子，才更讓我擔心。」耶夢加得輕笑著搖搖頭，「楚子航，在這裡失去你的話，我會很難過的。」

    楚子航牽起她的手說：「千年時光，山或可移，但我心不可移。」

    耶夢加得瞪了他一眼，嗔道：「點我呢？」

    楚子航微怔，隨後搖頭輕笑道：「如果山走了，我追便是。」

    「別說大話，等你回來。」耶夢加得也輕笑，「第一段記憶或許會有關於至尊的畫面，你一定要記住，那只是回憶，不是真的。」

    「精神元素是唯一不受時空限制的元素，也就是說你很可能會被影響，但只要你夠堅定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好。」楚子航眼神愈發堅定起來。

    「還有就是，就算精神元素確實可以穿過時空作用，但楚子航」耶夢加得突然無比嚴肅的盯著楚子航眼眸，沉聲道：「這一次，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要去試圖改變。」

    「除非你不怕回來之後，面對一個完全混亂的世界。」

    楚子航沉默片刻後，點頭嗯了一聲。

    「你必須答應我！發誓！」耶夢加得高聲道，「不准再像夏那次一樣胡來了！這次我不在你身邊，你若是胡來沒人攔得住，我不想莫名其妙的醒來後，再次與你拔刀相向甚至徹底忘記一切。」

    「我發誓。」楚子航立刻舉起三根手指沉聲道。

    耶夢加得唇角微翹，隨後突然探身前傾，飛快而短暫的在楚子航唇邊落下一吻。

    「楚子航，繼續堅定的向前吧。這一次，路的盡頭，一定有我。」

    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可楚子航看到這一幕時還是被深深震撼到了。

    傳說中毀滅了四個太陽紀的大災變，竟在同一刻發生！

    這瘋狂的景象超越了人類對末日的所有幻想，這才是真正的——絕望降臨！

    然而黑王的御座在這場浩劫里卻堅如磐石，毫髮無傷，當大災逐漸平息之後，不知過了多久天地也緩緩恢復了清明。

    白駒過隙，原本溢滿熔岩的裂縫裡也生出了清泉，險峻的斷崖邊也開出了白淨的花。

    楚子航原以為這是四大君主的叛亂，現下看來卻並非如此，世間空曠寂寥根本看不到人類甚至龍類的行跡，那黑色的巨龍依舊盤桓在祂的王座上休憩。

    但世界的四方，卻勃發出了不同的生機。

    楚子航所見的這一片土地上，山石崩碎開來化作了擎天巨蛇與噬日之狼的雕塑，可這片曠然的土地上除了大片植物和古老微渺的小動物外，還是全然不見其他龍或人的痕跡。

    楚子航站在巨蛇石像下方仰望，仿佛又看到了那風姿綽約的帝女化身咆哮世間的怪物。

    「帥吧？」稚嫩的聲音從楚子航身後傳來。

    那不是漢語，甚至不是古漢語，而是複雜難解的一串音節，但楚子航卻莫名的能聽懂。

    他好奇的回頭，卻沒看到出聲的人，只看到了一條獵犬般四腳伏地的健壯異獸。

    那異獸渾身遍布暗青色龍鱗，骨翼貼在腰腹兩側，朝著楚子航的方向溫順的低眉。

    「哈哈，好好好，一會兒再去修繕一下你的。」那聲音再度傳來，「芬里厄，再過百年，我們朝見父親後，就要建立自己的王國了，你可不能再這麼幼稚了，會叫其他兄弟姐妹看輕的。」

    「如果被他們看輕了，會被吃掉的哦。」

    楚子航沿著聲音來源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腳下不知何時坐了一個萌萌噠的小姑娘。

    這確實是楚子航對她的第一印象，漂亮白淨，明眸皓齒，像個可愛的瓷娃娃，嬌小身軀裹在花葉編制的長衫里，金絲和玉石做的冠冕下，垂著兩個精心編制的羊角辮。

    「我是龍王，耶夢加得！」小女孩精巧可愛的小臉卻如覆蓋了冰霜般堅硬，澄澈明眸是兩顆灼灼逼人的黃金瞳，「而你，是龍王，芬里厄！」

    小女孩拍了拍芬里厄的腦袋說：「哥哥，你以後只能聽我的話哦，要跟緊我。我不想吃了你，所以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那異獸，竟然就是芬里厄。

