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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教學問的時候,沈玉江也在。
宋子期這才知道沈玉江和韓術是師兄弟,兩人先後拜在平江先生的門下。
「不錯,不錯。」得知這個消息,宋子期極為滿意,極為高興。雖說平江先生不擅長科舉,這輩子也沒能考上進士,可是沒有一個讀書人敢否認平江先生的學問。那是聞名天下的學問大家,沈玉江和韓術能拜在此人名下,可見心性和學問都是不差的。
如此一來,宋子期越發覺著,將宋安樂許配給韓術,是一件極好的事情。至少韓術一看就比那什麼吳守信強多了。
考教完學問,宋子期對兩人的水準也有了一個清晰的認識。
宋子期玩笑似地說道,「既然玉江是你的師兄,為何不求沈大人推薦你去南山書院。」
「外侄雖然同沈師兄都拜在平江先生門下,可也不能仗著這層關係就隨意打擾沈大人。」韓術一本正經的說道。
沈玉江笑道:「韓兄就是太講究了。我都和他說了,家父並不在意外人打擾,可是韓兄卻執意不肯。所以只好麻煩宋大人。」
宋子期哈哈一笑,「韓術是我外侄,幫他我義不容辭。正好我也打算將安傑安平送到南山書院去讀書,你們表兄弟作伴,彼此也有個照應。」
「安傑安平兩位表弟都極聰明,他們去南山書院讀書肯定沒問題。」韓術順手拍了個不大不小的馬屁。
宋子期哈哈一笑,「那兩個小子啊,也就是一點小聰明,比不上你們兩個能拜在平江先生門下讀書。」
韓術和沈玉江連忙謙虛了一番。
宋子期打量沈玉江,暗自點頭,沈玉江配宋安然是極為合適的。以沈大人在朝中的地位,若是能結下這門姻親,那就太好了。
至於韓術,韓家沒落,想來他應該不反對娶宋安樂一介庶女為妻。再說了,宋安樂除了庶出的身份外,品貌才學絲毫不差。而且她自小養在蔣淑名下,說起來也算半個嫡女。
宋子期心中有了計較,問道;「韓家侄兒,你現在可有住處?不如我替你找一個宅院住下,方便你讀書,也可以用來招待同窗好友。」
「侄兒謝過表叔好意。侄兒如今住在客棧,若是去了書院讀書,以後就住在書院。所以宅院暫時用不上。」韓術客客氣氣的拒絕。
宋子期擺手,「話不是這麼說的。書院的規矩我知道,一旬休兩日,一月就能休六日。你是可以一直住在書院,可是不能招待同窗好友也在書院吧。而且同窗關係極為重要,經營好同窗關係,這對於將來走上仕途會有莫大的幫助。
我當年進京趕考,曾在京城置辦了一座兩進的小院,到如今那座小院也沒出手,房契還在手上。那院子不算大,不過只住你一個人的話,地方是足夠寬敞的。那院子裡還有個小花園,以前我和同年們常在花園裡舉辦詩會。如今那幫同年都走上了仕途,大家經常通信,彼此互幫互助,關係都很不錯。現在我就將這個院子贈送給你。洗墨,去將房契拿來。」
「不可,萬萬不可。外侄不能拿表叔的房契。」韓術急了,趕忙拒絕。
宋子期挑眉,「長者賜不敢辭,我說送給你就送給你。」
「這不合適,萬萬不可。小侄可以藉助在那個院子裡,但是絕對不能拿表叔的房契。」韓術不得已只能退一步。
宋子期先是皺眉,接著點點頭,「好吧。那我這就讓人將院子收拾出來,明日你就可以住進去。至於今晚,你還得繼續在客棧將就一下。」
「表叔好意,侄兒感激不盡。」韓術感動極了,說話的時候都些哽咽。
沈玉江低頭不語,嘴角卻揚起一抹笑容。也只有韓術沒看明白宋子期的用意。
宋子期明知道韓術不會收下房契,卻依舊那麼說,就是算定了韓術最後因為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能同意借住在那座宅院裡。
