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醒法師 章四十一 另一個能看見的人

    當青木城在羅伊家族的人的刻意而為下，逐漸陷入民眾看不見的混亂之中時，一支羅伊家的隊伍正在夜色的掩護下，向著城郊的某處進發。

    如果是熟悉羅伊家成員的人在場，就會發現這支隊伍之中，基本都是羅伊家的嫡系成員，人數雖然不多，卻都是從百年前至今一直流淌著純種羅伊家血液的人。

    這些人沒有參與城中的亂戰，而是在亂戰的掩人耳目下，離開了青木城，來到城郊的一片荒涼之地。

    這是平日裡鮮有人至的一一片荒野，今夜卻停泊著一架中型戰略飛艇。

    羅伊家的人看到飛艇的剎那，臉色大多安定下來，他們知道，離開風雷帝國應該沒有問題了。

    飛艇周圍站著不少臉色冷漠的戰鬥法師，在他們的安排下，羅伊家族之人陸續登艇，然後……就是等待了。

    羅伊家的人並不知道飛艇在等什麼，戰鬥法師們心裡都很清楚。

    這架飛艇在等的，自然不是城中那些攪亂局勢的羅伊家族的成員，因為那些都是棄子。他們在等的是愷撒。

    「頭兒，還要等多久？」一名守在飛艇艙門口的戰鬥法師低聲問領隊。

    「那個叫愷撒的小鬼已經在送過來的路上了。」另一名中年戰鬥法師淡漠道，「出手的是『厄運』的人，不會有差錯。等把那小子送過來，我們這邊立刻處死，然後進行即時研究分析，獲取了第一手資料之後，把屍體運上飛艇，就可以起飛回王朝了。」

    「為什麼要先處死？活捉俘虜的話，應該更容易研究分析吧。」

    「因為上面的判斷是：處死的序列更靠前。」

    「……明白了。」

    所謂處死的序列更靠前，換句話說就是即便沒有任何研究成果，也要優先殺死愷撒，不能讓他存活下去。

    事實上，讓愷撒活著經過圖書館到這片荒野的這段時間，已經是戰鬥王朝所能容忍的極限了。若非愷撒身上的特質太過引人好奇，戰鬥王朝會在愷撒倒下的那一瞬間，就要了他的性命。

    愷撒正在被送來飛艇所在的路上。負責運送的是戰鬥法師，沙比耶卻不在。沙比耶之前似乎收到了某些最新消息，去處理另一件事情了。

    此時愷撒已經再度醒來，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圖書館，卻不知道自己將被送到哪裡。

    但不管去往何處，愷撒本能地明白，抵達目的地的一刻，就是自己身死的一刻。

    自己所有的底牌都已經用掉了。

    灰色鎧甲還在海邊的小屋裡，愷撒無法將之帶在身邊。

    小龍並沒有受傷，但小傢伙本身是沒有任何戰鬥力的，它只能為愷撒創造斃敵的機會，本身無法克敵制勝。

    從空氣里的味道，愷撒判斷已經離開了青木城區，那麼沒有意外的話，不會有人發現並救下自己。

    「我死定了嗎？」愷撒喃喃說道。

    「是的，你死定了。」負責運送愷撒的一名戰鬥法師點頭道。

    愷撒想了想，問道：「你們都是風雷混合屬性的戰鬥法師，和我們風雷法師在元素屬性上很像。你們是厄運的人？」

    那人臉上掠過一絲古怪，似乎沒想到愷撒在明知必死的情況下，還會有閒心詢問這個。

    他沒有回答愷撒的問題。

    愷撒也沒有再問什麼。

    他正用盡腦力，試圖尋找求生的機會和方法。無論能否成功，就此放棄絕不是愷撒的風格。他心中有一個強烈的念頭，那就是要活下去！

    來自「厄運」的戰鬥法師看到了愷撒眼中強烈的求生欲，心下微嘲，旋即不再理會，加速向目的地而去。

    ……

    ……

    麗薩用力伸了個懶腰，忙了一天了，現在已是深夜，熱鬧的地球街都幾乎沒什麼人了。

    以麗薩的實力和敏銳度，對夜色里那彌散開來的淡淡的血腥氣，自然沒有任何察覺。

    她抬頭看了看天，奇怪為什麼今夜的月亮似乎有些發紅？

    「麗薩。」一個聲音在夜色中突兀地響起。

    「哎呀嚇死我了！」麗薩全身一激靈，等看清了來人，才瞪著眼抱怨道，「你要嚇死人啊，雷歐！」

    來人正是雷歐。

    今天雷歐的狀態，和麗薩印象中不太一樣，他的臉色很凝重，還有強烈的緊張和壓抑感，像是大戰來臨之前的狀態。

    他看著麗薩，低沉說道：「我……大概還是很喜歡你吧。麗薩，跟我走。」

    「什麼？」麗薩一臉莫名其妙。

    雷歐咬了咬牙，用微顫的聲音說：「我們羅依家，其實已經投靠戰鬥法師了。今天夜裡，我們就要完成一件重要的任務，然後全體從青木城撤離！沒有時間多說了，跟我走，麗薩，我是偷偷跑出來的，你跟我一起走吧！」

