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提著肉和菜走到廚房,隨後很自覺的開始洗菜。
嬸嬸在一旁收拾著碗筷,路明非洗好了菜她就接過來切,兩個人沉默的像是流水線上的工人。
廚房裡除了水聲、切菜聲和燃氣灶的聲音,就只剩樓下才放學的家長孩子們的吵鬧聲。
路明非洗菜,又將嬸嬸炒好的菜端去了餐桌。
叔叔在看著電視,對最近的國際大事喋喋不休發表著高見,但其實也沒人在聽。
路鳴澤——那個小胖子,還在書房寫作業,據說現在他每天除了學校的作業,還要完成三門興趣班的作業,全都是嬸嬸給他報名的,鋼琴、繪畫和游泳。
好像嬸嬸現在下了死命令,讓路鳴澤高三之前體重必須降到130以下。
飯桌上,叔叔隨意問了幾句路明非在堅州的學習和生活,路明非也隨意的敷衍了幾句。
嬸嬸一臉不悅的瞪了叔叔一眼,警告他趕緊和那個在國外大學當教授的師兄確認路鳴澤上學的問題。
然後嬸嬸嘮嘮叨叨的對著路鳴澤就是一頓數落,叔叔急忙在旁邊搭腔解圍。
路明非沉默的聽著,悄悄把最後一塊排骨夾走了。
他本來盯上的是那隻雞腿,只不過每次他筷子遊走到附近,就總會感覺嬸嬸那邊似乎氣溫低了幾度。
最後他一狠心夾起雞腿,在嬸嬸的怒視下把雞腿遞進了路鳴澤碗裡。
「多吃點,長身體。」路明非起身將碗筷收進了廚房。
吃完飯,也是他自覺承擔起了洗碗的任務。
嬸嬸在監督路鳴澤做功課,叔叔則在陽台打電話,語氣像個翻譯官似的低三下四,聽起來好像就是在為路鳴澤出國留學的事情。
「怎麼還是錯了?!怎麼回事!?路鳴澤你是不是一心就想放假出去玩!?」嬸嬸的八度高音突兀響起。
驚得路明非差點把碗給摔了。
「哎,有話好好」叔叔走出陽台,輕聲細語的勸道。
「下周學校的事情還沒有確切消息,你也別回來了!」嬸嬸尖叫著一把將臥室門砸關上。
路明非咽了口唾沫,洗好碗悄悄回到臥室。
路鳴澤一臉委屈的瞪著路明非,卻又不敢說話。
路明非回來的前兩天卡塞爾專門致電給叔叔,說:「可惜我們聯繫不上路明非爸爸媽媽,只能請您代為轉達這個好消息了。明非在學校成績斐然,實踐課更是滿分,暑假過後他就能正式進入我們卡塞爾學院就讀了!恭喜恭喜啊!」
來電的是古德里安教授,說到最後他跟拜年似的還來了串什麼合家歡樂之類的祝福語。
之後路鳴澤的暑假遊玩計劃就被全部取消了,嬸嬸似乎還在為他物色更多的輔導班
路明非只能對著路鳴澤攤攤手,隨後探頭看了看他的作業,問:「需要幫忙嗎?」
這些高一的物理題對路明非來說早已不是問題,他前兩年在楚子航的輔導下甚至都得過物理競賽的大獎。
很快,路鳴澤一直不明白的問題就被他一一解答了出來,還附帶他插科打諢的講課方式,讓這個胖乎乎的弟弟聽的一臉憨笑。
哐!
臥室門又被推開了。
嬸嬸陰沉著臉走了進來,丟了一疊錢在路明非面前說:「生活費。最近忙著給鳴澤找校外輔導老師,沒工夫給你轉賬。」
「咱們鳴澤普通,只能走努力的路子。路明非,我知道你厲害,和你老娘一樣有本事,我惹不起,但請你不要來耽誤鳴澤,他和你不是一路人!」
路鳴澤傻乎乎的開口道:「媽,哥是在教我做題」
「你閉嘴!」嬸嬸怒吼,隨後側目瞪著路明非。
這讓路明非想起預知夢裡,那場家庭晚宴的最後,嬸嬸在爆發前就是這樣的眼神。
他大概明白了什麼,急忙撓著頭說:「是啊,鳴澤可不要學我,我這真是狗屎運,上個學期逃課還差點被遣送回家呢,哈哈哈哈!」
嬸嬸聞言悄悄抬起了下巴,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說:「路明非,我可警告你,要是你自己作,導致被退學什麼的,我和老路可不負責任!這些年該不該管的,我們也沒少操心,可不欠你們家什麼!」
「就算你媽媽站在我面前,也要和我說聲謝謝!」
路明非乖巧的低頭說「嗯,謝謝嬸嬸。」
他知道,這個暴躁易怒的中年女人其實沒什麼壞心眼,她就是總想壓自己老媽一頭,壓不過就喜歡路鳴澤壓自己一頭。
之前還好,可自從楚子航出現,自己就跟坐火箭似的各方面快速飛升,嬸嬸別說壓了,甚至都來不及出手。
可她心裡還是憋著股氣的,路明非現在優秀、懂事,回家了還自覺做家務,她有氣也只能撒在路鳴澤身上。
