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郁走出門,金色的陽光刺得他有點睜不開眼,抬手遮了遮,低下頭心下一片茫然——他做錯了嗎?可是,他找不到其他的辦法啊……在那種情況下,如果不激進,洛青歌會死的——現在洛青歌的身體變成這樣,萬一……萬一等不到時候就要……要死了呢?
他如果失敗的話……如果失去力量的供應,黑暗的侵蝕會更加嚴重吧?會不會,之前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力氣?最終他還是會離他而去?不!他不要……不!他不能失敗!
慕郁低著頭,茫然的向前走,整個人身上散發出壓抑的味道,直叫衛練師看的也心焦不已——慕郁以前從沒有治療過別人,如今壓力太大,別青歌那邊還沒問題,慕郁這邊反而被壓垮了。
「鬱郁……」衛練師拉住了慕郁的胳膊,眉頭狠狠的皺在了一起,慕郁的狀態已經很糟糕了,也許比青歌更加危險。
抬起頭來看見衛練師關心的眼神,慕郁笑了一下,「衛大哥,怎麼了?」
衛練師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像是要把胸中所有的煩悶都吐出來一樣,調整了一下心情,露出一個笑容來,「鬱郁,跟我來。」
說著拉著慕郁的手,徑自向前走。
慕郁站在原地沒有動,抽了抽自己的手,「衛大哥,你有事就在這裡說,我還要去藥房看一下……」
衛練師腳步頓住,他轉過身來,一雙眼睛沉沉的看著慕郁,竟散發著一種強烈不容人拒絕的氣勢,慕郁怔了一下,衛練師口氣非常強硬,一字一頓道,「跟我來。」
說完也不管慕郁,牽著慕郁大步往前走,好看的唇死死的抿成一條直線,心中有壓不住的火氣,為什麼這麼糟踐自己,青歌重要,難道自己就不重要了嗎?醫者固然是以救人為己任,可也不是要犧牲自己也要救人的吧?不是還有一句話叫做人力有所不及嗎?這樣下去,就算救回青歌,卻磋磨的自己垮下來,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
就算別人不關心,自己不會關心自己嗎?!
衛練師越想越火,手上力氣不由大了些,腳步也加快了些許,慕郁就開始掙扎,卻發現自己怎麼也掙不開,一路幾乎是小跑著才能跟上衛練師,慕郁不由也犯了些倔脾氣,乾脆也不掙扎,使勁提高速度一聲不吭的跟著衛練師。
一連走的遠遠的幾乎看不見小屋,到了比較遠的一片藥草地,衛練師才停下腳步。
慕郁收回手,也不理衛練師,輕輕揉著被捏紅的手腕,顯然是生悶氣了,站在一邊也不動,就是不看衛練師。
突然聽到一聲嘆息,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慕郁怔了一下,卻聽見上方傳來一個無奈的聲音,飽含著擔憂與憤懣,「鬱郁,你最近怎麼了……我好擔心你。」
原本高漲的火氣,衛練師對著慕郁卻發不出來,看著慕郁這樣揉著手腕的樣子,他心都要皺在一起去了,他怎麼捨得,他怎麼捨得對這樣的鬱郁說一句重話……最終衛練師只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拉著慕郁在草地上坐了下來。
執起慕郁的手,衛練師低下頭給慕郁吹了吹,「鬱郁,你到底怎麼了,最近一直都是這樣憂心忡忡悶悶不樂的,你有什麼事情,你告訴我,我雖然可能幫不了你什麼,可我希望你不要悶著,你會悶壞自己的。」
「鬱郁,不要不開心……」衛練師抬起頭來,認真的凝視著慕郁。
慕郁突然就眼眶濕潤,急忙回頭用手背擦了擦眼睛,這麼長時間以來的不安,好像突然找到了宣洩口,慕郁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無從開口,他該說什麼呢?又能夠說出什麼來呢?只好徒然的看著衛練師,衛練師鼓勵的點頭,扭過慕郁的頭,讓慕郁靠在自己肩膀,自己看著遠方,他聲音放的輕柔極了,帶著能讓人放鬆的舒緩,給人想傾吐的感覺,「鬱郁,說吧,我在這裡。我不會告訴其他人,我也不看著你。」
鬱郁,鬱郁,我的鬱郁,不要這樣無助的看著我,我會心痛。
衛練師伸手輕輕撫著慕郁後背,放鬆身體讓慕郁靠的更加舒服。
