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張琰熬煎的期末考試結束了,同學們再次各奔東西,《機械原理》這門課程不及格的結果讓張琰如鯁在喉,帶著這種失落他跟武軍強、田慶文、王小玲這些陸風老鄉一起踏上了回家的列車。讀書都 www.dushudu.com
一路上,武軍強對自己的一門掛課滿不在乎,跟王小玲有說有笑。
「你不帶上書,明年補考要是再過不了,可怎麼辦?」王小玲說。
武軍強剝開一根火腿腸塞進嘴裡,深邃的眼窩裡一雙無所畏懼的眼光移到她身上,他邊嚼著火腿腸邊說:「活人還能讓尿給憋死?你操心你自己,別成天鹹吃蘿蔔淡操心!」
這個暑假武軍強開了眼界!
他跟著他的柱子哥幹了一件大事,他親眼見到了從礦石里呈現出金燦燦的黃金,那一刻他屏氣凝神,心怦怦直跳。
密岩縣的金礦從上世紀八十年代就開了,到了九十年代初,礦里越來越貧乏,許多礦漸漸就挖不出礦石了,沒有礦石自然就煉不出金子,這個礦也便廢棄。武軍強他爸認識了那個高人土專家後,終於,從這個礦的走向和洞內礦石成色判斷,再往前打二三百米還能挖出礦石,而且礦藏很豐富。
經「高人」這麼一說,武軍強爸爸就再召集人馬重進金礦。
他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柱子。
柱子陸風鄰省的歡嶺省人,到了密岩後,先是在別人礦上幹了幾年,有一次,柱子的礦主和鄰礦爭礦時互毆,發生了流血事件。由於對方事先雇了些打手,就在雙方爭吵之時,對方突然手持鐵棍和洋鎬向柱子和礦工們衝來……
柱子吃了大虧,他被重重地打倒在地,渾身抽搐,口裡鼻里全是血,打手完成任務後一鬨而散。隨後,柱子礦主的礦口傳來「嗵」的一聲巨響,礦口被炸塌了。
柱子是被給礦工做飯的一個女人和一名年輕男礦工救下的。
女人和一名年輕礦工帶著滿身是血的柱子,坐著農用三輪摩托車朝山下的縣醫院趕去,三輪車一路顛簸著,一個個山坡被拋在身後。風在吹,血在流,柱子昏迷不醒,那個女人隔一會就「柱子、柱子」地叫著,生怕他再也醒不過來。
柱子醒來時已經躺在密岩縣醫院病房裡了,吊瓶和各種儀器的管子插滿全身,頭上白色繃帶上滲出了血,醫生用氧氣面罩給他供氧。
「你們老闆叫什麼名字?」透過病房門上橢圓形的玻璃,柱子隱約看見兩個身著警服的人正在詢問送他下山的礦工。
「王大崗。」礦工說。
「你們鄰礦的老闆叫啥?」民警繼續問。
「這個……名字我不知道……別人都叫他二瞎子……」礦工說。
「又是二瞎子……羅巨權!」兩個民警相互看了一眼。
「你跟我來先做筆錄。」民警給這位礦工說完後,突然推開病房門看了看身上沾著血漬的女人問,「你!也是礦上的?
