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們都要死了。」路鳴澤說。
小魔鬼的聲音幽幽的在路明非的耳邊響起,他的語調平緩,卻又似乎帶著戲謔和嘲弄。
路明非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腹,一段鋒利的鋼筋血淋淋地貫穿了他。這東西釘在岩壁里,諾頓的重拳落在他的胸膛的時候,他就像炮彈一樣被轟向這面石壁,然後狠狠的釘死在了牆上。鋼筋並不是獨立存在的,同岩壁連接的地方有密密麻麻被用切割機切掉的歪歪扭扭的鋼筋的茬兒。
路明非撞上來,他的整個後背連帶著小半個上半身的內臟都被破壞了。
猩紅的血液順著他的身體向下流淌,很快匯聚成小溪。
「這次的諾頓很不一樣,你和那個老傢伙不是他的對手,所以,」路鳴澤輕聲說,「交換麼?」
「康斯坦丁的卵被弄丟了,你知道嗎?」此時的世界被停滯,那遠不是時間零所能做到的偉大奇蹟,是魔鬼的專屬,路明非咳著血,卻沒有正面回應路鳴澤,只是問出了自己從不久前便一直埋在心裡的問題。
「嗯,我故意的。」路明澤說。
他這時候終於踏著歡快的舞步從黑暗中走出來了,那些極致的暗處亮起一盞又一盞明亮的燈,這些燈照亮一個長廊,長廊四壁全是青銅,偉岸壯闊,到處都是古老荒蕪的壁畫,壁畫的內容是人向龍的祭祀。
看來路鳴澤就是從這長廊中走出。
他小小的身體此刻挺拔筆直,身上穿著硬挺威武的玄鐵甲冑,甲身由大長方形甲片編綴,胳膊處是較小的魚鱗甲,胸前開襟處用鐵鉤扣扣合。下身則穿著漆黑但質感更加柔順也更加光滑更加寬闊的曲裾深衣,腳下踏著圓頭高靿靴。再加上小魔鬼手中鋒利的漢八方劍,活脫脫一副西漢末年小將軍的模樣。
「衣服蠻帥的。」路明非不咸不淡地誇獎,他已經習慣了路鳴澤每一次出場時候的奇裝異服,甚至如果哪一天他穿成夢比優斯奧特曼路明非也不會感到驚訝。
「哥哥喜歡的話我讓麻衣給伱也送一套過來,我在中國南方一座小城裡的鐵匠鋪里定製的,那個打鐵的老頭人很不錯,給我打了八折。」路鳴澤絮絮叨叨,「說起來我還想讓他給我打一把陌刀和一套明光甲來著,可惜鐵匠已經很老了,哥哥你不知道,現在的時代發展得真快啊,鐵匠鋪很快就要關門了,我們以後玩刀玩甲都只能去網上買那種流水線上下來的劣質工藝品了」
「所以你們把他弄去了哪裡?」路明非突然說,他的頭垂下,這樣路鳴澤就看不清他的眼神了,可路鳴澤賤兮兮地低下身子像那些很幼齒的小男生把女孩子惹得趴在桌子上哭之後去偷看的舉動。
路明非又抬起了頭。
那雙眼睛雖然沒有被點亮,但漆黑得宛如宇宙深處的黑洞。
路鳴澤撓撓眉毛,他揮舞起手中的漢八方劍,舞得虎虎生風,倒確實是一副練武的好骨架子,「還能弄去哪裡,當然是送上戰場咯。」他似是對這件事情毫無感覺,就好像早餐的時候弄丟了一個雞蛋,媽媽問雞蛋丟去了哪裡,他就喝口牛奶聳聳肩說好像是去了垃圾桶吧。
「我們在一起很久,我很了解你,路鳴澤,你為什麼這麼做?我們分明已經揪住了命運的尾巴,就剩下卡住它的脖子給它來上一個狠狠的直拳了。」路明非面無表情地看路鳴澤,「老唐身體裡的諾頓提前甦醒應該也和你有關係吧。可事情本不該是這樣的,我們只要在紐約用康斯坦丁的卵去威脅諾頓就好,我們會獲得龍王級別的盟友。」
「哥哥你真是這麼想的嗎?」路鳴澤看上去有些驚訝,可眼底卻流淌悲哀的情緒。
路鳴澤發出悠長的嘆息,這嘆息的聲音綿長得像是蜿蜒的康河。
「哥哥你一直在想要握緊命運,可命運就像這個世界本身,他是無法撼動的。或許有些事情你可以改變,可那些命定的死亡卻總是會如期而至。」
路明非覺得自己的全身緩慢被冰泉所浸透了。
他從未和路鳴澤探討過關於其他人的「命運」這個話題,可此時說起居然如此令人畏懼如此令人惶恐,深深的不安正在從他的心臟中像潮水那樣漫上來。
「曾死去的人會一一死去,曾發生的悲哀會一一重演,這其實是一場早有劇本的話劇,哪怕是最偉大的王也無能為力,在面對滾滾而來的宿命時,王也只有引頸就戮。」路鳴澤輕聲說,他湊近路明非的耳朵,似乎是唯恐驚擾了何處的亡魂。
