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宣辰一早就到了主峰。
這個時候,他正一臉無聊地托腮歪坐在高台上,煙雲裊裊、晨風徐徐,吹亂了一頭的青絲,更顯得丰神俊朗,猶如神仙蒞臨,直叫人心醉。
宣靈一臉的稀奇,偷覷幾眼,忍不住動了動唇,傾身探問:「師弟心情頗好?」
平日裡極為端肅的人,鎮日冷著一張臉,活像別人欠了他幾萬的仙靈石,自律克己,全身上下連一根頭髮絲都沒有一點點的人氣。現在人還是那個人,可全身上下都透著歡快勁兒是怎麼回事?
別說好奇心重的宣靈了,沒看到其他幾個師兄頻頻翹首?就連鶴髮童顏老成持重的大師兄宣寂都偷偷摸摸瞧了好幾眼。
宣辰似是想到了什麼,忽然一凜,再看去,就和往常一般無二,仙風道骨,神色淡然:「師姐嚴重了。」
連聲音都是四平八穩的,裝的倒挺像!唐詩站在一旁撇了撇嘴。
沒錯,這個道貌岸然一派仙人玉姿的才不是宣辰,也不知道常羲用了什麼法子,把宣辰騙出去了,總之唐詩一來高高的築台,看到坐沒坐相的某人,一看就知道了常羲了!
常羲還給她拋了個媚眼。
很快,門下弟子開始比斗,姚雪蘭祭出幻空扇,憑空變幻出一道虛幻來,只留下一個剪影,一招就贏了。之後但凡她手上捧著那一件法寶,例無虛發,加上她原就容色不凡,氣質出眾,一顰一笑間,行雲流水地一招制勝,實在是說不出地好看。
台上如此精彩的表現,很快就引得所有人競相張望。姚雪蘭的這一手極為漂亮,就連幾個親傳弟子都忍不住駐足觀望,暗贊一聲……
宣靈真人顯然也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這個世界還是要看實力說話的,現在她看著贏得如此漂亮的姚雪蘭,只覺得看哪哪好,如果成為了她的親傳弟子,就更好了!
她目光如炬地上下打量,點了點頭,又側首看向已經懶洋洋歪在一旁的師弟,眉角就是一抽:「師弟今日看起來特別的不同。」
這話,不僅常羲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背脊,就連唐詩也跟著站的越發筆挺,豎起耳朵傾聽。
&姐有話不妨直說。」常羲一本正經地道。
宣靈真人這才想起,她是想同宣辰八卦一下姚雪蘭如此出挑的表現,這背後究竟有何機緣,她可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廢柴的外門弟子能有如此表現。看著姚雪蘭又是一招挑了內門弟子,她真是越看越心驚,越看也越心喜。
這要是她紅霞山的弟子該多好啊……可惜了……
她嘖嘖兩聲,理智已經完全偏到姚雪蘭的身上,連身邊是一臉面癱的宣辰師弟也顧不得了,張口就道:「我看那丫頭倒有幾分靈氣,比起那變異的風靈根,似乎也不差什麼了,可惜,我紅霞山枉自詡人傑地靈,卻沒有一個及得上她。」
她這無心之語,當然不過是隨口亂說,可她那五個親傳的女弟子可個個都站在身邊侍立!女子嘛,大多都是愛攀比或者計較的,一聽此話,不論真假,立時就對姚雪蘭升起了不小的厭惡。
&姐過獎了。」常羲原本想笑,好在他還記得自己扮的是誰,到底是繃住臉了:「依我看水靈感雖然少見,也不算特別難得,師姐想要,就讓給師姐好了。」
宣靈真人頓時震驚,既疑惑他如此大方的讓出徒弟,又對此事驚喜得無以復加:「此話當真?」
所有人都瞧見常羲點頭,頓時無語……竟是連徒弟都讓了出來,這個宣辰真人,真叫人說什麼是好!其中心思最為複雜的,當屬宣靈真人座下弟子了,那個都還沒進紅霞山呢,就已經被自家師父這般看重,要是當真被師父收為入室弟子,哪裡還有她們幾個站的地兒?頓時對姚雪蘭的厭惡升級到了敵意!
沒想到事情既然如此順利,這會兒,唐詩看常羲的眼光已經截然不同了。
至少這個山寨貨還是有點用處的!