「衛大哥……」慕郁抓緊衛練師的衣擺,緊緊的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心中的慌亂就出了口,「我好害怕,我好擔心……我覺得洛大哥情況好嚴峻,這都是我的錯……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我好找不到好的方法醫治洛大哥,我好害怕他出什麼事……」
慕郁充滿不安的聲音,幾乎讓衛練師的心揪成一團。
可他此刻卻非常欣慰,他很高興,慕郁能夠如此信任他,而不是……嗯?衛練師凝思,剛才他腦中好像有什麼一閃而過,可他去想的時候,卻又是一片空白。衛練師搖了搖頭,低下頭看見慕郁握的發白的指節,心疼一陣一陣的襲來,他以前從沒想過有一天他的心會因為旁人而如此柔軟,能夠讓慕郁依靠,讓他覺得生命如此充實。
「為什麼害怕,」衛練師的聲音非常沉穩,一言一語都像是經過思考,從心中深處吐出的肺腑之語,讓人非常信服,「鬱郁你的治療都非常有效,青歌的情況也穩定下來。我雖不懂醫,卻也只病來山倒病去抽絲的道理,想來行醫講究的是徐徐而進欲速不達,鬱郁不需要著急,只要循序漸進,不要勉強自己。」
衛練師頓了一下才接著道,「你這樣也會讓青歌擔心。而且熬壞了自己的身體,就沒有人為青歌醫治了。」
慕郁點了點頭,衛練師聲音緩了緩,繼續道,「鬱郁,你的醫術是我見過的人中最厲害的,天分絕無僅有……你是慌了,靜下心來,肯定會想到辦法的,就算暫時束手無策,但是也要保證你自己,才能想到辦法是不是?」
衛練師輕輕的拍著慕郁的後背,感覺到慕郁的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臉上露出一個笑,停下手環過慕郁肩頭,將慕郁圈進自己懷中。
慕郁靠著衛練師,心中一片冰涼。
關心則亂,他慌了,所以變得看不清了,吃一塹長一智,以後不能如此被情緒左右,否則就已經失敗了一半。
衛練師的懷抱太溫暖了,太可靠了,讓他情不自禁想要放下所有,靜靜的依靠。
「衛大哥……」慕郁按住自己的胸腔,他一個人是撐不過去的,他需要一個盟友,否則他的這些情感,總有一天會逼瘋他,他不能瘋,瘋了的他,還會記得自己的任務嗎?幾乎是顫抖的,慕郁看向衛練師,吐出破碎的話語來,「衛大哥……我,我可以依靠你嗎?」
衛練師一震,心中酸澀無比,慕郁的這個眼神幾乎讓他沉淪,一瞬間被幸福淹沒,心中百感交集,扭身將慕郁完全抱在了懷裡,有什麼比感情得到回報更讓人開心,衛練師高興,卻也心疼慕郁,低頭吻了在慕郁發上,聲音輕柔無比,「鬱郁,鬱郁……我可以,我願意。」
這一刻,慕郁心中止不住的悲涼,負罪感澎湃而來,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卻在下一刻,慕郁的心冷硬起來,他得到的,他會等價去換!他沒有錯,他沒有錯!他沒有錯!所以,他不必感到愧疚,不必有任何負罪!
慕郁定下眼神,變得平靜下來,一切的慌張和迷茫離他而去,從開始到現在,這麼多次累積的不確定與傷痛全部塵封於角落,再也無法影響他的情緒,他從沒有一刻覺得頭腦這麼清醒。
抿了抿唇,慕郁長長吐出一口氣——偏了偏頭將頭埋在衛練師懷中,雙手環住衛練師的背,「衛大哥,你給我講講外面的世界吧。」
衛練師看向不遠處的山的輪廓,聲音悠長,「外面嗎……」
***
時間如同白駒過隙,衛練師第一次絮絮叨叨的說起他沒怎麼注意過的世界,有平淡的,有艱險無比的,也有陰險狡詐的,還有雞毛蒜皮的。
慕郁也聽得很認真,時不時的問上一兩句,兩個人就像認識多年的好友一般,肩並著肩席地而坐,默契和安穩的,享受著陽光極好的愜意下午。
直到紅日西沉,就要沒入山間,金色的陽光灑在兩人身上。
「鬱郁,還在不開心嗎?」衛練師看向已經揚起笑顏的慕郁,打量慕郁的神色。
慕郁搖搖頭,勾唇露出一個笑來,「謝謝衛大哥,我好多了。」
衛練師也笑起來,寵溺的颳了一下慕郁的鼻子,「為了讓你開心,我還特別準備了小禮物……看來是用不著了?」
「小禮物?是什麼?」慕郁露出一點好奇,期待的看向衛練師,「是我沒有見過的玩意嗎?在哪裡?拿出來給我看看。」
衛練師笑著搖了搖頭,說,「不在我身上。」看著慕郁情不自禁流露的一絲失望,突然起了一點逗弄慕郁的心思,眼神閃了閃道,「不過我可以變出來。」