這也是一種人心算計。
宋子期拉著韓術坐下,「韓術啊,婚事的事情本官考慮過了。當年家母,也就是你姑祖母定下這門婚事是有道理的。不過安然這孩子還小,本官還想多留她幾年,不捨得她這麼早出嫁。至於安芸這孩子,年齡也不合適。唯有大女兒安樂,容貌性情才學還有年紀都和你相配。」
見韓術沒反應,宋子期又繼續說道:「安樂小的時候,本官曾替她定下吳家的婚事。可惜吳家不珍惜,竟然背棄婚約,侮辱宋家。這件事情如今已經傳遍了京城,賢侄出門打聽打聽,就該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所以本官已經決定同吳家退婚,就連聘禮都已經退回了吳家。只等去衙門將婚事作廢,此事便算了結。之前本官還在擔心,退婚之後,安樂這孩子的婚事只怕有些艱難,沒想到賢侄會在這個時候帶著玉佩信件上京。若是賢侄不嫌棄,本官就做主將安樂許配給你。不知賢侄意下如何?」
韓術還在沉默。
宋子期笑笑,年輕人拿喬,也是應該的。於是他又說道:「若是賢侄同意,本官現在就派人去潁州,將令堂接到京城。同時,再替你們置辦一座三進宅院,方便你們成親。另外給安樂準備的嫁妝,我也會再添兩成,總計五萬兩嫁妝。給安樂準備的陪嫁也會多添幾個。同時我還會派人去潁州置辦田莊。不過潁州畢竟太遠,我手上的管事有限,所以這田莊嘛,還得拜託賢侄的家人照管。」
這話就差明說,只要你娶了我女兒,我不僅給人給錢給房,還替你家置辦田莊,讓你家家人生活無憂,從此躋身富貴階層。
沈玉江暗暗咋舌,宋子期這純粹是在用錢砸人,還砸得這麼有水準。
沈玉江吃驚,不是因為他見識少,而是因為他從來沒見過有誰出手如此大方,只是為了嫁一個庶女。多少聲稱貴族的大戶人家,嫁嫡女也沒有這麼大的手筆。不得不說,宋子期果真豪氣。
沈玉江都暗暗咋舌,韓術受到的衝擊是他的成倍。他漲紅了臉,心口撲通撲通的亂跳。眼神散發出危險的光芒。
宋子期暗皺眉頭,「賢侄不會認為我是在用錢侮辱你吧。」
韓術低頭沉默,他真是這麼認為的。認為宋子期是在用錢砸人,是在侮辱他。身為讀書人的驕傲,豈能容忍。
宋子期嘆氣,「也管我太心急,沒將話說清楚。難怪賢侄會誤會。我之所以如此心急,做出這麼多的承諾,主要原因是我看好賢侄的才學和前程。而我家安樂因為退親,名聲受損。擔心委屈了賢侄,不得已才想著在物質上多做補償。」
如此解釋,韓術的臉色果然好看了許多。
韓術躬身一拜,「之前是外侄誤會了表叔,還請表叔見諒。」
「無妨,你有此反應,實屬正常。只是不知我的提議,賢侄意下如何。」宋子期笑眯眯地問道。
韓術微蹙眉頭,他有些心動,卻又猶豫。雖然他曾在宋安然面前說過,娶宋安樂也沒關係,可是真當面對這門婚事的時候,韓術還是有些遲疑。畢竟退親的名聲,可不算什麼好名聲。他同意,他的母親未必同意。
而且宋家陪嫁這麼豐厚,傳揚出去,別人會不會說他貪圖宋家的錢才會娶宋安樂。
再說了,宋子期也說他有才學有前程。如此說來,等他考上兩榜進士的時候,要娶妻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何必這麼早定下來。
可是面對宋子期的誠意,面對那龐大的嫁妝,房舍田莊,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心如止水。而且還不用說宋安樂也是一個容貌出眾的大家閨秀。雖說沒說過話,可只看宋安樂的表現,就知道必定是個賢惠女子。
一邊是金錢和如花美眷的誘惑,一邊是名聲考慮,兩邊博弈,一時間竟然分不出高下。