    麗薩呆呆聽著，強笑道：「開什麼玩笑？今天是愚人節？你在發燒？說什麼瘋話呢！」

    「我沒有說瘋話！」雷歐有些暴躁地上前兩步，低吼道，「戰鬥法師的目標似乎是愷撒那小子。現在青木城其實已經亂了，軍部和十二圓桌的人、還有地球街的人，全都已經被搞亂了。要走就沉現在！快啊！」

    「……你說什麼？」

    這次，說話的不是麗薩。

    雷歐呆了一下，愕然看著從麗薩背後的鐵匠鋪里，走出來的一個個身影。

    地球街已經幾乎沒什麼人了，因為太晚了。但鐵匠鋪里還有人。

    紅衣聽說愷撒經常來這家鐵匠鋪，特地來看看。文晶陪她一起來了。小德傷勢剛剛痊癒，追著紅衣來到這裡。最近和小德有些交往的卡爾也在。另外，為了幫助失去了一條胳膊的洛儘快復原而努力賺錢的渡、馬奇、還有茉莉，也恰好都在鐵匠鋪里，他們想要靠打鐵來賺錢，幫洛療傷。

    此時此刻，所有這些人都從鐵匠鋪里走了出來，死死盯著雷歐，滿臉的震驚和不可思議。

    而雷歐已經徹底僵住了。

    他本來應該已經在城外荒野上的那架飛艇上了，專程跑到這裡來，只是出於少年人的一廂情願和一時衝動。

    他怎麼想得到，本來只是來找麗薩，結果突然就冒出來了這麼多人！

    眼看著這些和哥哥齊名的少年天才們圍了上來，雷歐嚇得險些尿褲子了，尖聲叫道：「等、等一下！別……別過來！」

    對面的人真的停下了腳步。

    但不是因為雷歐的話。而是因為一個人出現在了雷歐的身後，那是沙比耶。

    「叔叔！」雷歐就像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瞬加涕淚交加，「叔叔你來得正好，救我！他們剛才偷聽到了我們羅依家的事！」

    沙比耶剛才正是收到了雷歐擅自離隊的消息，才匆匆趕過來。

    他冷冷看了自己這個白痴一樣的侄子一眼，然後盯住了對面的人，陰冷地問：「你們都聽到了些什麼？」

    如果說之前紅衣等人還只是震驚和不可思議，那麼現在看著沙比耶的表情，他們都明白雷歐口中那個驚人的消息，恐怕是真的了。

    雖然在場的都是帝國天才，但這消息畢竟太大，心靈受到巨大衝擊之下，他們的臉色都變得極度難看。

    而看到這一幕，沙比耶臉色也沉了下來，眼中一股暴虐和殘忍的殺意開始急速醞釀。

    「你先走。」沙比耶對雷歐說。

    雷歐之前鼓起的那些勇氣早就煙消雲散，當下也顧不上麗薩了，連忙轉身，卻還是多問了一句：「叔叔，愷撒那個小崽子……」

    「已經解決了。」沙比耶冷冷道，「現在，給我快點滾，否則我連你一起殺！」

    沙比耶心中其實還惦記的另一件事，因為他收到的消息，不只有雷歐擅自離開這一點，還有休斯，也不見了。

    ……

    ……

    月色更加冰冷了，那月上的一抹血色，也愈發濃郁起來。

    今夜，註定是個流血的夜。

    風雷帝國方面，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羅依家全體背叛，而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危機往往不來源於實力不足，而來源於看不清情況，不知道危機的降臨。

    就這樣，羅依家一個不怎麼強大的力量，便撬動了巨大的槓桿，動搖了青木城的根基！

    身在局外的人不明所以，身在局中的人則如深陷泥沼。

    這就是戰鬥法師的可怕之處，他們一旦設下一個局，要麼你無法察覺，要麼察覺了，卻又無能為力。

    但有一個人，似乎是個例外。

    月色之下，曠野之上，夜風揚起了一個人的頭髮。

    這是一個英俊的少年人，全身穿著黑色的衣袍，雖然身處荒野之中，還是難掩身上完美的貴族氣息。

    他負手站在一個小山丘上，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年忽然臉色一動，朝著某個方向看了過去，那個方向上，幾名戰鬥法師正在夜色之中急速前行。

    黑衣少年卻沒有理會這幾名戰鬥法師，而是將目光瞬間聚焦到了那幾人手中的一道身影上。

    那個人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死去了。

    黑衣少年盯著那個人，凝視許久。

    然後，他的目光再度偏移少許，或者說，再度聚焦了些。從那個生死不知的身影身上，聚焦到了那個人身上的另一個更小的身影之中。

    那是一條青紫色的小小龍族。

    黑衣少年凝視著那頭看起來極為焦急的龍，眼中閃爍著誰也看不懂的光芒。

    片刻後，他閉上眼睛，重新睜開。

    然後他舉步，下山，朝著那個人和那頭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