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成率領一千來個精幹的太平軍,朝曾紀澤的「澤」字營的陣地衝去。
不過,陳玉成知道洋槍的威力,他騎馬衝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先讓前面的人衝殺,去耗光湘軍的子彈。
一大批送死的長毛們在一片喊「殺」聲中到了新式洋槍的射程之內,曾紀澤大喝一聲:「放!」
三十個使用德萊賽針發槍的「澤」字營士兵鎮定自若,他們熟練端起手中的火器,雙眼緊盯前方開槍,黑乎乎的槍口不斷冒著白煙。前面的太平軍紛紛中彈,倒在了血泊之中。
「兄弟們,不要怕,洋槍很快就會壞掉!」陳玉成對太平軍說。
後面的太平軍在陳玉成的指揮下繼續一擁而上,而曾紀澤還改良了湘勇的火藥,他的隊伍基本上用的都是黑火藥的子彈,威力幾乎增加三倍。
在曾紀澤的指揮下,「澤字營」的三百槍手一排排上陣,陳玉成先前指揮的三百騎兵被打死了八成,還沒有衝到城下。
陳玉成首次遭遇這種壓倒性的失敗,內心很憤怒,他下令一千步兵帶著藤盾上場,準備犧牲掉一半也要掩殺過去。
但陳玉成沒想到,「澤」字營的槍械和子彈,都是湘勇里最好的,也不容易壞,那些太平軍的藤盾,基本上沒有什麼用。
天空的太陽火辣辣的,「砰砰砰」的槍聲不停,整場血腥的戰鬥持續了一上午,陳玉成的太平軍死傷一千五百多人,還是沒能靠近瑞州城門半步。
這一仗讓陳玉成充分認識到洋人火器的厲害,他只好下令剩下的太平軍就在城外紮營,但他們營地的條件十分艱苦。入夏以來,瑞州乾旱,連常年行船的河,也因缺水而斷了航。什麼都是蔫蔫搭搭、半死不活的,連狗都懶得多叫一聲,成天伸出舌頭喘粗氣。
曾紀澤和劉永福在城樓上察看陳玉成營地的地勢,那裡儘是起伏不定的黃土丘陵,山上的樹木因為缺水枯乾,似乎堆放了滿山遇火即燃燒的乾柴。
劉永福看在眼裡,心裡有了主意,對曾紀澤說:「老弟,太平軍營地的那片干樹林,樹木密集,是上天賜我們的有利條件。我們可以放火燒毀太平軍的營地,重創他們!」
「好,我們都想到一塊了。」曾紀澤笑著回答:「劉大哥,只是我們需要派人過去縱火。」
「這個不難。」劉永福說:「太平軍里的人大多不認識我,我會說廣西話,以前見過天地會的人,我帶一幫人去冒充天地會的人,混入他們的營地。夜間縱火,看到信號兄弟就帶人殺出去。」
曾紀澤擔心劉永福的安危,說:「這主意好是好,不過劉大哥要萬分小心。」
劉永福便帶了二十來個年輕人,裝扮成天地會的人,去投奔陳玉成的太平軍。
陳玉成手下的先鋒官陳三狗,也是廣西人,他問劉永福的一些情況,劉永福都據實回答。
陳三狗又問劉永福:「你為什麼要投太平軍?」
劉永福回答說:「我十七歲那年,由於貧病交加,父母親和叔父在幾個月內相繼病故。埋葬完幾位老人,我已經一無所有,連住的地方都沒了,只好借了一間茅屋暫時落腳。當時我白天出去做工,換口飯吃,夜裡回到茅屋棲身,日子過得極為窮困。有一天上山砍柴,累了就躺在山間的石板上午睡。睡夢中,忽然走來一位長髯老人對我說,我是虎將,應該反清,因為我是天地會首領陳近南之後。」
「陳近南之後啊?我也姓陳,大概也是吧。」陳三狗笑著說:「那你一定熟悉天地會的規矩?」
劉永福便跟陳三狗談起了天地會的一些規矩,大大小小共計三十六條,加上十大戒律。比如拜把子時,通常是一名執事紅棍提上來一隻活蹦亂跳的公雞,嘰里呱啦念了一通類似經文的東西。念畢,手起刀落,雞頭咔嚓一聲被砍斷,帶著腥味的雞血嘩啦啦流到裝有白酒的粗瓷碗裡。各人把沾有雞血的手指在口中一啜,然後跟著眾人一起開始念天地會門規:「自入天地會之後,爾父母即我之父母,爾兄弟姊妹即我之兄弟姊妹,爾妻我之嫂,爾子我之侄,如有違背,五雷誅滅……如有捏造兄弟歪倫,謀害香主,行刺殺人者,死在萬刀之下……士農工商,各執一藝,既入天地會,必以忠心義氣為先,交結四海兄弟,日後起義,須同心協力,殺滅清朝,早保汨主回復,以報五祖火燒之仇,如遇事三心兩意,避不出力,死在萬刀之下。」
