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安魂曲 第二十六章 放逐

    葉小釵挪動雙膝，繼續一步一叩首……

    「娘……」天魔雙目圓瞪，爬起來就要撲向雨中的葉小釵。

    嘭！龍擎天一拳將天魔打了回去，「你還沒有覺悟？」

    天魔又爬了起來，揮拳打向龍擎天的胸口。

    龍擎天不避不讓，胸膛一挺，迎上天魔的拳頭。

    嘭！天魔被反彈回去，重重跌倒在屋檐之下。

    天魔失去了理智，再次爬起來，撲在龍擎天身上，張口就咬。

    龍擎天皺著眉，任天魔咬著自己的肩膀……

    「二哥……血……在淵你快停下……」龍化及看到龍擎天肩頭的衣衫被血染紅，不由大是驚慌。

    龍擎天緩緩道：「在淵，如果哥哥能夠替你受罰，哥哥一定會去做。只是你仍這般執迷不悟，哥哥值得嗎？」

    天魔一呆，緩緩鬆口。

    龍擎天低聲道：「在淵，你記住了，因為你的自私，今日你害五娘受苦，害二哥與長兄反目。希望你在他日做任何舉動前，先考慮考慮別人。」

    天魔怔怔道：「自私……」

    龍擎天衣袖一揚，「你們兩個在這裡呆著！」說罷邁步走向雨中。

    噠噠噠……戚總管邁著小碎步趕到葉小釵身邊，啪一聲張開了一張大傘，「葉妃……你先起來，我們再從長計議，我剛才和戰兒交談過了，這孩子……硬得狠……擎天……你……怎麼流血了？」

    龍擎天微微一笑，「舅舅，有勞你了，讓我和大哥談。」

    戚總管道：「擎天，你勸勸你大哥，這一百鞭笞，可不就把在淵打死了？打死了弟弟，你大哥日後也討不了好去，你快去，快去！」

    龍擎天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忽然大喝道：「龍戰！你與我的一戰還沒有結果！」

    葉小釵驚得一顫，「擎天……」

    龍擎天道：「五娘，若要保住在淵的小命，你不要干涉。」

    葉小釵嗚嗚哭道：「淵兒，你可滿意了嗎？你看你把你二哥逼到了何等田地？日後你可記得你二哥嗎？」

    天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心中五味雜陳。

    龍戰站在迴廊之上，冷冷看著雨中的龍擎天，「很好，我就知道你還沒有盡力。二弟，你這麼多年刻意表現得渾渾噩噩所為何事？」

    龍擎天道：「我只不過想平平安安做個王族後裔，沒有跟你爭奪的心。在淵的境況已經如此，還有人視他為世子嗎？」

    龍戰淡淡道：「擎天，你是這樣想你大哥的嗎？」

    龍擎天抬頭看了看天，「大哥，在雨中我占有優勢，你別怪做弟弟的占你便宜。今日若能免了在淵的鞭笞，日後弟弟任你處置。」

    龍戰道：「擎天，小小年紀就這般會刁買人心，大哥才是不敢輕易得罪你。」

    龍擎天皺皺眉，「大哥，戰吧！」

    戚總管皺著眉，「你們兩兄弟……」

    「戰！」

    龍戰呼吸之間已經欺近龍擎天的身體，面對一個難纏的魔法師，龍戰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轟！龍擎天的周身冰晶飛旋，漫天雨水被龍擎天的魔法俘獲，聚集在他的身邊，竟瞬間凝成了一條冰龍。

