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攥衣服拎垃圾,右手提斧頭,科拉肯已經沒有多餘的手了。
他只能呆站著,沉默半晌,默默給個回應:「嗯。」
沈皿盈沒有立刻放開他,特意多讓這溫馨的時刻停留了一會兒,藉此掩飾好險說錯台詞的尷尬。
沒找到能摟腰下手的地方,手虛抬在半空實在累,她只能努力維持這個擁抱的姿勢,趁他沒注意,上下扒拉了兩下,尋找可以落手的地方,然後成功拽住了他的腰帶。
單薄一條蛇口腰帶,應該很容易就能解開,容易到在其餘各處齊全的裝備的映襯下,顯得很不受當事人重視。
輕鬆多了的同時,沈皿盈也感知到了那條腰帶的單薄,不合時宜地走了下神,難免擔心他會倒霉地栽倒這方面上。
反正如果對面是她想要阻礙他靠近的話,她鐵定第一時間薅斷這人腰帶,讓他狼狽地拽著褲子手忙腳亂。
有可行性,沈皿盈沉思片刻,決定為自己著想,並沒有提醒他。
科拉肯有點不適應身體接觸,但這次的動作和話要比之前的正經多了,他的心還是不可避免的軟了一下,在想是不是該騰一隻手出來,也反抱一下。
似乎就是他想要那種家庭的感覺。
就是身上裝備太多,好像是隔著空氣在擁抱,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溫度和觸感。乍一聽有點可憐,這對於他來說卻非常不錯,是可以接受的第一次。
如果之後都能這樣就好了,對他心臟和精神狀態都很友好。
一陣窸窣,科拉肯剛艱難地拍了拍她的後背,然後就聽見她用喊『老公』時一樣的語調,洗腦般地跟他深情重複——
「女寢A樓2層204號2號床行李箱與柜子里的零食,女寢A樓2層204號2號床行李箱與...」
畢竟他是去工作的,還是奇里乞亞大學那個危險的地方,順便拐去拿行李聽著就不合理,沈皿盈其實沒太抱希望。
但她耳朵動了動,聽見科拉肯默默地又「嗯」了一聲,不作假。
扔垃圾「嗯」一聲,取行李又「嗯」一聲,應該是挨個都應答了一遍,然後就手裡各自拎了一堆東西,艱難地轉身開門走出去了。
門被推上,徹底隔絕了那道大包小裹的身影,沈皿盈站在原地,和正前方的門板面面相覷,有點懵。
「他真走啊?」
這人真的轉身就把她留在這裡,自己奔赴危險區了,完全不擔心她會跑的樣子。
對著門把,抬手,隔著一片空氣握起拳頭比劃,由此確認自己的行動確實極其自由,沈皿盈一時不知作何感想。
他離開前甚至都沒做什麼預防行為,比如說拿繩子給她捆起來,把門堵得嚴嚴實實之類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業務還不夠熟練,把這事兒給忘了。
總不能是真被那幾聲老公給喊住了吧?
她嘖了一聲,雙手抱胸,瞭然地搖頭,覺得不應該有這麼簡單。
為了暫時留在這裡,她確實是放棄了一些尊嚴,甚至順勢改口喊老公,不過畢竟這又不是她母語,非母語稱呼沒那麼羞恥,她就當這傢伙名字叫老公,其實接受度還不錯。
就是不知道他那邊怎麼樣。
餘光偷瞥那扇門,沈皿盈猶豫了片刻,沒有貿然行動,而是躡手躡腳地湊到門邊,把耳朵貼在門上,悄悄偷聽外面的狀況,不確定那傢伙是不是在故意試探自己。
嘴上相處得還算自然,但她不知道科拉肯到底有沒有相信她。
他那麼沉默,不給看表情,除了應答些不重要的話外,沒有任何評價的話語,人冷靜鎮定的異常,搞不清是真的信了她那句老公,還是實際在背地裡冷眼看戲。
說實話,那幾聲老公,其實喊得挺拙劣的。
不管目的是什麼,這人竟然還有心情陪她玩,那就是還不著急。
沈皿盈咬著指甲,垂眸盤算,猜測各種可能,背地裡在提防著那傢伙。
僱傭兵,他們來這兒幹什麼,還專門去大學,之前怎麼不見來?偏挑這時候?
