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公公回來了。」
衛立君進宮的時候,是在午時。
華嬪喝了一個上午的茶,這個等待的滋味有多難受,不言而喻。
聽見人回來了,華嬪與皇后一塊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站起來後,華嬪等著皇后先坐下,自己再坐。華嬪驚訝的是:皇后急什麼?
皇后家裡莫非也有病人?
衛立君翩然玉立的身影進了屋裡,沖皇后跪下,說:「奴才回來了。」
「衛公公昨晚辛苦了一晚上,本宮賜座。」
伴隨皇后這句話,衛立君可以坐在椅子上和主子講話。
安置好椅子以後,姑姑率領眾人撤出了屋子,拉上屋門。
皇后問:「七爺府上的病人如何了?」
「奴才回來之前,病人剛剛病情得到緩解,可能有好轉的跡象。太醫在那兒留守觀察。但據奴才猜測,應該是不差了。」
「不差?」
「奴才意思是,隸王妃神奇的醫術,救了病人一命。」
聽見這話,即是病人轉危為安。病人既然轉危為安了,說明,這個無人能治的病有了治療的法子,不是完全絕望。華嬪的手輕輕撫拍了下胸口,感覺心口裡砰砰的跳動踏實了一些。
皇后臉上略顯出輕鬆的表情,說:「隸王妃果然不負眾望。想那大皇子的病,到了眾太醫都束手無策的時刻,還不是隸王妃挺身而出。」
華嬪想,皇后這話也只能是私底下說說,再說的話,被太后聽見了,太后肯定饒不了皇后。
果然,皇后接著語氣一轉:「再厲害的神醫,總有自己不擅長的科目。」
對此衛立君卻是不太苟同,口氣里略顯出了一絲遲疑:「按照奴才來看,隸王妃的醫術,可能已經不能以當下大夫們的醫術來形容。」
「公公此話是何含義?」皇后神情微肅。
「奴才沒有親眼看隸王妃如何給人治病。可能隸王妃知道了奴才是另有主子的人,所以並不放心讓奴才跟著學醫觀摩。奴才只能跟著隸王妃教導的太醫觀察太醫如何給人治病。結果發現,隸王妃所教的法子實為罕見,為奴才前所未見前所未聞的醫術。奴才其實想不明白,隸王妃從何學的這些醫術。像這樣的醫術,如果是隸王妃本人自己獨創的話——」衛立君頓了一下,有些難以啟齒的模樣。
皇后娘娘眸子裡微微夾出一絲光:「衛公公請繼續說。」
「奴才語無倫次,請皇后娘娘恕罪。」衛立君低下頭,說。
皇后孫氏道:「華嬪是自己人,衛公公但說無妨。」
華嬪把腰背挺直,神情一樣嚴肅。
衛立君見此,只好繼續開口:「奴才想,隸王妃莫非是上天的仙子化身下凡。」
這句話眼看一下子玄乎了。皇后和華嬪都一時臉上凝住,不知道如何評價。
李敏或許是有些非常人之舉,但是,其平常的一舉一動,沒有任何異常。
說是仙子?
是不是過分了些?
平常百姓們燒香拜佛,崇尚神仙。可是,皇后長這麼大,真的是愣著沒有見過一個真正的神仙。再說,神仙不都是傳說里的事。有點智慧的人都知道,神仙,其實是不存在的。萬曆爺最討厭裝神弄鬼的人了。皇后也覺得是,裝神弄鬼的人可惡了些。
「衛公公——」皇后嘆了聲氣,「為何口出此言?」
「因為,奴才解釋不了隸王妃奇特的醫術從何而來。隸王妃的醫術,不是只有技藝而已,是有根有據的醫學理論。而這些,不可能是隸王妃一個人所想。隸王妃貌似也從不曾說過,醫術都是她自己一個想出來的。」衛立君仔仔細細地說來。
「她會不會師從了哪個門派?我們都不知道的門派。」
「不可能!」衛立君斬釘截鐵,「一是奴才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門派存在。再是,到至今,隸王妃的醫術,只有隸王妃一個人掌握著。所以,奴才猜測隸王妃是不知從何處來到此地的神仙,感覺還比較有根據一些。」
皇后與華嬪面面相覷。
華嬪心裡琢磨,衛立君說這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李敏是神仙下凡,或是不是神仙下凡,有什麼區別?
