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醒法師 章二十四 梯有七層

    愷撒明白了大統領的選擇，然後閉上了嘴巴，一句多餘的話都不再。

    因為，對於這樣的人，言語已經沒用了。

    對於大統領的選擇，愷撒不認同，也有些難以理解，畢竟他沒見過那什麼杜蘭德開創的超脫者時代。

    但心中存了一份尊敬，這是真的。

    大統領雖然嘴上他都是為了自己，行動上畢竟還是努力去爭奪「完整」，想著為族人在這個世界的繁衍謀福利，他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大家，只是選擇的方式太急功近利了。

    「來吧。」大統領看著愷撒，蓄勢待發，「這是我最強的招式了，也就這麼一招。你愛用真形克制、反噬、壓制……這些手段來對付我，便放手來吧。」

    愷撒肅然：「單憑那些，我沒把握擊敗這樣的你。接下來我會全力以赴，務求將你殺死。」

    大統領面露微笑，：「好，你用全力和我打，這才是尊重我。」

    愷撒揮了揮手，散去了手中的鬼斬真形，然後他雙手一捧，掌心浮現出一本筆記的樣子來。

    大統領一怔，凝神看了片刻，確認那真的是本筆記，不是任何武器之類的。

    雖然心中奇怪，但大統領不敢有絲毫輕視懈怠。套著一個個光圈的指頭伸出，向愷撒點過來。

    愷撒似乎渾然不覺，只專心看著手裡的筆記，這正是那本《真形大師》。他朝筆記吹了口氣，頁面隨風翻動，忽然一頁頁地脫落下來，紙面中跳躍出各式各樣的真形，圍繞愷撒跳動雀躍。

    與此同時，封印許久的青色憤怒之力重新凝聚起來，化為愷撒指尖的一點天青色的光芒。

    愷撒學著大統領的樣子，同樣一指頭點了過去，不同的是他指尖的是青色憤怒，而非橘焰鬼面，而環繞在周圍的也不是琥珀冰圈，而是成千上萬的書頁和真形！

    在場的門徒們，還有下方港口的北國軍民們，全都呆呆看著兩個人的這次交鋒。

    和之前不同，這次碰撞，沒有任何可怖的震盪波動傳遞開來，雙方的指尖撞在一起，然後仿佛黏住了，兩人就此僵持，而那些冰圈和真形則去勢不衰地彼此碰撞在一起，彼此攻伐，然後共同湮滅。

    這一瞬間，眾人忽然發現他們看不到愷撒和大統領了，兩人好像消失了，從未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只有紫冰、帕尼爾這樣的傳奇隱約知道，這是戰鬥雙方在碰撞的瞬間，都將生命與力量升華到了極致，他們其實就在那裡，只是層次高到了「一般人視若不見」的程度。

    果然，片刻後，愷撒和大統領的身影再次浮現出來，雙方的指頭已經分開。

    大統領臉上是一種不出的遺憾神情，嘆了口氣：「你殺了我吧。」

    他盡力了，剛才那一指，是他這一生之中的最強攻擊，卻還是被化解了。

    真形的克制、反噬、壓制、共鳴、反彈、同化、分解……大統領在愷撒的那一指中感受到了太多。當然，也包括了青色憤怒的凌厲無匹，無堅不摧。

    不甘心當然是不甘心的，但大統領承認了，他打不過愷撒，而且有可能一輩子都打不過。

    他完這句「殺了我吧」，愷撒沒動手，他自己便一點點軟下去，生命氣息開始急劇地衰弱。

    與此同時，愷撒的狀態有點奇怪，並沒有勝利後的喜悅，當然也不是不高興，他也受了傷，不算輕，也不算重。他怔怔站在原地，好像中了邪，什麼話都不，大統領的話他好像也沒聽見。

    愷撒在開差，是的他在走神。

    這世界上能讓他和大統領這樣級別的人物硬碰硬之後走神的事情，真的不多了，此刻他正關注著龍醒之地，整個龍醒之地都籠罩在迷迷茫茫的雲霧之中，只有一條天梯深入雲間，不知道通向何處。

    愷撒目前登上了天梯的前五層平台，回頭看時，便已經看不清下方的龍醒之地了。

    至於前方還有多長，這天梯最終通向何處，更是一概不知。

    但就在剛才，愷撒面對大統領的最強一擊，不得不解開青色憤怒的封印，將之與真形大師結合使用的一刻，他本人在強大對手的刺激之下，達到了有生以來的最巔峰狀態。

    然後他看到了，前方的道路！

    天梯周圍的迷濛雲霧散開了片刻，雖然只是短短的片刻，但還是讓愷撒看清楚了——原來他所在的第五層，已經是天梯的極高處了，前方只剩下兩層平台，便是天梯的盡頭。

    然而從第五層到第六層平台的距離，竟然比之前五層平台的全部長度加起來更長！

    那第六層平台上有什麼，暫時看不清楚，但從平台傳過來的氣息，讓如今的愷撒都忍不住有種站立不住想要跪下來的衝動！

    至於第六層和第七層之間的距離，反倒相隔很近，似乎走上十幾級台階，就上去了。

    第七層平台的氣息若有若無，反而感受不到什麼奇異之處。

    霧氣散開只不過是呼吸之間，愷撒來不及去感知更多的信息，人便從那巔峰狀態中退了出來，霧氣合攏，天梯再度融入迷霧中，看不到前路了。

    愷撒臉色凝重，回過頭來，只見已經對自己開放的第四層平台上，那套《兩儀歸一》的秘術，正輕輕跳躍，慢慢旋轉不停。

    現實世界中，愷撒的表情和龍醒之地中的意識投影一模一樣，凝重得好像要滴出水來。

    他目光如電，掃視周圍，忽然大喝一聲：「滾出來！」

    這聲斷喝如平地焦雷，大統領剛剛被擊敗，全身骨骼都要散架了，強撐著不倒下。紫冰等門徒則想著如何向愷撒求情，讓他別真的殺了大統領。下方的北國軍民還震驚於他們心中無敵的戰鬥之神的落敗。