短短時間,韓術緊張到額頭直冒冷汗。
沈玉江見場面有些僵硬,於是出面說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說韓兄自己也能決定,可是這種事情,最好還是先問過家中長輩比較好。」
韓術反應過來,「沈師兄說的對。是該先問過家母的意思。表叔,婚姻一事,侄兒暫時拿不定主意,還請表叔先給我一點時間,容我給家母去信,等得了家母的回信再做決定。」
宋子期沒想到,自己擺出這麼大的誘惑,韓術竟然忍得住,沒有一口答應。可見韓術的定力還是不錯的。
所以宋子期不但不生氣,反而對韓術更加高看一眼。有這等自制力的人,前程肯定差不了。要知道在仕途上,多少人就是因為自制力不夠,被人用金錢美女給收買,最後落到身敗名裂的地步。
宋子期很爽快的答應下來,「信寫好後,我派人替你送到潁州。這期間賢侄就安心住在小院裡讀書。至於書院那邊,我會派人替你聯絡。」
「多謝表叔。」
「哈哈,賢侄客氣了。」宋子期拍拍韓術的肩膀,「賢侄,你很不錯。本官看好你。」
韓術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表叔謬讚,小侄當不起表叔這麼夸。」
「當得起,你完全當得起。」宋子期又對身邊下人吩咐道:「洗墨,去準備一份見面禮。今兒我和賢侄初次見面,區區一點心意,賢侄不可推辭。」
韓術有些不好意思,轉念又想,已經答應借住宋家的宅院,而且宋安然還說要安排兩個小廝到身邊伺候,這會也不差一點見面禮。於是他躬身說道:「多謝表叔心意,小侄卻之不恭。」
「這就很好嘛。」
宋子期又命人置辦酒席,他要招呼韓術沈玉江兩人喝酒。並且讓宋安傑宋安平作陪。
韓術和沈玉江推辭了一番,推辭不過,只好留下來吃酒。
古氏從廚房婆子那裡得知宋子期擺酒席招待沈玉江韓術的消息,趕忙將幾個孫子叫來,讓他們也去作陪。叮囑他們,務必用心結交沈玉江。若是能同沈玉江做朋友,這簡直侯府的春天。
宋子期幾人正吃著酒菜的時候,小廝洗墨進來悄聲稟報宋子期,說是侯府的小子也來了,正在門外候著。
宋子期猶豫了一下,就讓洗墨將人請進來。宋家住在侯府,這點面子還是要給侯府的。再說了,侯府的小子若是能結交沈玉江,那也是他們的本事。
不過宋子期並不看好侯府小子們的能力。別看沈玉江整天笑著,好像對誰都挺好的,其實這人才是真正的高傲,等閒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想和他做朋友,多讀幾年書再說吧。
侯府的小子們在天子腳下長大,都是有見識的人。可是面對宋子期沈玉江這等牛逼哄哄的人物,依舊束手束腳。說話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說錯了話將人給得罪了。
如此情況下,能不得罪人就已經算好的,還想結交做朋友,那是做夢。
而且以沈玉江的高傲,根本就看不起侯府這幾個不學無術的小子。
一頓酒席吃完,天色已暗。沈玉江和韓術告辭離去。
宋子期親自將人送到院門口,又讓宋安傑宋安平將人送出侯府。
侯府的小子們後知後覺,等宋子期安排完了,才趕忙說道:「同去,同去。我們也去送送兩位公子。」
一行人一同出了外院,朝大門行去。
走到迴廊上的時候,遇到從外面回來的蔣沐文。
侯府小子們都有些不自在,不是那麼情願的叫了聲大哥。
宋安傑和宋安平躬身行禮,「見過大表哥。」
蔣沐文嘻嘻哈哈的,「沒想到今日有貴客上門,早知道我就該早點趕回來。怎麼,這是送客出門。這麼多人一起,真是難得一見啊。」
