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諾伊州,芝加哥,輕柔的風撩撥波光粼粼的芝加哥河,河畔人流不息,車流如鋼鐵的洪流井然有序。
hyattregency chicago總統套房的巨大落地窗後,高挑的女孩居高臨下地俯瞰街面的人潮。而在卡塞爾學院CC1000次列車必經之路的無人機通過衛星傳輸信號,那場雨幕中的征伐清晰地呈現在酒店巨大的室內放映機上。
酒德麻衣的目光仿佛要穿過遙遠的距離落在那處戰場上,那裡有神與神,也有王與王。
簡直就像是傳說中諸神的黃昏,和神沾點邊的東西都提著刀劍趕赴戰場。
穿著白色絲絨睡衣把自己埋在天鵝絨被子裡的蘇恩曦倒是神色輕鬆,一手抱著薯片一手捏著裝滿加冰伏特加的高腳杯,睡眼朦朧、面色紅潤,倒像是在看什麼有意思的家庭倫理劇。
「奧丁這種東西,就這麼放任我們的小白鼠獨自應對沒有問題嗎,我真的有點擔心他被打死。」酒德麻衣皺眉。
「對我們的寶寶有點信心嘛,你看看你看看,他這一刀多漂亮!這燕返!真帥啊!還有八塊腹肌,真不愧是男神級的花美男,我都想把他的照片拿來當壁紙了!」蘇恩曦興奮地攥緊拳頭。
酒德麻衣的眉頭越皺越緊,「我們以前在南非捕獲過被當地人藏在鑽石礦里供養起來的次代種,那次行動里調用了七輛南非軍方提供的號角坦克,還出動了從中東、西伯利亞和墨西哥徵集的人數達到三位數的精銳僱傭兵,就算這樣還是損失慘重。奧丁這種東西比次代種更加強大,而毫無疑問,這次行動中密黨並沒有尋求美國政府的幫助,他們沒有出動坦克,更沒有成建制的軍隊加入戰鬥。就靠卡塞爾學院那群不著調的學生,他們真能全身而退?」
「那可不是什麼不著調的學生,讓我想想首先是從入學考試便被認為血統評級其實改在S級、黃金瞳永不熄滅的楚子航,然後是加圖索家組寄以厚望的繼承者愷撒,還有都快發瘋了的陳墨瞳,對了對了,還有我們最可愛的皇女殿下。」蘇恩曦笑眯眯的,「看你一臉緊張的樣子,別擔心,伱看老闆那麼在乎路明非,那這小子的名字就從生死簿上被劃掉了,他死不了。」
「更重要的是,」蘇恩曦嚼著薯片含混不清地說,「那個小龍女也在,這種狀態下的奧丁打不過小龍女。」
——
就在一小時前,蘇恩曦和酒德麻衣應了老闆的邀請在hyattregency chicago酒店進行了今年開春的第一場會面。
在原本的計劃中,酒德麻衣應該緊隨楚子航從芝加哥城外出發,奔赴路明非遇伏的戰場,但那個暴君般的老闆臨時改變了他們的計劃,她不得不把鯊魚皮的緊身作戰服換成了露背晚禮服,把貼身藏好的利器換做了高艷的配飾。
這兩個月的時間裡,酒德麻衣和蘇恩曦都在這間酒店的套間裡。
hyattregency chicago不僅僅是卡塞爾學院的資產,蘇恩曦本身也持有相當一部分的股權。為了滿足這位股東女士的特殊要求,經理特意從新墨西哥州請來了一位擅長特辣薯片製作的廚師為蘇恩曦服務。
接收任務取消指令之後,回到酒店時,扮作小廝模樣的老闆就已經推著銀色的餐車候在房間的門口了。餐車裡是從西伯利亞空運來的冰塊和產自法國普羅旺斯酒區略帶橙黃的頂級干桃紅酒色,配菜則是厚切的三文魚片和香煎頂級和牛。
純白色的信件就夾在餐車的便簽里,直到最後酒德麻衣才知道那裡面是下一個任務的任務要求,除了時間地點,任務居然還有著裝規範,「請帶上加絨保暖衣」。
芝加哥的春天還是很冷,冷得沁骨,薯片妞還穿著羽絨服,老闆脫掉小廝的衣服后里面卻只有一套很考究的西裝。
酒德麻衣和蘇恩曦在老闆的服侍下走進自己的總統套房,分明只是在推開一扇頗有些豪華的酒店橡木密碼門,但它被推開時的質感卻像是瑰麗而又沉重的花梨木。
蘇恩曦和酒德麻衣一人推一扇,門縫中立刻有絢麗的光灌出來,那些光柔和得像是綿軟的絲綢。
