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繚繞、煙氣聚散。
陳錯以灰霧結合玉帶桃源,構建出來的那座城池,依舊還橫在海面之上。
即便是狂風巨浪、地裂天崩的局勢,依舊沒有動搖此處分毫。
反而越發濃烈,表面更生出許多波瀾,似有人在其中交戰!
因此,當風浪過去,眾修雲集之際,此處自然也就格外引人注目了,有不少修士駐足此間,探查觀望。
「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聽師尊說,此處的氣息,與師門記載中的神藏相似,很有可能是一處突然現世的神藏!」
「神藏!?這東西可厲害啊,不是前輩仙人留下的洞府,就是先秦上古時的大神通者的遺澤,但凡能找到一個,只要能活著出來,脫胎換骨都是輕的!」
「話雖如此,但神藏自來都十分隱秘,即便將要出世,往往也得提前幾年被各家推算出來,然後謀劃準備,怎麼這次如此潦草?」
「還不是那位君侯與人動手?整個大海都差點被掀了個底朝天,何況此處?別說一處神藏,說不定還有什麼古老洞府顯露,畢竟成千上萬年下來,誰知道這廣闊海底藏著多少機緣,今後說不定一一冒出來。」
「說的也是。可惜師尊他們要去見那個什麼君侯,不在這裡,否則以他老人家的眼力,肯定是輕而易舉就能認出來此處的來歷。」
幾個年輕修士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周圍,明顯是在警戒。
像他們這樣的,分散在灰霧城池的周圍,既不敢貿然進入,也不敢隨意離開,彼此之間,明顯還相互防備著。
突然,陳錯身影一閃,出現在灰霧之上,目光掃過眾人。
「你是什麼」
陳錯聽也不聽,一揮手,海面起疾風,將周圍的人一掃而空,旋即陳錯步步下落,最終走入了灰霧之中。
灰霧翻騰,很快平息。
外面自然又是一番風波,但當眾修士得知了陳錯的樣貌特徵,卻無人敢來追究,等奎木狼也來到此處,坐鎮邊上,更是沒有人敢輕易靠近了。
只能紛紛感慨、頓足,沒想到好不容易冒出一處神藏,卻被那位陸上君侯捷足先登,現在卻是無人敢進去了,生生被陸上的人奪了去,難免懊惱、不甘。
「哼!」聽得此言,奎木狼只是冷笑,「井底之蛙,不知厲害,還以為此處乃是過往神藏!」
到最後,只有老龍王姍姍而來。
「敢問星君,君侯可是在此處此處神藏之中?」老龍王看了濃濃灰霧一眼,眼皮子一跳,已然看出幾分端倪。
奎木狼笑道:「君侯正在其中,但何時出來,我無從知曉,你如果有什麼事要說,還是安安穩穩的等著吧。」
老龍王一聽,面露猶豫之色,似有幾分焦急,可等他再看灰霧,只能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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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等行徑,豈能應允?」
船艙之中,黑衣道人聽完面前僧人的話,鄭重其事的搖頭道:「恕我拒絕!」
疤面僧聞言一愣,旋即笑道:「道長,你不妨再想一想,這件事的關鍵,其事不在於如何施為,而是這最終的目的,畢竟你終究是頂著那個人的名頭在行事,其他的先不說,光是眼前的後患,就不知有多少。」
說著說著,他壓低了聲音,意味深長的道:「一旦身份暴露,遠的不說,只說宇文化及,都會立刻變臉,原本對你的禮遇不僅都要收回,還要變本加厲的對付你,以免日後得罪了那位真人。」
「你不用威脅我。」黑衣道人淡淡說著,「我與你們佛門本沒有什麼交情,過去還曾多次交手,你們嘴上一套、手上一套的性子,我是清清楚楚」
「不是你與我等有矛盾,而是陳氏與佛門多次交手,已然淪為佛敵!」不等對方把話說完,疤面僧就出言打斷了對方,「道長,你固然是誕生於陳氏的故事之中,但那些故事,經唯我之主的手段,根本演變不成傳說,只是被人操弄的傳聞,你也不是從傳說中歸來的神聖,只是依託於傳聞誕生的奇異,還是不要入戲過深」
他說這些話,一來是要提醒和警告,透露出自己已經接觸到黑衣道人的背後之人,二來,是點醒對方,讓他分清楚真正的敵友,讓他認清現實,從而動搖道心,才好利用。
沒想到,黑衣道人神色淡漠,擺擺手道:「莫說你不是唯我公,即便是他,要強令於我,也得先將我的意志抹去,重新根植!」
說著說著,他的表情越發鄭重:「須知,雖不是自傳說中歸來,我不是他,但基於過去而生的所思所想所為,卻構成了現在的我!卻誕生於古老相傳中,過去的故事塑造了如今的我!一旦違逆,我不是我。」
疤面僧一愣,隨即雙手合十,低語道:「阿彌陀佛,貧僧知道了,既然如此,那也只能遺憾告辭了,只是如此一走,你我是敵非友,還望道長莫要責怪。」
黑衣道人揮了揮袖,並不回答。
疤面僧也不停留,轉身離去。
很快,他回到了自家船艙,兩個師弟與血裔瑤丹立刻迎了上來,便問起接下來的布局,如何與那冒牌貨配合。
疤面僧搖搖頭,嘆道:「人各有志,即便是一時傀儡,誕生之後也有了志向,輕易是動搖不得的。」
「那人居然不同意?」
「不錯。」疤面僧也不著急,反而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滾滾河水,笑道:「你說大運河如此寬廣,耗費無數錢糧人力構築而成,凝結眾人心血,貫穿南北,未來當為漕運中樞,必然會誕生諸多神靈,運河源於人力,那這些神靈,豈非是人造?」
瑤丹眉頭一皺,道:「道友這時,何以言及其他?當務之急」
「當務之急,乃是滅神、倒神!人能造神,就能滅神!即便沒有那贗品相助,一樣能勾起人心。」說話間,疤面僧忽然一抬手,朝著窗外虛抓!
