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霉女:最牛國醫妃 太后的懿旨

    「太后娘娘,唐修容說是求見太后。」

    一波未平一波再起。

    太后臉上的不悅分明表示不喜歡這時候來打岔的。可是,門口的太監宮女沒有能攔住人。唐修容一路哭著奔跑進屋,對著太后一跪磕了腦袋,叫屈:「太后娘娘,您不能讓您孫女死啊。」

    動不動說死的。太后最討厭這樣像是恫嚇她的話,喝著唐修容:「有話慢慢說。有哀家在,有誰想死還不是能死的?」

    唐修容一口咽下了淚水,袖管胡亂抹了抹臉。

    李敏在旁邊一看,發現這母女倆長得不是很像,可能唐修容吃胖了,整個肥嘟嘟比較豐滿的身材,四公主是因為憂鬱不思飯食,所以身材消瘦連帶臉兒尖。

    母女倆都有一雙大眼睛,不是那種漂亮的**,是大到有點誇張了,反而不太好看。

    唐修容的眼睛一樣是往李敏那兒望了望,眼珠子骨碌轉悠圈後好像露出一絲驚訝緊接皺了眉頭。李敏可以從她表情上看出是這樣說的,其實和她女兒四公主差不多的表情:病癆鬼怎麼可以變成鳳凰了?麻雀變鳳凰還有可能,病癆鬼要是真變成鳳凰,不是天都得塌了?神經病。

    「回太后娘娘,四公主實在冤枉無辜。」

    突然間怎麼從死不死變成冤枉無辜了?不要說太后聽著糊塗,在場的嬪妃們一個個一樣有些一頭霧水。不過,這種茫然只是一瞬間而過的事情。緊隨唐修容那雙眼睛直直射向李敏,眾人除了太后以外都低眉垂眼,看戲也得不動聲色。

    李敏的眼睛與唐修容的眼睛對碰。後者一愣,被李敏那雙明亮猶如尖刀的眼睛望回來時,驟然身體冒起了一絲寒意。

    「怎麼說了?」太后問,不滿唐修容這樣欲言又止。

    唐修容轉回頭說:「太后娘娘,四公主如今全身發疹,請來的太醫說不明緣故。臣妾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可能,之前隸王妃為了救自己,把不明物品的粉末撒到了四公主身上。導致四公主現在患了不明來歷的大病,在生死邊緣掙扎,不知死活,不知道能不能挺過今夜。望太后娘娘給四公主討回這個公道!」

    這番義正嚴辭、鏗鏘有力的話落到地上時,場內一片鴉雀無聲。

    太能扯了吧。

    是誰救誰?要不是她李敏主動現身,引誘黑衣人放鬆注意力,在最恰當的時機用粉末攻擊,造成黑衣人混亂,四周侍衛一擁而上抓住黑衣人並且拯救下四公主。四公主現在的脖子,說不定都被黑衣人抹了,能活到現在?

    嘖嘖。

    這就是典型的救了人沒有好報,被只瘋狗反咬一口。難怪古代好現代也好,想當英雄救人的好同志實在不容易。

    太后皺了皺眉頭。當時那個場景她和皇后都沒有看見,不過,聽人所說的,和唐修容的肯定有偏差。話說回來,誰會像唐修容這樣女兒被救以後還一口咬回救命恩人的。

    「太后娘娘,請允許臣妾回答小主的話。」李敏開聲。

    被只瘋狗咬了,說什麼都不能連一句聲音都沒有吧,那太憋屈了。

    對面坐著的華嬪等一列嬪妃,唰的望向開口的李敏,隨之馬上繼續低下頭。

    只有唐修容不知道怎麼回事,以為李敏這是心虛了,急於搶白澄清,剛好落進圈套里。

    太后看唐修容都沒有說不好,淡淡地撇了撇墨畫的眉毛,道:「哀家允了。」

    李敏不急不慢,對著唐修容說:「小主,本妃想問你,你剛才那些話,是轉述哪位太醫的話嗎?」

    「太醫?」唐修容先是怔了怔。

    「是,小主剛才說的,是本妃的粉末導致四公主現在半死不活即將要死,這話是太醫說的?小主剛才好像是這個意思,是不是?請問小主這是哪個太醫說的話。請唐小主轉述太醫的原話。」