韓術有些糊塗,於是沉默不語,只看不說。
侯府小子們都很尷尬,「大哥別說了。客人趕著回去。」
蔣沐文哈哈一笑,「行,我不擋路。」說罷,側身讓開。
侯府小子們趕緊招呼沈玉江韓術繼續前行。
沈玉江往前走,同蔣沐文側身而過。走出兩三步遠,沈玉江又突然回頭朝蔣沐文看去,眼神飽含深意。
蔣沐文嘴角一勾,對沈玉江的打量充滿了嘲諷。
沈玉江微蹙眉頭,心裡頭有個疑問。總覺著應該在什麼地方見過蔣沐文。可是仔細想想,又覺著不太可能。蔣沐文好歹也是侯府的大公子,應該不至於做那些雞鳴狗盜,刀口討生活的事情吧。
蔣沐文瞧著一行人遠去,玩味的笑了起來。真是有緣啊,沒想到會在侯府見到沈玉江。讓他猜猜,莫非沈玉江盯上了宋家。
這樣一來,宋家八成是要倒霉了。
蔣沐文嘿嘿一笑,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哼著歌謠往靜思齋走去。
沈玉江和韓術在大街上分手。沈玉江回沈家,韓術回客棧。
等回了客棧後,宋安然安排的兩個小廝已經先他一步到了客棧收拾起來。
韓術張嘴想說些什麼,又沒說出口。連房子都住了,也不差兩個小廝。
書童從韓術手裡接過用布匹包著的木匣子,「少爺,這裡面是什麼?」
韓術看著包袱,回過神來,「這是宋表叔給的見面禮。」
「見面禮啊,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
「應該是筆墨紙硯之類的吧。」韓術不太在意的說道。
書童將包袱打開,又打開匣子,頓時驚住。一雙眼睛猛地睜大,「少爺,你,你快來看。」
韓術一開始還不在意,等見到匣子裡面的禮物後,頓時就不淡定了。裡面除了他猜想的筆墨之外,還有一疊銀票。韓術拿起銀票,數了數,面額有大有小,小的有五兩一張,十兩一張,大的有百兩一張,加起來一共有六百兩。
書童被驚住,「少爺,這真是宋大人送的見面禮。」
「啊?對,是宋表叔送的見面禮。」韓術拿著銀票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退回去,貌似不合適。可是收下來,也不合適吧。
而且他很疑惑,宋子期怎麼知道他缺錢。難不成宋子期每次給人送見面禮,都送銀子。這不太可能吧。
書童問韓術,「少爺,這些銀票該怎麼處理?咱們現在還欠著店家的飯錢。」
韓術頓時感到狼狽不堪,「行了,別說了。」
韓術拿著銀子,收下不是,不收下也不是。心頭矛盾得很。
書童再插一刀,「這一路上京,吃的住的多半都是沈公子出錢。少爺是不是也該回請沈公子一回。不然別人該說少爺不會做人。而且沈公子在京城關係多,要是少爺將沈公子給得罪了,將來可怎麼辦?別人該說少爺吝嗇,連一頓飯都不肯請。」
「行了,別在說了。」
被自己的書童插刀,韓術覺著心口好痛。現實怎麼可以如此殘酷,就不能讓他單純的讀個書嗎?
「罷了,罷了。這些錢你收起來吧。將欠的賬付了。改天再找家上檔次的酒樓,定桌酒席,我請沈師兄吃飯。」
韓術屈服於現實,收下宋子期送的錢。同時也意識到這個社會沒錢真的是萬萬不能。沒錢連書都讀不起,談何理想談何前程。
書童喜笑顏開,「少爺放心,小的一定將所有事情辦得妥妥噹噹,不讓少爺為這些俗事操心。」
韓術哼了一聲,這一路走來,他為俗事操的心還少嗎?三天兩頭就聽到書童在他耳邊抱怨沒錢了,欠債了,聽多了耳朵都快起繭子。要不是在半路上遇見了沈玉江,他只能在大街上支個攤子,替人寫信賺取路費餐費。
韓術將書童趕出去,一個人獨坐燭火前。鋪開信紙,提筆,卻又無法下筆。
他該接受宋家的婚事嗎?