皇后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慢慢地滑動著,微彎的嘴角上那抹深層的笑意,似乎已是有了所悟。
衛立君這時接上了一句話:「其實,隸王妃見到奴才時,都忘記了她很小的時候見過奴才。」
華嬪眼皮微微跳了跳。
徐娘子以前入宮給靜妃治病的事,六宮裡誰不知道。
個個都知道。因為每個人,都會派眼線刺探其它宮裡的動靜。靜妃那時候懷了三皇子,胎兒不穩,要滑胎,太醫都說不一定能保住。靜妃情急之下,派人到外面尋找名醫,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緣分找上了徐娘子。
徐晴醫術也算真的好,幫靜妃保住了孩子。接下來的發展,可算是戲劇化的了。可能連李敏自己都沒有想到吧。靜妃之所以對李敏的娘親沒有什麼感激之情的原因,在於,徐晴幫靜妃保胎之後,三皇子出世,可是,誰都知道,朱璃的眼睛是自出生開始天生患疾,一直不好。靜妃認為,是徐晴當初給她保胎的時候,開的藥害了朱璃的眼睛。所以,之後徐晴再給朱璃治療眼睛,靜妃一直都認為是徐晴欠了她的,談何而來的恩情報答。
靜妃早就毀約了,撕毀自己兒子與徐晴女兒的婚約,那是當初徐晴幫她保胎時她承諾下來的東西,可是徐晴害了她兒子的眼睛,她根本沒有必要再去履行約定。
接下來要說到,有一次,徐晴帶了自己的女兒進宮見靜妃。
當時靜妃和皇后的關係已經很不錯的了。所以,李敏有過和衛立君碰面的機會。那個時候的衛立君已是成年,容貌與現在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按理,李敏年紀再小,都理應對他存有一絲印象。
可是,衛立君看得出來,李敏昨晚上壓根對他是第一次見面的感覺。
「她——忘了?」孫氏眯了眯眼。
「奴才覺得,這不如問問華婉儀?」衛立君道。
「衛公公此話又是何意?」
華嬪眼皮又是一個乍跳。想起李華從家裡帶進來的丫鬟杏元自個兒嘮叨時,經常說過李敏像變了個人。
「奴才記得,以前,尚書府的二姑娘,從來是不懂醫術的。奴才從沒有聽說過她給誰治過病。突然間,她會給人治病了,而且醫術是當今太醫院裡誰都看不懂的。徐娘子的醫術,奴才當初有機會親眼觀摩過,知道徐娘子的醫術雖然精湛,可是,和隸王妃的醫術絕對不是一個來路的。只能說,尚書府的二姑娘或許真是換了個人。」
華嬪感覺快不夠氣用了。如果李敏真的是神仙下凡,那還得了!
皇帝能允許一個神仙去幫護國公府成為護國公的妻子給護國公生兒育女嗎?根本不可能!
這個性質是不一樣的,神仙和只是擅長醫術的大夫的定義是相差十萬八千里!
如果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了護國公的妻子是神仙,不就是會變成民心變向!皇帝的政權難免不保。
不說皇帝,再有皇后和東宮,未來的皇帝,不也得防著。
華嬪越想越可怕,心口處都打抖了起來,早知道自己不在這裡聽了。早知道,皇后把衛公公都派了出去,卻是為的專門去刺探李敏的來歷的。
看來,皇后和東宮的心思,貌似一直覺得,回來的大皇子,都沒有李敏來的可怕。
現在皇后要怎麼辦,如果李敏真的是神仙下凡?