有這目標與身份顯著,科拉肯偶然撿她回來的可信度就降低了,沈皿盈很難不懷疑他是不是知道點什麼,或者是他背後的勢力知道點什麼,故意找上她的。
可是這傢伙一點重要的都沒透露,分外擅長按兵不動,沒有留出弱點和突破點。
問不出來什麼,沈皿盈拿他沒有辦法,只能背地裡磨牙。
沒辦法,那就只能先順著他那【建立家庭關係】的理由來了,那麼大一隻震懾在那裡,她這點小力氣和小身板真的打不過。
她就是個乖乖念書的可憐女大學生,怎麼就被危險可怕的僱傭兵捉了過來。
心中感慨著,悲傷難過地吸了吸鼻子,沈皿盈隨手扭了扭門把手,下一句就想哭訴說「不僅被抓,還被鎖屋裡」來著。
把手擰動得毫無阻礙,順暢絲滑地旋轉半圈,然後嘎吱一下,門開了條縫。
「...」這人竟然還沒鎖門。
沈皿盈搞不明白他了。
想說的話被懟了回去,她對著那條縫沉默了幾秒,掩飾尷尬那般哼笑了一聲,又順手給拽著關上了。
手機里下了反詐app,腦子裡讀過孫子兵法,這點手段對她來講根本不夠看。
一定是陷阱,故意詐她出去,指不定外面就蹲守了什麼。她才不會被誘惑。
因為她根本就不想出去。
「狡猾的僱傭兵,」沈皿盈眯起眼睛,「你最好是能想得起來去女寢樓。」
她是想要自己的行李,畢竟這裡東西就只有一份,卻兩個人住。
但如果他沒活著回來的話,一份就正好夠用了。
不過有關兔子的事情,她倒確實也沒說謊,兔子熟悉她的氣味,會自動劃分到同伴的範圍里。
但它們腦子也不傻。
是就此放過科拉肯,還是誤以為她遇害,選擇幫忙報仇,那就都說不定了。那群兔子考試時候坐她前面,腦子比她好使得多,沈皿盈真的猜不出來。
不過她握住拳頭,還是給了科拉肯點鼓勵,雖然他聽不到:「老公,你要加油哦。」
別的不說,其實她還挺想要柜子里的螺螄粉的,從老鄉那兒買過來可不容易了。
...
科拉肯暫時還不知道沈皿盈那邊的小心思。
裝甲車駛向奇里乞亞大學校區,他沉默地縮在最角落的位置,等著抵達目的地。
任務期間,小隊成員一般是住行都在一起,方便行動和制定計劃。
但科拉肯這次來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也並不習慣跟他們相處,就自己在外面找了個離得還算近的地方。
他們確實不太熟,也沒熟起來的機會。
科拉肯坐在最裡面,低頭檢查用品,根本沒有加入對話之中的意思。
他今天沒帶頭罩,只是腦袋上套了件黑衣服就來了,其他隊友就沒這麼隨意,他們頂著各式各樣的怪物腦袋,擠在一起,怒罵不靠譜的新上司,聊著天打發時間。
大致掃了眼,有許多新面孔...新頭罩面孔,聲音也大多陌生。
唯獨瘋狂罵人的那道聲音突出又熟悉,聽著像是個很年輕的小伙,頭罩是頭戴金冠的白鷹,代號菲尼克斯,科拉肯之前跟他組隊行動過好幾次,對他很有印象。
因為他罵人特髒。
菲尼克斯正在惋惜自己年輕的生命:「被政府徵用之後,越來越沒人權了。」
他們原本有專門的pmc企業化公司,私人防務承包商,跟著公司干,出價高可以受僱傭於任何人,純粹為了錢而賣命。
奇美拉怪物潮爆發之後,據說政府力量受到打擊,警備力量大幅縮減,因此決定將他們徵用收編。
以前領政府業務訂單都得匿名,這回情況特殊不用演了,直接徵用。
但根本沒好到哪裡去,倒不如說更糟糕了。
之前跟人打,不受國際法保護,死就死了,沒處說理,也沒人心疼。現在被徵用,說是可以協助進行交涉,避免被敵方起訴,但敵方是怪物,瘋了才起訴他們。死了還是沒處說理沒人心疼。
真就是一次性的唄。
甚至這次還臨時換任務,和來得時候說得完全不一樣,怪不得一直不火力推平,原來是有東西想要,等著把他們扔進去找呢。
「賣我們賣得也太黑心了吧。」菲尼克斯啐了一口。
「行了,湊合干吧,大不了見勢不妙就跑唄,」紅眼蒼蠅腦袋倒是無所謂,「你知道的,反正我們這行也沒什麼信譽。對了,科拉肯沒來嗎,他不在的話這次任務可不太方便啊。」
聽見自己的代號被提起,科拉肯歪了下腦袋,不過動作幅度並不大,眼睛偷偷朝他們那邊瞥了一眼。
奇怪,沒發現他嗎?
