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錢,如果用來建吊腳木樓,同樣面積的吊腳樓建上三座都沒什麼問題了。
但花了大錢,房子的效果,也是真的好。
好到一向將錢緊緊攥著的耿玉蓮,不但把之前陳安交給她保管的那些錢全部拿出來,還把去年交任務豬的錢也拿出大半,連說值得。
石河子村的人沒少過來看進度,當看到陳平的「四合院」成型的時候,就沒有人再多說一句,更多的是誇讚、羨慕。
大房子,誰不喜歡?
何況還是這麼漂亮的大房子!
但現在也只是蓋好而已,裡面還什麼都沒有。
最起碼,就連廚房裡灶都還沒打造,別的家具更是什麼都沒有。
兄弟兩個回到家裡,吃飯的時候,耿玉蓮從兜里取出一塊布,揭開后里面是一沓連大團結都沒有一張的錢,更多的是一塊兩塊,還有不少毛票子和分分錢。
她將這一包東西放到桌上,推送到陳安面前:「么兒,現在房子已經建起來了,趁著幾個幫你蓋房子的叔叔伯伯都還在村里,找他們把裡面的灶台、火塘弄一哈,再做點家具,不然看著裡面空空蕩蕩哩
這是一百二十三塊錢,你拿著,是你哥結婚後這幾年攢下來留著給你娶媳婦的,蓋房也是正事,房子起來了,還是那麼漂亮的大房子,女娃兒們看到了,肯定也會喜歡,娶媳婦也會更容易些。
娶媳婦的錢,我們再攢!」
她還從沒見過陳安這麼勤快過。
蓋房子是辛苦活計,尤其是石頭房子,幾乎幹啥都是重的。
而陳安這一堅持,就堅持了大半年。
就連一向悶頭苦幹,勞力比他好得多的陳平,也不是一次兩次抱怨說遭不住,但偏偏陳安,從頭到尾,愣是什麼都沒說。
每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忙著往青溝和盤龍灣跑,幾乎沒怎麼休息過,除非下了大雨幹不了什麼。
山村裡的人,一貫的概念是:只要捨得苦,就有盼頭,就一定能過上好日子。
他們不得不承認,陳安完全變了個人的事實。
一家子除了欣慰,更多的是心疼。
埋頭吃飯的陳安抬頭看了眼耿玉蓮,卻是不好意思再接這些錢了。
七個多月的時間,轉眼都已經進入初秋,他是一分進賬都沒有,就連隊上的工都沒上一個,一心撲在蓋房子的事情上,他很清楚,耿玉蓮現在拿出來的,是家裡的全部積蓄。
萬一碰到點什麼事情,連應急的都沒有。
雖然說他蓋房子的時候,背送石頭都背得後背起了老繭,也是非常辛苦,但不得不承認,這大半年的時間,全是家裡人養著。
今年只有陳子謙、瞿冬萍和耿玉蓮三人上工,賺到的工分怕是連一家子的基本口糧都換不夠,更別說有餘錢了。
這錢是萬萬不能要的。
「新房子裡還打啥子火塘,弄個火爐就行了,頂上的煙囪出口都是留起哩
老媽,這些錢你收回去,留著家裡面應急,還需要用的錢,我會想辦法。現在房子已經建起來了,剩下的事情也不用太急,可以稍微緩一緩了!」
陳安將錢推了回去:「休息兩天,我到山上找找,看能不能打到啥子值錢的野物,就即使刨竹溜子也能賺到錢,事情就能解決。」
火爐主要也就是冬天的時候取暖用一下,至於做飯啥的,有專門的廚房,弄個灶台就行了。
