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沙的剎那 4:問詢良駒

    貢嘎決定向水竹先生請假，去父親的訓馬場，看看那個為了國之大策而隱姓埋名的父親，去幫助他那怕是趕趕歸攏失散的馬匹，也可以替父親有幾分分擔。現在想想自己過去對父親的不理解，覺得這個草原的糙漢子，一天到晚就會馬鞭不離手，一會兒不騎馬，就坐臥不寧。原來父親是有大的心思呀！父親三番五次向自己傳授訓馬育馬的獨家經驗，自己卻淺薄無知，覺得那門手藝，不過是謀生的一種技巧，怎麼也想不到這訓馬的背後，有那麼多重要的使命要完成。

    棗紅馬確實靈慧，貢嘎拍拍馬鬃，對它說去找父親。棗紅馬已經翻蹄亮掌，絕塵數里。難怪父親對他交代，如果遇到危險狀況，一定帶著母親，騎著棗紅馬，對它說去找父親。棗紅馬有自己的本領，再遠也能找到父親在哪裡。貢嘎在馬鞍之上覺得兩耳生風，馬蹄輕快而富有節奏，飛奔之下，草原風景都變得模糊了。

    來到馬場，萬馬奔騰，盪起濃濃煙塵。貢嘎努力在煙塵浩蕩之中，找尋父親的影子。

    倒是父親突然騎著一匹黑馬，衝出了馬群，向著貢嘎飛奔而來。父親滿臉汗珠，臉上帶著慈祥和善的笑容，對貢嘎說你今天如何不去水竹先生那裡讀書了？倒有閒工夫，跑到這裡來看我訓練駿馬？

    父親帶著貢嘎，來到一處木架搭起的涼棚。下了馬，父親用絲瓜木瓢舀了一瓢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喝完把瓢遞給貢嘎。貢嘎在水缸里舀了一小瓢，也喝了下去。水缸里的水是雪山小溪流淌下來的，甘冽清甜。

    父親望著奔騰的駿馬，笑著說，貢嘎你知道我們這裡有多少好馬麼，我說的好馬是和你的棗紅馬類似，不僅能夠日行千里，還要善解主人的心意，這樣兩全的馬匹，才稱得上寶馬良駒！

    貢嘎笑了笑，搖搖頭，他只知道馬場有一群馬，至於馬的品種，腳力，善不善解人意，他就無從知曉了。就像自己騎得那匹棗紅馬，父親特意給自己選的，就非常有靈性，能夠聽得懂主人的話語，奔跑起來，快而不癲狂，穩如大船，快如閃電間，已然到了很遠的地方。實在是千里挑一，不可多得。

    父親說養馬這件事，其實也挺不好說清爽。還得從過去很久很久的時間說起，最早是西戎人侵襲騷擾，使人們居無安寧。現在有匈奴部落，燒殺搶掠村莊城鎮，所到之處，糧食牲畜女人甚至還有老人孩子，都被這群獸性十足的傢伙們，掠奪一空，而成年男子，都被割去頭顱，拴在馬上帶回邀功。最後再焚燒村莊，甚至城鎮。

    這個世界，你只有足夠足夠的強大，才可能避免被欺負。和這些強盜對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些傢伙靈活多變，根本不按套路來，今天在這裡搶一頭牛幾隻羊，明天一定變到其他的地方。總之要想摸清他們的行事規矩，實在是難上加難。再加上軍隊龐大，向來行動緩慢，等你的隊伍集合整齊了，匈奴一定馬背上馱著戰利品，還有女人，早跑回大漠了

    最不濟就是我們的戰馬，跑不過匈奴人草原里餵大，吃新鮮草芽，喝雪山甘泉的那些快如閃電的馬匹。我們的馬和匈奴人追逐，匈奴人越跑越快，漢家軍士的馬卻越跑越衰，到最後武士和馬匹，都是大汗淋漓，不就是追趕匈奴游騎麼，卻像剛搬了一座山似的，累得幾乎要了小命。根本追不上這幫強盜。這裡的那馬場就有的燕代之地「代馬」，汧渭之間的「秦馬」，「天馬」、「宛馬」、「于闐馬」等許多優良品種，通過不斷的改良、選育、精心訓練，最後培育出適合軍隊的駿馬系列。這些馬有的適應身披鐵甲，集群作戰；這些馬可以編成鎧甲集團方隊，可以有效抵擋匈奴人的猛烈衝鋒。有的有萬千腳力，不遠千里，不超朝夕時間。更為優秀的駿馬，是各項特點都具有，還能夠有和主人馬人合一，懂得主人的心思。這樣的馬就千里挑一，甚至萬里挑一！不可多得，也極難遇到。