華嬪悄悄轉過去的眼角,在皇后臉上瞄了眼。
孫氏嘴角上揚的微笑,好像對李敏如果真是神仙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孫氏說:「衛公公是不是認為,現在隸王妃對本宮並不放心?」
「奴才是這麼認為的。隸王妃聽說奴才是皇后娘娘派來的人,已經存有戒心的樣子。」衛立君說起昨晚上李敏對待他身份的態度。
「你沒有仔細對隸王妃說嗎?本宮與她之間,並沒有任何需要戒備的地方。」
「有,奴才和隸王妃說了,說了皇后娘娘之前給過隸王妃書信。後來,隸王妃答應了去七爺王府給病人治病。但是,在奴才看來,隸王妃並不是因為奴才的話才答應了到七爺王府。」
「嗯。」皇后點了點頭,「隸王妃肯定是想著,自己能早點知道這是個什麼病的話,對自己和護國公府也有好處。如此人才,倘若不能為自己所用,實在可惜。」
華嬪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了。皇后想拉李敏進入這個陣營,可能嗎?在她看來幾乎是不可想像的事。怎麼可能?李敏那個性子!
據聞,之前八爺一直都在想方設法拉攏李敏,都不見得李敏真的和八爺扭成一股繩。再有之前李敏救了大皇子的命,但是,大皇子想給李敏謝禮,李敏照樣不收。李敏像護國公,哪個的邊都不沾,拉攏談何容易。
皇后那聲嘆氣,真的是十分惋惜,道:「本宮這是真被尚書府夫人王氏給騙了,被害的不淺,早知道,把尚書府的二姑娘和三皇子聯姻,而不是賜給護國公,哪有如今這樣的麻煩?」
難得聽見皇后如此後悔的感嘆,想必那個當事人靜妃,該更加懊悔萬千。
至於王氏,自求多福吧。看皇后這個態度,王氏想再見天日,壓根是不可能的了。宮裡折磨人,可不是單純砍頭這樣簡單,必然是要壓榨到你最後一滴血流盡了為止。否則,萬曆爺怎麼在看見太子妃瘋了的時候,會受到驚嚇。
「你回七爺府上。」皇后沉痛思定,對衛立君說,「看最終的結果之後,再給本宮回報。隸王妃既然是有留心本宮給她的信,你再有機會的話,給隸王妃再送一封信過去。」
衛立君起身,跪下接過旨令:「奴才領旨!」
華嬪只聽,自始自終沒有發出一句聲音。
護國公府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的滋味,李敏算是嘗到了一回。醒來只見太陽懸掛在窗戶上,頭疼。
「大少奶奶醒了嗎?」尚姑姑聽見動靜繞過屏風進來,由於念夏春梅兩個丫鬟去廚房給李敏先煲粥了,房裡由她守著。
李敏坐起來,等定了神,看清楚自己面前站著的尚姑姑,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尚姑姑隨她回去尚書府以後,在尚書府里被老太太留下了,由於是老太太留著尚姑姑,尚姑姑本就是老太太的人,李敏並不阻止。反正,每次回尚書府,老太太都要留尚姑姑一陣子,可能是老太太留戀尚姑姑的緣故。
「奴婢是今早上才回來的。回來的時候,才聽說二姑娘昨晚上出門了,直到在快到天亮的時辰才回來。」尚姑姑邊說,邊給李敏後背上放了個軟枕,眼看李敏像是不著急下床。