&父身邊只要有我一個女弟子就好了,是吧師父?」她此話太過放肆,可她如此輕輕笑了起來,眼眸璀璨如星,舒朗了五官,瞧著確實異樣的美態。
常羲側目,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顯然對這個小徒弟頗為鍾意:「自然。」
眾目睽睽,唐詩當然不可能不給「師父」面子,只是輕輕掙了掙,見掙脫不開他的鉗制,只得作罷。在其他人眼裡,只覺得這對師徒如此親近,果然視其他好苗子如糞土了……不過如此養眼的師徒,也確實博人會心一笑。
難怪這小弟子如此得宣辰真人歡心了!
本著有便宜不占的是王八,常羲那雪白的寬袖一遮,揉捏著她柔弱無骨的小手。那細膩滑嫩的觸覺,舒服得他只想喟嘆一聲,越發不滿足於此,摹挲起她的手腕,繼而往上遊走。
死變態還有完沒完!
唐詩忍無可忍,手指在他手背上扣了扣,聽到他驚得「嘶」地低吟一聲,這才得意地白了他一眼……
其他人才沒空關注他們這邊,因為台下高下立現,姚雪蘭果然就此脫穎而出,成為了本屆宗門大比中炙手可熱的弟子。
姚雪蘭聽著她的戰績,心下沾沾自喜,縱觀全場,已無人出其風華,又有哪個足以和她一較高下?她極為不甘地掃過台上意氣風發的唐詩,落到了「宣辰真人」身上,臉上逐漸漾起羞澀的笑意,染紅了杏臉。她的目光,是虔誠的嚮往,是志在必得的信心……
然後,她就聽見宣靈真人鄭重地宣布她為紅霞山的入室弟子……
什麼?!
姚雪蘭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眼睛剛看到的、耳朵聽見的!她是無妄山的外門弟子,和紅霞山有何關聯?她能力出眾,就算被收為親傳弟子,也該是宣辰真人的,怎麼會變成了宣靈真人!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膛目結舌地盯著宣靈真人一字一句地說完,驚疑地看向宣辰真人,可是宣辰真人連看都未看她一眼,猶自平靜地高坐瑤台之上,手上還握著他徒弟……唐詩的手。
姚雪蘭那張仿佛天崩地裂的神情,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了,更遑論常羲、宣靈等人,按照他們的理解,沒錯,她的天賦的確驚人,但能提拔她做個親傳弟子,那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向來只有師父挑徒弟的,哪有徒弟挑師父的?
在瞧瞧她此刻的臉色,活像死了爹媽,一點喜色都沒有,還慘白了一張小臉搖搖欲墜,這就是明晃晃地告訴別人,她不想給宣靈真人當徒弟!
對此,宣靈真人當然極為不滿了,但她好歹也是一代宗師,怎麼都不能同個小丫頭計較,只得暫且按捺下來。可她能忍,她的幾個徒弟卻是忍不得的,尤其最小的那一個,入門最遲,修為不算很低,天賦勉勉強強,不過水木雙靈根,此時突然跳出個單一的水靈根,分了師父的關注不說,竟然還敢一臉的嫌棄?她以為她是誰啊!
&好大的架子,師父都已經開口了,怎麼,你還拿什麼喬?」那小徒弟此話一出,其餘師姐妹自無不暗自稱快。
姚雪蘭這才回神,左右一看,被她視線掃到的無數外門弟子和內門弟子不禁往後一挪,沒有一個有幫她解圍的意思,只有單塵凌想要上前一步開口調適,被要好的兄弟捂著嘴巴給拉到後頭去了……開玩笑啊,這會兒得罪了宣靈真人可真沒好處,這傻小子為了個女人難道真不想當入室弟子了?
這短短的一息,一錯開,姚雪蘭心裡越發的陰沉了,臉上倒是看不出絲毫來,規規矩矩端端正正地行了拜師禮。
宣靈斜睨了她一眼,收回視線,對姚雪蘭也不像之前那般熱忱了。厲害的徒兒是好,可那也要是個養得熟悉的對吧?瞧瞧身旁的宣辰真人,他徒弟不多,可粘他粘得很呢!
