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的一個晚上,秋伊半夜悄悄來到袁世凱的房間,懇求他帶她一塊去京城,袁世凱問她,「老實說,你是不是劉夫人派來監視我的?」秋伊便道出了實情,認錯說,「我現在心中只有少爺,沒有什麼夫人!」
袁世凱心想,她作為一個丫鬟,這年頭迫於生計,聽命於夫人,也無可厚非,畢竟兩人也有了肌膚之親,她還照顧自己這麼久,便不計前嫌,把她摟入懷中,兩人**一番,重修於好。
從此以後,袁世凱便對袁世敦母子另眼相看,不再親近。離開項城去北京時,他們假意歡送,難分難捨,劉氏夫人還滴下眼淚,袁世凱不為所動,毫不領情。
袁世凱自己也沒想到,從他跟著袁保恆去北京城的那一刻起,天下將有大變!而且,那不僅意味著袁世凱個人生活的改變,整個歷史的車輪都隨之改弦易轍,一輪照耀新世界的紅太陽,即將在老北京遙遠的地平線上冉冉升起。
在老北京外城西邊的琉璃廠附近,有一條文化街,街上聚集著許多北京的著名老店,如榮寶齋、汲古閣,現在還古色古香。文化街旁是一條著名的官邸胡同,清代官員住房採取近似於「福利分房」的制度,原則上依照官員級別分配官邸。袁保恆時任戶部左侍郎、內閣學士,從二品大員,相當於現在的副部級高官,分配房屋十五間,是那種三進的大四合院官邸。
那日上午,一輪灰濛濛的太陽無精打采懸於半空,袁世凱坐在一輛翠幄青綢車裡,還是滿頭大汗。他的馬車跟著叔父袁保恆的八抬大轎,進了北京城。一路上馬車內很悶,加上好奇,袁世凱忍不住偷偷掀開帘子,偷看外面的城樓和人群。北京畢竟是明清兩代的首都,繁華熱鬧,走卒商販,不計其數,他們都拖著一條豬尾巴似的辮子。商鋪里外熙熙攘攘,不少顧客還是白色皮膚、金髮碧眼的老外。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馬車到了文化街,道路旁的兩排槐樹開花了,一串串白色的花兒,散發出淡淡的清香味。袁世凱下了馬車,抬頭一看,袁府到了。那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府邸,院外紅色粉牆,青釉琉璃瓦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大門左右各有一隻高大威武的石獅,正門刷了黑漆,金獸頭銅環擦得鋥亮,銅環上方有繁體楷書的「袁府」兩個大字,旁邊懸著一塊金字匾,寫著「進士第」三個隸書大字,風格蒼勁,自成一格。
袁保恆把袁世凱叫到身旁,捋了捋自己的長須,指著金匾上的「進士第」說,「慰亭,你看這三個字,如絕世明珠一樣寶貴,是李中堂的墨寶,道光三十年我中進士,李大人給我們府上題的,還派人專程送到我們府上,祝賀我們袁家一門兩進士。現在袁家後生中,數你最聰明伶俐。你來北京後,我給你請最好的師傅,你閉門好好讀書,博取功名,將來要是能一門出三個進士,那可是千古佳話,光宗耀祖。」
袁世凱一聽袁保恆讓自己閉門讀書,心裡有點不樂意,他心裡還惦記著去找吳八,奪回沈小婉呢,而且,袁世凱知道袁保恆諳練武事,曾先後佐李鴻章、左宗棠軍幕多年,李鴻章親自給袁府題字,說明袁保恆跟他關係不一般,有了李鴻章那樣的靠山,或許自己不用在科舉考試中浪費時間,何況袁世凱也考了幾次科舉都沒考上。他決定另闢途徑干一番大事業,於是抓了抓後腦勺說,「叔父,盛世修文,亂世學武,所以我一直對兵法頗為鍾情,應試科舉,恐非我之所長。你和叔祖不也是投筆從戎,才建功立業的嗎?」
袁保恆說,我當年也是像你父親那樣想的,到了北京才知道,沒有功名會讓人家處處瞧不起,按照朝廷制度,沒有功名不能出閣入相,死後也得不到追封,難以光宗耀祖。更何況現在長毛、捻賊已平,天下初定,你還是老老實實讀書博取功名吧。
鑑於郭老太太的囑託和袁世凱以前吃喝嫖賭的劣跡,袁保恆決定對這個侄子嚴加看管,實行最嚴格的家庭教育。袁保恆用重金同時為袁世凱聘請了三個家庭教師,一個是講解詩詞歌賦的周文溥,另一個是教習書法的張星炳,第三位是傳授八股制藝的謝廷萱,三人都是當時有名的大儒,專門為官府子弟授課的。
袁保恆命人在袁世凱的書房大門上貼了「閒人免進」封條,特意把弟弟袁保齡的書桌也安排在袁世凱的書案旁陪讀,讓兩人互相監督。他還讓秋伊每天雞叫第一聲,就喚袁世凱起床晨讀,飯菜都送到書房,晚上半夜才能熄燈就寢,隔三差五袁保恆還要進行抽查,完全是現在高考應試教育的讀書模式。一夜之間,袁世凱仿佛回到了穿越前,還出不了書房,苦不堪言,他心一橫,埋頭苦讀!