慕郁聽到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議,還帶著些興奮,立時跪坐起來,湊到了衛練師面前,「變出來?是戲法嗎?你說的那樣很神奇的?」
衛練師笑的有些玩味,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道,「佛曰,不可說。除非……」衛練師眼中閃過一抹色彩。
「除非什麼?」慕郁立刻追問,「衛大哥……你別不說話啊,快點告訴我,變給我看,衛大哥,快變給我看。」
「好,可是鬱郁要答應我一件事。」衛練師笑起來,見慕郁連連點著腦袋,衛練師開口,「鬱郁閉上眼睛,在我說可以睜開之前都不可以睜開,否則就不給你了。」
慕郁立刻閉上眼睛,留著一條縫準備偷看,變戲法呢……能學一手……
衛練師勾唇一笑,平時笑起來爽朗的他,這樣笑起來竟然帶著些邪氣,格外吸引人。衛練師四處看了看,運氣於手心,一掌拍向一旁的一顆小樹枝椏,小樹咔擦一聲脆響,掉落的樹枝被衛練師吸進手掌,衛練師收了內力,從懷中掏出一把精緻的匕首,幾下將樹枝上粗糙的樹皮削掉,留下一個分叉放在一邊備用,然後從懷中摸出一張紙,手指靈活的摺疊,他知道慕郁偷看,特意起了一些逗弄慕郁的心思,有幾處地方故意讓慕郁看不清,做成了一個最簡單的玩具——紙風車。
衛練師將這個紙風車拿在手上,開口將慕郁睜開眼睛。
慕郁看到紙風車有點嫌棄,「不是說變戲法嗎?根本就不是戲法……一點都不神奇。這個有什麼用?」
「我沒說要變戲法啊。你……」對著它吹一口氣看看。衛練師這句話沒有說完,一陣清風襲來,紙風車隨著轉動起來,發出颯颯聲響,慕郁嫌棄的眼神一瞬變得亮晶晶,衛練師將風車舉的高一些,微笑的看嚮慕郁,「鬱郁,喜歡嗎?」
慕郁連忙點頭,伸手將風車拿過,看著風車微微轉動的翅膀漂亮的尖端,然而清風卻是停歇了,慕郁深吸一口氣,對著風車吹去,風車於是再次轉動起來,慕郁聲音之中有些驚嘆,「紙轉轉……比風箏有趣多了!」
說著一下從地上站起來,拿著風車小心移動,想讓微風再次吹過。
衛練師見此,也拍拍雙手從地上站起來,看向專注的慕郁,衛練師道,「鬱郁,我說過不可以睜開眼睛的,你剛剛絕對有偷看。」
慕郁身子一僵,轉過頭去看衛練師,頗有些認錯的味道。衛練師左腳向前邁出一步,唇邊露出笑容,「所以,被我抓到的話,我就要懲罰你。」說著,衛練師右腳猛然踏出,慕郁驚叫一聲,急退一步避開衛練師伸出的手,轉身拔腿就跑。
手中的風車因為慕郁的移動,再次迎風旋轉起來,慕郁不由咯咯笑了起來,一邊看著風車,腳下跑的更快。
***
「啊,哈……」慕郁的體力和身體哪能比得過衛練師,在衛練師刻意相讓之下也不過十分鐘就有些氣喘,回過頭去跟衛練師示弱,「衛大哥,我、我知道不對了……我再不偷看了,我、我們不玩了好不好,我好、好累了……」
正說著,慕郁沒法注意腳下,一下踩中一個圓溜溜的石頭,身體一歪就往後面倒去!
衛練師急忙去拉,一下抓住了慕郁的手腕,慕郁反應過來趕緊反手握住衛練師手,這仰天一跟頭下去,還不得把他摔個頭暈眼花的?衛練師心中一動,裝作拉不住慕郁的樣子,只好扭轉一個方向,兩人一起摔進了旁邊長勢正好的藥花之中。
衛練師一手抓住慕郁,一手撐在慕郁頭頂,一條腿岔進慕郁雙腿之中,另一條腿在一邊,固定了慕郁的一條腿,膝蓋跪在地上,整個人撐出一點弧度沒有壓在慕郁身上,但兩人貼的極近,幾乎是重疊在一起,體溫滲透,呼吸交互,親密無間。
壓迫感與侵-犯-性-強烈,此時的衛練師,就像是一隻正在捕獵的雄獅一般。
慕郁有些不自在,不適的扭動了一下腰,想要退出衛練師的領域,被困禁在胸前的手捏著紙風車的木棍,艱難的伸出推了推衛練師,「衛大哥,你快起來,你要壓壞我的紙轉轉了……」
「不行。」衛練師語調悠長,眼神幽深的看著慕郁,抓住了慕郁的手腕,一把將之拉到上方,用一隻手將慕郁雙手牢牢的按在地上,衛練師唇角緩緩勾出一個笑容,「鬱郁沒有遵守承諾,所以現在,我要懲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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