    唐修容感覺自己都快被李敏兩句話繞彎了,是不是太醫說的話有關係嗎,她唐修容的話肯定比太醫的話受用不是嗎,因為她唐修容比太醫有權勢。清了清嗓子,唐修容裝作一臉正色地說:「隸王妃的話本主是想不明白了。不管太醫說什麼話都好,事實清楚地擺在面前,是隸王妃的粉末導致四公主發病無誤,莫非還能有其它緣故?」

    李敏冷冷的一聲笑:「這樣說來,唐小主是自認比太醫更擅長醫術了。太醫都不能斷定是何緣故發病的病,唐小主自認醫術高於太醫,可以下這個診斷。不知道本妃有沒有說錯?不知道唐小主之前給多少人治過病,畢竟太醫們都不能斷定的病唐小主都能下診斷了。」

    那一排規矩坐著的嬪妃,都不禁拿起了帕子捂住了嘴角快湧出來的笑意。

    唐修容肯定不會聽不懂李敏這番話了,臉蛋剎那冒了火,惱羞成怒,指著李敏:「難道隸王妃能比太醫的醫術更高明嗎?」

    這,還真的能。

    不知道這個唐修容是不是差點忘了,可能真的是激動時給忘了。只等聽到太后都忍不住了一聲咳嗽,自知道說錯話的唐修容臉色緊張地低下頭說:「太后娘娘,是臣妾一時激動了,因為心繫四公主安危的緣故。」

    「哀家知道你身為四公主的親母,擔心四公主病體是母女常情。可是,既然如此,是不是更該先聽聽隸王妃怎麼說。」太后緩慢的聲調像是基於公平的原則。

    唐修容想到太后這話一出,李敏要真是不能為自己辯解出個道來,肯定等死的命了,先暫時按捺下來等著李敏怎麼吐。

    李敏到此也就不客氣了,直指唐修容:「小主的話,可以說是毫無根據,胡亂猜疑,本妃聽完也是十分震驚,原先還以為是哪位太醫慫恿小主說的這話,原來不是。」

    「既然隸王妃說了不是,請說出不是隸王妃所為的道理!」唐修容儼然是沉不住氣的,一激馬上再次像只公雞昂起頭。

    太后只得皺眉,好像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人生了公主以後一直只是個修容。

    「很簡單。如果本妃的粉末可以毒死公主,為何不能毒死那個東胡人?」

    所以說這個唐修容的腦袋是豬頭造成的。

    旁觀的那群嬪妃們都早已知道會是這個結局了,在李敏剛開口反駁唐修容時。以唐修容的口才怎能說得過李敏。人家畢竟是專業的,能在順天府里以一打敗十個同行的女超人。

    唐修容舌頭打著結:「這,這,這——那,那,那,四公主為何發病?」

    「本妃這就不清楚了。會不會四公主本身有這個怪病,不過之前一直掩蓋不說也有可能。太醫是不是和小主說過這樣的話?」

    同行知同行。李敏對魯仲平底下那群人平常都會打些什麼官腔明哲保身,早就一目了然。

    不怪那些太醫們左右而言,不這樣說的話,尤其面對唐修容這種抓到大夫說什麼都作為呈堂證據不講道理的,治死人了或是治不好怎麼辦。太醫也有一家老小的。

    太后掃到唐修容那張木呆了的表情,可以知道李敏的話又中了。

    「回去吧。」太后嘆口氣對唐修容說,感覺自己管轄的後宮裡出了頭豬,沒事自己跑來在李敏面前丟人現眼的,趕緊把這頭豬趕回自己的豬圈裡,最好不要再放出來了。

    姑姑接到太后的旨意,找人一塊拉唐修容下去。

    唐修容這時候才知道害怕了,都想起來了,現在恐怕能給四公主治病救回四公主的人只剩下李敏了。可是她自以為是,太醫的話都沒有聽明白,只以為自己想的是對的,是李敏要害死公主,一心一意以為抓住李敏可以拿到解藥就可以救回四公主,現在不是了,並且把李敏都得罪了。

    「太后娘娘,您不能對您孫女見死不救啊!」唐修容一邊與宮女拉扯著,一邊對著太后磕頭。

    太后心裡簡直想罵娘了。不知誰教出來的這個像豬一樣笨的唐修容。一進門自己把生路都給斷了。現在反而想求她太后,她太后能有法子嗎?