「老太太呢?」因為這還是第一次老太太把人留到了過夜,所以李敏留個心眼問。
尚姑姑垂眼道:「二姑娘難道是忘了?二姑娘托奴婢給老太太帶過去話。老太太昨天離開了尚書府,啟程回自己的老宅了。」
說完這話,尚姑姑像是偷偷看了眼李敏。
李敏留意到她這個眼神,嘴角上揚,微然一笑道:「姑姑這是以為,本妃是有意誆老太太,讓老太太不能送三姑娘出嫁。結果,三姑娘這回出嫁必定是要受盡委屈了。」
李瑩這一嫁,沒有新郎官迎親,沒有母親,沒有祖母,沒有姐妹送嫁,婆婆聽說也不喜歡這個兒媳婦,可想而知這個婚宴該有多慘。
可能是史上最悲催的新娘了,比死了老公的還慘,因為嫁過去後是踏進一個人間地獄。
尚姑姑更加不敢抬眼了,低著腦袋說:「奴婢怎會如此想二姑娘?二姑娘是真心為老太太好,奴婢是知道的。因為二姑娘是個懂得感恩的人,老太太對二姑娘並不算是最不好的。」
難怪說進過宮裡的姑姑不一樣,像尚姑姑這樣一段話,兩面都不得罪人,比起綠柳那些丫鬟,不知道強多少倍。
李敏懶得管人家怎麼想她,尚姑姑和老太太想這樣想她李敏是個壞女人也行。反正,大宅院裡的宅斗哪家不是一個樣。她李敏是不想李瑩好過,不想這個沒心沒肺的妹妹好過,有什麼不對的嗎?無情無義的人應該受到嚴懲。李瑩這是活該。
見她想起身了,尚姑姑彎下腰給她放了雙鞋子在地上。
李敏找不到自己的小丫鬟,問:「念夏和春梅呢?這種粗重活不該姑姑來做的。」
尚姑姑道:「沒關係,奴婢本就是侍候二姑娘的。念夏和春梅兩個,知道大少奶奶起來後要吃粥,到廚房親自去給大少奶奶熬粥去了。」
以前都不見這兩個小丫鬟這樣積極,竟然兩個都去了廚房給她親手張羅吃的。八成這兩人,是聽了那個人的話。
哪個人?還不就是他,她老公。
因為除了她,也只有他能讓她這兩個忠心耿耿的小丫鬟聽話。
兩個死丫頭,是想著,他一定不會害她,所以對他的話都言聽計從。
「尚姑姑,告訴她們兩個,我只想吃白粥。不,給我在粥里放點糖——」李敏說著。
尚姑姑卻是覺得她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像是聽不太清楚,於是靠近了一些,問:「大少奶奶是不是覺得身子哪兒不舒坦?」
李敏忽然伸出去的手指,抓住了她一隻手臂。
尚姑姑的臉色忽然變了下,緊接,沉著地說:「大少奶奶,奴婢再去喊個人進來幫手。」
李敏搖搖頭。
尚姑姑又說:「那麼,讓奴婢去給大少奶奶端個痰盂過來,好嗎?」
李敏的手指鬆開了她的手臂。
眼疾手快的尚姑姑,利落地馬上把邊上的痰盂取了過來,放在李敏面前。李敏彎腰,忽然對著痰盂一陣作嘔。
尚姑姑一隻手扶著她,一隻手慢慢地拍撫她的背,細聲地說著:「有了孩子以後是這樣辛苦的了,以後大少奶奶應該少熬夜,珍重身子,否則會更難受的。」
這點她哪裡不知道。只是有些事,實在不是她能控制的。
不知道怎麼形容才好,這種感覺。只能說,這個孩子來的有點不是時候。在這麼多人,都盯著她和她老公這種嚴峻的環境之下。皇上,皇后,哪個不惦記著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
