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一間擁擠的臥室里。除了一間單人床和一個書桌,其他所有的地方都堆滿了書本,床腳那頭還有一大堆寫算過的羊皮紙,東西非常多,但井井有條,毫不凌亂。房間的主人坐在書桌前,左手的食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他正在一邊思索一邊寫著什麼。
「撲通。」窗外一聲悶響,鄧布利多抬起眼睛,微笑著推開窗子,然後一隻非常漂亮的、油光水滑的灰背隼飛了進來,半空中打個旋兒,眨眼間變成了美麗的金髮少年。
「蓋勒特,我說過,有什麼事情你可以登門拜訪,我隨時歡迎不要總是從窗戶飛進來。」鄧布利多嘆著氣,但語氣中一點怒意都沒有,於是被教訓的人也就只當做沒聽到,反而嘻嘻笑著,彎下腰把手臂親昵地搭在鄧布利多的肩膀上。
「阿不思,我忽然有一個新想法,你一定會感興趣的,是關於——」
「關於多種形態的阿尼瑪格斯?」鄧布利多笑著接口。
「你怎麼知道!」
「昨天我就注意到了,你的尾巴——抱歉,是你的變形的尾巴上有幾根羽毛似乎變成了哺乳類的絨毛了。」
格林德沃眨著眼睛,側過臉看著他的朋友,德拉科看到他額前金色的碎發掃過鄧布利多的臉頰,半是抱怨半是讚嘆地說:「我這幾天一直在感謝梅林,讓我遇到一個如此投緣且和我同樣才華橫溢的朋友——請原諒我的自誇,但我真是如此認為——可現在,阿不思,你的機敏和智慧實在讓我損失了很大一部分成就感!」
「我的榮幸。」鄧布利多哈哈笑著,拈起他剛寫了大半的羊皮紙遞給格林德沃,「這個問題我在學校的時候也研究過,本來想把當時的一些結果寫了給你寄過去的,結果你倒替貓頭鷹跑了一趟。」
格林德沃哼了一聲,接過羊皮紙,轉身坐在旁邊的床上,飛快地看了一遍,然後指著其中的一段問道:「你覺得阿尼瑪格斯的變形數最多是三種?」
「這不是變形術的極限,而是人的極限。」鄧布利多悠悠然說,「你應該也發現了,第二種變形的難度比第一種大了數十倍,一個有天賦的巫師努力練習的話,一年左右就能練成。而第二種——親愛的朋友,即使是天才如你,目前為止也只讓你的尾羽有了一點變化——這是如今魔法知識水平造成的,如果變形術的魔法原理上沒有重大突破的話,在有限的壽命里練成三種就到頭了。」
格林德沃沉默了,仰面躺在床上,兩臂枕在腦後,盯著天花板陷入沉思。鄧布利多翻了兩頁別的書,十多分鐘以後見他還是一動不動,有些詫異的從椅子上探了半個身子過去,拍拍他的手臂:「怎麼,你覺得不滿意?」
格林德沃孩子氣地鼓了鼓腮幫子,鄧布利多輕笑一聲,稍微俯低了一點身子,德拉科從他的上方可以看到少年清澈見底的眼眸,睫毛如蝶翼般扇動著,英俊的臉龐帶著智慧的靈氣,陽光開朗,實在難以想像在半個世紀之後,他會成為令整個歐洲戰慄恐懼的魔王。
「阿尼瑪格斯形態,無非是三種作用:隱匿,攻擊,搜索,你是為了什麼,想要更多種變化的,嗯?」鄧布利多問道。
格林德沃抿了抿唇角,然後迎著上方和自己同樣明亮的藍眼睛,說:「隱匿——有效隱匿的基礎上,攻擊和搜索都能獲得最好的成果。」
「那麼我們有幻身咒,有障眼法,更高級的還有隱形術,你為什麼不考慮在這個方面突破呢?」
「阿不思,這些低級法術的弱點你也很清楚——隱匿效果差、持續時間短,且容易被咒語破解。這種蹩腳的隱身,還不如用動物形態,出其不意來得有效。」
「可是動物形態下無法使用魔法哦。優雅的格林德沃先生,你要去和敵人肉搏嗎?」
「所以我們需要另一種,完美的隱匿。」
「比如說?」
「比如」格林德沃正想說什麼,忽然發現朋友眼中越來越濃郁的調侃的笑意,他挑起眉梢,一把推開他,從床上坐起來,威脅地眯起眼睛:「鄧布利多——」
「好吧,好吧,」鄧布利多趕緊舉起一隻手表示妥協,「你從來不是個那麼容易被說服的人,今天居然沒有和我辯論關於變形極限的問題,如此順水推舟的換了話題,我就知道你來的本意不在這裡了。」
德拉科心中一動,條件反射地握緊了魔杖,即使知道這只是一段記憶,在危險和戰鬥中練就的敏銳直覺還是讓他不由自主地進入了戒備狀態。
他看到格林德沃臉上的笑意慢慢失去了溫度,他的眼睛專注地看著鄧布利多,清澈如藍色天空的眸光忽然變得沉暗,仿佛一泓深不見底的寒冬的湖水,波光泠泠之下,陰鷙和凌厲一閃而過。
