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醒法師 章四十七 毒
滄瀾不是厄運的人，如果是的話，她當時在美食島上不會沒認出鳳凰。
滄瀾真正的身份，是戰鬥王朝羅琳軍的一員，而且是門徒羅琳的親傳弟子，她的元素水晶天生有漏，是缺陷，也是她的優勢所在，因為她是少有的能夠調動靈魂力量施展靈魂攻擊手段的戰鬥法師。
但畢竟羅琳軍最大的特點，還是這支軍隊的每一個人都擅長擬龍流派。滄瀾的真正殺手鐧，是化身滄瀾之龍。
面對實力比美食島上時更強一大截的鳳凰，滄瀾不得不變身為龍，如果她還有所保留的話，或許就要被輕易擊殺了。
但滄瀾並沒有後續的動作。
她只是站在那裡，凝視著氣勢正盛的鳳凰，似乎要將這個人的模樣永遠印刻在腦海里。
「……囂張的自信。」滄瀾開口了，口吻中竟沒有多少驚慌的情緒，反而充滿不忿和嘲弄，「我就是討厭你這點。」
頓了頓，滄瀾的臉色恢復了平靜，然後漠然說道：「你剛才終究沒有連我一起殺掉。你的傷勢，還是沒有痊癒，沒錯吧？剛才的爆發，已經讓你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鳳凰微笑：「你可以來試試。」
滄瀾卻搖搖頭：「我不試。」
「哦？」
「我……就當你真的傷勢痊癒好了。」滄瀾淡淡一笑，繼續道，「鳳凰，以你的眼力，自然看得出剛才被你幹掉的那些傢伙，都不是王朝正規部隊的人，而是一些野路子出身的僱傭兵。我沒有帶羅琳、厄運、或黑旗的核心成員，反而帶了些僱傭兵來這裡找你，你覺得是為什麼呢？」
說這番話時，滄瀾的口吻舒緩平靜，臉上則始終掛著笑容——那是一種詭秘的、讓人看著有些發毛的笑。
鳳凰微微一怔，隨後她的臉色忽然變了，先是轉白，然後轉紅，蒼白是因為痛苦，變紅則是因為憤怒。
最後，鳳凰的臉上泛起一層不正常的碧綠色。與此同時，她的唇角溢出一絲細細的、同樣泛著綠色的血線。
海上的風變得有些寒冷，讓鳳凰微微打了個寒顫。
這對她這個級數的人來說，是完全不正常的！
感到了寒冷後，鳳凰終於確認了自己身體的狀況，然後陷入了沉默，眯眼看著對面笑吟吟的滄瀾，連唇角的血跡都沒去擦。
半晌，鳳凰閉上眼睛，輕輕嘆了口氣：「戰鬥法師什麼時候開始用毒了？沒記錯的話，戰鬥法師精通各類戰鬥手段，唯獨不包括毒物。」
是的，鳳凰中毒了。
滄瀾沒有解釋，但鳳凰已經大致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之前被她殺死的那些戰鬥法師，恐怕本就是滄瀾送給她殺的。而在鳳凰殺死那些人的同時，她自己就會被毒素侵染。以死亡觸發毒素的侵染，這種手段非常陰損，同時確實十分高明，讓人防不勝防。
鳳凰辨認不出這種毒素的成分，解毒也就無從談起。
她現在只是憑藉深厚的風雷之力，硬生生將毒素包裹起來，然後壓下。但這不但要消耗大量的能量，更可怕的是強行壓制越久，等毒素最後爆發時，毒發的程度也就越厲害。滄瀾顯然很明白這點。
所以滄瀾這時候根本不記著進攻，她已經牢牢掌握了主動，這時候有巨大進攻壓力，卻又進退兩難的人，還是鳳凰。
「戰鬥法師不是不用毒的嗎？」鳳凰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她是真的憤怒。
因為她了解戰鬥法師，即便以戰鬥法師的冷酷，也鮮有這種犧牲同胞的戰鬥方式。
滄瀾輕聲說了一句：「你知道森林王是怎麼隕落的嗎？」
只一句話，鳳凰就明白了一切，也明白了為什麼連自己這個最了解戰鬥法師的風雷法師，居然都無法辨認出毒素的成分。
因為這根本就不是戰鬥法師的毒。
「……原來如此。」鳳凰點頭道，「森林族的叛黨，也參與到你們這次行動中了啊。」
滄瀾笑了笑，沒再說話。
她看得分明——鳳凰臉上的綠氣又加深了一層。
……
……
青木城中。
一名偽裝成軍部之人的羅伊家族之人，此時正站在一條昏暗的小巷深處，在他腳邊躺著幾具屍體。
其中有地球街的人，也有軍部的人——都不是偽裝的，此時卻都被殺死了。
地球街的那人，是被軍部那人殺死的。軍部那人，則是被羅伊家的這個偽裝者，直接從背後擊碎了脊樑而死。
類似的場景，還在城市的各處接連發生著。
不得不說羅伊家的這一手真的太狠毒，為的就是攪亂整個青木城的局面，讓軍部、地球街、還有近期將不少人手調到青木城的十二圓桌家族看不清局面到底為何。
「現在，應該差不多結束了吧。」
這名羅伊家的人古怪地笑了笑，喃喃自語道。
他說差不多該結束了，卻不是打算收手，而是說以這種手段擾亂局面，到此就結束了。接下來，他們會做一些更加瘋狂的事情。
所有留在青木城中的羅伊家人都很清楚，這次事件之後，他們沒一個人還有活路。
他們本就是留下來，迸發出最後的光焰的犧牲品，既然如此，怎麼會只偷偷摸摸得做一些小動作這麼簡單？