這一齣好戲總算散了場,唐詩也乘著幾位真人有事相商,邀了「宣辰」同往,就自己顛兒顛兒地御劍回無妄山了。
她走得不快,沿途順道看看風景,眼看無妄山就在跟前,視線一阻,被人沿路給攔了下來。
&雪蘭?」她詫異地眨了眨眼睛,視線一挪,就看到了她那形影不離的忠犬:「單塵凌?你們在這兒做什麼?」
她挺驚訝在此時遇見姚雪蘭的,這會兒怎麼說她也該去紅霞山跟新師父相親相愛了,這會兒竟然是在回無妄山途中遇上。
單塵凌充分發揮著一個忠犬的角色,背後藏劍,冷凝著她,並不說話。
今日本該是姚雪蘭的凱旋之日,一洗前恥,再也不能被那些個廢物們隨意折辱欺負,最終重要的是,她終於有資格,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到她仰慕的宣辰真人面前……可是這一切,在她還沒來得急高興的時候,就此破碎,功虧一簣!
憑什麼?
憑什麼唐詩可以,她就不行?
她比唐詩要強,要努力得多!她比唐詩更加看重宣辰真人啊!
姚雪蘭看著唐詩一臉的無辜,衣衫飾物無不精美,撅著櫻桃小嘴都惹人憐愛的模樣,心中越發不平,就連聲音都冷得像是掉了渣:「我問你,將我趕到紅霞山,是不是你搞的鬼?」
明明就不該變成這樣的局面,她怎麼想都想不通,可一看到唐詩,一切都似乎有了很好的藉口和理由……
&居然說,去紅霞山是被趕去的?」唐詩瞪大了眼睛,像是突然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然後狂笑出聲:「姚雪蘭,你真是狂妄,不過小小外門弟子,能被真人看上便是你的造化,你竟然為此心存怨恨?」
在這些親傳弟子眼中,外門弟子確實毫不起眼,也壓根不會將他們放在心上,而唐詩此言,無疑是在姚雪蘭傷口上撒鹽,畢竟,她也曾是外門弟子中的一個!
她拼命修煉,到底是為了什麼?當然不是為了在這一刻被她一直不屑的唐詩折辱的,不過是憑著靈根和一點點的運氣結成金丹而已,又有什麼了不起,假以時日,她姚雪蘭必定要比唐詩強出百倍!
&不用顧左右而言他,我知道定然是你,我一心想入宣辰真人門下,豈是你搬弄是非就能如意的!唐詩,你別得意,咱們走著瞧!」姚雪蘭狠話一撂,就祭出了一片金龍鱗。
就連一直充當隱形人的單塵凌都臉色一變。
這金龍鱗也是姚雪蘭的機緣巧合之下偶得的,就連單塵凌都沒見過,可見她藏得有多深,也可見單塵凌受到的打擊有多大了。一直歆慕姚雪蘭的他,可以說在姚雪蘭面前沒有一丁點的秘密,然而,姚雪蘭對他卻並非如此……
尤其他眼見姚雪蘭對宣辰真人抱有如此不一樣的想法……
唐詩一見她祭出金龍鱗,雖然看不出這玩意兒的厲害之處,但隱約有了一絲危機意識,本能大於身體的反應,她祭出桃花簪,剛現出一道屏障,就見姚雪蘭手上的金龍鱗霎時光芒萬丈,一團逼人睜不開眼睛的金芒之中,突然竄出一條巨大的金龍,一聲嘶吼下,就好像破開了空際,然後金龍凶神惡煞地朝她襲來。
要是反應慢一拍,就算她是金丹的修為,也絕對遲不了兜著走!
好在她及時地祭出了桃花簪……
&憑你小小法寶,怎麼擋得了上古惡龍!」姚雪蘭冷笑一聲,將一滴精血沾到金龍鱗上。
那金龍一擊之後,盤旋在空中,被這精血一刺激,渾身靈力陡然增長,乘勢又朝唐詩襲去。
唐詩見她法寶厲害,不敢硬拼,可她保命法寶無非是桃花簪罷了,再說宣辰也不會料到有人膽敢在天道宗橫行……她看這個姚雪蘭簡直是失心瘋了!
一邊拿桃花簪再度祭起更深一道屏障,她一邊從袖中滑出捆仙索。這捆仙索之所以被稱之為捆仙索,是因為即便對反是個仙人,也逃不脫它的束縛!