鄧布利多十指相對,兩手合攏放在膝蓋上,帶著微笑安然與他對視著,仿佛完全沒有感覺到對方的異常:「那麼,你究竟是想告訴我什麼呢?親愛的朋友?」
「一個無價的發現,一個足以改變世界的偉大構想——事實上,我就是為了尋找它才來到這裡,來到戈德里克山谷。」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或許我能在你的尋找過程中幫上一點忙。」
「你當然能幫到我,只是這個發現太過驚人,我擔心貿然提出來,你會以為是我的異想天開。」
兩人的語氣都十分平和,但德拉科清楚地感覺到,格林德沃眼中隱藏的危險在節節攀升,他的魔杖在指尖旋轉著,那樣的神態和姿勢與伏地魔竟有著驚人的相似。
「怎麼會呢?」鄧布利多仍然微笑著,「我清楚地知道你有多睿智、才華橫溢,你的判斷必定都建立在充足的證據和思考之上。蓋勒特,我不會以為你是異想天開,只要你說,我就信。」
格林德沃有一瞬間的怔愣,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光暗流轉。片刻之後,德拉科聽到他用極輕的聲音喃喃道:「是啊,如果是你的話」
「什麼?」
「很好,那你就做好準備,可別被接下來我告訴你的事情嚇傻了。」格林德沃哈哈一笑,從床上跳起來,歡樂地拍拍鄧布利多的肩,剛才的危險和陰霾仿佛只是錯覺。他揮動魔杖念了個飛來咒,樓下叮叮噹噹一陣亂響,然後一本舊書「嗖」地一聲從臥室的門外飛進來,被格林德沃撈在手裡。
「沒錯,我上次在你家看到過有這本書,」他飛快地翻到其中一頁,遞到鄧布利多面前,「每一個巫師都知道,卻從沒有人發現其中的寶藏,阿不思,最完美的隱匿,死神的隱形衣。」
鄧布利多看著那一頁故事,德拉科也湊過去,發現那是《詩翁彼豆故事集》上《三兄弟的傳說》。
「死神送給三兄弟的禮物:老魔杖,復活石,隱形衣。阿不思,同時擁有這三樣東西的人便是死亡的真正征服者,是不可戰勝的,世界上最強大的巫師!」
鄧布利多面露凝重,他想了想,說:「你如何認為這三樣傳說中的東西,是真的存在的?」
「當然,事實上關於它們的線索一直都藏在魔法史書的各個角落裡,卻沒有人發現——哪怕是我的姑婆,《魔法史》的作者巴希達?巴沙特,我在她的書和研究資料中發現了許多東西,而她一無所知。」格林德沃白淨的臉因為激動而微微發紅,「你一定知道惡怪埃格伯特屠殺惡魔埃默里克後,獲得魔杖的故事;(注三)還有三百多年前的妖精叛亂——他們屠殺了小漢格頓的巫師村莊,最後竟然有一個姓岡特的少年從死人堆里奇蹟生還。是的,是的,還有這裡,戈德里克山谷,我來這裡正是為了尋找一個重要的證據——」
他從桌上拿起一隻羽毛筆,在書頁上畫了一條豎線:「老魔杖。」在豎線上添了一個圓圈,「復活石。」在豎線和圓圈外畫了一個三角形,「隱形衣。」
德拉科看著這個古怪的符號,忽然想起,鄧布利多留給赫敏的那一本《詩翁彼豆故事集》的同一頁的同一個位置上——同樣在他複製來的那一本上——也有和這個一模一樣的符號。它們很有可能正是同一本故事書。
「這個標誌,代表了『死亡聖器』,同時還是一個古老的、已經失傳了的家族的標誌。」格林德沃抬起頭,向鄧布利多微微一笑,「它其中的一支後裔,就在這個山谷里,是你的鄰居。」
鄧布利多皺眉,仔細思索了一會兒,顯然沒有理出頭緒,格林德沃有些得意地用魔杖點了點桌上的墨水瓶,把它變成了一塊小小的,殘破的石碑。鄧布利多目光陡然一亮,脫口而出:「佩弗利爾——這是山谷墓園裡,伊格諾圖斯?佩弗利爾的墓碑,沒錯,他的墓碑上也有這個標記。」(注四)
「是的,同樣的標誌我還在小漢格頓,岡特家的廢墟里發現過,這個落寞的小家族真不得了,居然是佩弗利爾和斯萊特林兩個偉大姓氏的末裔(注五)——前人留下的榮光終將散去,而我們的榮耀和輝煌,將由我們親手創造。」格林德沃忽然伸出手去,握住鄧布利多的手,他的眼神灼熱,仿佛就要燃燒起來,「你,只有你,有資格和我一起,站到巔峰上去。不可戰勝的死亡征服者,格林德沃和鄧布利多!(注六)我們可以統一巫師,領導巫師,我們將不必辛辛苦苦隱藏在麻瓜世界的角落裡。」