    在後宮裡素有好人之稱的皇后此刻開了口說:「隸王妃,四公主有救嗎?」

    「臣妾不知,臣妾都沒有去看過四公主,不知道四公主的病究竟如何。但是,肯定不是臣妾的粉末所致發病。臣妾的粉末只是辣椒粉。四公主不可能不吃過辣椒。」李敏回話道。

    四公主當然吃過辣椒,在筵席上,李敏親眼看著四公主的筷子對著酸辣魚下手。

    宮裡的人一樣都知道四公主愛吃辣。所以,唐修容剛才誣陷李敏的話更不成立了。

    唐修容真是自己作死自己女兒。

    接到太后皇后的示意,唐修容這下也沒有辦法,撲上去,要抓住李敏的大腿想拜佛一樣求李敏救四公主。

    不說四公主是不是之前與自己老公有什麼糾纏,李敏作為大夫只知道一件事,怎麼可能會為一個誣陷自己的病人治病,那絕對是腦子進了水了。

    虧本不划算的生意,她李大夫絕對不做。

    眼看唐修容兩隻手又要撲上來像只貓抓自己的腿,李敏輕輕抬腳避開去,是該時候走了,起身就要告辭。從門口忽然直闖進來的小太監,讓花廳里所有的人頓然感到意外。

    來的人是儲德宮裡的太監,進門向莊妃磕頭:「娘娘,不好了,十六爺他——」

    十六爺?知道這麻煩的十六爺腿傷關係到自己小叔,李敏暫時停下了腳聽聽。

    太監說:「十六爺周身發疹,寒戰,太醫說病危——」

    轟。

    宛如一顆炸彈在花廳里炸開了,除了莊妃晃然要倒以外,其餘嬪妃都一樣震驚。各人很快心頭惶惶。只聽這個四公主與十六爺症狀好像相似好像發一樣的病。四公主被黑衣人劫持過不說,可是十六爺呆在皇宮裡沒有參加筵席,本是十分安全,怎麼發的病。莫非,什麼奇怪的病在宮裡開始流行了?

    皇宮裡不是沒有試過瘟疫,記得曾經有一次厲害的,連續死了幾十個人,包括主子和奴才。當時皇帝擺駕都到宮外住宿去了,生怕染上溫病。

    想到這事兒,上上下下的心全都慌了。莊妃和唐修容一塊,是被驚到臉色全白,只差氣出不進。

    太后喘著氣,努力按住心口,這事兒不簡單,當務之急,必須找個神醫。

    神醫不就是在眼前嗎?

    唰,一雙雙寄望的眼神,全凝住在李敏身上。

    李敏當然是視而不見,當作什麼都沒有看見。有什麼好看好想的,這群人剛才都居心叵測想對付她,想讓她難堪,想讓她答應再來個女人分攤她李敏的老公。她李敏有毛病才會再幫助這些人。