那惡龍來勢極快,這一下用力地撞在屏障上,兩道屏障頓時出現開裂的痕跡。保命法寶有被衝破的跡象,而唐詩的心念正是附身在法寶上,然後下一瞬,她只覺得氣血翻湧,噴了一口血水。
姚雪蘭正覺得大快人心,打算乘勝追擊的時候,一旁的單塵凌急忙阻攔。
&蘭,不可造殺孽!」單塵凌絕不是蠢人,他震驚於姚雪蘭的決心,也被她突如其來的殺心所懾。在這個時候阻攔姚雪蘭,自然是為了幫她的,若在無妄山殺了唐詩,那姚雪蘭這輩子就算是毀了啊!
姚雪蘭哪裡會料到單塵凌會對她阻攔,這短短的怔愣間,捆仙索發揮了它的效用,待兩人察覺到的時候,金黃色的捆仙索已經將姚雪蘭牢牢地捆縛起來,嚴絲密縫地不投一丁點的空隙,任憑她如何掙扎,怎麼都掙脫不開!
姚雪蘭狠狠地瞪了一眼捂著心口的唐詩,再深深地看了一眼單塵凌。
單塵凌的好意,她此刻完全看不到,他只從她的眼中,讀到了不解和疑惑,還有深深的背叛……
這兩人這樣默默地對視,顯然是把唐詩棄之一旁了……
正當她無語地打算偷偷溜回無妄山,反正她有宣辰罩著,根本不怕姚雪蘭逃得掉,所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嘛。不過她還沒起身,突然之間就被人抱在了懷裡。
&龍鱗麼……有點意思。」常羲長身玉立,姿態瀟灑,抱著唐詩,就像抱著一隻大號的洋娃娃,似乎懷裡沒有一點兒分量。
這個姚雪蘭不愧是天命之人,想要資質出眾,就得到了洗精伐髓丹洗成了單一的水靈跟,想要個保命的法寶,和厲害的裝備,就在秘境中得到了幻空扇和三昧真火,想要攻擊了就撿到個金龍鱗……
不光是唐詩感嘆,就連常羲都凝神探視了她的神識,隨即微微一笑,帶著唐詩飄然離去。
從常羲甫一出現,姚雪蘭就痴痴地望著他的容顏,似要看到天荒地老,看盡滄海桑田,總之是怎麼都看不夠,也自然就沒看出常羲暗含的嘲諷之意了。
直到常羲帶著唐詩一走,她身上還不得動彈,這才想起,唐詩根本就沒有替她解開捆仙索!
……
唐詩傷得不重,這才常羲帶她回來一番詳看就知道了。
嘁,早知道傷得這樣輕,他就應該先解決了那個臭丫頭!
常羲一臉不爽地甩給唐詩一個後腦勺,嫌棄道:「你一個金丹修士都搞不定一個築基期的,真是浪費我的七命玄門丹!」
呸,那是普通的築基期弟子嗎?
&要是也有三昧真火、有金龍鱗,還會怕她?」唐詩沒好氣地索性也一扭頭,兩人後腦勺對著後腦勺。
若非姚雪蘭不過只是個築基期的,發揮不出金龍鱗十成的力量,此刻,唐詩搞不好都已經灰飛煙滅了!
常羲撓了撓下巴:「這金龍鱗本是邪物,可自古不是邪不勝正嗎?要是那個丫頭充滿正氣倒還壓得住,她有此寶物也算是她的機緣,可她如果用來作惡,即便我不出手干預,以宣辰的死腦筋,搞不好會清理門戶耶!」
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邪惡的計劃,雙眸陡然放射出幽幽的光芒來。
唐詩瞧了他半晌,總算有機會問道:「到底師父去了哪裡?」
宗門大比,以幾位真人重視的程度,宣辰不至於會突然不告而別地出走,他會在這個時候出去,說明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處理。
唐詩將目光放到常羲身上……不論怎麼看,都和常羲拖不了干係!
常羲挺了挺胸,臉上洋溢著一片歡快和自得:「我都說我有辦法撇開他了。魔界打開了禁制,正計劃血洗九州,血域魔尊剡詔同他們狼狽為奸,身先士卒地臨近天道宗打探,宣辰算出他和剡詔還有一場因果,就率先出山去找剡詔了。」
唐詩聽得一愣一愣的,簡直要為常羲鼓掌了。
&然是好計謀,連這麼扯的故事都編的出來,也虧得師父如此相信你!」反正換成是她,她絕對不行他的鬼扯。
她算是看出來了,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常羲的那張破嘴!
常羲蹙著眉頭回望她,無辜的臉上,是一副為難的樣子。
「……我說得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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