眼前的一幕真是匪夷所思到了極點。她們確實站在hyattregency chicago酒店的頂級總統套房裡,可落地窗外卻並非繁華的、清晨時分生機勃勃的芝加哥,而是浩瀚無邊的大海。外面的時間也並非白日,反而夜色正濃。
漆黑仿佛深淵的天幕下掛著幾百道淡青色的極光,柔和絢麗,像是一幅能夠覆蓋整個天空的長裙,它的邊緣以最輕薄的淡青色絲綢裝飾。又像是世間人類所能想像與目睹的最美好的畫卷。
綿柔的光就是那些絢爛的極光。
「女神的裙擺,漂亮吧?」老闆看上去是個很威嚴的年輕男人,說起話來卻莫名有些賤兮兮的。他把花枝招展的女孩們引到桌邊,為她們分別拉出餐椅。
「我們這樣也算是掀過女神的裙子了。」他一邊為兩位女士斟酒一邊笑嘻嘻地說。
酒德麻衣翻了翻白眼。
老闆永遠是一個這樣不著調的人,可他有時候又會像高居王座的君主那樣威嚴,所以她們永遠不會違背他的意願。
等到服侍兩位伯爵夫人般優雅高貴的女士坐下之後,老闆才不急不緩地在自己的脖子上掛上餐巾,然後落座。
他就這麼面朝著落地窗坐下,氣場立刻發生了驚人的變化,一時間眼神深邃得讓蘇恩曦都有些莫名的看不懂,皇帝般的威嚴從男人的身上向外發散,他坐在那裡,那裡就成了這個封閉空間裡真正的權力的眼。
「首先我要說,麻衣你的工作完成得很棒,我們的小白兔整個假期都很安全,那些藏頭藏尾的小丑們沒能打擾小白兔的閒暇時光。」老闆端起酒杯。
「他可不是什么小白兔,分明是一頭斑斕的山間猛虎。」酒德麻衣也舉杯,「不過想暗地裡找他麻煩的人確實不少,我把他們敲暈之後全部扔上了去索馬利亞的海盜船。」混血種社會中想從路明非手裡弄到點好處的傢伙不在少數,這些天他能過得那麼輕鬆寫意,少不了酒德麻衣的暗中護持。
「其次我要感謝恩曦為我們這個團隊所做出的貢獻。」老闆再度舉杯。
「員工如果不能創造價值,那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呢?」蘇恩曦淡淡地說,但她也舉起酒杯,這麼看來她根本就不像是某個無良老闆的下屬,倒像是某種平等的職務。
「恩曦,你做得很好,但僅僅是證實了極北之地和公豬尼奧之間存在某些間接的聯繫還不太夠,我需要完全掌握文森特那個老狗和那隻公豬所有的資金來源賬號信息,還有他們的資金最後又流進了哪裡。」老闆和女孩們捧杯,然後把酒液一飲而盡。
最近他布置的任務越來越艱難了,幾次把蘇恩曦和酒德麻衣逼到生死的絕境。
「你知道給文森特和公豬尼奧轉賬的賬戶加起來有多少個嗎?」蘇恩曦端著紅酒,透過杯中的冰塊去看老闆的眼睛,「一千一百萬!一千一百萬!這活兒我幹不了,至少得有台超級計算機才能完成這麼龐大的計算工作!」
「我相信你。」老闆笑起來的時候就像是個陽光的大男孩,「再難的事情也難不倒我們家的恩曦,要超級計算機就自己造一台咯,反正我們的錢放著也是放著。」
「喂喂,你們揮霍的每一個銅子兒都是我的血汗錢好嗎?」蘇恩曦抗議,她隨後掰著手指頭算了算,「研發一台超級計算機的成本接近一百億美元,我們能拿出來那麼多錢,但沒必要,咱們可以租。」
「這東西也能租?」酒德麻衣震驚。
「我和愛爾蘭高端計算中心主任有交情,給點錢就能買通他讓我用一段時間那台超級計算機『KAY』。」蘇恩曦笑笑,「租金我給他兩億,很划算。」
「有關係真好啊,要是咱們能和五角大樓搞上關係,直接就用戰斧導彈把極北之地整個炸飛掉,也省了那麼多麻煩了。」老闆感慨地說。
酒德麻衣奇怪地看了一眼老闆。
某種意義上來說老闆是阿拉丁燈神一樣的傢伙,他能做到幾乎任何事情,那艘承載了極北之地所有成員的核動力破冰船雖然結實,但弄沉它對他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可從剛才老闆的話來看,這似乎即便對他來說也是一件無力做到的事情?
