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若遠山,目似秋水。
這不是司琛第一次見到婚後的季白月,卻是頭一次見到如此「鮮活」的季白月。
自從兩人分手之後,再見面時除開剛開始想要向他解釋的哀求懇切,後來季白月總是安安靜靜沉默不言,如同一潭死水的模樣,見了他也是兩廂無話,沉默從生。
哪裡會像今天一樣,對他笑得如此毫無保留?
司琛的心裡微微一動,有些被這個笑容勾起了記憶中兩人幼時兩小無猜的歡樂時光,那個時候的季白月就跟同齡調皮活潑的女孩子不太一樣,她總是穿著白色蕾絲的公主裙,可愛的小皮鞋,抱著娃娃安靜地跟在他的身後,不管他和別人一起瘋玩了多久,可只要他一回頭,就一定能看到她站在一旁衝著他笑。那安靜微笑的樣子總是讓司琛不可抑制地心軟,隨後他就會丟下小夥伴,牽起小姑娘的手,邁著小短腿帶著她一起回家。
小姑娘的手軟軟的,涼涼的,握在手心裡小小的一團,他這一牽,就走過了好多年。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惜……美好的一切都被時光破壞了。
…………
司琛的神情微恍,看著白月的神色追憶,片刻後不知又想到了什麼,表情逐漸變得冷硬了起來。
白月全當沒有看見他的神情變幻,臉上的笑容不變,微微眯了眯眼睛,開口:
「司……不,」白月自然地換了稱呼,語氣輕輕喊道:「姐夫。」
只這一句,讓在場除了白月外的三人表情都變了。
且不說季夢楹猛然漲得通紅的臉,還有攬著自己肩膀上驟然收緊的力道,單單司琛有些痛苦慌張的表情就有些耐人尋味,雖司琛這表情只持續了幾秒鐘就恢復了平靜,不過還是被白月看在了眼裡。
痛苦?
白月在心裡冷笑,司琛有什麼資格感到痛苦?一次又一次不聽季白月的解釋,將她推了出去,讓她心若死灰的是誰?明明和季白月一起長大,明明該是最了解季白月的人,偏偏最後將季白月推上了懸崖,無法回頭。
此時季白月剛歸國不久,前不久嫁給了祁御澤,按道理說季白月此時應該還在上大學,今年剛好大四,和季夢楹一樣。可是因為身體甚至結婚的一系列事情耽擱了下來,辦理了休學手續。現在的季夢楹和司琛剛定下關係不久,兩人打算等季夢楹畢業了再結婚。
現在的白月根本用不上叫司琛「姐夫」。
也不知季夢楹有沒有注意到司琛明顯不同尋常的表情,不過想到她以往的性子,應是沒有注意到的。在白月說完了這句話後,她紅著臉偷偷看了司琛一眼,隨後害羞地跺了跺腳,捂了自己的臉,咬著唇瞪了白月一眼,轉身就朝屋裡跑去:
「真討厭,不理你們了!」
「我跟去看看。」司琛接了一句,這次他視線根本沒有在白月身上停駐,轉身跟在季夢楹身後進去了,背影看起來依舊沉穩可靠,可是只有司琛自己知道,他完全是落荒而逃。
司琛的心臟「怦怦」直跳,腦海里幾乎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但是不知為何,他不想停留在原地面對隨意能稱他為「姐夫」的季白月,看著這樣的季白月時,他心裡有種不可名狀的惶恐,那種明知道自己失去了某種重要的東西,卻無能為力的慌張感。
司琛臉色有些蒼白地捂著胸口,他失去了什麼?
