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人關係極好,即使當著陳子謙和陳安兩人,許少芬也不介意衝著宏元康來上這麼一句不太給面子的話,如果換作有別人在場的話,她就不會這麼說。
許少芬是個很有分寸的女人。
宏元康當然也不會介意陳子謙開一句玩笑。
難得陳子謙和陳安一起過來串門,許少芬特意切了些臘肉,炒了一大碗,讓他們爺倆和宏元康、宏山喝點酒,兩人說在家已經吃過飯才過來的都不行,忙著先拿了碗把酒倒上。
陳子謙和陳安兩人也只得上桌,跟著喝點小酒,三個長輩說著天南地北家長里短的閒話,陳安和宏山則是說著前一段時間追蹤黑娃子看到的那些「熊樹」和痕跡,估摸著黑娃子的大概位置。
酒喝完,又聊了差不多半小時,要早點休息,陳安和陳子謙也就沒有多停留,早早地回家。
宏山打著手電跟著送了出來:「明天早上,我在場子上等你!」
「要得,我給你帶點火藥,你那些就不要用了,拿去扔了。你也不要送了,又不是找不到回去!」
「曉得了!」
陳安轉身和陳子謙一起離開,腳步不再停留。
其實,陳安自己也不知道,他叫上宏山一起攆山是不是個正確的選擇。
畢竟,宏山的兩個姐姐嫁出去以後,宏元康和許少芬就只剩宏山這麼一個兒子,老兩口全都指著宏山一人。
攆山,看似能喝酒吃肉,但終究是個兇險的事兒,陳安挺擔心宏山出了什麼意外。
但他自己一是找不到信得過懂攆山的搭子,二來也是想著幫宏山一把。
上輩子的記憶中,也是過了好些年,宏山的條件才漸漸好了起來。
陳安也只能說,到了山裡面,自己多小心注意些。
父子倆回到家裡,看到陳平和瞿冬萍領著兩個孩子,也在家裡面,正圍著壁爐烤火,說說笑笑。
「你哥你嫂,生怕我們沒得肉吃,專門送了點過來!」
看到兩人一進門,耿玉蓮就指著在桌上放著的幾塊臘肉,笑著說道。
陳安微微笑了下,陳平能想到這些,就已經足以讓他暖心了,他搬了椅子,在壁爐前面坐下:「哥,在青溝那邊住著,習不習慣?」
「房子住著挺舒服的,就是冷清了點!」
陳平實話實說。
離大村子四五里地,能不冷清才怪。
在這年頭的娛樂活動,除了串串門,剩下的也就是夫妻之間那點事兒了。
現在離大村子更遠,串門變得更難,當然覺得枯燥。
「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水災過後,分田到戶,有的人是為了能距離自己田地更近些,也有的人為了更方便,在條件好起來以後,逐漸從大村子裡搬出來,到了後來,房屋大半是沿著到鎮上的土路兩邊進行修建,也就漸漸變得熱鬧起來。
「我今天放工的時候又遇到蘇同遠領著狗從山裡出來,他跟我說他前幾天他往錦城跑了一趟,聯繫上了那邊的動物園,明天他要跟他師傅去鞍子溝打豹子,還說已經跟動物園聯繫好了,要抓兩隻小豹子送過去,一百塊錢一隻,要發財了!」
陳平往這裡送肉只是順帶,主要還是想跟陳安說這件從蘇同遠那裡聽來的事情。
陳安也攆山,豹子又一本萬利,他專門跑來告訴陳安,無外乎也就是想看看陳安能不能先快人一步,也得點好處。
「這龜兒還是不死心鞍子溝看到大豹子領著兩隻小豹子的事情,前面好些天蘇同遠就跟我說過了。但是山裡的規矩,不打領著崽子的母獸,不能不守規矩啊!」
陳安微微搖了搖頭。
但陳安不得不承認,蘇同遠比他想像的還要能折騰,居然真的千里迢迢地往錦城跑了一趟,還把事情給聯繫上了。
陳平看了看馮麗榮,又看向陳安:「蘇同遠還說,他在錦城還遇到了董知青」
「真嘞?曉不曉得她住哪裡?」
聽到有董秋玲的消息,耿玉蓮一下子就湊了過去。
「蘇同遠也不曉得,在大街上看到,他出聲打了招呼,結果人家看都沒看他一眼就走了,說是推著輛自行車,打扮得時髦得很!」陳平搖頭說道:「人家都不理他,他上哪裡去曉得嘛!」
「不曉得我那三十塊錢上哪裡去找她要嘛?」
耿玉蓮有些懊惱地說:「我當時就不該那麼輕易地相信她對了,蘇同遠抓了豹子,不是還要送到錦城的嘛,伱抽時間去找找他,如果他還要去,讓他看到那女娃兒,幫我帶句話,讓她還錢,哪怕問個地址都可以!」
陳子謙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告訴你地址你還要親自找上門蠻?那麼遠,出去一趟打個證明,來回折騰,吃的,住的,怕是你要到那點錢,等回到家裡,也剩不下多少了。」
「能夠剩下多少算多少,那是血汗錢,攢那點錢容易蠻,總不能就這麼白白的送人了!」耿玉蓮惱火得不得了。
陳安苦笑著搖搖頭:「老媽,你就莫提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還想那麼多幹啥子!」
誰知道,馮麗榮在一旁添油加醋:「這個事兒我站媽這邊,說得沒錯撒,那是血汗錢,山裡的規矩,事情不成,就該花在她身上的錢都給退回來,都定了結婚日子了,說走就走,倒是容易得很,臉都不要!要是我,不但錢要要回來,還要給她兩耳矢!」
陳安愣愣地看著馮麗榮,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馮麗榮是看到過陳安和董秋玲在一起的,估計也沒少聽耿玉蓮跟她說這事兒,此時倒是和耿玉蓮同仇敵愾。
「我明天要上山,我去洗腳睡覺了!」
陳安覺得自己還是少摻和這事兒,忙著往廚房去倒熱水洗臉洗腳,等回來的時候,還看著兩人在糾結這件事情,大有立馬殺到錦城去的架勢。
還是躺床上去安逸!