那正好,畢竟他這次來也不是為了任務,他中途變了注意,是來給人拿行李的。
菲尼克斯也沒找到另一個熟悉的隊友:「廢物。壞了,三頭犬那小子也沒來。」
「嘖,還是做孤狼的勇猛,可不能做狗,畏手畏腳的。」
科拉肯不贊同這種說法,他在心裡無聲反駁,有自己的堅持。
狗受傷了回家有藥和雞腿吃,狼受傷了回去就得等死。
「說起來,對講機里說話的上司怎麼變了,最之前那個呢,不幹了,這就拱手讓人了?」
紅眼蒼蠅:「哦,出軌成癮,2天前被老婆連捅19刀捅死了。」
「活該,希望他老婆沒事。」菲尼克斯完全不同情。
科拉肯一直在旁聽。他眉頭微皺,想起了那位上司,從自己被對方招進來,不,見到對方的第一面,那傢伙身邊就女人不斷,這個死法竟然讓他一點都不意外。
本來還有事情想問原來的上司來著。
這麼大個反面示例擺著,他感覺自己又上了一課:不珍惜家庭的人果然會遭報應。
另外的隊友:「都是拋棄過往的人,早都和正常人生脫節了,他關鍵時刻竟然還惦記搞這個,真厲害。」
科拉肯無聲否認。脫節的是他們,他還沒有。
「成家影響工作,是累贅,還會成為被挾持的弱點,惦記著還怎麼自由揮灑生命。有家的誰幹這行啊。」
這一點確實是有其中的道理,科拉肯垂眸沉思,沒法反駁。
紅眼蒼蠅:「再說了,像我們這樣的,不幹這行還能幹啥啊,上哪兒找工作去。」
科拉肯轉了轉眼睛,為難起來。
「你有手有腳的沒活干?」菲尼克斯嗤聲,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不樂意干別的就付出一下身體,找個男人或女人養嘍,沒條件啃老的廢物。」
吵嚷期間,車子已經在奇里乞亞大學的後門停下,車門打開,一群人熟練地跳下,準備開始這次的任務了。
有人繼續剛剛的話題,想再聊幾句,緩解緊張:「行了,少說幾句吧,你是不是看他比你高,不順眼。」
「你又多高?」
「198cm。」
菲尼克斯沒看得起他:「大糞也能堆這麼高啊。」
直到一群人都下了車行動,走出一段距離後,科拉肯才默默地走出來。
好險,差點也被罵進去。
跟著進入校區,他按照臨時改變的計劃行動,沒跟著向更深處推進,而是走在最後面,腳步忽地一拐,進了旁邊廢棄的女生宿舍樓。
他們剛剛的聊天確實有點道理。
可是,他現在跟這群孤家寡人、要想盡辦法緩解壓力、死了也沒人心疼的傢伙不一樣。
他有家庭。
他要辭職。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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