「所以你把長腿從上一項任務中終止然後叫回來是為什麼?除了給我出個難題,肯定還有別的任務對吧?」蘇恩曦嘆了口氣。
「喏,確實有新的任務,這不是讓你們提前適應一下環境嗎,我可費了些功夫才把極光搬過來。」老闆攤攤手,「而且我還準備了幫麻衣你禦寒的衣服和一張價值一千萬美元的船票哦。」
「我的任務是潛上那艘YAMAL號?」酒德麻衣若有所思。
「差不多吧,不過不是潛入這種很雞賊的做法,我們買了票的,是正大光明地登上去,是最尊貴的VIP客人。」老闆說,「所以你明白你的任務了?」
「幹掉文森特那個老狗?」酒德麻衣說。
「呃雖然也算是備用方案吧,不過暫時還不用。」
「使核反應堆過載自爆,炸沉YAMAL號?」蘇恩曦躍躍欲試。
老闆地眼角跳了跳,「我一直以為恩曦你應該是我所有的小助理里最溫柔的。」
蘇恩曦攤開雙手,「老闆你看人一向不怎麼准。」
「總之不要那麼暴力。」老闆說,「上去就行了,和YAMAL號一起行動,它去哪兒你去哪兒,時刻和我們保持聯繫,同時調查那艘船上藏著什麼秘密。文森特對外宣稱星之瑪麗亞在不久前去世了,可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酒德麻衣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必要的時候,我是否有權限炸沉那艘船?我的意思是,當YAMAL號上的東西會威脅到路明非或者威脅到我們的時候。」她忽然問道。
老闆猶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最後他說,「你自己決定吧,但你得保護好自己。」
酒德麻衣沒有說話,只是耳垂情不自禁地有些泛紅。
老闆站起身來,他繼續為自己倒滿紅酒然後一飲而盡,但那麼多細密的紋路就像是蛛絲一樣從那隻拿著酒杯的手掌向手腕蔓延,幾乎是在瞬間就覆蓋了他的每一寸肌膚。
鮮紅的血從那些紋理里滲透出來,他傷痕累累,腐朽與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幾乎讓酒德麻衣和蘇恩曦睜不開眼睛。
窗外海浪翻湧,極光似在世界的盡頭,那麼棉柔的光中世界卻並不溫和,反而因為海浪的互相拍打兒又連續的轟鳴響起,比雷霆還震耳欲聾。
讓人想起廝殺時的戰鼓被敲響。
酒德麻衣看清了那些紋路是什麼,她忽然就變了臉色,「怎麼回事,這一次傷得這麼重?」
老闆甩了甩手,血就像雨那樣飛濺,他笑了笑,臉上也是裂紋。
「昆古尼爾要殺死路明非,那當然是不被允許的,它那樣的卑賤之物,怎麼敢染指終極的王座。可惜我還沒有完全恢復力量,昆古尼爾又是概念的代行者,我要和它對抗當然要付出代價。」老闆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虛弱。
蘇恩曦的面色陰沉,而酒德麻衣骨節都因為用力握住刀叉而有些發白,她伸手去牽老闆的衣袖,「你不會有事吧?」
老闆撫摸酒德麻衣的臉,他凝視女孩的眼睛,忽然笑出了聲,「我受了傷,但沒到死掉的地步,我是世界上最大的魔鬼,能殺死我的只有耶和華。」
酒德麻衣呆呆地看著他。
蘇恩曦忽然猛地站起身來,「你到底在哪裡?我可以僱傭全世界最精銳的傭兵把那裡炸成廢墟然後把你找出來。」
「你們做不到的,那是我這種人的戰場。」老闆笑笑。
隨後一切崩塌,極光和海潮都消失不見,只剩下桌上銀質的餐具和空了的酒杯。
床單上殘留了濺起的那一蓬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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