陳三狗見劉永福對天地會的門規這麼熟悉,又派四個人試探了一下劉永福的功夫,確實不錯,便說:「以後你就跟著混了,日後在戰場上立了功,我向陳丞相推薦你。」
劉永福謝過陳三狗,還送給他一百兩白銀當見面禮。陳三狗放鬆了警惕,讓劉永福晚上帶人巡邏。
當天晚上,太平軍營地里一聲炮響,樹林中竄出沖天的火苗。這些火龍斜著向樹梢飛去,擦著樹枝便燃燒起來,落下後,又燃燒地上的枯枝敗葉。一剎那間,樹林中燒起無數堆噼里啪啦的烈火,越燒越旺,濃煙升騰,火星四濺,把擠進林中的數千太平軍,嚇得驚慌失措,手腳並用四處亂竄,除了被燒死的,被踩傷踩死的也不計其數。
這時,曾紀澤帶領「澤」字營和瑞州城裡的官軍殺了出來,劉永福和蘇慕白姐妹等人也加入了戰鬥。
陳玉成剩餘的三千多人馬,死傷無數,潰不成軍,紛紛扔下武器,將身上背的東西丟下,奪路而逃。
曾紀澤和蘇慕白兩姐妹帶兵上前追趕逃走的陳玉成。
蘇慕白的馬快,追得緊,在陳玉成後面喊:「陳賊頭,下馬投降,可以饒你一死!」
小將陳玉成一手提槍,將另一隻手中的馬鞭用力一抽,他胯下的白馬發瘋似地向九江方向的小路奔去。
蘇慕白騎著一匹快馬,也緊緊跟在後面。
曾紀澤怕蘇慕白受傷,大聲提醒蘇慕白:「蘇姑娘,千萬不要靠得太近,小心陳賊的回馬槍。」
蘇慕白聽了,便勒緊了馬的韁繩,從鏢袋裡取出一支鏢來,運足氣力,向陳玉成的後背打去。
陳玉成聽到飛鏢的聲響,將長槍向後一揮,只聽得「哐當」一聲,飛鏢碰在飛槍頭上,迸出一星火花,掉在了旁邊的草叢中。
蘇慕白見第一鏢不中,迅速打出了第二鏢,正中陳玉成的大腿,頓時鮮血順著飛鏢流了出來。
陳玉成中鏢,竟咬著牙強忍疼痛,繼續策馬狂奔。跑了大約五六里地,這才逃出了湘勇的追殺,但他帶出的三千太平軍,竟無一人生還。
陳玉成跑到吉安府,見到翼王石達開,負荊請罪,將自己失敗的經過詳細地跟翼王石達開匯報,然後痛哭流涕,道:「翼王殿下,玉成該死!沒想到瑞州城裡又殺出了一批彪悍的湘勇。」
「不礙事,我們這次作戰的主要任務不是拿下南康!」石達開上前扶起陳玉成,安慰他說:「小兄弟,勝敗乃是兵家常事!我們和曾妖頭打仗,也是互有勝負的!你要記住,作為軍中主帥,要胸懷全局,不要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越是失敗,越要反思,繼續戰鬥,越挫越勇,你才有重新站起來的希望!這次打敗你的,是誰的湘勇?」
「謹遵翼王殿下的教誨!」陳玉成擦了擦額頭的血跡,說:「聽說這幫湘勇是『澤』字營,領頭的正是曾妖頭的兒子曾紀澤。他們的火器非同尋常。我們太平軍以後也應該多配置洋火槍。」
「曾紀澤?」石達開點點頭,想了想,對陳玉成說:「那你這次敗得並不冤枉,也不礙事。回去好好養傷吧。前段時間,從湖北到江西,一路連下我軍六城的,就有澤字營。從今往後,太平軍要對『澤』字營多家關注!千萬不要小瞧!你的手下也儘量買一批洋槍。」
「謝過翼王殿下。不報此仇,我陳玉成誓不為人!」陳玉成說。
陳玉成的慘敗,讓翼王石達開迅速拿下南康的計劃泡湯。兩軍的實力還是不相上下,各自打了幾場小仗,各有死傷和勝負,又進入相對峙的狀態。但這次進攻南康,並非石達開的主要目的,而是他的撤退戰略。
因為不久前,清軍的將領向榮,率江南大營的精兵開始圍攻天京,洪秀全急忙下詔,讓石達開的西征軍回救天京,攻破江南大營。
石達開奉天王洪秀全和東王楊秀清之命,率部出走江西,取道皖南返回天京解圍,一夜之間,石達開的三萬主力部隊幾乎全部撤離江西,剩下林啟容的一萬七千多名太平軍困在九江!
曾國藩覺得,自己攻破九江的機會來了,立即調兵遣將,抓緊圍攻九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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