陳安不再理會,從客廳和餐廳之間的樓梯上到二樓自己的房間,早早睡下。
第二天早上,陳安還在夢裡,馮麗榮已經早早起床。
她到廚房裡用火柴點燃灶膛里的松毛,塞進一些乾柴,火很快燃燒起來。
然後她忙著涮洗一下灶上的鐵鍋,在裡面放了水,又加入一些米,開始熬煮稀飯。
然後她又從面口袋裡撮了一碗麵粉,用水調了,揉成一個麵團,壓成薄薄的麵餅,找來紅糖,用刀在砧板上細密地切成細末,舀了一勺糖包在麵餅中間,再壓扁,就在灶膛的草木灰里刨出一個坑,把麵團放在灰坑裡蓋上。
她做的是火燒饃,聽著像是北方的東西,但其實蜀地也有,俗稱鍋盔、燒餅、干餅子。
馮麗榮這是在給陳安準備的乾糧。
老輩人為解決在外期間的生活,便帶上了用火燒制的麵團。這種麵團一冷就變硬,時間一久就變壞,不能長期存放。經長期生活實踐後進行了改進,使麵團變薄,麵團就不會變質。
面相雖然不美,但到了山上,只要隨便攏一小堆火稍微烤一下,就會又變得鬆軟,吃起來滿香,回味悠長。
當然,直接吃也可以,就是有點考驗牙勁。
火燒饃烤好從灶膛里取出來拍掉灰,馮麗榮用布包起來,塞到陳安上山挎的布包里,等到稀飯煮得差不多了,她又特意往裡面加了一些冬寒菜的嫩莖葉進去,還往裡面放了一點點豬油,稍稍熬煮後,輕手輕腳地上樓,鑽進陳安房間。
「安哥安哥起床吃飯了,吃了好上山!」
馮麗榮輕輕地喊了兩聲,見陳安沒動,就伸手推了推。
陳安睜開眼睛,分辨出朦朧的晨光中湊到自己面前的是馮麗榮,心念一動,伸手一把將馮麗榮摟到懷裡,跟著身子一翻,將她壓在下面。
「你敢!」
馮麗榮伸著指頭指著他,警告道:「還沒結婚,我可不是那麼隨便的人!」
陳安撇撇嘴:「遲早的事撒!」
「那也不行!」馮麗榮伸手一把將只穿著條褲衩的陳安推到一旁,快速地翻身站起來:「在沒結婚之前,你要是再敢這樣,我就回岩房坪!」
「開個玩笑!」
陳安打了個哈哈,麻利地穿好衣服,然後跟著馮麗榮一起下樓,洗臉、刷牙。
等到了餐廳里,見桌上已經放著冬寒菜拌著煮出來的粥。
粥煮得米爛菜熟,稍稍加了點鹽巴調味,微微的綠稀飯中,冬寒菜的葉莖更深幾分。
陳安拉開餐桌旁的椅子坐下,趕緊趁熱喝了一口,發現用冬寒菜煮出來的稀飯,黏黏的,稠稠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滑利、清香、肥嫩,滑爽他才發現,用冬寒菜煮出來的粥,簡直就是一絕。
馮麗榮也端了一碗坐到陳安對面慢慢地吃著,見陳安吃得稀里嘩啦,香甜得不得了的樣子:「你吃慢點撒,鍋裡面還有,我給爸媽都留起的,還給你準備了幾個上山吃的火燒饃,用布包好裝在你的布包里了,不然早上出去,一直要到晚上才回來,天天這麼搞,時間長了,身體會垮的。」
陳安點了點頭,不得不說,他是越來越期盼結婚以後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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