可東都那個採訪里,叔叔那番氣吞山河的怒斥還歷歷在目,路明非知道,嬸嬸說的對,他和路鳴澤不是一路人,和叔叔嬸嬸也不是一路人。
他在有能力後必然會離他們遠遠的,這才是真正愛他們的方式,在那之前,如果稍微低聲下氣能讓他們開心些,那就這樣吧。
哄自己的親人,也不丟人。
路明非回到自己的小隔間,看著桌上那顆滷蛋發了會呆,打開了電腦。
這滷蛋是楚子航從長江里被撈起來時手裡握著的,後來路明非好奇的問:「師兄,難道龍王被殺了還會變成滷蛋?」
楚子航卻是眼神有些黯淡的回答:「你其實知道的,這是你朋友托我給你的遺物吧。」
路明非當然知道,只是不想承認而已。
他大概永遠不會拆開這顆滷蛋吃,但有機會,也許會帶著這顆滷蛋坐著灰狗四處流浪,然後把它埋在某家網吧外的樹叢里。
但他很慶幸,至少他還是護住了兩個朋友——楚子航和夏彌。
關於夏彌的事情,楚子航後來也問過他。
其實一開始路明非確實沒有和楚子航商量過,畢竟楚子航被撈上來之後就一直在昏迷狀態。
路明非只問了楚子航一個問題:「小師妹她,會毀滅世界嗎?」
楚子航說:「大概會的,但不是現在。」
難得輪到了路明非拍楚子航肩膀,然後堅定的說:「還有時間就好,這次,我們會成功的。」
說是這麼說,但路明非還是蠻羨慕楚子航的。
至少現在,守夜人論壇置頂的幾個帖子都是楚夏CP的路透照片,比如楚子航牽著夏彌的手走過教堂廣場、夏彌抱住餐盒給楚子航送飯,還有兩人並肩坐在教堂廣場看著白鴿起落等等。
路明非再次從懷裡拿出那副畫,眼裡流露出深深的思念。
也許上一世,繪梨衣於他而言只是機械將神的呆萌軟妹,他當時也很難分清喜歡的是繪梨衣,還是繪梨衣身上諾諾的影子。
但這一世,他發現了這個呆萌巫女之前沒看到的一面,也發現了自己和她相似的一面,他們是能真正相互理解,相互接受,相互保護對方的人。
救贖必須是相互的才有意義,而且不僅僅是救命,更重要的是能填補對方心裡的那個空缺才行。
窗外CBD的燈火輝煌,讓路明非想到了那年抱著女孩從東京塔飛掠時看到的場景。
隔海的那邊,繪梨衣體檢完畢,靜默的坐在病床上像是個人偶,她偏頭看著窗外,東京塔的燈光恰巧正在變幻閃爍。
「繪梨衣狀態如何?」病房外,源稚生拉著醫生低聲問。
「比預想的要好很多,雖然沒有確切的依據,但看起來讓繪梨衣小姐偶爾出門看看,打打遊戲什麼的,確實能讓她身心狀態都更好。」醫生回答。
源稚生神情放鬆了些,微微頷首說:「謝謝山口醫生。」
「快兩年了吧?繪梨衣小姐再沒離家出走過。」櫻站在源稚生身後,隔著窗戶看向病房裡的繪梨衣說。
芬里厄事件一年後,繪梨衣都沒有再離家出走過一次,於是在源稚生的堅決要求下,家族同意了在有他陪同的情況下,每個月挑一天繪梨衣狀態好的時間,秘密讓繪梨衣出門轉轉。
但能去的地方還是有嚴格限制,不會離源氏重工太遠,方便遇到突發情況能緊急派人支援或者立刻把繪梨衣送回來;
而且不能是人流太密集的地方,以防意外造成太多不必要的傷亡;
最重要的是必須要源稚生親自陪著,且周邊要有風魔家的暗部暗中保護。
「堵不如疏,夏洲古語確實有道理。而且雖然不想承認,但繪梨衣從那次之後確實聽話了很多。」源稚生低聲說。
「人不再胡亂掙扎,只有兩個理由——要麼徹底放棄了,要麼已經有了堅信的希望。」櫻低聲回答。
「堅信的希望嗎?」源稚生悄然握緊了拳頭。
他想起了那個在獵獵風中抱著繪梨衣從東京塔跳下去的身影,一股怒意難以抑制的從心底升起。
除了對那個身份不明者的警惕,也有一部分是——嫉妒。
他自稱繪梨衣的哥哥,可給他妹妹希望的卻是那個身份不明的男孩,而且
他們不過相處了短短,七天!
源稚生時常在反思,他那麼多年到底什麼地方沒做好,到底忽略什麼?
他也時常會問自己,那個闊別已久的弟弟,是不是也因為自己的大意和忽視,才會最終墮落成鬼的?
「少主,家主發來消息,問我們體檢結果。」櫻說。
源稚生腦海里莫名的又浮現出「芬里厄」救他時說的話:「橘政宗,死侍來源,不要信他。」
太荒謬了,不信養了十多年的父親,難道相信你個龍王?
源稚生收回思緒,輕聲說:「告訴老爹,我們這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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