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平時不可一世的榮祿此時磕頭求饒,直呼「奴才該死」,桂寶心裡覺得好笑,同時又覺得可悲,在這宮中,除了皇帝,每個人都活得戰戰兢兢。當然,這皇帝要是實君,像同治皇帝這樣的傀儡也不行。
同治皇帝見時機一到,便假惺惺上前扶起地上的榮祿,:「榮大人,要活路也不是沒有。」
榮祿見事情還有轉機,連忙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道:「奴才愚鈍,請皇上明示。」
同治皇帝朝桂寶使了一個眼色,桂寶心領神會,上前對榮祿:「榮大人,皇上的意思是:你擅闖皇上的寢宮,對慧貴妃無禮,這件事你得認個錯。」
榮祿連忙又跪到地上磕頭,:「這個當然。奴才認錯,奴才罪該萬死!」
桂寶遞上房間裡早已備好的筆墨紙硯:「榮大人,口無憑,你還是立一張字據吧。」
榮祿嚇出了一身冷汗,猶豫了一會,他知道一旦立下字據,他就只能受同治皇帝擺布了。桂寶也猜到了榮祿的想法,便催促他:「如果榮大人不想把這事鬧大的話,就照我的話白字黑字寫下來。」
榮祿頭昏腦漲,別無他法,只好按桂寶的要求寫供詞。他握毛筆的手不停顫抖,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才把供詞寫好:「奴才榮祿,於九月初三日深夜,在寢宮內冒犯慧妃,罪該萬死。」
同治皇帝看了供詞,見時間地人物都有了,滿意地頭,讓榮祿按手印畫押,然後如藏珍寶,將榮祿的認罪書藏進自己的貼身衣物中。
寫完供詞,榮祿猜到皇帝連夜召他入宮,不是為了讓他和慧妃搞緋聞那麼簡單,戰戰兢兢地問:「敢問皇上深夜召奴才進宮,到底所為何事?」
同治皇帝這時才開門見山道:「朕並不會為難你。今年的木蘭秋獮,朕打算會同新疆、西藏、蒙古等王公去承德木蘭圍場狩獵,『秋狩習武,綏服遠藩』,是大清國的重要盛典,這是朕親政以來第一次狩獵,聲勢一定要浩大,除了各位王公,朕還邀請了各國公使和夫人出席,規模比往年擴大一倍,朕打算從神機營調遣兩千人參加會操表演,另外調入一百神機營精銳充實親軍營,扈從朕去狩獵。」
「啊?木蘭秋獮的侍衛早已安排妥當,上報聖母皇太后。這事奴才得再報告她才能定奪。」榮祿猜到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回答道。
同治皇帝拿出榮祿剛寫的認罪書,在手裡揚了揚,大聲:「榮大人,你剛對慧妃無禮的事,是不是也要上報太后再作定奪?」
「這,奴才不敢……」榮祿額頭直冒冷汗,兩腿直打顫,以慈禧的脾氣,知道這事後會閹割了他。
桂寶趁機也勸道:「榮大人,你就不要猶豫了。皇上秋獵,規模擴大,增調神機營隨軍護駕也是內務府的份內之事。」
「是,這是奴才的分內事。」榮祿。
「不過,這兩千人你就不用管了,交由九門總督瑞麟統領。他是一個老將了,先皇時曾管理過神機營事,熟悉操練兵馬,木蘭秋獮中我要讓神機營兩千軍士進行洋槍洋炮的會操表演,揚我國威,讓那些洋人們也瞧一瞧,我大清國的軍隊也能使洋槍洋炮。你儘快配合駙馬景壽,挑選神機營精銳兩千,把洋槍和紅衣大炮的彈藥足量撥付給他們,不得有誤。」同治皇帝道。
榮祿見同治皇帝意已決,無話可,只得頭答應。
送走榮祿後,同治皇帝走在空蕩蕩的故宮裡,抬頭一看,一陣陰森的夜風吹散了天空的烏雲,半個月亮爬上紫禁城的天空,幽冷的光,照著這片被無數鮮血染紅的城牆,冷霜覆蓋了皇城殿宇的屋檐。
第二天,同治皇帝到圓明園照例給慈禧請安,然後回宮,剛到宮裡,醇親王奕譞就陰著臉找了過來,質詢同治皇帝:「皇上,斗膽冒昧問一句,你前兩天是不是去了八大胡同的慶元春?」
醇親王這些年一直比較支持同治皇帝,親政之後,同治皇帝更是在他的面前表現得勤勤懇懇,可以是印象良好。見醇親王出來自己去找姑娘的時間和地,同治皇帝連忙矢口否認:「沒有呀,皇叔聽誰的。難不成載澂被關進了宗人府,造謠生事?」