    芬里厄順從的低眉俯首，用遍布鱗甲的鼻尖蹭了蹭女孩的臉。

    女孩轉身離開，芬里厄就張嘴叼住了女孩花葉做成的裙擺，亦步亦趨的跟著她一路向前。

    楚子航突然想起，夏彌曾編了一個關於自己哥哥的故事，說芬里厄總愛拉著她裙角跟著走，結果後來有一次被一些壞孩子誤會芬里厄在看夏彌的腿，所以把芬里厄堵在小巷裡打了一頓。

    楚子航看著小女孩和那個叼著她裙角的異獸緩緩遠去，心想，原來很多謊言裡其實也藏著些許真話。

    雖然耶夢加得說過讓楚子航儘量挑重點，但楚子航還是決定先不跳過這一部分，一是為了適應和探尋現在他能做到的事情，二是

    他突然想起了耶夢加得那句話：「神也有睜開眼睛看世界的那一刻，龍和人一樣，最開始只是降臨這個世界的孩子。」

    於是他選擇了陪著這個孩子，看她在水池邊晃蕩著小腿，看她爬到樹上擺出一副小女王俯視天下的姿態，然後踩斷了樹枝摔進花叢里；

    看她在深夜和異獸一同仰望天空；

    看她哄睡了暴躁怪物後獨自月下歌唱、輕舞；

    看她無情殘暴的獵殺其他古獸做食物，卻一邊說著類似「斬草不除根才能可持續發展」的話，然後放走了古獸的孩子們

    但過幾年卻也真的毫不留情又把長大的古獸殺死

    看她坐在蛇塑頂端構想建設自己將要擁有的王國，面色冷厲卻會偷偷傻笑，不知為何夜裡卻又獨自垂淚；

    楚子航一直在她身邊，看著她從身高不過自己腰身的小女孩，逐漸出落成面容俏麗的少女，越來越接近那個自己熟悉的耶夢加得。

    這一次明明沒有另一個耶夢加得在身旁陪著楚子航，但他卻並不覺得無聊，甚至感覺時間過的更快了些，百年時間像是趁著他眨眼就悄然的溜走了。

    耶夢加得口中第一次朝見至尊的日子——到了。

    又是那座高聳入雲的冰山，它像是矗立在整個世界的中央，而東南西北各有兩人或泛舟，或騎著古獸，或駕著青銅的車乘，朝著冰山進發。

    但接下來那段記憶卻模糊了，並非楚子航不想看，而是他不論怎樣調整都只能看到一片大霧。

    緊隨其後發生的事情，是四大君主各自離開，但離開前卻也都有了任務。

    不過楚子航也得到了一個重要的信息，初代種並非只有四大君主，在四大君主誕生之前和之後，冰山的王座下也有龍類誕生，他們是直屬黑王的僕從，單論血統和四大君主並肩，但冠位和權能卻遠遠不及。

    四大君主各自建立了王國，割捨血肉以鍊金術和言靈創造出了次代種、三代種，而後建成了一條寬約百米的大道從山巔鋪下，巍峨的青銅門關在山腳拔地而起，海洋般的護城河環繞冰山，連綿的金字塔狀建築和青銅巨柱在冰山周邊環繞成圓，禁地里獵獵狂風不止。

    冰山的四方，形態各異的王國初現端倪。

    但很快，耶夢加得就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次代種和三代種雖不如他們高貴但也是純血龍類，他們雖然可以交配繁殖，但繁衍速度卻因為冗長的生命而被拖慢，而且因為龍類天性，這些次代種、三代種不敢反抗四大君主的統治，但互相間卻爭鬥不止，這讓龍口基數一直都在緩緩減少。

    耶夢加得當然不會阻止這種發自天性的內鬥，因為她自身也是如此，但她也發現長此以往下去，終有一日這些龍類都會死在彼此征伐中，而作為君主的她就要面臨變成「光杆司令」的窘境。