嘔了一陣,只把胃裡的東西都嘔空了,才感覺舒服了一些。李敏起來時,都不敢直起腰,否則會眩暈。這幅身子骨到底骨子是差了些。
躺回到床上,把腰靠到放著的軟枕上,脊梁骨都整個兒舒服了些,李敏輕輕地吁出口氣。
尚姑姑給她倒了杯水過來時,說:「大少奶奶有事儘管吩咐奴婢,屋裡沒有其他人。」
原本方嬤嬤是在她屋前屋後忙碌的,只是,尤氏被送走的時候,她老公思前想後不放心,終究是讓方嬤嬤一路上照顧尤氏,先到北燕去了。
她這個屋裡,本來就不留自己不信任的人。方嬤嬤深知這一點,而且聽從了她老公的命令,說好這個屋子是屬於她的,一切人員的安排都按照她的想法進行。所以,連尤氏都一直沒法把人插到她這個屋子裡來。論起來每個細節,他對她真的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了。
除了方嬤嬤,尚姑姑,她這個屋裡只剩下念夏春梅兩個丫頭可以進她屋。其她的人,從來都是在門外守候的,經過她的允許才可以入內。蘭燕是屬於她出外時帶上的護衛,在府里,一般沒有需要進到她屋裡。
「這樣,尚姑姑,你讓人,先去把春梅喊回來。」李敏想了想,尚姑姑年紀終究大些,她不喜歡指使老人做事,一如她從來不喜歡讓方嬤嬤為了她勞前勞後一樣。
至於念夏,是她最信得過的,終得把念夏留在廚房裡給她看著食物。
吃的東西,更需要注意,一點不小心,後果不堪設想。
尚姑姑應了聲是,明白她意思,再問她:「大少奶奶,要不要,找個人和大少爺說一聲?」
「大少爺在府里嗎?」李敏記不起他是不是回護國公府了。
「據奴婢知道的,大少奶奶昨晚回來的時候,是大少爺抱大少奶奶回的房間,之後大少爺沒有出過王府。」
李敏聽到這兒愣了愣。剛睡醒昨晚上的記憶未免不是有些模糊。好像他是派人去七爺王府去接她回來的。但是,是他抱她回房間的嗎?可是,現在他不在她屋裡,明顯他昨晚沒有在這裡過夜。
「不用了。」李敏直截了當地說。
叫他回來幹什麼?他到她這兒來能做什麼?女人懷了孩子孕吐,那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不是大夫,也不是善於照顧人的保姆,能為她做什麼?再說哪怕是大夫也做不了什麼。正常現象。
男兒當以事業為重,她又不是李華李瑩那種嬌氣的,一點風吹草動好像天都要塌下來了,或是沒有男人馬上就不行了的女人。
只知道她這三個字一出口,尚姑姑卻不以為然,開始說教起她了,這是好不容易有個說教起她的機會。李敏這才知道,原來上了年紀的人都是一個毛病。尚姑姑平常看起來都不喜歡出聲的人,只要涉及孩子的事,和方嬤嬤一個樣,立馬變身成為了老母雞,可以一天從早念到晚那種。
尚姑姑說:「二姑娘,叫大少爺來是應該的。大少爺肯定比大少奶奶更緊張孩子。叫大少爺來的話,讓大少爺緊張緊張大少奶奶,這不是好事嗎?」
果然,這是要她適當地向男人撒嬌,討取男人的歡心。真是要命。她不是這種風格的女人。再說了,有必要嗎?有必要如此低聲下氣地去討好男人嗎?事事都以男人為中心嗎?
愛一個人是要為對方著想,可是,愛到連自己的自尊和自我都失去沒有了,能是好事?