    嗷……冰龍在龍擎天身周盤旋著，以切割之力回擊龍戰的攻擊。

    龍戰一驚，硬生生止住身形，變拳為掌，揮出一道勁風，並瞬間藉助掌風之力向後退去。

    「混沌冰龍！」龍擎天大喝一聲，圍繞在身周的冰龍立刻激射而出，直奔龍戰胸前。

    混沌冰龍罩大成的法師，已經超越了大魔法師的境界，龍戰自然清楚一個魔導師的全力一擊意味著什麼，以自己目前的實力是萬萬不可以硬拼的。

    啪！龍戰急退的身體撞上了迴廊的石柱，此刻的黑龍王長子已經退無可退。

    「戰龍狂舞！」龍戰背後有了依靠，穩住身形，雙臂在胸前急速揮動，竟也有樣學樣，將漫天雨水吸引到胸前，凝成七八條水龍，狂舞著攪向龍擎天的冰龍。

    轟轟轟！冰龍與水龍猛烈碰撞，龍戰身形一矮，幾乎是貼地滑向龍擎天。面對元素法師，武者的唯一選擇仍是近身作戰。

    龍擎天指訣一捏，另一條冰龍在身周急速成型。

    龍戰心中更驚，尋常魔導師施展「混沌冰龍罩」已屬不易，能夠在彈指間連續召喚冰龍的魔導師，在天草大陸上他還從未聽聞。

    「難道我這二弟已經是大魔導師？不可能……」龍戰不得不放棄了近身作戰的打算。在魔導師等級以下，同等級的武者相對魔法修煉者具有壓倒性的優勢，因為在這個階段的魔法師防禦力很弱，根本阻止不了武者近身野蠻攻擊，而魔法修煉者一旦步入魔導師的境界，同等級的武者就不再具有優勢。在一個魔導師的「混沌冰龍罩」前，只要魔導師不動，相當等級的武者是近身不得的。

    在天草大陸，元素魔法師的等級分為九等——魔法士——魔法師——大魔法師——魔導師——大魔導師——法王——大法王——聖法王——元素掌控者。如果說龍擎天已經是大魔導師，那麼他的實力已經可以和黑龍王比肩。這樣的實力，不是他龍戰所能比擬的。

    龍戰立在雨中，龍擎天也紋絲不動。

    龍化及靜靜坐在地上，喃喃道：「這還不是魔導師的混沌冰龍罩……只是因為極端的水元素天賦……二哥的等級尚未突破大魔法師境界……」

    龍戰凝視著盤旋在龍擎天身周的冰龍，信心在一點點流失。他很清楚自己的實力。十三歲就已經有龍武宗等級的實力，這在龍族中絕對也已經可算是翹楚，但是面對十一歲便練就「混沌冰龍罩」的龍擎天，他就得找個地縫鑽下去了。

    「為什麼……自五歲開始，我就苦練不輟，這八年以來，我在家裡的時間加起來都不超過一個月……因為我的刻苦，在同齡的龍族後裔中我不輸於誰……為什麼我這樣辛苦的付出到頭來還趕不上這稀鬆懶散的二弟？為什麼……」龍戰忽然感覺嘴裡很苦，八年的艱苦修行歷歷在目，如今看起來就像一個笑話，刻苦依然趕不上天賦。

