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安魂曲 第七章 寄生

    葉小釵雙膝跪在地上，「老祖宗保佑……淵兒好轉了……淵兒好轉了……」

    「哦……」龍天行如夢初醒，「難道這個女子正是百花谷主？天啊……是我龍天行眼拙啊……」

    葉小釵親吻著自己兒子的臉龐，「老祖宗保佑……這是淵兒的福澤啊……天哥，我們的善心終於還是有回報的，你說是不是？」

    龍天行看著躺在搖籃內的李嬤嬤的兒子，微微一笑，「是啊，也許真的逢凶化吉了，我就依了你，認這孩子為義子，賜龍姓，更名化及！」

    天魔看著眼前這笑意盈盈的一男一女，心中忽然有種莫名其妙的感動，「這也許也是愛吧……莉莉安……」

    深夜，東苑。

    「你都聽說了嗎？那廢人能夠發聲了！」戚妃在燈下走來走去。

    「妹妹……你……」戚總管感覺一陣緊張。

    「我擔心青龍施了援手，將這廢人救轉過來了。」戚妃皺眉道。

    「我聽說王爺為見青龍，把青龍令都交出去了……」戚總管吶吶道。

    「哼！他何曾對戰兒、擎天這樣好過？」戚妃的雙眼已經噴出火來。

    戚總管感覺背後一陣寒冷，「妹妹，王爺對這孽種實在是太看重……如若再對他下手……」

    戚妃呼地轉過身來，「你怕了嗎？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我被葉小釵那賤人趕出黑龍府？到那時，你跟著我一起沿街乞討嗎？」

    戚總管低著頭，不敢做聲。

    「我本以為，這廢人會一日日虛弱下去，沒想到……」戚妃走到床邊，緩緩坐了下去。

    「妹妹……不管你聽不聽得進去，這個時候我們萬萬不可輕舉妄動。這廢人是不是能活下去還是未知之數，我們不能冒險。一旦事敗，不但我們沒有了容身之地，戰兒和擎天也會受重大牽連……我們不能不忍啊！」戚總管皺眉道。

    「忍？你叫我如何能忍？自從葉小釵這賤人進了黑龍府，天哥幾乎都不再搭理我了，你叫我忍到什麼時候？」戚妃雙手攪著床單，似乎想將那華貴的布帛撕碎。

    戚總管心中暗嘆：「這婦人的眼光啊……心狠手辣是夠了，只是這涵養……如何能成大事……」

    「我不管，你得儘快給我解決！」戚妃開始耍潑。

    戚總管直了直腰，「蠢材！你再這般愚蠢，連我都不想再跟你謀事！」

    戚妃一呆，「你叫我什麼？」

    戚總管呼出一口長氣，「你還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嗎？還在這裡頤指氣使？你若有葉小釵三分的心機，也不致於拴不住自己男人的心！」

    戚妃徹底呆了，伸指指著戚總管，不住發抖，「你是什麼意思？你也不想想，你今日的地位依靠了誰？」

    戚總管冷笑道：「不管怎麼樣，我也是你哥哥！這些年，如若不是我在你身邊為你出謀劃策，你早被鄭妃、魯妃趕出去討飯了！」

    「你……」戚妃忽然像泄了氣的皮球，軟軟倚在床上，說不出話來。

    「若想挽回敗局，挽回你男人的心，保住你正妃的地位，從今而後，你得聽我的，而不是你對我指手畫腳！」戚總管冷冷道。

    「嗚……哥……我該如何是好？」戚妃終於服軟了，在這黑龍府，如果自己的哥哥都跟自己決裂了，自己就真的無所依靠了。

    戚總管嘆了口氣，「從今而後，你收斂一點，好好學學別人葉小釵！我們還有五年的時間，總會找到機會，你若急不可待，就把我們全部害死吧！」

    戚妃緩緩坐正身體，「哥，你可要全力幫助妹子和你的外甥啊！」

    戚總管嘆道：「你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還多心什麼？我先去了，你我雖是兄妹，但是過往太密切，總會惹人懷疑。你且記住時刻收斂自己，一切由我來謀劃。」

    戚總管輕輕拉開門，照例向外看了一陣，這才鬼鬼祟祟消失在夜幕之中。

    暮春三月，草長鶯飛。

    龍化及比龍在淵早出生三個月，此時已滿一周歲，正在後花園蹣跚學步。葉小釵的確是個善良的女人，對於疑似仇人之子沒有半分嫌棄，反而悉心照料，凡是龍在淵能享受到的，他定能同樣分享。