「可我們分明救下了,救下了」
「酒德亞紀,龍德斯泰特和塞爾瑪對嗎?」路鳴澤自嘴角掀起巨大的弧度,那副嘲諷的嘴臉現在甚至都懶得隱藏了。
他擁抱路明非的腦袋,他說,「哥哥,還記得我說過嗎,世上的悲哀總是守恆的,對,你救下了他們,可摩尼亞赫號上死去了多少原本沒有死去的人?你從命運的手中奪走一條命,那命運便從你手中收取更多的命,這就是世界的真理,我們都活在被編織的悲劇之中。」
路明非頭痛欲裂,他的耳中在迴響東京某個雨夜的風聲,這風聲大得嚇人,像是身處十二級的颶風深處。
他所想改變的所有悲劇和命運最終都指向一個節點,那個節點在東京,她的名字是上杉繪梨衣。
如果死亡無可避免,那是否意味著,不管再來多少次,他都會失去她?
有人說死亡不是盡頭,遺忘才是,可路明非覺得死亡就是盡頭。有個女孩曾那麼喜歡你,她願意為了你做任何事,可你不喜歡她,等到終於有一天你醒悟了再想找到她,那時候她已經死在了紅井的最底部,那裡密密麻麻都是屍體,可那些屍體都不愛她,他們只是想爭奪她。
那時候大概世界上是沒有人愛她的吧。
她愛的人也是個怯懦的傢伙。
等到那個怯懦的傢伙終於鼓起勇氣交換生命用刀劍對刀劍殺死那個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一切都晚了,因為他的女孩已經死了。
死亡就是故事的結局了,不管遺忘不遺忘的。因為她死了,所以她再也不能穿上那些漂亮的小裙子畫上明媚的妝容和她喜歡的男孩一起去吃五目炒飯了。因為她死了,所以她的小黃鴨就只能永遠待在那間被封閉的和室里落灰,再也無法從浴缸的這頭游到那頭了。因為她死了,男孩就只能永遠活在自己痛苦的回憶之中了
路明非忽然掐住了路鳴澤的脖子,他那麼暴怒那麼威嚴,如醒來的神。
「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一定有辦法的!」路明非的聲音嘶啞。
路鳴澤被他掐著脖子提起來,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他還是在笑。
「黑色的皇帝在群山之巔以偉大的權與力統治世界,那些如蛛網般驅使諸王與卑賤的奴隸的權力有一個名字,它的名字是命運。」路鳴澤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我們當然有辦法!逆臣何敢施王權於皇帝的身上?哥哥,你就是最大的怪物,你就是最大的權,不過是要釋放這權罷了!」
路明非鬆開了路鳴澤,任由小魔鬼落在地上,他的臉上是巨大的驚惶。
他其實一直在逃避一件事情,那個事情是,他,路明非,他是什麼。
他是人?又或者龍?再或者某種藏在歷史的最深處從未被記載的怪物?
路明非很害怕,那是藏在他心裡最深處的東西。
可路鳴澤這話
那是什麼意思?
「你很想救上杉家主對嗎哥哥?那就衝上去,殺死諾頓,殺死康斯坦丁!」路鳴澤咆哮著怒吼,「因為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反抗那該死的命運!」
「每一個王都是一把鑰匙,他們活著就總鎖緊我們的權與力,顛覆一個王座就打開一扇門,當四扇門全部打開,世間將再也沒有牢籠能困住你,哥哥,去吧,去吧!命運算什麼?在我們的眼中曾是獵犬般的東西罷了!」
不要死的言靈不受控制地在路明非的身上重演,他的肌體正以驚人的速度恢復,背闊肌收縮擠壓,將他推動著滑出毫不平整的鋼筋,密密麻麻數十個茬兒帶著鮮血佇立,並緩緩從路明非的體內剝離,或者應該是路明非在被自己的肌肉推動著向前。
很快,他徹底將自己拔了出來。
他的內臟居然奇蹟般癒合,那是小魔鬼的饋贈,以更偉大的身份命令這個世界。
路明非此時有了些猜想,但他不願深究。
殺死四個王
也包括夏彌嗎?