「那這藍寶石鑽戒是怎麼回事?我記得這是聖母皇太后送給你的成人禮。」醇親王奕譞從隨身錦囊里取出一枚閃閃發亮的鑽戒,正是同治皇帝那天給慶元春的老闆娘為姑娘贖身的。老闆娘拿著鑽戒去上等的當鋪套現,清代京師的當鋪發達,但許多是高官自己或家屬開的,這戒指太貴重,夥計把戒指送到當鋪掌柜那,掌柜請「老闆」一過目,便認出此鑽戒乃皇家物品,不敢私藏,送到了分管內務府的醇親王手裡。
同治皇帝頗為尷尬,面紅耳赤,道:「醇王,此戒指是朕的,前幾日不心弄丟了,可能是哪個太監或宮女撿去了,怎麼會在你手裡?」
「希望真是如此。」醇親王奕譞明知同治皇帝在謊,也沒有戳穿他,畢竟同治皇帝成年了,要給他留面子,他把戒指還給了同治皇帝,勸誡道:「皇上如能愛惜聖躬,乃天下蒼生之福。否則,臣將奏請兩宮太后,以保國體。」
這話得很隱晦,意思要同治皇帝保重身體,不要再去沾花惹草,免得沾染梅毒什麼的。否則,他就會站到兩宮太后那頭,以國家社稷大局為重。
同治皇帝確實放著三宮六院不玩,去了八大胡同的青樓。那天秋高氣爽,他和桂寶決定去宮外散心,他聽載徽過八大胡同很好玩。青樓行業在中國最早起源於春秋,有兩千餘年的歷史,是合法生意,行業競爭激烈,裡面的女兒大多琴棋書畫樣樣精習,比日本的藝伎還高雅,可惜這傳統到現代就丟了,變成了徹底三俗的行業,不然傳承下來,絕對會是國粹,可以申請世界文化遺產。那天他們帶了一些銀兩,獨自直奔有名的八大胡同。
八大胡同在晚清是煙花柳巷的代名詞,聞名中外。因為離皇宮內城較近,自明代始,就是京城官員解決生理和心理雙重需要的縱酒求歡之地。京城有一首歌謠:「八大胡同自古名,陝西百順石頭城。韓家潭畔弦歌雜,王廣斜街燈火明。萬佛寺前車輻輳,二條營外路縱橫。貂裘豪客知多少,簇簇胭脂坡上行」,唱的就是八大胡同的風花雪月。
不過晚清的記館跟現在的賓館一樣分若干等級,一等「清吟班」,二等「茶室」,三等「下處」,最下等的俗稱「窯子」。八大胡同是「清吟班」的集中地,秦樓楚館大大一百多家。門外大街還是京城繁華的商業街,戲園子、茶館、酒樓林立,江湖雜耍賣藝的不計其數。
同治皇帝和桂寶剛走到韓家潭胡同,突然看見前面的一塊空地上,圍了不少人。他們擠進去一看,是一個四川的老師傅在演示易容術,他給一個醜丫頭化妝,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那丫頭便跟過去判若兩人,人群中一片叫好聲。
桂寶很好奇,上前問道:「老師傅,世上還真有易容術這東西?你們莫不是串通好了騙錢的吧?」
老者瞥了他一眼,很生氣地:「這位客官,看你年少無知,我才不跟你計較!但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易容術和變臉,乃都是我們蜀地的絕學。我行走江湖五十年,不敢吹牛,改頭換面雖做不到,不過給你易容,讓你父母都認不出你來是沒問題的。不信的話,你試試?」
桂寶心想,逛記館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還是心為妙,便讓同治皇帝坐在了老師傅的方凳上,:「試試就試試,如果你能讓我家公子換一張臉,變得帥些,就賞你十兩銀子,要不然,我砸了你的攤子。」
「一言為定。只要你們完全配合,保管你爹娘都認不出你來。」頭髮花白的老者從箱底拿出幾塊仿真的皮,看起來像透明的豬皮。他讓同治皇帝閉上眼睛,開始給他的臉「做手術」。
折騰了半個時辰,老者拿出一面銅鏡,讓同治皇帝睜開眼睛。桂寶一看,同治皇帝下巴變厚,眉毛也彎了,果然比原來的樣子帥多了,果然效果不一樣呀,他比較滿意,掏出十兩銀子謝過老者。
易了容,同治皇帝心裡偷著樂,終於可以為所欲為了,今晚一定要找兩個姑娘,玩雙飛。主意拿定,他拉著桂寶一陣跑,到了譚家胡同附近一家叫「慶元春」的清吟班。
那是一間兩層的磚木樓,高六七丈,屋檐勾心鬥角。幾位腰肢纖細、濃妝艷抹的女子,站在門外,扭著屁股,揚著手帕,喃聲細語朝石板路上的行人喊:「客官,裡面請!」
同治皇帝見她們頗有姿色,便進了大堂,上樓要了兩位姑娘,酒足飯飽之後,他要結賬,卻發現錢袋丟了!
