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幾人紛紛表示說是好東西,陳子謙也不急著多說什麼,轉而去招呼更多村民,都過來嘗嘗味道。
馮麗榮的手腳自然不用說,哪怕是簡單的家常炒菜,味道也相當不賴,吃過的就沒有說不好的。
直到東西被分吃完了,陳子謙才轉頭看向幾個主事的人:「你們覺得,這些東西,值不值得搞?」
「當然值得,山裡面不缺這些東西,就村子周邊這些山溝溝里,都能隨隨便便搞了好多!」
宏元康看看陳安小兩口又看看陳子謙:「你這是有啥子想法蠻?」
「這是我兩個么兒,這兩天從山裡挖來的蕨根和葛根打出來的粉做出來的,我家么兒昨天跟我說了幾句讓我躺床上睡覺都還在想的話。
他說,當隊長,不僅僅是為了完成公社的任務,最主要的是讓大傢伙吃飽穿暖,這才是重中之重!
其實我也曉得,大傢伙這些年下來,每年辛苦,日子卻始終過得拮据,但生活上嘞,始終沒得多大起色,所以也就沒有啥子積極性。
不少人家,不要說余錢,糧食都非常緊張。
所以,我也在想個問題,這段時間也就只能是積肥這些事情,其實很沒有必要,完全可以放到來年抽空的時候再做,這個時候,正是到山裡採挖蕨根、葛根的時候,去山裡挖這些東西回來,一天多的不說,弄出二三十斤粉粉,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這些東西拿來當糧食,也沒得啥子問題,所以我想把積肥的事情停下來,田地也翻得差不多,大家進山,在山裡下雪之前,抓緊時間多採挖一些蕨根、葛根回來,也能讓來年口糧不那麼缺。」
陳子謙這話是當著村民說的,說完後,他看向隊上幾個主事人:「你們啷個看?」
宏元康想都沒想,直接說道:「我沒得意見。」
會計吳朝陽則是猶豫了一下,問道:「東西是各家挖來歸各家蠻?」
陳子謙點點頭:「肯定是撒,各家能弄多少回來,各憑本事,天天混這個工分也不是事情,工分少點,也能更值錢些,都是一樣的。」
「那萬一公社來人,見沒有抓生產,該啷個辦?」吳朝陽又問了一句。
這其實也是陳子謙所擔心的事情。
生產隊的所有事情,都是圍繞糧食生產為核心展開的,就沒有比種地更重要的事兒,做這個決定,就等於一下子把人放開了,其實擔著一定風險,搞不好會被扣上一個帽子,給自己惹一堆麻煩。
「要抓生產,那也該是能吃飽了才有精神撒!」
陳子謙回了一句,想了想,又補充道:「出了事情,我擔著,大不了這個隊長不當了,再說了,我這也是為了大家能多幾口吃的,我並不覺得有啥子錯誤,當然要是有人覺得有意見,也可以到公社去反應,反正我問心無愧。」
吳朝陽笑笑,衝著陳子謙豎了下大拇指:「你既然不怕,那我就沒得啥子意見了!」
陳子謙又看向其他幾人,見他們都點頭,陳子謙當場就把事情給宣布出去。
下邊的人有人帶頭鼓起掌來,然後稀稀拉拉,其他人也紛紛跟上。
顯然,大家都有這想法。
其實,山里不少人家都會做葛粉、蕨粑,倒也不用專門去教,只是一直忙著農事生產,只要天氣好,就幾乎都得上工,一心盯在多混點工分到時候能多分點糧分點錢這件事情上,並沒有去關注其餘那些東西,反正一天得混且混。
既然大傢伙都可以不去爭那些工分,那麼挖蕨根、挖葛根之類的事情,挖回來以後歸自己,又不是歸隊上,那就相當划得來了,一個個也變得興奮。
見事情達成統一,陳安也趁機說了幾句:「到了山上,不僅僅是蕨根、葛根能挖,還有山裡的山核桃、毛栗子、青槓籽都可以弄
毛栗子和青槓籽可以弄回來舂面,也可以吃,山核桃可以弄回來榨油,這榨出來的油可是好東西,一點不比菜籽油差!」
有油有糧,能多積攢一些,度過明年,應該問題不大。
不然的話,單是忙著那點工分,即使手裡有票有錢,到了明年,也不好使,整個蜀地百年難遇的洪澇,那不是開玩笑的。
那幾個月,每個每個月二十斤烘乾甚至被烤糊的苞谷口糧,那日子可就太造孽了。
陳安想到這些的時候,也在想著,得抽個空,想辦法多弄些糧食存放著,以應對來年。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村民們紛紛回家,一家子老老小小地背著背篼,提著鋤頭上山。
這首要忙的,肯定是葛根了,這玩意兒出的粉量大。
陳安和陳平哥兩也忙著往回走,既然家裡要多備些,肯定也不能耽擱,不然要不了幾天,就得往更遠的地方跑了。
接下來幾天的時間,兩家人全都集中在陳安和馮麗榮挖葛根的那片山溝,每天幾百斤的葛根被刨挖出來,背送回家裡,哪怕天陰下雨都不閒著嗯,天陰下點雨,土更鬆軟好刨。
山溝里,宏元康一家來了,還有其他幾戶人家都來了,竟是在幾天下來,將那大片山坡都刨了一遍,然後不得不換地方。
周邊山里,到處都有人,那陣仗,很有種哄搶的感覺。