    眾人陡然聽到愷撒爆喝出聲，都嚇了一跳，不明所以。

    夜風颯颯，沒任何人真的如愷撒所喊的滾出來。

    愷撒卻凝望夜色深處，一字一頓，沉緩地：「我知道是你搗鬼，出來。」

    紫冰不由道：「愷撒，你在什……」

    她沒完，夜色中忽然響起一聲輕笑，一道幽靈般的身影宛若無中生有，就那麼從虛無中冒了出來，他看起來動作不快，但隨意走了兩步，就來到了愷撒身後的傳送門旁，手一伸，直接朝那傳送門抓了過去！

    這道身影的速度有點太快了，紫冰下意識地將之與大統領對比，然後驚駭地發覺：這身影隨意幾步跨出的速度，竟隱隱更在大統領之上！

    但他再快，遇上習慣了以慢打快的愷撒，還是沒辦法把手真的伸到傳送門上。

    愷撒直接一拳轟了過去，真形大師結合青色憤怒，破壞力之強超出了任何人的想像。那人如果硬要染指傳送門，恐怕傳送門帶不走，人卻要被一拳打成肉醬。

    那人也很乾脆，收回手掌，轉而面向愷撒，毫不退讓地也以一拳應對。

    雙方的拳頭無聲無息地碰撞在一起，似乎沒有任何力道傳遞出來，一旁的傳送門卻忽然如受重擊，轟然震動著，被某種無形大力轟擊得飛上極高天空。

    愷撒和那人的拳勁碰撞，看似沒有傳遞出來，實際上所有力量都橫向轉移到了傳送門上。

    愷撒哼了一聲，退了兩步。那人卻是不聲不響，但誰也不能他占了上風，因為夜風中陡然間多了血腥氣，天空中更灑下不少熱血，那人已然受傷。

    但他身子卻不停，借著愷撒的拳勁，飄飄然飛向了大統領的方向。百忙之中，不動聲色地朝焰鼠甩出一道龍形的匹練。

    「這是……真形反噬？！」愷撒一眼就認出了那龍形匹練，和之前自己催得焰鼠的龍形鎧甲扭曲膨脹的手段，有異曲同工之妙。

    果然，那龍形一沒入焰鼠身體，焰鼠陡然爆發出一聲瘋狂的慘叫。

    他體內的真形，似乎被這道龍形催發到了極致，整個人都扭曲膨脹了，轉眼間變成一頭醜陋而扭曲的好像龍族、卻又不是龍族的怪物。

    他嘴裡驚恐地嘶喊：「擬龍流派反噬了？擬龍流派反噬了！啊啊啊，我要變成阿妮那樣了，救我，誰來救救我啊！」

    他本來在紫冰身旁，此刻異變突生，紫冰還沒反應過來，焰鼠痛苦瘋狂之中，忽然狠狠一頭撞擊在紫冰的胸膛，頭頂一個扭曲螺旋的尖角，不偏不斜，正中紫冰的心臟要害。

    紫冰措手不及，低頭看著被貫穿的身體，作聲不得，似乎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一桿天青色的標槍橫空而至，狠狠扎入焰鼠所化怪物的身體，槍身帶著他飛過很長一段距離，最後轟的將他還在膨脹扭曲的身體，死死釘在了那艘巨型戰艦的船身上。

    出手的自然是愷撒，焰鼠被青色憤怒釘住，雖然掙扎不休，身體的膨脹和扭曲卻停了下來，否則不明所以的人們都覺得那身體最後會從內部爆開來。

    「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又發生什麼了？」

    不止一個人喃喃自語著，看著那頭被釘住的不斷扭曲的怪物，只覺不出的恐怖心寒，驚心動魄。

    紫冰搖晃了一下，還是沒支撐住，倒了下去。帕尼爾終於反應過來，扶住了她，大喊道：「紫冰，紫冰！你別嚇我，支撐住，你傷到哪裡了？」

    起來變故迭起，但實際上只發生在常人根本反應不過來的瞬息間。

    那身影這時穩穩落在了大統領身邊，俯身將已經無力軟倒的大統領抱起來，扛在肩上，然後轉過身來，露出一張英俊完美得讓人挑不出絲毫瑕疵的年輕臉龐來。

    他的臉色很白，唇角帶著一絲血跡，這顯然是他剛才對傳送門出手、又和愷撒對拳的結果。

    但他的表情是笑著的。

    微眯著眼，看著愷撒，好像多年老友重逢，抬手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愷撒。」

    愷撒臉色凝重，並不接話。他覺得對方站在那裡，卻好像隨時會向任何方向移動，以自己如今的實力，居然沒辦法將對方的氣息完全鎖定！

    那人嘿嘿一笑，感慨：「龍道一別，第二次南北戰爭中你我也沒碰上面，到了今天才再見面，你變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