韓術很清楚,只要他同意了迎娶宋安樂,母親那裡多半都會同意。若是他在信裡面流露出遲疑的意思,母親那裡肯定會替他做決定,拒絕這門婚事。
聯想到一路走來的艱辛,聯想到自己的理想抱負,聯想到宋子期做出的承諾,再聯想到宋安樂那張一直低垂的臉頰。韓術只覺手中筆有千斤重。這封信該怎麼寫,決定了他的未來。
墨汁凝聚在筆尖,最後低落在信紙上,墨跡暈染開,連著好幾張信紙都被廢掉。
韓術趕忙放下毛筆,將廢掉的信紙拿起,團成一團丟在紙簍里。
嘆了一聲,韓術決定實話實說,將這門婚事的好處和壞處,以及自己的考慮全寫在信上,希望母親能給他一個中肯的建議。
侯府內,宋子期喝了一杯醒酒茶,躺了一會,覺著精神了不少。然後就讓人將宋安樂宋安然叫來。
兩個女兒到了跟前,宋子期問道:「韓術這人,你們都已經見過了。覺著怎麼樣?」
宋安樂和宋安然面面相覷。宋安然問道:「父親是打算認下這門婚事嗎?」
宋子期將玉佩和信件擺出來,宋安然和宋安樂都吃了一驚。
「韓術真的放棄了這門婚約?」宋安然有些意外。她以為韓術會以此為籌碼從宋家拿好處,卻沒想到韓術這麼痛快就將信物交了出來。
「婚事的事情一會再說。你們先說說對韓術的觀感。」宋子期說道。
宋安然想了想,說道:「韓表兄是平江先生的學生,沈玉江的師弟,才學肯定不錯。為人嘛,有些精明機變。長得也是一表人才。至於家世和品性,沒有了解過,所以不敢亂說。」
宋安樂又接著說道:「女兒看他像個君子。今兒在松鶴堂,當著那麼多姑娘的面,也沒見他四處張望。一開始大家都只關注沈公子,完全忽略了他,也沒見他生氣。」
宋子期哈哈一笑,「不錯,不錯。今兒為父考教了他的才學,考科舉是不成問題的。而且為父已經當著他的面,認可了這門婚約。打算將安樂你許配給韓術。」
「我?」宋安樂臉色一白,接著又是一紅。「父親,這,這不好吧。女兒還沒和吳家退婚,怎麼可以又許配給韓術。再說了,萬一他事後知道了女兒退婚的事情,豈不是會怪罪我們宋家欺瞞他。到時候鬧起來,那場面多難看。」
宋子期哼了一聲,「為父做事有那麼不靠譜嗎?在提出這門婚事之前,為父已經同他說清楚了一切,還讓他去街面上打聽打聽吳家的事情。」
宋安樂低著頭,絞著手絹,心頭總歸是不安大於喜悅。
宋安然問道:「父親,那韓術答應了婚事嗎?」
「還沒答應。他要寫信回去請示長輩。」宋子期笑道,「不過問題應該不大。以他現在的條件,我們宋家是他最好的選擇。」
宋安然搖搖頭,總覺著事情沒這麼簡單。「父親剛才也說韓術才學不錯,考科舉不成問題。那他應該明白,只要考上了兩榜進士,嬌妻美眷遲早會有。那他為什麼要答應娶大姐姐?莫非父親許諾了好處給他?」
宋子期面色僵硬,「胡說八道,為父能許諾什麼好處給他。」
宋安然撇頭,宋子期分明是欲蓋彌彰。
宋安然說道:「父親,大姐姐不是非韓術不可吧。既然他還沒答應,那咱們不如替大姐姐另外尋一門婚事。反正韓術已經將信物退給了咱們,就算不遵守婚約,應該也沒關係吧。」
「安然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宋子期擺手,「韓術的才學很好,考科舉肯定沒問題。這樣的人才要是放過了,為父會後悔終生。再說了,另外去尋一門婚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找到像韓術那樣有才學的人,更是難上加難。而且我們宋家同韓家本就是親戚,兩家知根知底,可比外面的好多了。」