目送著兩人前後離去,祁御澤的手也愈發用力,像是鷹爪一樣緊緊錮在她的肩膀,沉沉鈍痛傳來,讓白月臉色有些發白。
「季白月,我當真小瞧了你!」
含著深沉怒意的聲音近在耳畔,哪怕白月沒有回頭,都可以想像的到身旁男人陰鷙的眼神裡面包含著怎樣的凜然殺意。
「怎麼,心疼?還是……」不顧肩膀上的鈍痛,白月不以為意地笑著,略微挑眉:「……嫉妒了?」
白月邊挑釁地說著激怒祁御澤的話,自由的那隻手卻在包里摸索起來,摸到一個圓柱形管狀物捏住了,話語剛落就趁著男人怒火高漲時用力朝著男人手臂戳去。
只是又一次被一隻鉗子般的手緊緊箍住了。
白月掙了掙,卻沒有掙開他的手,抬眸就對上了祁御澤近乎陰鬱的視線:「你真的惹怒我了。」
他的語氣異常平靜,可這份平靜卻無端讓白月脊背發涼,後頸寒毛直立,全身細胞都開始警戒了起來。
這樣平靜的祁御澤比暴怒的他還要可怕,白月下意識地看向周圍,還沒來得及求救,整個人就被祁御澤狠狠地摁進了懷中,鼻子撞得生疼,身體也跟著他的步子向反方向踉蹌移動著。
「你瘋了!季夢楹還在裡面,你捨得離開嗎?!」白月自然不願妥協,可反抗通通被祁御澤壓制了下去,看著離季家越來越遠,整個人顯得有些慌張了起來。
祁御澤沒有回應,只單手錮在白月後腦將她再次壓進懷裡,臉頰擠在男人結實的胸口,被壓得扭曲變形。祁御澤力度大的讓白月覺得自己呼吸困難,眼前陣陣發黑。
打開車門,祁御澤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把將人推了進去,趁著人跌倒在座位上還沒爬起來,車子「轟」地一聲就沖了出去,因車速太快,轉彎時輪胎與地面發出「刺啦」的刺耳的摩擦聲。
白月穩住了身體爬起來時季家大宅已經不見了蹤影,也不管急速行駛中的車子有多危險,她伸手就想要拉開車門,拉了幾下發現車門早已上了鎖。
「怎麼,捨不得?」
從車鏡里看到她一系列動作的祁御澤聲音平緩地問了一句,嘴角微翹,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
白月抬頭,自後視鏡里對上祁御澤的目光,待看到祁御澤那雙黑沉的、透出幾分妖冶詭異的眸子,白月身體緊繃著,抿著唇難得的沒有說出話來。
…………
車子一路飛馳回了家,看著下車之後來開後車門的祁御澤。白月手裡緊攥著包包,在車門打開之際狠狠地朝著祁御澤砸去。
祁御澤伸手輕鬆的捏住了她拿著包的手,拽著白月的手將人拽了出來,衝著她露出個奇異的表情來:「反抗吧,越反抗我越覺得興奮。」
瘋子!神經病!
白月心裡幾乎將祁御澤罵了個遍,卻也無法抵抗地被他被強迫地帶回了家。
進門之後她心裡頭的戒備幾乎升到了極點,誰知道祁御澤只是轉身看了她一眼,嗤笑一聲,自顧自扯著衣服進了浴室。
「……」白月剛松的一口氣又重新提了起來,她看著進了浴室的祁御澤,看了外面暗下來的天空還是放棄了奪門而出的念頭,這棟別墅位於郊區,四周百米內幾乎荒無人煙。就算她逃了出去,不出幾分鐘就會被重新抓到。
白月左思右想之下乾脆跑回了主臥,轉身就給房門上了鎖,又推著亂七八糟的梳妝檯柜子桌子什麼的堵在了門後,這才坐回床上,有意無意地捕捉著外面的動靜。
祁御澤是在客廳的浴室里洗的澡,隔音效果很強的臥室內根本聽不到什麼聲音。偏偏是這樣的寂靜讓白月心頭逐漸生出幾分不安來。
在季白月的記憶中所知的,加上白月對祁御澤這個人的印象,她幾乎可以認定祁御澤這個人霸道自私,冷血無情,是容不得任何忤逆的。
她以為祁御澤會因為她的刻意挑釁而暴怒,會恨不得像她剛穿來時那樣掐著她的脖子警告她,卻沒想到祁御澤反而如此詭異地平靜了下來,反倒什麼也不做。
臥室里掛著的鐘表的錶針噠噠地轉動著,白月屏住呼吸,十來分鐘後終於捕捉到了客廳里微乎其微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停了片刻,就朝白月的方向而來,不過幾秒臥室房門下的縫隙就出現了一道黑影。
門把被轉動了幾下。