    這叫做不作孽不會作死。太后在見到李敏碰都不對自己的眼睛時,肺底抽了口涼氣,都快窒息了。

    「隸王妃,請留步!」太后的聲音,在李敏邁出門檻的剎那響起。

    李敏回頭,一樣還是不對上太后的眼睛。

    太后這個心焦如火,開口就說:「請隸王妃為四公主和十六爺查病。」

    莊妃和唐修容眼神紛紛一亮。太好了,太后下旨了,這下看你李敏服不服。

    李敏淡悠悠道:「恕臣妾無能為力,臣妾連太醫都不是,太醫都治不好的病,臣妾怎麼會有這個本事?」

    那堅定的眼神,讓花廳里所有後宮的女子心底再次一涼,嘩啦啦的下冷雨。

    太后分明都知道李大夫的性子不是能輕易就範的,剛才才說了個請字。李大夫是那種士可殺不可辱的文人。

    莊妃和唐修容望著太后的目光閃著淚花。

    太后抓住椅子扶手:「哀家都想清楚了,請隸王妃留步,請隸王妃忘記哀家之前說的話。哀家說的都是錯的。這個皇宮,需要隸王妃。隸王妃是哀家得信的臣子,缺了不可。至於說什麼給隸王另納賢妾的話,都是哀家誤信了他人的讒言,這些人無中生有,讓隸王妃受了委屈,哀家事後必定追究他們的責任!有哀家在,隸王這輩子只有隸王妃一個人,隸王與隸王妃是天作之合,皇上和哀家親配的佳偶。誰敢再在哀家面前提一句讓隸王納妾,哀家定不讓他好死!」

    這話夠狠了。

    眾妃們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剛才的話出自太后娘娘的口。那是違背婦德的,是縱容李敏獨占丈夫一個人,是慫恿李敏可以成為妒婦。可是,偏偏,還真沒敢有人出來駁太后的嘴。不是忌憚於太后的威嚴,而是這會兒倘若留不住李敏,後果不是這裡哪個人都可以承擔的。這些後宮的女人只要想到無論自己安危或是孩子的安危,其實都掌握在了李敏的手裡的話。

    她們心裡都清楚,太醫都沒有辦法治好的病,唯獨在李敏那裡,或許有一線生機。

    李敏這回是對上了太后的眼睛:「太后娘娘是想讓臣妾立於受萬夫指責的地位嗎?」

    太后神情從容:「隸王自己都不想納妾,靖王妃自身以前並沒有讓自己夫君納妾,一切順其自然。大明王朝的婚嫁,無論娶妻或是納妾,都是秉承父母之命,兩家人自願聯姻的原則,哀家的話,怎麼受到民眾質疑了?」

    這話說得,真是自打皇家嘴巴的嫌疑都有了。李敏到底要佩服這群能說會道的後宮女子,為了自身利益什麼話都能說出來,出爾反爾對她們來說是輕而易舉。

    太后現在說的話,她李敏知道不能全信,可是,太后既然都放出了這話,她李敏為何不利用一下。

    「太后娘娘此言,是為了避免民眾猜疑,決定詳細擬旨令公布天下嗎?」

    這是把太后綁在了十字架上了。太后看了看李敏,眼裡的神色令人琢磨不清,卻是點了頭:「哀家這就讓人擬一道皇旨,由皇帝蓋印,立馬公布於京師。」

    眾妃們的表情一時喜怒交加。知道這話一出,駟馬難追,一方面她們有救了,另一方面,可能全天下也就只有一個李敏可以堂而皇之,按照皇帝的旨令不讓自己老公納妾。

    李敏坐了下來,只等太后讓人去頒發旨令。剛才聽唐修容和儲德宮的太監說病人高燒發疹,可是,她清楚這不是一時間馬上可以讓病人斃命的病。是不是瘟疫,需要考究。

    況且,說句實話,哪怕她是個大夫,以救人為己責,但是,這兩個病人,一看都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去看看是不是瘟疫對自己也有好處。

    等到了太后下達了旨令,李敏被請了過去看病人。兩個病人都抬到了莊妃的儲德宮,便於集中安置。說明這個朝代的醫學,已經知道瘟疫要隔離的概念。

    儲德宮宮裡的宮女太監們全部都人人自危,一個個戴著把哭喪臉。

    莊妃和唐修容分別在兩間房子裡等著,自動隔離。

    李敏進去一間房裡先看十六爺。論宮裡地位,皇子肯定比公主高,而且,十六爺的病情比較急重。


    十六爺的房間裡頭,豎立的大屏風外面,劉太醫和底下的醫士在緊張討論對策。見到李敏進來,劉太醫畢恭畢敬地對李敏彎下腰身鞠躬。

    與這個劉太醫算是有緣分了,三番兩次在各種場合碰上。

    見李敏要進去看十六爺,劉太醫主動把用熱水燙過的臉巾遞給李敏,讓李敏捂在口鼻上避免被傳染。

    李敏好聲拒絕了對方的好意,徑直兩袖清風,進了人人最恐懼的地方。大夫救人,猶如勇士衝鋒在最前線,不能遲疑。李敏不是魯莽,是之前仔細了解過情況之後,不以為這兩個人患的是瘟疫。