這可比在客廳里弄個火塘燒木柴,弄得滿屋子煙熏火燎的強的多。
說完,他轉頭看向陳子謙:「老漢,我還是不準備上工,一天那點工分就幾毛錢,不如攆山來得快。」
經過大半年的時間,陳子謙已經完全適應了他生產隊長的身份。
他自己也是干農活的,清楚什麼時候該幹什麼事情,那些事情純屬是在磨洋工,完全沒有必要像楊連德領著的時候那樣去做。
他理得清清楚楚,事情也安排得妥妥噹噹,倒是沒有聽到任何閒言碎語,上的工少了,但卻更值錢,還能空出不少時間忙自己家裡的事兒,都挺好。
公社的領導來過幾次,每次問起生產隊的生產,他也能對答如流,處處落在實處,也讓公社非常滿意。
「你娃兒真的是很不給面子,讓老子當隊長,結果到頭來,一個工不上,說得過去蠻?」
陳子謙白了他一眼:「這回房子建起來了,該上工還是要上勒,伱看看你,都多長時間沒到大村子裡走動了,還是要跟村里人多處哈。」
陳安笑笑:「這不是一直沒時間撒!」
「還有,你要攆山可以,但是不要一直想著打黑娃子、豹子這些東西,它們是賺錢,但也容易出事。
要打的話,等冬季下雪了,農閒了再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陳安出師打的黑娃子和後來打的豹子,都兇險無比,雖然領著陳子謙他們去打野豬的時候,陳安表現得很有想法,但陳子謙依然擔心。
山里春夏秋三個季節不怎麼打獵,頂多也就是下個套子弄個野兔、野雞,或是挖竹溜子,搞點小動物換換口味,偶爾沒事做,也是到山裡找點熟知的草藥到收購站換點小錢,一切以農事為主。
春季是大部分野物交配繁衍的時節,而夏季林木茂密也不適宜打獵,秋季葉黃紛落,走在林子中,遍地乾脆的葉子嘩啦響,容易驚走獵物,也比較少打獵,而且這些時候,也正是農忙時節。
打獵最適合的還是冬季,尤其是下雪的時候。
到了冬季,已是歲盡臘殘,正值農村閒散時節。糧食已經收到倉里,紅苕藏在窖里,家豬殺了熏在火塘上,外出掙錢的人也回家了,隊上沒什麼農活要做。
人們似乎忘卻了一年的辛苦和勞累,不時到關係好的人家走走,正好邀約攆山。
「我看你還是要跟著上工,就不是攆山的時候。這段時間,包穀已經逐漸飽滿了,等發現有野物來毀壞莊稼,我會安排你們幾個會攆山的去守。」陳子謙想了想說道。
「守莊稼沒得問題,休息兩天,我還是要考慮上山,主要是練狗,為冬季攆山準備,遇到能打的就打,沒得把握的,我也不勉強。
主要也想順便去山上採摘點油桐回來,新房子的木板樓楞、門窗,都需要刷一下,要的量不少。」
想想明年的洪澇災害,陳安是真不敢有多少懈怠。
房子是蓋起來了,但明年一年的糧食就成了大問題。
莊稼遭災,幾乎沒什麼收穫,也只來得及補種一些而已,好幾個月都得吃政府發放的救助糧還是得為明年,多準備些糧食和肉。
得把握好這個秋冬季節,不然明年日子難熬。
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聯繫過馮學恩了!