女人點點頭說:「是。」
「你也來,都來。」民警說著轉身要帶他們走。
「警察同志,我們沒有錢,醫生說柱子要趕緊做手術,要是沒錢,藥就停了……警察同志……」女人央求說,「求求你們幫幫柱子……」。
「沒錢?去找你們礦主!」民警說,「走,先做筆錄。」
女人被警察帶出病房後,她踮起腳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看了看柱子,表情里滿是擔憂。
這起流血事件中雙方均有人受傷,兩個工友做完筆錄後,又回到病房。見柱子雙目緊閉,以為他睡覺了就聊了起來。
「要不是剛才民警說,我們怎麼能知道在這件事情的背後竟然是這樣?這並不是鄰礦二瞎子爭咱們礦的山頭,而是咱們老闆王大崗要強占人家二瞎子的礦……」年輕礦工說,「上個月,王大崗的人在縣城美樂門娛樂城和二瞎打過一架,二瞎子吃了大虧,被王大崗的人打傷了,二瞎子手下一個人被打成了重傷。這次他們到礦上滋事就是為了踏平王大崗的礦,是報仇。民警還問我參與美樂門的打架沒?我光聽說過美樂門,咱哪有錢去那個地方?」
女人問:「現在咱們應該找誰要錢?沒藥費了……」
「警察說王大崗已經跑了,公安局也在滿大街找他。咱們礦上的皮娃把對方一個人的耳朵給咬掉了,二瞎子也在找咱老闆給人家墊錢看病。」這個礦工說,「民警說在案子沒結案前,各看各的病。」
柱子並沒有睡覺,他倆的對話他一字不差地聽到了,一行清淚從氧氣面罩邊沿滑了下來……
醫院的催費單放在柱子枕頭邊,打打殺殺這麼多年,這會居然躺在病房裡無錢醫治,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這話是多麼的痛徹心扉。突然,柱子一把拽掉吊瓶,揭掉氧氣面罩……
「兄弟,我不治了,沒錢我就死……」痛苦的柱子面目猙獰,他掙扎著對年輕礦工說,「兄弟,你把我背出醫院,扔在外頭就行……我這命賤……這錢咱沒有,也花不起……」
柱子還想掙扎著起來,但巨痛讓他「啊——」地叫了一聲,額頭上冒了一層冷汗,終究沒能起來。
「柱子哥,你左腿受傷了……走不成……」年輕礦工說。
「啊——」病床上傳來了悽慘的哭聲。
催費單發了一次又一次,醫生一再說實在繳不起費了就轉院,醫院的欠費也可以不結。
柱子兩天來一口東西也吃不下去,他在腦子裡一遍遍的搜索可以借到錢的人,最後,他想到了他!就是去年替礦主收「買路錢」時,遇到的那個姓武老的人!他記得,當時武老三還說:「我很喜歡你的性格和仗義,我交定你這個朋友了,以後有事儘管說。要找我就來縣城味美樂飯店。我姓武,武術的武……」
想到這裡,柱子便打發年輕礦工去味美樂飯店找這個姓武的男人。柱子覺得那個人渾身透露著一種沉重、霸氣和江湖氣息,像江湖上大哥。
工友跑了三次都沒見到人,最後,還是按柱子說的那樣,主動向前台服務員報出了「柱子」的名字後,才見到武軍強的爸爸,此人正是武老三。武家在這一帶開金礦的共有三人,他年齡排第三,人稱武老三。
那位工友把情況說完後帶給柱子的話是:武老闆今天有事來不了,但會先派人送錢來,讓你安心治療,一定要把病治好。
兩個半小時後,兩個陌生男子出現在柱子病床前,他們將一個包放在柱子枕頭跟前說:「老闆說讓你先看病,別的事不用考慮。」說完轉身就走。
包里裝著五萬元現金。
在醫院治療的三個月時間裡,柱子每每想起這個場面就被感動的淚流滿面,他知道武老三是他在他鄉異地,生命垂危時的再生父母。如果沒有他的幫助,他肯定非死即殘。
「我這條命是武老闆給的……」在病床上,這樣的話他說過一萬次。
事發後他們的礦主王大崗逃之夭夭,一男一女兩個工友見他手術後病情一天天好了起來,便相繼回了各自的老家。他們說這,離開這個這個地方這一輩子再也不來金礦,不光自己,子子孫孫都不准來這種地方,寧願跪在街頭不要尊嚴地討飯,寧願讓行人往他們身上吐口水,只要看到自己身上沒有流血,沒有缺胳膊少腿就滿意了。
柱子非常感謝那個女人和礦工,他們離開密岩後他再也沒有見過。他們跟他一樣,都是背井離鄉來這裡打工的。柱子知道他們是他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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