隨後,岸邊傳來幾聲驚呼,就有一人被他一把抓了過來,甩在船艙之中。
屋中幾人定睛看去,見是一名瘦弱女子,蓬頭垢面、衣著單薄,更引人注目的,是祂的雙腿——
破破爛爛、滿是補丁的褲管里空空蕩蕩的,顯然是雙腿早已齊膝而斷,因此只能讓她趴在地上。
這會,女子抬起頭,看著周圍幾人,瑟瑟發抖。
「道友這是何意?」瑤丹面露不悅,一揮手,就有一層輕紗浮現,蓋在女子身上,令她沉沉睡去,她接著就道:「此女如此悽慘,莫非道友是起了濟世救民之心?要助她脫離苦海?」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眾生皆苦,豈能專於一人?」疤面僧合十道:「當見一而窺天下,唯有掃清這天下污濁,重現朗朗乾坤,才能使得如此女般悲慘之人,不復出現。」
「道友還真是高屋建瓴,慈悲為懷!」瑤丹語含嘲諷,「想來平日裡在金廟中端坐,是見不到這般景象的吧?今日一見,才生憐憫,這慈悲來的,未免有幾分及時與廉價。」
疤面僧也不著惱,反而笑道:「如此悽慘之女,道友這等血海傳人見了,都能起惻隱之心,更何況是那尋常之人?人心都是肉長得,皆有五蘊六賊存於心中,如此便可加以推動,滅神誅魔,無往不利!」
瑤丹眉頭緊蹙,問道:「你待如何?」
疤面僧卻不回答,轉而道:「貧僧聽說,昔年北齊國滅,諸宗室四散凋零,那高家行事殘暴,為北地百姓所惡,但也有幾人,平日裡頗有愛民之名,所以國破之時亦有悲戚者。」
頓了頓,他低頭看了一眼腳邊殘女:「其中有一人,乃是齊國公主,在滅國前歸於宗室,因自幼長於民間,知道疾苦,所以愛民如子,得人敬仰。齊國滅亡,她南逃無路,投大河而死,至今河邊還有祭祀她的山廟。」
「難道此女就是?」瑤丹先是看了一眼殘女,繼而搖搖頭,「不對,她身上沒有半點紫氣殘留,而且年歲更是不對,難道說」她猛地抬起頭,滿眼的不可思議,「你也要行冒名頂替之事?你們出家人,不是不打誑語嗎?」
「此為道友所言,非貧僧所說。」疤面僧微微一笑,神色如常,「不過,若有一人,在齊地地位崇高、甚俘民望,本以為其人已經身死,卻忽然出現,但模樣悽苦,為南陳一位君侯所折磨,你說,事情傳開,那位君侯,名聲會如何?」
「你要潑髒水?」瑤丹搖搖頭,「這怕是難成,這等事,只要有些邏輯,便知不對,那位君侯何等人物,何必要髒了手,去折磨一個亡國公主?很快,若真是他去動手,那公主還能逃得出來?況且,這年齡」
「有人不信,有人會信,信與不信,其實不重要。」疤面僧指了指窗外,意有所指,「齊地紛亂幾十年,至今依舊餓殍滿地,人人心藏怒火,見大船過境尚且不忿,何況此事?他們根本不需要真相,只是要一個感動自我的機會,一個能宣洩心念,能用以攻伐的、真真切切的目標!這也是疏導民心,否則心若不暢,念頭不通,遲早要民願沸騰。」
說著說著,他看向瑤丹。
「道友,此事需你布置,但有一點切記。」
「什麼?」瑤丹想起老祖吩咐,壓住心中厭惡,沉聲問著。
「莫傳高氏女之名,只說是最後的齊國公主。」
「有何玄機?」
疤面僧看著殘女,面露悲憫之色,嘆息道:「人人皆知公主,哪怕隔了三輩,也能聯想,卻非人人皆明高氏,何況高氏曾有寡恩之罪!因此,具體名姓,哪比得上一個公主代號?唯有如此,才方便傳播。」
瑤丹一愣,沉默片刻,最後忍不住道:「你這心裡分明無半點慈悲!何必惺惺作態!」
說罷,身化血光,卷著殘女而去。
「阿彌陀佛。」等人一走,那位三師弟走過來,「師兄,此人到底是血海之人,還是要提防一二的,她離去之時,分明心存他念。」
「無妨。」疤面僧搖搖頭,「這些修士,不曾降服五蘊六賊,為情感所驅使,最是容易駕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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