事情發展到現在，軍部等各方面就算最開始有些亂了陣腳，現在肯定都調整好了，漸漸明白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明白事情的真相，就意味著會有對應的解決辦法。
帝**部的實力是毋庸置疑的，這點所有羅伊家人都很清楚，因為在背叛之前，他們是和軍部很親近的一支家族。
但，有些行動，是無解的。
一名羅伊家的族人沉默著脫去了身上的軍部服裝，然後從黑暗和陰影中走了出來，隨便找了個城中很顯眼的地方，張開雙臂，瞬間引爆了體內的所有剩餘魔力。
轟！
青紫色的明亮光焰沖天而起，隨之響起的是附近大量居民的驚呼和尖叫。
一束光芒沖霄。
第二束、第三束、第四五六七八束……整個青木城本來快要進入沉睡之中了，此刻卻硬生生被人點亮。
事到如今，不需要再隱藏了，所有羅伊家的族人，都公開走了出來，然後以最瘋狂的方式，製造最大程度的混亂。
城軍事法庭的總部，青木獵鷹臉色沉凝，向海明威匯報著：「已經完全確認了，羅伊家舉族背叛了帝國。現在他們的族人正在城市各處自爆。另外得到消息，羅伊家的沙比耶在地球街的一家鐵匠鋪，和多名統考的種子考生爆發戰鬥，現在已經被擊潰，但考生紅衣的傷勢嚴重，正在搶救中。大人……大人？」
青木獵鷹忽然發現海明威似乎並沒有在聽。
這位老當益壯的帝國老將此時正凝立在窗邊，面朝窗外的大海，凝視大海深處的某個方向，臉上隱有不安。
「……城中的事情，按照應急方案處理，儘量將損失降到最低，同時穩住居民，避免騷亂。」
沉默許久後，海明威緩緩說道，「獵鷹你本人立刻帶一支精銳小隊，出海一趟，去看看古戰海域。」
「古戰海域？」青木獵鷹明顯怔住，他不是很明白海明威的這個決策。
海明威卻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揮揮手讓青木獵鷹儘快行動。青木獵鷹心中微凜，明白大人恐怕感受到了某些自己感受不到的危險，於是立刻領命而出。房間中，海明威獨自一人，低聲喃喃道：「可能是我多想了吧。但謹慎點總沒錯的。」
海明威並沒有多想，事實上他想對了。
但戰鬥法師的計劃就是這麼一環扣一環，等你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會發現已經慢了一拍，來不及了。
……
……
郊外，戰略飛艇在夜色中緩緩升空，向著北方而去。
飛艇上，羅伊家的核心成員們，還有那些負責接人的戰鬥法師們，看著燈火闌珊的青木城池，就像在看一座死城。
……
……
海風漸漸凜冽。
古戰海域上，鳳凰已經無法維持浮空的狀態，慢慢降落到了海面上，她的雙腳踏著海浪，身形起伏，雙腳已濕。
她喘息著，盯著對面和自己游斗而不硬碰的滄瀾，呼吸愈發粗重紊亂。
腳下的海水已經開始呈現旋轉之態，海浪越來越高，也越發狂暴。
海底的陣法已經正式進入爆發階段了。
「我很喜歡你現在的表情。」滄瀾看著沉默的鳳凰，由衷地說，「這種無法言說的憤怒情緒，還有無奈與無力。當然，這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
海底漸漸響起轟鳴，越來越響。
海浪愈烈。
鳳凰勉強才維持住身形的穩定，低沉說道：「這樣贏我，你很驕傲？」
滄瀾理所當然道：「當然驕傲，為什麼不驕傲？所謂戰鬥，就是不擇手段，是詭詐之道。如今我已贏了你，而且不費力氣，這是鐵一般的事實，不是嗎？」頓了頓，滄瀾有些不屑地說，「誰說一定要正面硬打才算贏？」
鳳凰說：「我在戰鬥王朝的時候，讀過你們戰鬥法師的不少傳記。你們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而是來自一個叫『森德洛』的地方，沒錯吧。我知道你們的家鄉在百年前經歷過一場矮人戰爭，戰爭時期有一位名叫杜蘭德的強者，還有一位馬努斯，看他們的事跡，都是令人欽佩的人。有所戰，有所不戰，這才是戰鬥法師的道理。」
滄瀾蹙眉，不悅道：「你一個風雷法師，跟我講戰鬥法師的道理？」
她倏然閃進，出現在鳳凰面前，然後輕輕一掌拍在鳳凰的肩頭。
輕描淡寫的一掌，卻讓鳳凰的臉上浮現出少見的痛楚之色，鳳凰退了一步，再也支撐不住，軟倒下去。
滄瀾這才探手一抓，抓住了鳳凰的手臂。這樣一來，鳳凰半身在海面上，半身在海水裡，說不出的狼狽。
而滄瀾帶著勝利者的姿態，站在已經成型的滔天巨浪之上，好像召喚潮汐的海洋巨人。
鳳凰試圖掙扎，卻被滄瀾牢牢抓住。滄瀾抓得很緊，手指上纏繞著濃烈的能量，幾乎要嵌進鳳凰的手臂皮肉之中。
滄瀾指著眼前令人絕望的場景，露出微笑，對鳳凰說道：「十分鐘之內，青木城就會徹底毀滅。你會死，你的學生愷撒已經死了，整個青木城則會一起陪葬。」
她的口吻平靜而篤定，好像下達最終審判的法官。
這時候，一個聲音很突兀地傳進了滄瀾的耳里。
這個聲音說：「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