看著李敏搖頭,尚姑姑只知道她性子倔犟,拿著皇帝的例子來說她了:「大少奶奶是王妃,奴婢知道大少奶奶身份貴重。可是,後宮裡的那些娘娘,哪個不是趁懷孩子的機會,想方設法讓皇上關心自己多一些。要知道,男人趁這個時候另尋新歡,風花雪月的機會也多。」
那是,女人懷孕大了肚子以後,不能行房事了,男人自此有了藉口尋花問柳,在外找小三小四。不要說古代三妻四妾的制度放任了男人可以這樣做,在現代一夫一妻制度,照樣多的是男人不怕死這樣做,美其名曰還說是生理需要。
李敏不怕直言,當著尚姑姑的面說:「喜歡不喜歡,男女都一樣。說喜歡的時候就是喜歡,對方做什麼事都會喜歡。不喜歡的時候就是不喜歡,對方做什麼事的時候看在眼裡都是厭煩,討厭,厭惡至極。所以,不要想著努力就能把不喜歡變成喜歡。用力討好對方不過是更遭人嫌棄罷了。對方或許會因此同情你一陣子,可是之後必定心底里把你厭惡的更慘。」
尚姑姑直傻在了那兒。以前都只以為李敏是個涉世不深的丫頭片子,所以性格倔犟難免欠缺深思熟慮,乃不成熟。結果,完全不是。
其實只要想想李敏這一路過關斬將,可以說幾乎是單打獨鬥,卻是樣樣應付的井井有條,根本不狼狽應戰。似乎沒有人可以設計到李敏。說李敏是聰明,倒不如說李敏是早已看透了人性。
尚姑姑的聲音嗖的閉住了。
李敏看了看她悶悶的臉,說:「我知道尚姑姑是為我好才說的這些話。可是,夫妻之間的相處模式不是一個模子。像在皇宮裡,皇上永遠不敢真心愛一個人。那些用力討好皇上的妃子,不過是討得皇上的裝模作樣的愛罷了。我與王爺之間的事兒,我和王爺自己都有分寸。其實倘若夫妻之間真出了什麼問題,有誰真能插上手?沒有能。孩子都不能。」
有的女人想用孩子來綁住男人,那是傻的,尤其在這個古代,男人多的是可以在外面製造更多的孩子,為此還能稀罕你一個人生的孩子?像她父親李大同,已經是個鮮明的例子擺在那裡了。
要抓住丈夫的心,終究是要靠女人自己。特意因為孩子去裝嬌,不過是讓男人認為你這個女人心計很深。至於男人是不是因此歡心,大概一半一半吧。
「奴婢都明白了。」尚姑姑彎下腰說,只要李敏不認為她是壞心來說這些話最重要,接下來詢問起,「老太太那邊,是不是奴婢也要通知一聲?」
「暫且不用。」李敏道,「王爺都沒有想到要稟告到皇宮裡面去。如果,此事上報到皇宮,老太太自然會知道。」
尚姑姑立馬明白了他們夫婦的意思。老太太知道的話,李大同知道,李大同知道的話,還不得告訴宮裡。
有人去廚房通知春梅的時候,自然有人會把消息走漏到了朱隸耳朵里。畢竟,李敏只是不特意通知他,但是也沒有說非得瞞著他。
朱隸昨晚是在書房裡歇了,主要是怕在房間裡睡的話,會不小心傷到她。
早上起來之後,與往常一樣打坐修煉,接下來,並沒有處理放在桌上的那些公文,是看著窗外發禿的樹枝像是發起了呆。
伏燕等人,見著他這個表情,前所未見,都站在屋裡跟著傻愣著。
「王爺這是怎麼了,想王妃嗎?」伏燕貼在了公孫良生耳邊問。
「不知道。」公孫良生搖搖頭。
夫婦倆都在王爺府里,想見就見,有什麼需要想念的。
「你不知道?你這個書生不是連皇帝想什麼都知道嗎?」伏燕不高興地說。
公孫良生直愣了下,繼而苦笑:「王爺想什麼,我怎麼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話,王爺能當我主子嗎?」
伏燕才不信,直瞪他:「都知道你這個書生最擅長拍馬屁,這會兒怎麼不會拍馬屁了?」
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公孫良生背過身去,不和蠻人計較了,走去桌台,整理桌上疊放起來的案宗。