路明非不敢去想,藏在靈魂里怯懦了很多年的那個衰小孩好像在透過他的眼睛來看這個世界。
怎麼可以呢,怎麼可以呢
怎麼可以殺死夏彌呢?!路明非暴怒地咆哮。
可是為什麼呢,哥哥,為什麼不能殺死她?她是耶夢加得啊,夏彌是她的偽裝而已呀,而且你不是不喜歡她嗎?你難道不是喜歡陳墨瞳嗎?哦對了,你現在大概更喜歡上杉家主多一些吧?那麼,殺掉一個無關輕重的龍又有什麼關係?等我們重登神座,你想要夏彌就有夏彌想要春彌就有春彌,何苦呢?
該死的該死的路鳴澤!
路明非向前伸手,他的表情如此猙獰,猙獰得像是從地下鑽出來的惡鬼!可一切都散盡了,灰色黯淡的奇妙時停散去了。
——
即使小魔鬼不說,路明非也看出來了,這一次的諾頓很不一樣,他的甦醒伴隨著偉大權力的歸來,王的意志也在很短的時間內占據快了主導,不像是近期醒來的君主,倒像是一直蟄伏在人類世界直到今天才正式展露崢嶸。
昂熱果然開啟了三度暴血,這種程度的增幅對他來說也是極大的負擔,可依靠言靈他依舊能對諾頓造成威脅,而不至於像路明非這樣被正面命中直接短暫失去戰鬥力。
諾頓雖然強大,但畢竟不是黑皇帝和白皇帝那樣的全元素掌控者,他需要進化為更高貴的狀態才能與神媲美。
四大君主都只能在自己的權力範圍內稱作神,他們沒有取消其他系別言靈的能力,這也是為什麼諾頓只能通過加快自己思維速度和新陳代謝以跟上昂熱速度的原因,這種狀態對如今的幼體龍王來說同樣負擔不小。
此時他們都是真正的極速者,在時間零的領域外看去,只見到刀光如織,宛若有一片星辰落在漆黑的隧道中。
昂熱的折刀和諾頓的漢八方劍,每一次武器的碰撞都灑落大片的火星,每一步進退都織出巨大的網。
那些網美麗而絢爛,是刀光的揮舞,編織出密集漁網般的絲線。
諾頓在與昂熱的戰鬥中並沒有使用某種言靈,火系言靈危險的爆炸和沉默的高溫,任何一種都會將這裡徹底摧毀。
他們之間完全是暴力血腥的廝殺。
大片的血潑灑在地面上,仿佛古代穴居人的壁畫那樣狂放猙獰。
昂熱的折刀能破開諾頓的鱗片,可諾頓封閉了體表血液的循環,毒素無法進入他的體內。
諾頓的長劍同樣能傷害到昂熱,他們都是真正的極速者,誰受傷都不足為奇。
即使是深可見骨的傷口也會在短時間內癒合,只要龍血未曾耗盡,大概唯有被洞穿心臟或者大腦才能殺死此時的他們。
三度暴血下的昂熱校長堅硬如鋼鐵,深紅色的火焰領域從諾頓的體表向外張開,鐵軌熔化作狂暴的雨,領域中似乎在掀起狂風。
一時間這裡風狂雨驟,龍的身後有鐵青色膜翼如開扇那樣張開。
甦醒的王與最強的人類咆哮著在隧道中撞擊。
灰色黯淡的時間零領域同青銅與火之王的領域碰撞,四周的鋼支架結構在發出刺耳的嘎吱聲,這意味著這座建築就快要因為底層結構的破壞而堅持不住了。
兩道身影不斷在領域的接駁處碰撞,巨響轟鳴,極致的動讓一切都仿若靜止。
「哥哥,你感到畏懼嗎,永遠記得勇氣是最堅硬的武器。」小魔鬼的聲音在路明非的耳邊重又響起,「沒有強大的言靈你無法加入這樣的對局,這很不公平,那麼」
「戒律,為你解開權限!」
路鳴澤咆哮,「在你的身邊,王也無法展開他的領域!」
路明非深吸一口氣,時隔多年他再一次感受到戒律的力量在自己的血液中流淌。
他往前踏出一步。
他的身後沒有所謂領域。
他只是踏足了領域之中,於是規則的暴動立刻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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