而且,也該抓緊時間弄些桐油回來,把屋子好好弄一下。
桐油可是好東西,陳安上輩子腿瘸後,也沒少撿桐油果換錢維持生計。
油桐果是球形的,長得非常像石榴。
到了深秋的時候,油桐果就可以採摘了。蜀地山里就有不少野生的桐油樹,所結的桐油果所榨的油就是桐油。
桐油具有很好的防腐、防水、防鏽,還有乾燥快、有光澤等特點,所以用途也是非常廣泛的。油紙傘、斗笠、木材家具防腐等都少不了它。
在這年頭,桐油可是戰略物資,還有不少地方專門種植。
到了油桐果收穫的季節,採摘完了之後,還會去山裡「撿漏」。
看到野生的油桐樹,或者是樹上沒採摘乾淨的油桐果,就會想辦法採摘下來,然後拿回家裡去皮以後,得到的油桐果種子,就可以拿到集市去賣錢。
這時候一斤也就能換幾分錢,再過上幾年能賣到兩三毛錢一斤。
小孩子對這件事情樂此不彼,弄回來以後,能賺點錢幫補家用,也能因為幫忙賺到錢了,少不了得到大人的糖果獎勵。
就連很多大人也會加入撿拾油桐果的隊伍中。
油桐樹的葉片也經常用來包清明粑。
每年到了清明時節,村里不少人家都會做清明粑粑來吃。
就在今年,手頭有點糧票的耿玉蓮和瞿冬萍還專門用油桐樹葉子來包清明粑給一家子吃過。
清明粑,是蜀地在清明節所食用的傳統小吃。
皮為公社糧油門市里用糧票買來的糯面加上地里採摘回來的鮮嫩清明菜,餡是由野蔥、榨菜和臘肉丁等混在一起炒熟而成,上籠屜蒸熟而成。
桐油的葉子很肥大,並且韌性也不錯,包清明粑粑吃起來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但是,在這年頭,還很少有人意識到這玩意通體有毒。
陳安卻是知道的。
他在清明頭一天回家看到耿玉蓮和瞿冬萍桐油樹葉包清明粑,連忙跟兩人說:「這油桐全身都有毒,葉子也有,以後就不要再用來包清明粑了。」
聽陳安這麼說,瞿冬萍和耿玉蓮卻是反應平平。
耿玉蓮不以為意地說道:「一年難得有那麼一次,又不是天天都吃,再說了,吃了那麼多年也沒得撒子事撒,有啥子好怕的嘛?大驚小怪哩。」
「硬是要吃出問題來你們才相信蠻?」陳安一臉嚴肅地說。
見狀,瞿冬萍知道陳安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事,也是擔心真的吃出問題來,連忙說道:「媽,就聽狗娃子,以後再做,換成別的也行撒,萬一真的吃出啥子問題來」
這些清明粑,就雲蘭、雲梅兩個娃兒吃得最多,她也是擔心。
耿玉蓮這才點頭:「現在做都做出來了,啷個辦嘛?」
「肯定不得拿去扔掉撒,只是說以後不要再這樣弄咯!」
陳安看著自家老媽:「不要鑽牛角尖!」
「曉得了!」耿玉蓮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陳安這才笑了起來:「這還差不多!」
大半年的時間裡,招財、進寶兩條青川犬又長大了不少,每天跟著陳安往來青溝和盤龍灣,陳安忙著蓋房子的時候,它們會跟著玩耍了一段時間,漸漸的變得越來越野性,自己整天在竹林和周邊的山林里流竄。
不少次陳安看到它們捕到山裡的老鼠、竹溜子、兔子啥的,雖然更多時候餵的是紅苕或是玉米糊,但依然長得壯碩,已經差不多快成年了。
自從被趙中玉炸過那一次驚嚇到,陳安為了讓它們適應,自己也去弄了幾串鞭炮回來,領著狗子時候,時不時就點一顆炮仗炸一炸,往往這種時候,他會摟著它們,進行安撫。
漸漸地,它們也從一開始的驚慌變得適應,見怪不怪了。
到了後面,陳安點燃炮仗,就扔在自己身旁兩米左右的位置,爆炸的時候,它們也能很安靜地呆在旁邊。
但這只限於陳安,換作別人就不行了。
平日裡,沒什麼事情做的時候,宏山一家也會過來幫忙,甄應全也會來。
宏山見陳安放炮仗馴狗,他也想試試,換來的結果是,放炮仗的時候,招財進寶在炮仗爆炸的時候是沒有驚慌,但炸過之後,就盯上了宏山,朝著他衝過去,狂吠不止,躍躍欲試地準備去撕咬。
要不是陳安及時叫住,宏山就糟了,這把他狠狠嚇了一跳。
招財和進寶,是不怕炮仗了,但是不代表它們不記恨放炮仗的人。
這心理陰影,算是走出來了。
但陳安還不知道,等到上山用槍,它們又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得到山上好好訓練一下。
想起槍,陳安又有些頭疼。
本來還盤算著用建房剩下的錢去弄把雙管獵槍的,現在看來,這個秋冬季節,也只能用現在的火槍將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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