宋安然也沒堅持,她對韓術沒有成見,只是不喜歡他拿著信物上門說自己是宋姑娘未婚夫的態度。
宋安然轉而問宋安樂,「大姐姐,你是怎麼想的?韓術那個人,你願意嫁嗎?」
宋安樂有些躲閃,有些羞澀,有些不安,「真的可以嗎?我真的能嫁給韓術?不過婚姻大事,我還是聽父親的。」
宋安然笑了起來,宋安樂的態度她已經了解。單以外表來說,韓術勝出吳守信。宋子期又親口承認韓術的才學很好,未來也就有了保證。至於韓家家世,書香門第,就算現在不如以前,至少家底子還在,名聲還在。
怎麼比,都覺著韓術強過吳守信許多。和吳家一退親,轉眼就能定下韓家這門婚事,那真能將吳守信給氣個半死。而且像韓術這樣的人,相處久了,就應該能生出感情來。
也就難怪宋安樂會心動。
宋子期哈哈大笑,「安樂放心,為父肯定替你促成這門婚事。」
宋安然挑眉,「父親,韓家的婚事先不說。咱們得先將吳家的婚事退掉。不能再讓吳家拉著咱們宋家翻來覆去的鬧。」
宋子期臉色一垮,嚴肅的點點頭,「吳家那邊,為父已經有了主張,你們不用擔心。最遲三五天內,就能將婚事退掉。」
宋安樂長出一口氣,「多謝父親。」
「傻孩子,我們父女之間,說什麼謝。」
宋安然拉著宋安樂的手,「大姐姐,這下好了。退了吳家的親事,就能和韓術定親。韓術可比吳守信好多了。這正是否極泰來。從今以後,大姐姐都能順順利利,福氣滿滿。」
宋安樂羞澀一笑,「承二妹妹吉言,只求一切都能順利。」
宋安然恭喜完了宋安樂,又對宋子期說道,「父親,外祖母和大舅母如今正忙著替父親張羅婚事,相看姑娘。」
宋子期明顯意外,微蹙眉頭。
宋安然又說道:「這兩天,大舅母那裡可謂是車水馬龍,隨時都有人上門。為的就是宋夫人的位置。此事還請父親拿個主意。」
宋安樂也很緊張。宋夫人的位置,關係著宋家所有人,她不得不緊張。
宋子期笑了笑,沒想到古氏這麼著急。他都隱晦的表明了態度,古氏竟然不顧他的意願,私自替他張羅婚事。
宋子期面無表情地說道:「這件事情為父已經知道了,我會處理。」
怎麼處理?是請老侯爺出面阻止,還是默認她們的舉動。
宋安然不好多問,只能暗自揣摩。
「好了。時辰已晚,你們都回去休息吧。」
「遵命!女兒告辭。」
……
宋安然和宋安樂進了侯府二門,走在花園裡。丫頭們走在前面用燈籠照亮道路。
宋安然突然出聲問道:「大姐姐似乎不太高興。」
「沒有,我沒有不高興。」宋安樂連忙否認。
「大姐姐是在擔心什麼嗎?」
宋安然停下腳步,兩人一起籠罩在黑暗中,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卻能從對方的遲疑中察覺真相。
宋安樂猶豫了片刻,「二妹妹,不瞞你說,我覺著這門婚事有些不靠譜。對於韓術,以我的條件明顯是在高攀。他那麼有才學,那麼精明厲害的人,不可能看不穿這一點。他大可以直接拒絕,等高中兩榜進士後,再娶妻子。我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肯直接拒絕,還說什麼要寫信請示長輩。明明一開始他和二妹妹可不是這麼說的,他說他能決定自己的婚事。」