白月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下一秒門外就傳來了祁御澤低沉的聲音:「我數三秒,三秒過後如果你還不開門……」
冷笑了幾聲,白月坐在床上沒有起身。
「三……」
門外傳來了祁御澤冷漠的聲音,只是這「三」字剛結束,並未出現預期中的二和一,白月下意識側耳聽去,下一秒就被突如其來的強烈的巨大聲響震得耳鳴了一瞬。
她下意識朝門口看去,只見門口木屑橫飛,門口接近門鎖的地方被轟開了個大洞,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接連而來的兩聲槍響又響起了。
隨即不堪重負的房門輕飄飄就被推了開來,門口堆著的東西亂七八糟地滾落在地,露出門後站著的身影來。
祁御澤站在臥室門前幾乎擋住了整個門口,身後客廳的燈光從他身後照過來,為他臉部描上了些許暗影,使得他整個人半明半暗。
他上前了一步,暴露在明亮的燈光下。他上半身赤/裸著,只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露出浴巾下結實有力的大腿來。他的頭髮還在滴答滴答滴著水,水滴順著赤/裸的胸膛滑下,漸漸隱沒在腰腹下的白色浴巾內。
「你覺得能困住我?」
祁御澤抬抬手,手裡的黑色物體便出現在了白月的視野里,物體小巧而很沉,被祁御澤靈活掌控在手間。
他略一抬手,黑洞洞的槍.口便對準了白月的腦袋。
看著白月面無表情的看過來,祁御澤頓覺無趣,他拿著槍走了幾步,直到走到了白月的身前,拿著槍抵在白月腦袋上比劃了幾下,笑容陰森狠厲:「你真的以為我不會殺你?」
「你開始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了,季白月。」祁御澤嘆息了一聲,冰涼的槍口抵在白月的太陽穴上:「真可惜,本來你還能活得久一點兒的。可是現在我突然改變主意了,不聽話的東西沒有存在的必要。所以……」
白月聽到祁御澤的話語,心頭一跳。
「去死吧。」
冰涼的槍口對準了白月的下頜,哪怕表面上再怎麼淡定,白月心底還是一個哆嗦,下意識地閉起了眼睛,心裡頭混亂一片,心臟也不爭氣地激烈跳動起來。哪怕她再怎麼挑釁祁御澤,也不過是仗著自己還有利用的價值,祁御澤暫時不會對自己動手。卻沒想到她居然真正的惹怒了祁御澤,祁御澤這個人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殺了她並不算什麼。
對於白月來說,有能活下去的機會她會毫不猶豫地抓住,但是另一方面來說她其實並不怕死,就算此時死在這個世界也已經算她賺了。
只不過沒想到自己第二個任務都沒有完成,甚至無法幫助可憐的季白月報完仇就要死去,白月心底到底還是有些不甘心的。
「砰。」
緊閉著的睫毛微微一顫,然而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白月捏了捏全是冷汗的手心,安靜半晌後才微微睜開了眼睛,略微刺目的燈光下——
祁御澤眼神諷刺而鄙夷,嘴裡做出「砰」的口型,看到白月睜開眼睛時,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突然又覺得,還是留著你比較有趣。」
「不要讓我失望,你要知道,世界上比死亡可怕的事情還有很多。」
「我知道你不怕死。」他手下用力,槍管頂著白月的下頜迫她抬起頭來,低頭對上她稍顯冷淡的清透眸子:「你想報復甚至殺了我不是麼?」
「我很好奇,你想要反抗卻無能為力的表情。」
祁御澤的頭髮全都梳到了腦後,露出寬闊飽滿的額頭,燈光下他俊美的輪廓近乎妖異,此時唇角含笑,卻讓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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