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安魂曲 第八十九章 契約之鎖

    「好！」餓鬼們興高采烈，仿佛在慶祝生日。

    鐵椎倒在地上，又已一動不動。

    天魔深深吸了口氣，鬱悶之情煙消雲散，「原來只是依靠陰招唬人，卻弄得大爺我一度自卑不已。」

    鐵椎慢慢坐起來，裂開大嘴，「哈哈哈……破了，破了……這契約之鎖居然破了……這鐵鏈破碎，可跟我全無關係啊……你可不能怪我不守契約。」

    天魔一愣，「莫非你氣瘋了？」

    鐵椎站了起來，身上一道道傷痕汩汩流血，「終於可以不受契約的約束了，痛快啊，痛快啊。」

    天魔忽然感覺頭皮發涼，一直懶洋洋的鐵椎散發出了驚人的殺氣。一恍惚間，天魔似乎看到了無數的頭顱，無數支離破碎的殘軀……

    鐵椎的雙眼漸漸血紅，「經過了那麼漫長的歲月，我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殺戮了……，你封鎖我的力量，制約我的靈魂，卻最終拋棄了我……你見鬼去吧！」

    雷澤。

    雷帝斯忽然冷汗淋漓。

    鐵椎森冷的殺氣似乎穿透了空間，連雷帝斯都感覺到了。

    「凶獸出籠了……」雷帝斯抹了抹額上的冷汗，「是這樣的嗎？……原來真是這樣……」

    雷姬渾身打顫，「大人，怎麼有一股邪惡的氣息……」

    雷帝斯皺眉道：「邪惡嗎？在這無邊的深淵，何嘗少了邪惡之徒？」

    雷姬道：「可是，我感覺這股氣息好可怕……也……」

    「也很熟悉是嗎？」雷帝斯一臉的嚴肅。

    雷姬不敢答話。

    過了片刻，雷帝斯才緩緩道：「你知不知道這四猛鬼的來歷？」

    雷姬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那不是大人招募的狠角色嗎？」

    雷帝斯點點頭，「確實是狠角色，在我雷帝斯的面前也敢肆無忌憚，你就不奇怪我為什麼一直由著他們嗎？」

    雷姬搖搖頭，心道：「你大概也是對他們有所期待吧。」

    雷帝斯道：「這四猛鬼，其實不算是亡靈。」

    雷姬一窒，「什麼？不是亡靈？那怎麼可能？」

    雷帝斯道：「不是我招募了他們，而是我從莉莉安的迷宮中把他們帶了出來。」

    雷姬沉默了片刻，「是莉莉安的囚徒？」

    雷帝斯道：「不知道那場大暴亂你還有沒有印象。他們來自人間界，而且是活著下來的。」

    雷姬的瞳孔忽然放大，「大人……是那個人的部下嗎？」

    雷帝斯跟著打了個寒戰，「雷姬，說起那個人，你忍不住恐懼吧，說實話，我一想起那個名字也會心驚膽寒……」

    雷姬搖搖頭，「大人，不是都過去了嗎？再也沒有那樣的邪魔存在了。那是一場噩夢……」

    雷帝斯道：「這四猛鬼其實正是那個人的追隨者。」

    雷姬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大人……這不是太危險了嗎？你……」雷姬不敢說下去了，雷帝斯如果憑藉苦心經營最後取代奧杜爾，死亡世界的主宰是不會降罪的，因為，死亡主宰篤信力量規則，只要不冒犯她的權威，各煉獄的君王被謀逆只能算尋常事。在黑暗的死亡世界，權力與地位完全靠力量獲得，名分是得不到保護的。但是，如果雷帝斯與外敵勾結，那就是觸動了死亡主宰的底線……

    雷帝斯看著雷姬，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做事自然有我的分寸，這四猛鬼除了還有完整的記憶，和其他的亡靈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雷姬道：「大人不是說……」

    雷帝斯道：「千餘年前，那個人強行打通了陰陽路，他的魔軍得以避開空間亂流的障礙，以活生生的肉體進入死亡世界。但是死亡世界和人間界畢竟是不同的物質位面，在反物質的世界，正物質就算暫時受到法術的保護，也不可能天長日久，這也許也就是那個人最終失敗的原因。反物質的造化環境就是死亡世界的天然防禦，無論多強的敵人，只要在死亡世界的腹地被拖入持久戰，最後都會塵沙折戟。魔軍兵敗後，來不及逃回物質世界的殘餘力量被莉莉安丟進了迷宮，在迷宮裡沒有正物質食物，那些魔軍慢慢地也就因飢餓殞命了。因為莉莉安的迷宮屬於另一次元的空間，他們的亡魂一直被困在迷宮中，連墜入煉魂獄的機會都沒有……」

    雷姬明白了，雷帝斯從莉莉安的迷宮救出來的只是四個亡魂，並不是活生生的人，「可是大人，就算這樣……審判之書……」

    雷帝斯嘴角微微彎起，卻不正面回答雷姬，「你大概不清楚，鐵椎身上的鎖鏈是自靈魂生化出來的，只要不徹底寂滅，那枷鎖就會永遠跟隨著他，直到被外力擊碎……那是契約之鎖……」