    瘟疫起病,大都有病畜先死在前,沒有聽說過京師內外病畜的消息,而且是臨時起病,都因為中秋節家宴,倒是比較像弄到了什麼東西。

    風疹這個東西,嚴格概念來說,中醫與西醫的叫法還不同。有些老百姓理解的風疹,以為出疹子的東西都叫做風疹。西醫可不是這樣分類的,有個專科叫做皮膚科,又有個專科叫做傳染科,把各種各樣的出疹疾病都分門別類的劃分清楚了。老百姓說的出疹子,在西醫的皮膚科或是傳染科里,能被列為諸多種疾病。西醫學裡對於風疹這個病,其實看的很輕,認為一般症狀較輕者,連用藥治療都不用。

    中醫則不同,中醫的獨特之處在於論證而不是論病。比如說麻疹和風疹,兩樣不同的病,只要一樣的證,中醫會用一樣的方子來治。所以為什麼有西醫一種藥可以治療多個病人,而中醫,必須每個病人單獨的看,屬於個體論證。

    不能說中醫或是西醫,哪個好,哪個不好,李敏向來用醫的觀點很簡單,白貓黑貓都好,只要抓住老鼠都是好貓。醫學一樣如此,醫學的目的是為治病救人。只要能救人的法子,無論它出自何處,都必須給予肯定。

    繞過屏風進到了裡面,一個小太監,戰戰兢兢守在十六爺床邊。他的身子抖到,好像自己的命都比發病的十六爺脆弱,隨時都可以死掉似的。奴才的命本來就不值錢。

    李敏眼色微沉,一隻手搭在小太監瑟縮的肩頭上,緩聲問:「你要如實替你主子回答問題,否則,這事兒對誰都沒有好處,如果你還想保住你自己的命的話。」

    聽李敏這個意思,貌似十六爺和他們都有救,小太監連忙誠惶誠恐對著李敏跪著:「奴才肯定一句都不敢撒謊。」

    「你放心,你說的話,我不會告訴娘娘。」

    做人要留點陰德。李敏知道這些奴才,偶爾畏首畏腳的,無不都是因為怕自己的腦袋落地。所以說不說變成無所謂了。而這些,還真不是這些奴才的錯,只因為眼下的這個吃人的制度。

    聽到這句話,小太監望著李敏的眼裡露出一絲差異。

    李敏望了下十六爺的面色。十六爺臉蛋潮紅,不出汗,高燒不退,是閉證無誤,確實是有些像溫病的徵象,難怪劉太醫等人都怕了。掀開十六爺的袖管,能看見大小團塊的皮膚凸狀物,是很像風疹。