宋安然輕聲一笑,「大姐姐應該還記得,我問父親,究竟許諾了什麼好處給韓術,結果父親否認。其實父親的態度就代表確有此事。因為父親給予了足夠的好處,所以他才會猶豫吧。因為猶豫,所以只好先寫信回家請示。」
宋安樂咬著牙,小聲問道,「父親會許諾什麼好處給他?」
「我們宋家能給他的有什麼?除了錢就是父親的官場關係。不過他是沈玉江的師弟,官場關係靠不靠父親都不重要。所以我們宋家能給他的只能是錢。」
「錢?能給他多少。他是讀書人,讀書人多半都清高,他應該也不例外。他能收下父親給的錢嗎?」
宋安然抿唇一笑,「大姐姐,你也太小看父親了。父親怎麼可能做出直接給錢的事情,自然是通過嫁妝或者別的方式給錢啊。」
「原來是這樣。就因為父親許諾了好處,所以他捨不得放棄這門婚事。那這樣的人同吳守信有什麼區別?」宋安樂一臉煩躁,心情很差。
宋安然笑著說道:「有本質的區別。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父親開出條件,他卻沒有直接接受,可見他這個人還是有些自制力的。而且他這一路上京,身邊只有一個書童伺候,可見他也是吃得苦的人。至於別的優點嘛,接觸時間太短,暫時還看不出來。」
「二妹妹的意思是,如果韓家同意這門婚事,我該接受?」
宋安然斟酌了一番,說道:「我和大姐姐說句實話,若是錯過了韓術,再想找他那樣優秀的人,真的不容易。面對金錢誘惑懂得克制的人,將來走上官場,也不會輕易被人用金錢收買。至於女色方面,目前看到的,他還算是個君子。當然,日久見人心。總有一天,我們能看清他的真面目。」
「二妹妹,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等!時間會證明一切。反正還沒定親,還有反悔的餘地。」
宋安樂有些不安,「可是我的年齡……」
「大姐姐,我早就說過,年齡不是問題。你不要因為年齡就自怨自艾。」
宋安樂不好意思的笑笑,「讓二妹妹看笑話了。無論如何,我也沒辦法做到二妹妹這般灑脫。我終歸是個俗人,沒辦法做到無視別人的閒言碎語。」
「既然大姐姐心中煩悶,那改天我們再找機會出去逛街散心。」宋安然摟著宋安樂的肩膀,笑著說道。
宋安樂連連擺手,「怎麼好意思讓二妹妹破費,不行,不行。」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有錢。」
如今的宋安然,什麼都缺,唯獨不缺錢。錢多了卻沒地方花,也是一件讓人傷心的事情。
……
讓宋家三姐妹知道她們在替宋子期張羅婚事後,古氏和方氏都有些惴惴不安。尤其是方氏,整晚都沒睡好,翻來覆去的想了不少應對的措施。最壞的結果就是此事作罷,以後再也沒有機會插手宋子期婚事。唯有退而求其次,考慮一下宋安然同蔣沐元的婚事。
一大早起來,黑眼圈嚴重得不能見人。又因為一晚上沒睡,頭暈暈沉沉的還發痛,難受得要命。
強撐著精神,處理完了內務,就再也沒有更多的精力去理會別的事情。
所以等伍嬤嬤進來稟報,說某某家帶著閨女上門的時候,方氏直接說道:「讓她們回去。現在沒空。」
伍嬤嬤愣住,這不太好吧。是方氏將人叫來,人來了又不見,這不是耍人玩嗎。
「還不快去,愣著做什麼。」方氏厲聲呵斥,根本沒注意到伍嬤嬤的為難之處。
伍嬤嬤沒法子,只能退下。