    父親指指貢嘎的棗紅馬，笑著說，這個傢伙，就是一例！不可多得！那廂正在埋頭吃苜蓿草的棗紅馬，仰起頭，衝著父親和貢嘎，咧開大嘴巴，露出嘴巴里的大板牙，一聲輕嘯。然後又是埋頭吃草，棗紅馬最愛馬場父親驚心調配的牧草，這種草料里有張騫出使西域時帶回來的苜蓿草，這種苜蓿草對馬兒生長長膘有非常大的作用！又可以兼顧馬的口感習慣，更重要是是有養馬大師深山草藥和豆類的加持，這種草料讓馬兒心情愉悅，也能更快長出快速奔跑時的爆發力所需要的馬膘，這些威風颯颯的馬的肌肉，讓馬更具有靈活性和耐久力。

    與其重視一匹馬的腳力，我倒更看中一匹馬的靈性。通人性懂人語的馬，其實就像家裡的朝夕相處的家人，也會讓你對它生出深深的感情。而它們，懂你的它們，也會用它們的忠誠、智慧、奮勇向上的勇氣，來報答你的知遇之恩！

    父親扭過頭，對著棗紅馬叫到道火娃子過來。棗紅馬停下嚼食草料，來到父親跟前。父親彎下腰，在一叢黃色太陽花中，折下一枝連花帶著枝條的黃花，放到棗紅馬的嘴裡。對它說你去把花送到家裡給阿媽！然後再回來！

    棗紅馬踏舉前蹄，然後揚揚馬首，輕快地轉身而去。貢嘎笑了，說你就是這樣和阿媽傳遞物品和消息的麼？！父親笑了笑，沒有回答。繼續和貢嘎講養馬人的父輩祖父輩，自己的父輩祖父輩，他們養馬的故事。那些事情雖然已經久遠，但是父親如數家珍，誰有什麼養馬的能耐，誰會為馬看病，誰有相千里馬的能耐，記得十分清爽。這洋洋灑灑的養馬人的養馬故事，估計說個一天一夜，也說不完！父親談興正濃，一陣馬蹄聲傳來，棗紅馬回來了。棗紅馬來到父親的跟前，嘴裡依舊是一枝黃花。貢嘎暗笑，這個不爭氣的牲口，父親讓你替他傳花，你怎麼不通風月，把花給帶回來了？你這是要氣死老爹呀！

    貢嘎趕忙為父親圓場，說棗紅馬一定沒有見到阿媽，阿媽可能去放羊放牛了，所以沒有完成使命！這是怪不得這個，火娃子的！

    父親低頭看向棗紅馬，把它嘴裡的那支黃花取了出來，拿到眼前端詳，父親笑了，用手拍拍棗紅馬的脖子，火娃子幹得不錯，使命必達！去吃草料吧

    貢嘎不明所以，父親對他說，火娃子見到阿媽了，也把黃花給了阿媽。阿媽看過黃花，就截短一節，然後把剩下的黃花枝條，再讓火娃子帶回來！所以說火娃子很好地完成了任務！這樣的一匹馬，你說他是馬麼？

    貢嘎也跟著笑了，抬頭問父親，你是不是就是這樣和母親說悄悄話的？父親笑了，說這是和你阿媽心有靈犀的暗號，每一種情況都不一樣。比如遇到了危險，如何發求救暗號，為防止不測事件發生，我和你媽都有約定！

    馬場雖然隸屬漢家疆域，但還是要以安全為前提。所以馬場附近總是有駐軍，也就可以威懾匈奴野心，免使這幫強盜，蠢蠢欲動！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www.dubiqu.com。筆神閣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