    隔著帕子按了下十六爺的脈,脈象急,洪大,猶如奔涌的潮流,是發病初起。

    十六爺意識是存有的,在發燒時囈語著:「水,水——」

    「給他水喝。」李敏推了下那個發呆的小太監。

    小太監立馬跳起來,倒了碗水,試了溫度,小心拿勺子給十六爺餵水。

    李敏等十六爺不喊渴閉上眼昏睡了,才把那小太監拎到了角落裡,仔細問話:「好了,現在你那些主子都聽不見你說的話了,你如實告訴我,十六爺出宮了嗎?」

    小太監咕嚕咽了口水,都說隸王妃料事如神,真是如此。

    「十六爺是出宮了,奴才該死!」小太監跪下說。

    早就知道是這樣。倘若不是這樣不聽話的十六爺,怎麼會在跑馬場摔斷自己的腿。

    李敏又問:「十六爺半路折回宮裡的原因是什麼?」

    小太監哆哆嗦嗦,儼然這個話題更為敏感,或許事關他的性命,更不敢透露。

    李敏嘆氣:「是不是十六爺被什麼東西咬了?」

    小太監瞬間抬起頭,吃驚地仰望著李敏。

    「事不宜遲,想救十六爺和你自己的話,快給我看看那東西咬了十六爺哪裡?」

    小太監馬上跳了起來,衝到床邊,捲起十六爺左腿的膝蓋。解開纏住十六爺膝蓋上的布。因為這個東西是沿著十六爺傷腿的地方綁上去的,所以,劉太醫他們查體時,沒有察覺,只因為是病人骨折固定的地方。

    李敏走過去時,不得瞪了下這個小太監。豈不知道這樣做其實是害人害己。

    「以後不要這樣做了,你這不是在幫你主子,更不是在幫你自己!」

    小太監唯唯諾諾,答:「是——奴才錯了——」

    李敏看清楚了病人膝蓋處明顯皮膚紅腫淤青的地方,這儼然是被馬蜂蟄的。馬蜂中毒,會高燒,寒戰,尋麻疹,都符合眼下十六爺的症狀。輕者還好,後者病毒進犯內臟,導致水腫,尿毒就真正麻煩無藥可救了。因為古代沒有救命的血清。

    「行了,暫時都死不了。」李敏感嘆這個世界果然是壞人長命百歲的多。

    這個十六爺小小年紀,都這樣放肆,以後還得了。李敏是從小叔口裡,聽說了十六爺拿奴才出氣的事。

    得趁機教訓這個小子,免得這個小子病好了,得瑟起來,要反咬她小叔。

    十六爺睡的迷迷糊糊時,只聽一個聲音在他耳畔說:你這條命,閻羅王說要收去,因為小理王爺到閻羅王面前告狀了,說是你這個壞人誣陷他要害他死。

    聽到這話,十六爺猛的打了個哆嗦,在夢裡直喊:「我沒有,小理王爺那樣好的人,我怎麼敢說他壞?!我要是說了這話,天打雷劈。」

    「這話是十六爺自己說的,十六爺自己可得記牢了。一旦十六爺再做出這事兒,閻羅王只好在十六爺生死簿上再來一筆,讓十六爺摔馬或是再被毒蛇咬了,到時候小人想再救十六爺都無能為力。」

    十六爺滿頭流著冷汗,閉著眼睛猛點頭:「我都知道了,知道了!」

    眼看這個小惡棍十六嚇到直哆嗦,李敏嘴角微揚。屋裡的小太監早就記著她口述的藥方子跑出去給十六爺準備救命湯藥了。

    李敏走出十六爺房門時,只聽院子裡的下人們,一個個突然抖了抖,跪了下來。她心想這是誰來了呢。

    前面像是劉太醫的身影,上前阻止前來探望的貴客:「王爺!王爺您貴為守衛大明疆土的大將,望王爺珍貴身體!此刻,由微臣等守候就可以了。」

    「本王不是來看病人的,只是來陪伴拙荊。」

    朱隸的聲音從夜裡傳來,低沉渾厚的嗓音,此刻聽起來,並不像平常那樣冷酷無情,雖然一樣透著讓人不敢反抗的威嚴。

    李敏站在門口的台階上,看著他一個人,獨自朝院子裡走來。他身上的官袍,靴子,等物品,都沒來得及回家更換,怕是在聽說消息以後,馬上騎馬狂奔過來了。

    瘟疫不是鬧著玩的。朱隸身為軍中統帥,管理底下不知道多少軍馬,熟知瘟疫的可怕之處。他真怕,她一個逞強,或是被太后逼著來給病人治病。要是她被傳染上了,誰能救她?太醫都沒有她厲害。只要想到這一點,他似乎都忘記他的小妻子,在醫學上幾乎是戰無不勝的。

    他的身影越來越清晰,在被夜風搖晃的燭光之中,顯得益發高大宏偉,好像一座堅毅的小山。

    李敏對上他的眼睛之後,突然不動了。

    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她知道有不少人對她好,比如念夏、春梅、徐掌柜等,但是那些好與他對她的好是不同的。