    於是她開始嘗試將龍血賜予其他古獸，例如一些本是食草的古獸，它們被龍血侵蝕後便成了暴躁嗜血的食肉恐龍，開始捕殺其它原本的同類，但卻也能被純血龍類馭使，充當勞動力。

    可很快，耶夢加得就又發現不論什麼古獸，沾染或多或少的龍血，卻都難以成為合她心意的奴僕；

    身形健碩力量大的，移速緩慢、呆笨不說，消耗還大，打個比方，讓它犁地，一年產的糧可能還不夠它半年的食量；

    速度快，爆發力也不錯的，耐力卻奇差，跑動兩天要休息八天，十天的活要做五十天；

    還有的要麼不耐熱無法深入不通風的地下工作，要麼畏寒必須冬眠

    這讓耶夢加得建立偉大國度的計劃不得已的一拖再拖。

    楚子航甚至看到她盛怒之下，直接徹底滅絕了一個物種，最後一隻剛剛破殼而出的古獸，被她毫不留情的揮手就燒成了灰燼。

    但這種情況，卻在某一天得到了完全的改變——從黑王那裡，一個物種被催化誕生，這種生物沒有沾染龍血，它的進化是純粹的物競天擇，但那個天——是黑王。

    這是一場漫長到綿延千年的觀察實驗，黑王只是在幾個關鍵節點給予了微調便催生出了這個物種——例如賜火，丟一個簡陋至極的工具在逃亡路上

    這種生物的力量遠遠比不上暴龍，甚至比不上小型的古獅虎等，速度也相去甚遠，體型、戰鬥力之類更是接近食物鏈底層；

    可這種生物，有智慧，會思考，而且繁衍速度遠超其他大部分物種，耐力奇佳，只要給它些時間就能適應大部分環境，勞作大半日，只要休息一夜便可；

    最重要的是，這種生物，學習能力非常強大——能學會使用工具！

    沒錯，這種生物，就是人類的先祖。

    它們現在還稱不上人類，甚至距離「山頂洞人」之類的古人類都還有著不小差距，但它們確實已經在黑王的微調下學會了直立行走，開始進化出可以使用工具的手與逐漸能思考複雜問題的大腦。

    可楚子航依靠自己學霸的功底，卻反應過來了一個令人疑惑的地方——這種類人生物在進化過程中，越來越接近現代人類，但在這之前，耶夢加得就已經是現代人類的樣子了！

    卡塞爾學院一直稱龍類是某種「爬行類」，但其實沒有展露龍軀的，正常的四大君主，根本就是人類的樣子！

    是的，四大君主出生後平常的樣子，就已經是現代人類的模樣。

    那麼龍類為了混入人類社會而進化成人類樣子的理論就不成立了，反而應該是人類的誕生和進化，是朝著貼近龍類方向發展才對！

    人類長成現在這樣，兩個眼睛，兩鼻孔，一對耳朵一張嘴，雙手用工具，雙腳走路，根本不是意外或者自然發生，而是有模板的！

    可惜，就連耶夢加得也沒有見證人類先祖的誕生，她也是當這批奴隸被送來時，才知道黑王研究出了這麼個好用的奴隸種。

    黑王給四大君主都送去了不同的，合適他們封地氣候、地形等條件的類人物種作為奴隸，於是四大王國終於應運而生。

    耶夢加得的國度用龍語的音譯叫「奎雅維洛」，翻譯過來就是「不動之山」，後來瑪雅人將其譯作穆利亞文明，也稱宗德里里克。

    在瑪雅人的預言裡，宗德里里克毀於地變，而一些遠古史詩中則稱宗德里里克是在與亞特蘭蒂斯的核戰爭中被毀滅。

    楚子航學術宅的好奇心又被激發了，於是他陪著那看不見自己的帝女，再次見證了這個文明的繁衍、強盛，以及最後的毀滅。

    也終於看到了那場被隱藏在歷史重重迷霧裡的，最驚世、宏大、殘酷、血腥的——叛亂之戰！

    四大君主對黑王的，反叛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