第四天,袁保恆剛上完朝回到家,換了一身藍羽緞錦袍,外加青緞馬褂,腳下一雙烏靴,準備去書房看看袁世凱讀書讀得怎麼樣了,周文溥、張星炳、謝廷萱三位老師就相繼推門而入,都灰頭土臉,面帶愧色,「袁學士,你還是另請高明教導貴侄吧,鄙人才疏學淺,恐怕不能勝此重任。」
「你們一個個才高八斗,怎麼會教不了他這黃毛小子呢?是不是我侄兒頑劣,得罪了幾位,我給你們賠不是,待會去好好教訓他!」袁保恆一聽,急忙挽留說。他還讓僕人拿出這三日的薪銀給三位老師。他以為是袁世凱調皮搗蛋,少年袁世凱在惡搞老師方面是有前科的,袁保慶當年在濟南任知府時,攜帶家眷到任,聘請了一位叫王志清的舉人擔任袁世凱的啟蒙老師,袁世凱覺得這位迂腐先生語言無味,面目可憎。風高月黑的夜晚,他捉了螢火蟲放進玻璃瓶里,埋伏在王志清下館必經的路上,等老夫子走近,憋著嗓子弄出幾聲鬼叫,嚇得王志清以為遇見了真鬼,大病一場,搞清楚是袁世凱的惡作劇後,王志清憤然辭館,再也不願教這刁頑孩童。
三位老師連連罷手和搖頭,「確實是大人的侄兒天資過人,近乎妖孽,我等老朽怕誤人子弟,你還是另請高明吧。」然後,連銀子都沒拿就灰溜溜從後門走了。
「近乎妖孽?」袁保恆不信那邪,手提戒尺,蹬蹬就闖進袁世凱的書房,準備狠狠教訓一下這個頑劣的侄兒。
在教訓袁世凱之前,袁保恆決定先給他來個下馬威,免得師出無名。他隨手拿起一本論語,讓袁世凱背誦其中的《勸學篇》。
「學而不厭,誨人不倦,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袁世凱一甩辮子,搖頭晃腦,竟然背得一字不差。袁世凱腦子的天才按鈕開啟後,經過了頭疼升級,記憶力比常人至少強了百倍,這些百字左右的東西,自然不在話下。
袁保恆大吃一驚,不肯就此罷休,拿出老子的道德經,五千字,那時候算是長文了,讓袁世凱背誦,袁世凱竟然也背得一字不差。再一檢查,嚇了袁保恆一大跳,四書五經袁世凱都能應對如流。他發現這個侄子不僅過目不忘,對答如流,還能引經據典,出口成章。這種死記硬背的讀書方法,在古代還是十分奏效的。
袁保恆暗自慨嘆,看來那些老師不是謙虛,實在是他們沒本事教他了,於是袁保恆在京城四處托朋找友,為袁世凱尋覓更好的家庭教師。他走馬燈似的一連換了七八個老師,沒有一個能教得了袁世凱的。給袁世凱找老師漸漸成了讓袁保恆頭疼的事。他見袁世凱功課確實很牛,便允許袁世凱出門溜達,熟悉北京城的環境,家丁們也漸漸放鬆了對袁世凱的看管。
那天,吃過早飯,天氣悶熱,讓人心情十分壓抑,袁世凱想起沈小婉,再看不進書,放下書卷,趁著看門的家丁去茅房解手的間隙,一個人悄悄從後門溜出了袁府。
袁世凱路過文化街附近的裕泰茶館,聞到一陣陣茶的清香味。那是一家百年老店,「高大上」的兩層清閣樓,外面有一銅像,一位掌柜模樣的人戴著黑圓氈帽,彎腰作揖,恭迎四方來客,裡面方桌木椅,陳設雅潔。
在晚清,滿族八旗子弟飽食終日,無所事事,茶館是他們消遣時間的地方,他們經常提著鳥籠去喝茶。所以北京城內茶館遍布,上至達官貴人,下及三教九流,閒下來總會去茶館坐坐,議論國是,八卦娛樂。所以茶館也是各種信息的集散地。
袁世凱花了幾十個銅板,就從裕泰茶館的夥計那打聽到吳八的父親吳子登任監察御史,官宅也在文化街的胡同里。他問明了地址,飛奔過去。