    念夏他們是當她是主子不得不對她好居多。只有他,是平等地對待她,這點從第一次見面都可以察覺得到。

    一道風吹來,像是瞬間能把她身上單薄的衣裙連帶她捲走。朱隸深深地皺了皺眉頭,示意伏燕將從府裡帶來的披帛拿來。

    蘭燕接過之後,趕緊給李敏穿上。

    夫妻倆人佇立在了院子裡。李敏把他送來的衣服往自己身上摟了摟,明兒,太后發布的旨令會貼在京師里的皇榜上,他看見了會怎麼想,會不會說她是妒婦,威脅太后做的。任誰都會這麼想吧。不過,人家太后的措辭,可絕對不是這樣說的,只要他想自己再娶,她不會阻攔他,畢竟一個變心的人挽留沒有意思,她自己離開了便是。

    因此,他會再納妾嗎?

    朱隸一眼掃過她微眨的睫毛,她密集的長睫毛好像飛舞的亂碟,能看花了他的眼睛。他伸出手,當著劉太醫阻攔的眼神,握住她一雙皓腕:「你奉命行事,我不能阻止。但是,本王望王妃量力而行。希望王妃記住本王曾經在皇上面前說過的話。」

    他在萬曆爺面前說過了,拒絕了萬曆爺為他立側妃,說了只與她兩人一生一世。

    看來,他是都知道了。

    李敏想著這是個專心的男人嗎,抬起頭看進他那雙墨黑的深不可測的眼睛裡,突然感到內心裡一陣好笑。不如說這是個聰明絕頂的男人。這個男人,早知道,她對於他的重要性。

    男女在一起,說是感情,但是,倘若雙方身上沒有東西互相彼此吸引,怎能有感情之說?這種吸引,對於功利心很強的男人來說,肯定是這個女子對他有用。

    李敏點了點頭:「妾身都明白,望王爺放心,猶如劉太醫說的,請王爺珍重身體。」

    「本王在這個院子裡等著。」說罷,他讓人取椅子過來。

    聽到這話,劉太醫等人只好作罷,請他到隔壁屋子裡等候。

    李敏抬腳走進四公主的屋子裡時,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停駐在她背上,那樣的深。

    四公主與十六爺一樣是高燒不退,皮膚上出現風疹團。不一樣的是,體查上沒有十六爺那樣被馬蜂蟄的症狀,而且摸其脈,不像十六爺發病初期,是內濕蘊熱,脈濡緩,恐怕是濕蘊已久造成的爆發。不要說瘦人就無濕。這個四公主,怕是平常暴飲暴食,管不住自己貪吃的嘴巴,但是,一方面害怕自己像母親那樣吃完東西會發胖,平常吃了不少瀉藥,導致身體狀況一步步下降。

    這樣的病,不重,卻被唐修容誇大其詞了。早在唐修容突然在混亂現場出現,大喊著她李敏不救人時,多少可以看出這個唐修容做每一步都是有意的,受人指使的。

    再看這個四公主,萬壽園裡那麼多侍衛,那麼多參加酒會的賓客,為什麼獨獨她四公主被東胡人挾持了。想都知道,沒有里外配合,東胡人想抓個公主是不是太容易了。

    唐修容也在四公主病房裡的隔壁。李敏這次沒有讓四公主的宮女急著去抓方,先走到了唐修容那裡去看看。

    見到她進來,唐修容從椅子裡站起來,著急問:「隸王妃,四公主的病如何,重嗎?」

    李敏讓宮女都退了出去,關上門。唐修容正有些不明她此舉。李敏忽然走近到她跟前,問:「小主能否告訴本妃,小主是受了何人指示,在萬壽園指著本妃要本妃現身?」

    唐修容眼珠子微轉,道:「王妃是不是感覺自己受委屈了,是本主的不是,當時救女心切,所以口無遮攔,一時激動在口舌上冒犯了隸王妃,請隸王妃看在本主疼愛女兒的份上饒恕本主。」

    李敏冷冷一聲:「剛才本妃的話小主沒有聽清楚嗎?或是聽清楚了裝糊塗,本妃想應該是如此了。所以,小主願意與本妃裝糊塗,本妃只好與小主裝糊塗了,四公主的病本妃無能為力。」

    唐修容見她甩了袖子轉身要走,急得嚷道:「你不能這樣做!太后娘娘讓你救人!」

    李敏冷哼。

    太后?太后能管得上她李大夫救不救嗎?