    雷姬驚道：「大人的意思是……」

    雷帝斯淡淡一笑，不再說話。

    迷失空間。

    鐵椎張開雙臂，怨恨與戾氣盡情宣洩。

    千年之前，他也和這群餓鬼一樣，吃下自己同伴的血肉以求生存的希望。在那絕望的空間，沒有水，沒有食物，在飢餓的驅使下，他們全都變成了野獸。

    「我能理解你們，誰又能理解我？我們一直在等待我們的神殺回來解救我們，在我們的心目中，他就是多元宇宙的主宰，絕不會丟下我們不管。可是，他卻再也沒有回來，他敗了，不敗的神話終結了，我們的信念也因此崩潰了……吃人，我們有選擇嗎？」鐵椎回首往事，凶戾之念更甚。

    他之所以如此虐待這個世界的餓鬼，完全是由於心底已經扭曲了的痛苦。吃下自己的同伴，那是噩夢一般的折磨，就算他們兇狠無比，也無法擺脫良心的糾纏，偏偏他們死後，記憶卻無法抹殺。他們痛恨自己，卻不能解脫……

    鐵椎每天折磨著那些背信棄義，苟且偷生的餓鬼，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就像是在向自己復仇。你不是吃了自己的夥伴嗎？你也嘗嘗被夥伴吃下去的滋味吧。這是多麼荒謬而悲哀的悖論，良心的譴責真的能夠轉移嗎？

    「敗了，敗了，你卻依然用契約之鎖束縛我的靈魂……殺戮有錯嗎？如果你不限制我的能力，我一定能殺出一條路，怎麼會被困在煉獄之中，做下苟且之事？我恨……我恨……」鐵椎的怨念被徹底激發了。

    熏衣一腳踢開身邊的餓鬼，喃喃道：「鐵椎……鐵椎……」

    克魯姆舉起石鞭的手臂停在了空中，「破了嗎？被擊破了嗎……」

    侏儒迖迖噗一聲吐出了口中的食物，呆了半晌，忽然開始嘔吐。

    餓鬼們渾身顫抖，那凶戾之氣讓每個亡靈都產生了幻覺……無數的頭顱，無數殘破的屍身……無數凶戾的軍魂……仿佛就在他們的眼前，就在他們的身邊。

    「殺！殺！殺！」鐵椎龐大的身軀閃電般撲向天魔。

    嗡嗡嗡……天魔但覺鐵椎的巨拳化作無數光影，慢慢地模糊，直到完全無法看清。

    凶戾之氣嚴重地壓制了天魔，那些殘忍的畫面讓他幾乎要喪失鬥志。

    嘭嘭嘭……天魔如同拳靶，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鮮血迸射，天魔感到末日似乎就要來臨了，鐵椎的每一拳似乎都帶著扭曲的記憶，天魔在迷糊中看到了一副人吃人的慘烈景象，鐵椎滿嘴血肉，滿眼血淚，在黑暗而扭曲的空間，無數怨魂飄來盪去……

    轟！鐵椎揮出了致命的一拳，天魔被深深砸進地里，巨大的角斗場平台轟然炸碎。

    「賤骨頭，賤骨頭！」鐵椎似乎瘋了，不再理睬天魔，轉而去殺戮那些已經喪失了反抗意識的餓鬼，他仿佛就是一部殺戮機器，一旦開啟就無法停下。

    天魔渾身顫抖，不是因為鐵椎的致命打擊，而是因為鐵椎的怨念帶給他心靈的衝擊。

    「兇狠……誰還能夠比我更兇狠？」天魔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感覺有一種奇妙的東西在自己幾乎要破碎的身體內甦醒。

    「哦……那是什麼？仿佛隱藏在我的靈魂中已經很久了……不，仿佛與生俱來……」天魔微微挪動了一下傷痕累累的身體，雖然疼痛，但是他感覺似乎真正的力量正在滋生。

    熏衣捧著頭，臉部已經扭曲，「殺，殺，殺光他們……」

    鐵椎的怨氣激發出另外三個猛鬼心底最深的痛苦，此刻他們都在抱著頭，仿佛再次沉淪真正的煉獄。就算拋棄了一切的人，最終也無法徹底拋棄自己的良心，他們的靈魂不可能沒有一絲的雜質，而那種雜質也許就是良知……

    鐵椎雙目血紅，殺戮的快感讓他渾身不停戰慄，「就算多元宇宙轉瞬崩滅，我也不要停下來……我殺的亡靈中有沒有從前的夥伴？不……不重要了，我們失敗了，本就不應再存在，超度你們，就算是我的懺悔吧……殺！殺！」

    血腥的氣味傳到了黑河左岸，餓鬼頭領捧著胸口，幾度忍不住要嘔吐，「我判斷錯了嗎？仍然無法挽回局面……」

    餓鬼們四下逃竄，鐵椎不動了，只是一拳拳轟往餓鬼堡壘的出口，這一次，是真正的拳風。

    餓鬼們絕望了，凡是接近堡壘出口的餓鬼都已在鐵椎的拳風下粉身碎骨。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蹲在地上抱頭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