    大概是天魔福澤深厚，自從遇到了那奇怪的女子之後，他體內的積毒便一天天減少，這小命是已然無虞了。但是那具幼小的軀體卻已經遺留下了不可逆轉的傷害，他自喉部以下的身體依然不能動彈半分，並且時常咳喘，整個身體虛弱不堪。

    對於葉小釵而言，她已心滿意足了，只要兒子能平安成長到五周歲，一切的災難就會隨風而去。她堅信，只要兒子得到老祖宗的澤被，他就一定能夠恢復為正常人，能跑能跳，能說能笑。

    雖然天魔已經可以發聲，但是他仍然極少發出聲響，降臨人世九個月以來，他已逐步掌握了這個地方的語言，但是他不敢開口說話，生怕嚇壞了身邊這個善良的女人。虛弱的身體依然影響著他的狀態，在這九個月之中，他依然是睡多醒少。很多時候，是他自己下意識控制自己入睡。沉睡之後，他感覺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死亡世界，身邊依然有那個囂張的沉星存在。

    每每在夢中遇到沉星，他就不願意醒來。直到此刻，他依然在拷問自己，為什麼那麼輕易就離開死亡世界。也許，為了自己心底最後的自尊，也許，為了讓沉星能夠有存在下去的理由……

    「那個無恥的男人一定也降生在人間了，如果有可能，我一定不會讓他有機會回到死亡世界……」天魔閉著眼，靜靜尋思，「就算前世他無比強大，回到人間，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了，我的靈魂也帶有霸氣，我為什麼就不能成為超越他的存在？」

    「在淵，原來你在這裡曬太陽啊，害我找你半天。」年近六歲的龍擎天從迴廊奔跑過來。

    天魔微微睜開眼睛，但覺陽光刺目，隨即又閉上了眼。暮春的陽光是那樣溫暖，然而天魔卻有點憎恨陽光。如果不是因為陽光，他也許會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該不該留在死亡世界。

    「唉，當時我怎麼沒想到先毀掉貝黑摩羅的孽鏡？萬一這廝瘋了，在我離開之後用陽光去對付沉星……」天魔不敢再想下去。

    「擎天，今日沒有功課嗎？」葉小釵對著龍擎天微微而笑。

    龍擎天很有禮貌地對葉小釵拜了一拜，「今日導師放我的假，因為我進步很快。我剛學會了一種華麗的小魔法，這不，我準備讓在淵看看，逗他開開心。」

    葉小釵微笑道：「淵兒應該是醒著的，你快來。」

    龍擎天湊近搖籃邊，伸手捏捏天魔的臉，「在淵，懶蟲，快睜開眼，我表演個戲法給你看。」

    天魔不情願地睜開眼，瞪著自己的「哥哥」，心道：「小屁孩，你當我真是個嬰兒呢？」

    龍擎天抬頭看看太陽，「這裡陽光太刺眼，我這戲法可能會看不清楚，我可以把在淵抱到背光的地方去嗎？」

    葉小釵微笑道：「好，只是不要走遠了，玩一會就抱回來，我在這裡等著啊。」

    龍擎天點點頭，將整個搖籃都抱了起來，「我一會就抱在淵回來，別擔心。」

    葉小釵微笑道：「擎天可真是懂事，我不擔心。」

    「啊……啊……」龍化及向葉小釵張著手，似乎想說什麼。

    葉小釵站起身來，「化及，你是要娘來扶你嗎？」

    噗！龍化及摔了一跤，「不要……不要帶他走……」

    葉小釵愣了一下，她想不到一個剛滿周歲的嬰兒居然能夠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龍擎天回頭一笑，「化及，你也要跟著來看看嗎？」