見窗口走過一個人影,朱隸隨即站了起來。那人停住腳,沖他彎腰,說:「王爺,王妃好像身子不適。」
身子不適,但是讓人來通知他。朱隸嘆了口長氣,揮揮手:「我知道。」
伏燕眼疾手快拉開了屋門,朱隸負手,黑袍一掠,穿過了門。其餘兩個人在他身後跟著。一路走到了李敏的小院。
剛好,念夏端著煲好的粥過來了,在走廊里遇上,彎了膝蓋福身道:「王爺——」
朱隸一樣停在了門口,掃到她盤子裡端著的碗盅,問:「這是給王妃吃的嗎?」
「是,王妃醒來後說口乾,昨晚睡晚了,怕是有些上火,熬了清火的白粥,再加了點蔗糖。」念夏一句句仔細地回復,生怕說錯說漏了什麼,因為眼看朱隸的眼神比起往常更為嚴厲了一些。
聽完她這段話,朱隸一隻手掀開了粥碗上的蓋子,見碗裡盛放的米粥,米粒偏少,粥水較多,顏色白潤,不見任何異常。碗的旁邊擱置的是給主子用的湯勺。朱隸手捏起湯勺,放進米粥里舀了舀。
見他這個動作,念夏說:「大少奶奶吃的所有東西,奴婢都會自己先嘗過,才敢給大少奶奶用。」
朱隸點了頭,但是,舀了勺粥,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即放進了自己嘴巴里。
伏燕的心就此都快跳了出來。
吃了口粥,朱隸道:「不怎麼甜。」
念夏只得說:「大少奶奶其實不是很愛吃甜,奴婢不敢給大少奶奶放太多糖。」
「以後,把白粥端來,再在旁邊放一個小碟子放糖。她想放多少,可以自己放。」
念夏等人聽到他這話直愣了下。
要知道他是主子,這等細節到枝末的小事何必由他操心。
「是,是奴婢考慮不周——」念夏的臉蛋羞愧到滿臉通紅。她自己怎麼就想不到。她這個習慣做事的丫鬟居然不如主子細心,真夠丟臉的。
走廊里的聲音不意外傳到了屋裡。尚姑姑一樣詫異地愣了愣眼。李敏嘴角掛上一抹不知如何形容的笑。
他這個人,不懂的人,只以為帶兵打仗的都是個老粗,其實,是個心細如髮的男人。
「到廚房重新換過。」朱隸道。既然都說她不喜歡吃甜的了,這樣,不是他覺得不甜,是生怕她都覺得甜了過頭。還是他剛說的那個法子好。
念夏立馬點了頭,把粥碗端回廚房裡換過一碗。
尚姑姑只覺得這真是一個一絲一毫紕漏都不會放過的男人。
屋門打開,李敏坐了起來。只見他高大的身影繞過屏風之後,離她越來越近。尚姑姑已是退到了一邊去。
看到銅盆里的水,朱隸問:「剛起來?」
「王爺坐吧。」李敏道,「是妾身睡晚了。」
朱隸拂了袍子坐下來,坐在她床前,那眼睛,一時只靜靜地看著她的臉色。
李敏這是被他瞅得,好像臉上都能長出東西來了,不由低下頭去。
那頭,念夏把粥換了以後,急匆匆走了回來,走到門口,由伏燕接過了盤子,端到了屋裡。
根據他吩咐的,一碗白粥,再有一盤小碟子放了糖。
「聽說你今早沒有什麼胃口,想吃點甜的,可你平常不愛吃甜的,一下子不要放太多,本王怕你反而胃裡受不了。」朱隸從盤子裡端起碗,另一隻手拿著勺子放進碟里,眼睛卻看向她。
李敏第一次被人這樣侍候,這個感覺還真是,非同尋常。她幾乎都不知道怎麼說話了,感覺那個尷尬的顏色在自己臉蛋舌頭上發酵,輕聲說:「我可以自己來。」
「讓本王服侍你不好嗎?」他低沉的聲音傳入她耳朵里,只她一個人聽見似的,本就是只說給她一個人聽的話。
都說男人甜言蜜語害人不淺,李敏真一下子心跳到好像找不到氣了的感覺,頭都被他的聲音吹的暈暈的,熱了些,差點兒叫尚姑姑開窗戶。
「還是我自己來吧。」吸口氣以後,她把手伸過去,柔嫩的掌心覆蓋在了他拿勺子的手背上。
那瞬間心神一盪,他想在她朝霞一樣嫣紅秀麗的臉蛋上啄下去。到底是沒有敢動。任她抓著他的手,在碟子裡舀了半勺糖,慢慢地撒入白粥里。