但陳安樂於看到這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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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附近的葛根挖得差不多,有人開始往更遠的地方去找,有的人則是開始採挖蕨根,相較而言,蕨根更容易刨挖,也都是能當糧食的。
挖回來就是自己的,一家家也是情緒高漲,尤其是看到白花花的澱粉被過濾出來,曬乾後裝滿一個個布袋,那也是相當喜人。
陳安家裡面,半個月的時間,少說也攢下了三百斤葛粉和一百多斤的蕨粉。
眼看差不多了,他也就沒有繼續去跟著忙活,轉而領著一家子,帶著竹竿,上山去打青槓籽。
青槓樹,能結出青槓籽。不知從哪個年代起,山里人便開始把青槓籽加工成青槓旋,流傳至今,這也是一道地道美食,尤其是在彭水那邊。
青槓籽呈褐色,此時早已經成熟,陳安、陳平和陳子謙三人站在樹下,不斷用竹竿敲擊大樹。
青槓籽混著樹葉嘩嘩落下後,馮麗榮、耿玉蓮和瞿冬萍則是便拿著撮箕,將落葉中的青槓籽給撿拾起來。
剛採摘下的青槓籽很澀,不能直接加工成青槓旋。得先將成熟的青槓籽陰乾,再用石磨去掉青槓籽堅硬的外殼。
去了殼的籽還得用清水浸泡去除澀味,同時讓籽粒變軟,得浸泡一個月左右,浸泡時還需勤換水,不然澀味很難除去。
等到籽粒的苦澀味淡去之後,才用石磨將它磨成細細的粉漿,過濾沉澱。一般而言,沉澱後的青槓粉和紅苕澱粉差不多,只是顏色略深。
隨後,只需鍋里加油燒熱,用勺子將攪合好的青槓粉舀出來,旋轉著倒入鍋中,使青槓粉流淌到底鍋上凝成柔軟的粉條狀。
「粉條」之間相互粘連,形成網狀,這便是青槓旋的成品。
剛起鍋的青槓旋比較柔軟,把它晾乾後才能儲存。
一段時間下來,每天固然辛苦,但也都收穫滿滿,非常的有成就感。
就在這天,馮麗榮早起去大圈裡給抱窩的母雞餵食的時候,拿了兩個雞蛋回來問耿玉蓮:「老媽這兩個雞蛋是不是寡了,別的雞仔都出來好幾天,就只有這兩個,一直不見動靜!」
事實上,老母雞都不怎麼管這兩個雞蛋了,開始領著一窩子雞仔,在大圈裡搜食。
耿玉蓮找來手電照著看了看,透過燈光,能清楚地看到裡面小雞的陰影,但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兩個雞蛋是寡了二十二個雞蛋,能孵出二十個雞仔,也相當不錯了。」
耿玉蓮將兩個寡雞蛋送到院外給扔了。
馮麗榮出來的時候,看到陳安正在訓兩隻川東狗崽,一手捧著雞仔送到它們嘴邊,稍微看到兩隻狗崽動念準備去咬雞仔,就會挨上兩巴掌。
他剛才出來的時候,看到雞仔從沒關嚴實的門縫裡鑽出來,兩隻狗崽立刻跑過去追攆,這可就給陳安找到了收拾它們的理由。
不能放任下去,不然,估計這一窩雞仔,包括老母雞,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被它們給禍害掉。
馮麗榮過來看了一眼,順便問道:「今天準備幹啥子?」
陳安想想:「家裡面的青槓籽,缸都泡不下了準備去撿山核桃,回來榨油,核桃油也是頂好的東西!」
「要得家裡今年宰不了豬,只能是從供銷社買豬油了,再加上家裡剩下的熊油,弄些核桃油摻著,明年的油也就不愁了,這四隻豬崽長得挺好,到明年應該能宰上兩頭!」
馮麗榮對家裡的情況瞭若指掌。
只是,兩口子回到廚房,煮了麵條,叫陳子謙和耿玉蓮來一起來吃的時候,馮麗榮吃著吃著,忽然捂著嘴巴往外面跑,隱隱從外面傳來一陣乾嘔聲。
陳安微微皺了下眉頭,連忙跟出去看:「寶兒,啷個回事,身體不舒服蠻?」
「我也不曉得,這兩天時不時就會想吐,尤其是早上起來被涼到的時候!」馮麗榮說道。
「今天就不要去山上了,我領你到公社衛生所看看?」陳安有些擔心地說。
馮麗榮搖搖頭:「應該沒得事,除了早晚偶爾會幹嘔,別的時候我又沒有覺得有啥子問題!」
就在這時候,耿玉蓮走了出來,將陳安拉到一旁:「么兒應該是懷上了!」
陳安愣了一下,上輩子雖然沒當過爹,但他也聽過這些方面的一些事情,之前沒往這方面想,現在經耿玉蓮一提醒,猛然反應過來,狂喜地跑過去,將馮麗榮抱了起來轉圈。
誰知道,耿玉蓮見狀,大驚,趕忙跑過來就朝著陳安屁股踢了一腳:「擠著啷個辦?」
陳安被嚇了一跳,趕忙將馮麗榮放下。
當著耿玉蓮,陳安做出如此親昵的舉動,讓馮麗榮有些不好意思,臉色漲紅,但還是有些不明白地問道:「到底啷個回事哦?」
「你應該是要當媽了!」耿玉蓮笑道。
馮麗榮也是愣了下,隨即神色變得欣喜,忍不住低頭看看自己的腹部。
陳安說道:「等哈吃了飯,我領伱到衛生所讓醫生號一下脈!我還要問哈,有哪些注意事項老媽,我還要幹些啥子?」
內心的狂喜,陳安完全壓制不住,一時間腦袋都有些不聽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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