    龍化及搖著頭，嘴裡又「啊啊啊」個不停。

    侍女將龍化及扶了起來，「不得了，你這么小就能說話了，真是聰明。」

    葉小釵回過神來，對著龍化及拍拍手，「來，化及，娘來扶你，你什麼時候學會說話的？真乖。」

    此時，龍擎天已經抱著天魔走進了迴廊。

    葉小釵回過頭叮囑道：「擎天，快些回來，別把弟弟弄哭了。」

    龍擎天笑道：「我知道，可是弟弟似乎從來不哭的呢。」

    葉小釵微笑著嘆了口氣，又轉過頭去，「化及，來！」

    「啊……啊……」龍化及似乎顯得很焦躁，一雙小手在胸前亂搖。

    天魔瞪著龍擎天，「這個小屁孩，有事沒事就來捏我的臉，等我能動了，我把你捏成豬頭！」

    龍擎天將天魔抱到假山背後，抬頭看了看天，「還是有點亮，不過應該看得清楚了，在淵，睜開眼，我表演戲法了！」

    天魔惡狠狠地瞪著龍擎天，心道：「小屁孩，想給我賣弄什麼？」

    「啊……啊……」龍化及在葉小釵懷裡不安地扭動著，哭鬧不止。

    葉小釵將他抱了起來，「化及別鬧，你該不是餓了吧？剛剛才吃過米糊的。哦哦……化及不哭，化及乖……」

    龍擎天又習慣性地捏捏天魔的臉，「弟弟，我就奇怪了，自從你出生，就沒聽你哭過，你是天生不會哭嗎？」

    天魔翻了翻白眼，心道：「要顯擺就快點，爺爺沒功夫應付你這小鬼。」

    龍擎天輕輕將天魔放在地上，「在淵，你看明白了，很華麗的！」

    龍擎天深深吸了口氣，嘴裡念念有詞，兩隻手臂不停地劃著圓圈，「煙花綻放！」

    一束煙火從地上竄起，約五尺高，果然如煙花綻放。

    天魔呆呆地看著那綻放的小煙花，鼻子忽然一酸，這個情景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惡棍夥伴幽冥橡樹和焱鬼。

    「那黑鬼不知道降生在何處，還會和從前一般黑嗎？」

    「在淵，好不好玩兒？」龍擎天興奮地看著天魔。

    天魔翻了翻白眼，閉上了眼睛，不理不睬。

    龍擎天瞬間感覺很受傷害，「在淵，你翻白眼是什麼意思？看不起哥哥的手段嗎？」

    天魔想想自己的這個「哥哥」似乎一直對自己很友善，不該打擊他，於是慢慢睜開眼，對著龍擎天咧嘴一笑。

    龍擎天笑道：「你笑了，還想看不？」

    天魔又翻了翻白眼，心道：「小屁孩還沒完沒了了，真不該鼓勵他！」

    龍擎天站了起來，嘴裡又念念有詞，兩隻手臂不停地畫著圈。

    過了半晌，龍擎天嘆了口氣，「精神力不夠了，在淵你等等，哥哥冥思一會就好了。」

    天魔差點要大笑起來，「小屁孩真沒用！」

    龍擎天果真一本正經地盤坐在地，閉目冥思起來。

    天魔百無聊賴地望著天，片刻之後，又開始昏昏欲睡。

    「嘶嘶……」一陣怪異的響動自搖籃旁傳來，天魔微微睜眼，卻看到兩條深褐色的蝮蛇正沿著搖籃邊遊動。

    「你大姥姥……」天魔驚得小心肝怦怦直跳，卻苦於身體不能動彈，「小屁孩，有蛇！」

    天魔斜著眼看了看正在冥思的龍擎天，一聲驚呼險些脫口而出。兩條蝮蛇跌落搖籃中，正仰著頭，惡狠狠地注視著天魔。

    「有人要害我？」天魔瞪著龍擎天，「莫非你這小屁孩……」

    「嘶嘶……」蝮蛇吐出的紅信已幾乎要觸碰到天魔的臉龐。

    天魔惡狠狠地瞪著蝮蛇冰冷的眼睛，「有種你就咬！我可是個大毒人，看看是你們毒死了我，還是我毒死了你們！」

    啪！龍擎天忽然一頭栽倒，昏迷不醒。

    蝮蛇受驚，猛然向天魔頸脖兩側咬去。

    天魔閉上了眼，胃部一陣收縮，幾乎要嘔吐。

    啪啪……兩條劇毒的蝮蛇不知怎麼地，忽然軟軟垂下，冰涼的蛇身掛在天魔的頸脖兩側，一動不動。

    「咦……」天魔微微感覺奇怪，「難道我的喉嚨被咬也不會感覺疼痛？這兩條臭蛇果真被我毒死了？」

    天魔睜開眼，卻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額頭上緩緩遊動，「你大姥姥，要咬就咬啊，噁心死我了……」

    片刻之後，天魔感覺自己周身都有東西在涌動，一陣陣奇異的清香讓他昏昏欲睡，「難道這搖籃里爬進來了幾百條臭蛇？噁心……噁心死我了……」

    噗……一件事物落在天魔的鼻端，花香更是濃郁。天魔轉動眼珠子一看，居然是一朵淡雅的薔薇……

    天魔游目張望，驀然發現自己全身已被薔薇的枝葉包圍，一朵朵淡雅的薔薇將他的身體慢慢覆蓋。

    天魔驚得幾乎無法呼吸，「難道這才是那小屁孩的鬼把戲？」

    可是龍擎天明明已經倒在地上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