方氏煩躁得很,明明困得要死卻又睡不著。叫來丫頭金桔,吩咐道:「你去松鶴堂找綠衣問問,老夫人這會在做什麼?老侯爺和宋大人有沒有去見老夫人?你再讓綠衣替我問問,宋大人的婚事該不該繼續?」
「奴婢遵命。太太趕緊歇息吧。奴婢打聽好了,會叫醒太太的。保證誤不了事。」
「行,我一會就休息。」
方氏強迫自己躺下睡覺,閉著眼睛,昏昏沉沉的。像是睡著了又像沒睡著。
迷迷糊糊中被人叫醒,洗了一把冷水臉才徹底清醒過來。
見到金桔,趕忙問道:「老夫人那邊如今是個什麼情況?」
「啟稟太太,奴婢問了,老侯爺和宋大人都沒去見老夫人。奴婢也讓綠衣問了老夫人,老夫人的意思是既然宋大人沒提出反對,事情就照舊,繼續替宋大人相看婚事。」
方氏明顯愣住,「你確定宋大人沒有反對?也沒找老侯爺說話?」
金桔點頭,「奴婢問過了,昨兒晚上宋家大姑娘二姑娘一起去見了宋大人。可是宋大人並沒有去見老侯爺,更沒進內院見老夫人。」
這就奇怪了。難不成宋子期真的樂意讓侯府替他張羅婚事。這同之前的了解不一樣啊。
方氏沒那麼樂觀,總覺著事情沒這麼簡單。宋子期是什麼人啊,豈會讓人擺布自己的婚事。不對頭,這很不正常。
金桔猶豫著又說道,「太太,奴婢回來的時候,遇到了三太太。三太太是去見老夫人的。」
「遇見就遇見,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方氏對高氏完全不關注。
「可是三太太身邊還跟著東府的大太太歐氏。」
「你說什麼?」這一回方氏總算有了正確的反應,「你說東府的大太太也來了。」
金桔點頭。
方氏咬牙,「快,打熱水來給我洗漱。我這就去松鶴堂面見老夫人。」
所謂東府,是老侯爺一母同胞的兄弟蔣錫任,分家後開的府,就在侯府的東邊,和侯府隔著一條夾道,占據著寸土寸金的地段。其實東府本就是侯府的地盤,是侯府老祖宗趁著地價便宜的時候買下來修建的。因為兄弟分家,原本完整的侯府被一分為二。一大半繼續做侯府用,一小半就成了人們口中的東府。
東府大太太歐氏是個厲害的主,將東府打理得滴水不漏。跟篩子一樣的侯府相比,東府真的強多了。就連強勢如方氏,見到東府大太太歐氏的時候,也難免有些心虛氣短。
方氏收拾好,顧不得頭痛的毛病,急匆匆的趕到松鶴堂。
松鶴堂內,東府大太太歐氏早就同老夫人古氏聊了起來。方氏著急著進來,就引來眾人的側目。
高氏嗤笑一聲,「大嫂這是幹嘛啊,著急成這樣子,難不成老房子著火了。」
「不准胡說。」古氏不輕不重的呵斥了高氏一句。
高氏低頭一笑,不說就不說。反正能看到方氏著急上火的樣子,也挺不錯的。
方氏也沒理會高氏,給老夫人古氏行了禮,又趕忙同歐氏見禮,「你可喜稀客,沒想到你今日會上門。」
「方大嫂客氣了。」歐氏彬彬有禮的樣子,「方大嫂趕得急,先坐下喝杯茶喘口氣吧。」
方氏臉上一紅,在古氏左手邊坐下,「不知弟妹過侯府,有什麼要緊事情?」
歐氏輕聲一笑,「我聽說侯府正在替宋大人張羅婚事,還說非絕色不要。正好我手上有個合適的人選。於是今日不請自來,就想在伯母跟前討個主意。還請伯母給個機會,讓我那妹子同宋大人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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