鄧布利多的眼中有一絲猶豫和掙扎,而格林德沃不容許他退縮,他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聲音溫柔,又如此誘惑:「想一想你的親人們,阿不思,你的父親,母親,妹妹這一切的悲劇,都是巫師為了躲避麻瓜而造成的。我們被賦予了能力,這能力更給了我們統治的權利!(注七)」
「阿不思,好好想一想我的話,以你我的才能,以死亡聖器的無上威力,我們可以改變這一切,未來將不會再有這樣的悲劇產生。你的光芒不該也不能被束縛在這個小小的山谷里,我們生來就應該創造奇蹟,應該開拓出一個新的時代,我們要讓所有巫師自由自在地,正大光明地享受我們天賦的力量!」
格林德沃懇切地說著,帶著強大的渴望和自信,他的眼神明亮,金髮耀眼,整個人仿佛會發光一樣,有著讓人不顧一切服從追隨的魅力。鄧布利多抿著嘴唇,緊繃著臉,但從他緊緊回握的手上可以看出,這個年輕的、對未來充滿憧憬和希望的優秀巫師,已經被他的朋友說動了。
「謝謝你,蓋勒特,我得承認你的想法很有吸引力,我會好好想一想——」鄧布利多深吸一口氣,放開格林德沃的手,側過臉看向門外,「時候不早了,我得去看一看阿利安娜了。」
「好的。我等你的回音。」格林德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變成一隻灰背隼,從窗戶里飛了出去。
鄧布利多並沒有下樓去看望他的妹妹,他站在窗前,久久地望著遠方的天空。山脈在暮色中化成一筆濃郁的蒼青,薄紅淺紫從山坳中向著天穹渲染,一彎薄薄的,銀片一樣的月牙高懸掛在雲端。
他在非常認真地思索著,他面臨的抉擇將會改變他的人生,甚至可能改變很多人的未來。德拉科從這張十七歲的少年臉上,看到了幾十年後名聲顯赫的白巫師的輪廓,而眼中的那一抹疑慮和擔憂,顯然是為了他的朋友,那一刻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陰狠。
他當然發覺了,這一點德拉科毫不懷疑。連自己都能察覺到的危險氣氛,鄧布利多若是無知無覺,那麼他根本活不到一百年後,從容地死在自己手上。至於格林德沃的想法,德拉科也能大致明白——一個充滿統治欲望,高高在上的獨&裁者,絕不會喜歡身邊有人能猜到他的心思,預測到他的想法——伏地魔也是一樣。
他們只需要忠誠的奴僕,狂熱且盲目的追隨者,而最理解他們的,只有他們的死敵。
德拉科想到格林德沃的那一聲低語,略帶諷刺地笑了笑——或者,還有「朋友」吧。
「只有你,有資格和我一起,站到巔峰上去。」格林德沃認同了鄧布利多與自己同等的地位,可是那冰冷瘋狂、自私決絕的心裡,怎麼能真的容下另一個「王」?若能,他也不再是獨&裁者,不再是黑魔王。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山谷里亮起了一盞又一盞燈光,鄧布利多終於動了動,發出一聲輕微的、長長的嘆息,似是在說服自己,又似乎下定了決心:「他是我的朋友」(注八)
他低下頭看了看桌上那個小小的墓碑,臉上的憂慮忽然一掃而光,透出幾分期待和興奮,他揮動魔杖把它變回墨水瓶,然後坐下來,拖出一張羊皮紙,開始給他的朋友寫信。
「是的,一切從尋找聖器開始!」鄧布利多說著。眼前的場景消失了。
注三:見《死亡聖器》第21章,謝諾菲留斯對老魔杖的講述。
注四:見《死亡聖器》,第16章,「戈德里克山谷」,赫敏發現了伊格諾圖斯的墓碑上有死亡聖器的標誌。
注五:見《混血王子》第10章,「岡特老宅」。岡特沖魔法部工作人員奧格登炫耀他的戒指,也就是復活石戒指,上面刻有佩弗利爾的紋章,還有薩拉查?斯萊特林的掛墜盒,表明他是這兩個姓氏的後裔。
注六,原文見《死亡聖器》第35章,「國王十字車站」。
注七:見《死亡聖器》第18章。鄧布利多給格林德沃的信件被麗塔曝光在她的書里,嗯,就是本章中鄧布利多思考完以後寫的那封。信件原文不在此贅述。
注八:見《死亡聖器》第35章。鄧布利多說:「格林德沃失去了控制。他性格里的那種東西——我其實一直有所感覺,卻總是假裝沒有發現的那種東西,此刻突然可怕地爆發出來。」蓋勒特此時已經有隱藏的魔王屬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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