    世上最怕不怕死的人。而唐修容怕死,也怕女兒死。惶恐地跪了下來,唐修容沖她嗑著腦袋說:「請隸王妃救四公主,本主願意為隸王妃做牛做馬。」

    「不要說漂亮話了。連個實情都不願意告訴本妃,本妃怎能信任於你?」李敏轉頭,忽然逼近到唐修容面前,道,「是不是,那個人其實不想本妃死,是想隸王死在東胡人手裡?」

    唐修容臉上的一絲慌張,似乎應證了什麼。

    李敏冷冷地笑著,對她說:「告訴你那主子,螳螂在前黃雀在後。東胡人是想殺誰,貌似都沒有弄清楚吧。」

    唐修容嘴裡吐出來的氣息微弱,幾乎暈過去的感覺,明顯李敏的每一句話都說中了什麼。

    李敏甩袖走出了屋門,對守在門外的宮女說:「告訴太醫,進來給四公主重新看看。四公主犯的不是瘟疫,不會傳染給任何人。」

    等劉太醫等人接到這話,衝過來想再問問李敏時,李敏斷是連藥都不會給四公主開的。四公主是死是活,讓她自己沒良心的父母操心去,而且四公主這也是活該,想必也是想她李敏死,才故意讓東胡人抓她的。

    那晚上,據聞萬曆爺歇在了李華的宮裡,對宮裡昨晚發生的事兒並不太知情。到了早上,十六爺的高燒退了,太后為這事安了心,至於四公主怎樣,儼然都沒有十六爺重要。

    李敏看完四公主的病後,和丈夫一塊坐上馬車回護國公府。當時已經夜深,夫妻兩人就此躺下休息,沒有多言。

    只是在早上起來時,李敏渾身酸痛,周身骨頭像是被碾過一樣,挽起袖管,能清楚可見他在她手臂上咬下的印痕。

    昨晚他真夠兇狠的,是個百分百的魔鬼,野蠻人。李敏在心裡頭碎碎念著。

    念夏服侍她起身時,悄聲和她報道:「王爺一大早,被夫人叫去了。」

    尤氏早坐不住了,一早貼的皇榜,太后的懿旨,讓她看傻了眼。這這這,算什麼?是媳婦給老公將軍,兒媳婦對婆婆將軍嗎?

    太后並沒有說不允許隸王納妾,只是說,這種事兒,歸屬他們夫婦倆的事,誰也不許插手這事了。言外之意,只要隸王不想納妾,誰都不能逼隸王納妾,像尤氏都不可以。

    這事兒說到天下倒也是合情合理的事,男人想娶幾個老婆,由男人自己說了算,不正是這個男權時代男人的權利嗎?

    李敏稱不上是妒婦。

    天下百姓只能猜測到是不是有誰居心叵測想對隸王使壞,太后才下這道懿旨。隸王是深得民心的人,百姓們自然都是擁護太后懿旨,不讓人對隸王使壞。

    朱隸進了母親房間,對尤氏行了孝禮之後,坐到了尤氏下方的椅子上。

    尤氏努力肅起一張臉,問:「太后的懿旨,你是不是昨晚入宮接她回來時已經知道了?」

    「孩兒到了宮中是略有聽說。」

    「為什麼不攔著太后?」尤氏的口氣大有討伐的意味兒。

    朱隸那雙眼,深沉的目光,看到尤氏臉上。

    尤氏觸到他目光時突然一驚。

    朱隸緩慢的聲調說:「母親,連太后都不願意做了的事,母親怎麼就想著要做呢?」



太后的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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