老媽子立馬翻臉,和七八個虎背熊腰的大漢追打兩人,從樓梯口跑下來。一臉雀斑的老媽子拿著手帕,指著他們的鼻子破口大罵:「呸,狗東西,沒錢還敢到老娘這來吃霸王餐!」
桂寶聽老媽子這一番辱罵,又氣又惱:「我們並不是想賴賬,今天在路上遇到一幫乞丐,我們好心救濟,沒想到他們竟然偷了錢袋。」
「我呸!了半天,你還是沒錢給,老娘沒心情聽你編故事。你們今天不給錢,就別想踏出慶元春半步!阿四,給我打。」老媽子氣急敗壞,朝領頭的護院發號施令。
阿四身高兩米,是個膘肥體壯的蒙古族大漢,他左右搖晃了一下肉乎乎的腦袋,拍了拍圓鼓鼓的肚皮,手提刀子,惡狠狠地朝同治皇帝和桂寶撲去。桂寶上前阻攔,被阿四一腳踢翻,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叫個不停。
同治皇帝上去扶桂寶,道:「改天補給你們銀子就是了,幹嘛打人?」
阿四哪裡理他,冷笑幾聲,提刀上前揍同治皇帝。
滿清的皇帝大都狩獵習武,就在阿四近身之際,同治皇帝閃到阿四身後,一掃腿將他絆倒。阿四猝不及防,摔了個惡狗吃屎。
「你們愣著幹什麼,上呀,老娘平時養你們這群飯桶幹什麼。」老媽子見阿四吃虧,朝剩下的人唾沫橫飛。
轉眼之間,剩下的護院將同治皇帝團團圍住,他們穿著黑馬褂,一看就是練武之人,一起攻擊同治皇帝,同治皇帝有吃力,節節敗退。
雙方正在僵持,這時,一位絕色少女拿著幾張銀票下樓,邊走邊喊:「別打了,大家都別打了。媽媽,你讓他們住手吧,我這裡有幾張銀票,你看夠嗎?」
打鬥的人都停下手來,同治皇帝抬頭一看,是剛才伺候自己的那少女鳳仙姑娘,她一副鵝蛋型臉,兩條描繪過的眉毛如柳葉,身穿五彩暗花裙,顯得身段兒苗條,亭亭玉立,頭上是一個蝴蝶簪,手裡拿著一把絹扇,十分溫婉秀氣。
「嘿,女兒家就是吃裡扒外。」老媽子見錢眼開,也怕護院打不過同治皇帝,便一把奪過銀票,給自己找了一個台階下,一揮手讓護院的漢子都退下,對同治皇帝:「快滾,今天算便宜你們了!」
「今夜我還就不走了!!你看這戒指,夠今晚的錢嗎?」從到大,還沒人敢用這種語氣跟他話,同治皇帝被氣昏了頭,摘下自己手上的藍寶石鑽戒遞給老媽子,這鑽戒是慈禧太后送給同治皇帝的成年禮物。老媽子接過鑽戒一看,這寶石的貨色,乃是極品,喜笑顏開,「我的爺,您這戒指,就是替鳳仙姑娘贖身也夠了!早拿出這個,我們可不就不必這般大費周章。」
同治皇帝順路下坡,對老媽子:「那朕就替鳳仙姑娘贖身吧。」
醇親王走後,同治皇帝摸著戒指上的鑽石,想起鳳仙姑娘,越想越後怕,如果醇親王奕譞把這件事告訴了慈禧,慈禧追查下去,不定桂寶就會被殺頭,他整個政變計劃或許會暴露,也就泡湯了。再過一周就是木蘭秋獮了,他不想出任何意外,心一橫,暗地裡派人放火把慶元春燒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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