「袁公子一定會來娶我的!」沈小婉在項城怡香樓苦等袁世凱,日盼夜盼,眼淚都流幹了,還不見人影。
起初,老鴇兒李二娘還有耐心。過了七日,便又對沈小婉鐵石心腸了,逼她接客。
沈小婉哭求,「二娘,求你了,再等兩日,袁公子馬上就會來替我贖身的。」
「你這傻丫頭,我聽說袁家出大事了,你死了這份心吧,你們有緣無分。」李二娘說。
「不會的,袁公子親口答應過我的!」
「你們有緣無分,可怪不得我。」李二娘說,「我再給你三天,他還不來,你就認命吧!我這仁至義盡了。」
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深!三天之後,沈小婉等來了願意替她贖身的人,不過,這人是吳八,不是袁世凱。
沈小婉的心情從希望滑到了失望,失望跌到了絕望。她心想,不管怎麼樣,先離開青樓再說,便跟吳八提出要求,「除非明媒正娶,否則寧死不屈!」
吳八這癩蛤蟆吃上了天鵝肉,連忙點頭答應。明媒正娶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吳八的父親吳子登在京做監察御史,他便帶上家丁和盤纏,把沈小婉帶往北京見父母。他怕袁世凱追趕,沒有走官道,而選擇了恆河北上,租了一條二十幾米長的大商船從水路前往北京。
一路上,吳八忍不住對沈小婉浮想聯翩,心懷不軌,怎奈沈小婉隨身帶著那把匕首,說非要等洞房花燭夜,否則寧死不從。
那日,船行江中,到了河北境內。天空陰沉沉的,呼呼的風颳得白木桅杆左右晃動。沈小婉心情沉重,在船艙中感到壓抑,便到船舷處吹風。吳八怕她想不開,便帶四個僕人跟了出去。沈小婉一身素衣,風吹動她的秀髮,格外迷人。吳八是登子之徒,浪蕩慣了,一路上好久沒碰女人,早憋壞了,看到沈小婉玲瓏的身段,喉頭髮干,咽下口水,不管三七二十一,跑上前餓虎撲羊一樣地把沈小婉抱住,壓在商船的甲板上。
「你想幹什麼??我們不是說好要等到洞房花燭的嗎?」沈小婉抓破了吳八的臉,拼命掙脫了吳八的懷抱,退後兩步,到了船邊。她見河水很深,但水流不急,轉憂為喜,她是南方人,熟悉水性,她想讓吳八的僕人走開,然後藉此逃走,便嬌聲對吳八說:「吳公子,我早晚都是你的人,大白天的,怎麼這麼猴急呢?先讓僕人們退下嘛!」
「你們都滾到船艙裡面去吧,沒有我的吩咐,都不許過來。」吳八見沈小婉好像不想再反抗,喜上眉梢,趕忙揮手讓僕人們迴避。
見四下已無人影,吳八一陣獰笑,再次向沈小婉走來,沈小婉朝他一笑,「吳公子,你會水嗎?」
吳八搖搖頭,正想沈小婉問這個幹什麼。沈小婉主動脫了外袍,只剩一件白色絲綢內衣,還脫了繡花鞋,拿在手裡朝他招手,「吳公子,你過來嘛。」
吳八見沈小婉只穿內衣,口水直流,被激情沖昏了頭腦,便解開腰帶,解下腰間的香囊,哼著黃色小調,邊脫衣服邊向沈小婉走去。他的衣服脫到一半,沈小婉沖了過去,帶著他順勢滾入河中。
吳八掉入江水中,衣服還沒脫好,手被衣服和腰帶纏住,便像一隻落水狗一樣掙扎了幾下,嗆了七八口江水,身體像一塊石頭一樣,沉入水底,等到僕人在船艙里聽到有人落水的響聲,趕過來把他救起時,他的肚子已經像鼓脹得像一隻四腳朝天的青蛙,一命嗚呼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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