    「難怪父王不立我為世子……我的資質就真的那麼差嗎？」備受打擊的龍戰慢慢轉為自慚形穢……

    雨仍在下，龍擎天暗暗鬆了口氣，二次強行運轉「混沌冰龍罩」已經幾乎耗盡了他的精神力量，如龍戰強行攻擊，他除了防禦將不再有餘力反擊。

    龍戰慢慢垂下了手臂，「擎天，不需要戰了，你贏了。」

    龍戰的聲音聽起來是那樣的苦澀。

    冰龍慢慢消失，龍擎天道：「感謝大哥，我替在淵給大哥磕頭。」

    龍擎天雙膝跪下，對著龍戰嘭嘭嘭磕了三個響頭。

    天魔看在眼裡，胸中一陣翻湧，「換做是我，我可能給人跪下磕頭嗎……二哥在替我受辱……可我為什麼要你替我？」

    龍戰轉過身去，不正面接受龍擎天的叩拜，「二弟，你雖然贏了，但是我仍是黑龍王府的長子，在你成為下一任龍王之前，家法依然要由我執行。」

    龍擎天的身體僵住了。

    「鞭笞可免。」龍戰淡淡道。

    葉小釵渾身一顫……

    「但是鞭笞之後的責罰不能免。」龍戰滿嘴苦澀，「龍在淵不孝犯上，即日發放落月，十年不得回龍吟。」

    龍擎天的拳頭慢慢握緊，「一個六歲的孩童，你發落他到邊城，這有什麼區別？大哥，再戰吧！」

    「會有一戰的，但不是今天！」龍戰邁開大步離開。

    龍擎天霍然站了起來。戚總管一把拉住他，「擎天，你夠了！這樣的結果已經很好了，你非要和所有的人反目嗎？」

    龍擎天掙脫戚總管的手，邁步向龍戰追去。

    葉小釵撲到龍擎天腳下，張臂抱住他的腿，「擎天，好孩子……不要繼續了……五娘一生銘感你的大恩！」

    龍擎天咬了咬嘴唇，雙手扶起葉小釵，「五娘……擎天沒用……」

    葉小釵流淚道：「擎天，不要這樣說，太難為你了，五娘給你磕頭了……」說罷便欲跪下給龍擎天磕頭。

    「五娘！」龍擎天大喝一聲，驚得葉小釵一顫。

    「你也分得太清楚了，我是在淵的親哥哥！」

    噠噠噠……龍化及奔入雨中，「娘，快回去吧，別生出病來。」

    龍擎天掃了一眼正在屋檐下怔怔發呆的天魔，嘆了口氣，「在淵你過來。」

    天魔在雨中緩緩行走，也許今天的這一幕他將永遠不會忘記。

    「扶著五娘，回去！」龍擎天從戚總管手裡接過大傘，將葉小釵母子三人籠罩在傘下。

    天魔渾渾噩噩扶著葉小釵，回想起了前世主人的婦人之仁，回想起了沉星在死亡世界的忍辱負重，不由一陣恍惚，「我從哪裡來？我似乎從來沒有真正做過一個人，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所作所為會給別人帶來厄運……」

    北苑。

    天魔仍在忽明忽暗的燭火下發呆。

    葉小釵換上了乾燥的衣服，龍擎天開始細心地為她包紮額上的傷口。

    「擎天，五娘真捨不得你。」葉小釵微笑道，「你不要擔心，我們在落月會過得很好的。」

    龍擎天的手停了一下，他自然知道葉小釵的意思，實在不忍心破滅她最後的希望。

    「五娘……」良久之後，龍擎天沉重地說道，「您是不可能跟著在淵去落月的。」

    葉小釵渾身一顫，「擎天……」

    龍擎天道：「身為龍族的妃子，你不可能離開王府。這萬里之外，只能是在淵的獨行。」

    葉小釵努力控制著自己不暈厥過去……

    龍擎天嘆了口氣，「五娘別怕，我會僱人跟隨在淵去落月並照顧他的生活，不管怎麼樣，在淵也是王子，只要平安到達落月，他就是那個封地的主子，再不濟也會有下人供驅使。」

    葉小釵用力咬著嘴唇，想想即將要與幼子分離，不由悲從中來。

    「娘，你別擔心，我和四弟一起去，我會照顧好弟弟的。」龍化及淡淡道。

    龍擎天看著龍化及，「這萬里之遙，……」他本想說旅程艱險，要龍化及不要衝動，但是為了不惹葉小釵傷心，一句話硬生生吞了下去。

    葉小釵流淚道：「化及，好孩子……你也只比淵兒大幾個月，娘不能這麼自私，你留在娘身邊……」

    龍化及搖搖頭，「我從小就和在淵睡一個被窩，他不在，我也沒有什麼滋味，我們兩個在一起相互照應，兄弟同心，相信什麼難關都能過去，恕孩兒不孝了……」

    葉小釵拼命搖頭，「不行，化及，你不能去……」

    天魔嘿嘿冷笑道：「這算什麼？好漢做事好漢當，你們這算什麼？」

    龍化及怒道：「你還嘴硬？若不是你愛惹禍，我們會和娘分開嗎？」

    天魔一腳踢開面前的凳子，奪門而出。

    「淵兒……」葉小釵心下又氣又苦，實在堅持不住，暈了過去。

    龍擎天與龍化及手忙腳亂地搶救葉小釵，也顧不得天魔這個死不悔改的惹禍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