四周的人,早跑到屏風外面去了。
伏燕擦了把汗,從來沒有見過主子小心翼翼到這種地步,讓他看著都捏汗。回頭,看到念夏不知道在找什麼的眼光,問:「你找誰?」
「那個,姓孟的。」念夏找了一遍,是找不到孟浩明出現的蹤影,莫非人是走了。
「你找他做什麼?」伏燕納悶,接著,眼裡閃過一抹促狹,「莫非看上人家了?」
「你胡說什麼。不是他看上我妹妹了嗎?」
伏燕「啊」,才來一個後知後覺。
春梅抱著衣服過來,聽見他們這話,用力在念夏的手臂上捏了一把。念夏被捏了生疼,回頭看見春梅一臉黑色,明顯真是氣了,於是閉住了聲音。
屋子裡的兩公婆,在慢慢地一口粥一勺糖,那樣玩著。聽到屋外的聲音,李敏想起:「孟旗主是娶妻生子了嗎?」
哪有人把話問的這樣直接的。朱隸感到好笑之餘,卻也和她說實話:「你說孟浩明?他沒有老婆。在軍營里長年累月打仗的人,哪有時間找女人,軍營里全是漢子。」
「那你覺得怎麼樣?」既然秘密都揭開了,李敏乾脆厚臉皮,給自己丫鬟做媒了。
「關鍵是他們兩個自己覺得好。你當主子,我當主子,還不都是一個性情。只要自己人過得好。」
他這話說的實在,直說到她心裡去了。所以,做夫妻最關鍵的不是討好不討好對方,而是之間對不對脾氣。畢竟情情愛愛那是一時,到底是要過日子的,要在很多家事國事天下事裡頭磨合的。
「你這樣說,我就當你沒有意見了?」李敏在他拿起的湯勺上吹一口,等吹散了熱氣再吃。要是覺得甜了,直接塞給他吃。
「照你說的——」這話沒完,嘴巴被她塞了一勺子粥。這才知道她平常該有多麼不喜歡吃甜的,一點甜,他都不覺得甜,她覺得甜。不過沒有關係,兩個人這樣互補也不錯。
吃了大概半碗,李敏覺得膩了,餘下那一點全給他包了,眼看是中午了,他都沒有吃飯,說:「我讓人問問廚房,給你準備什麼吃的?」
「別忙。」他拉住她衣服,「我吃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這樣吃的飽嗎?吃不飽豈不是沒有力氣,你本來夠瘦的了。你想吃什麼儘管說,只要不吃公孫說的有些女人竟然想吃起泥巴。」
大笑不已。那個公孫良生拿這話來嚇唬他。
「是,是有些人懷了孕以後奇怪一些。不過,你妻子從來是個正常人。」
還說正常?不愛吃甜都想吃甜了。
「昨晚上——」李敏想著,是不是該先給他透個信兒。
朱隸聽她說了會兒,聽見屋門口有動靜,問:「有誰來了嗎?」
「王爺。」伏燕回答,「宮裡有消息過來,說是昨晚皇上去了錦寧宮。」
和尤氏說的一樣。皇帝去了錦寧宮是為了九公主的事,既然皇上都親自開口了,容妃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這樣一來,容妃心裡肯定要惶惶了,畢竟九公主一來,不知道會不會把疾病帶到錦寧宮。
「容妃娘娘,想請王爺入宮一趟。」
既然請不到李敏出馬,所以,只好請他了。
這個容妃娘娘倒也聰明,知道他們夫妻兩人關係好,她知道的事兒,他能不知道?
「等飯後,本王有時間,會到宮裡先稟告皇上。」
做人臣子不易,何況自己姨媽還是皇上的妃子。
李敏見他一字一句穩重地回答,恐怕皇宮裡的人都不知道他已經把尤氏送走了。
容妃來請是一樁事兒,除去容妃,沒過多久,據說大皇子也來請了,以及太子的東宮,不知為何事也想找她。到最後,上次被她說了不准再來找的朱公公,託了人,也把淑妃的口信送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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