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沙的剎那 5:漠上雄風

    水竹先生講課之餘，李傑找到貢嘎，叫上他來到那家肉香味讓貢嘎走不動的飯店。飯店的名字叫沙上雲屋，在李台這個黃土堆砌的城郭，小有名氣。飯店的後窗，還有一潭池塘，風吹之下，水波蕩漾。往來客商，城郭衙役守備軍士，很多人都是這裡的常客。店裡的老闆娘雲姐年輕漂亮，頗有幾分姿色，卻是正經的生意人，不做違法之事，不貪無緣之財，廣結天下賓朋。店裡有店家自釀的地骨酒，也是選自當地盛產的枸杞做原料，經中原地區的釀酒師傅精心釀造。酒性雖是綿糯，多飲也是上頭。很有一些客官，興致所致，豪邁狂飲，終是醉臥台下，淪為過路人的笑柄

    所以李台城郭就有了傷心不喝地骨酒的說法

    小店其實不大，門外的黃色招牌迎風飄揚，上面就寫著地骨一杯醉！

    貢嘎看著這樣的文字，笑了，覺得店家一定在吹牛。李傑說不知老弟酒量如何？看老弟氣度不凡，有遼闊草原的涵養，上接雲霞，下呈地露，應該是海量才有道理！貢嘎搖搖頭，說可能自己真是一杯就醉！不堪其弱，真是可以喝酒舉杯之前，就乖乖認輸！

    李傑說哪裡話，兄弟馳騁草原，如何也是一壇兩壇，如吞雲吐霧，自是不在話下！如何一杯就認輸。今天咱們兄弟，喝個暢快，不醉不歸！

    雲姐這廂已經拿來兩壇地骨酒，一盤牛肉一盤羊肉。笑著說客官還需要什麼儘管吩咐！貢嘎點點頭，李傑說雲姐這邊都不是外人，我們且斟且飲，兄弟間說些子勞什子話兒。

    雲姐退了下去，李傑拿著地骨酒，打開瓶塞，一股香氣撲鼻而出，不由得叫道好酒好酒。灰色酒盞翻騰著氣泡。貢嘎望著酒，說這聞上一聞味道，已是三分醉了！看來今天，真是要倒在這裡了！讓全城的人笑話了！

    李傑舉起酒杯，貢嘎知道自己的酒量，但是面對對面的朋友，也是需要以誠相待，即使自己喝酒的功夫僅僅就是個花架子，不妨也使出幾招，看看這地骨酒到底能把自己，醉成一副什麼模樣！

    於是乾杯，一飲而盡，酣暢淋漓！

    三杯下肚，貢嘎覺得渾身冒熱，一股熱流。在身體內東奔西跑。頭上也開始有點暈暈乎乎，看來這地骨酒真得有兩下子呀！憑自己的那點小溪流一般的酒量，如何都要，醉得一塌糊塗的！

    李傑說，你知道我的這條手臂是如何斷掉的麼？李傑舉起左手，那個假肢生硬得就像一根棍子。李傑放下手臂，這隻手臂就是在那次隨霍將軍突襲遠征時，被匈奴騎士砍斷的！

    貢嘎為李傑滿上酒杯，還是非常希望知道李傑在沙場征戰的故事。李傑眼裡閃過一絲淚光，但很快他就掩飾了過去。右手擒起酒杯，先是放在鼻子處，細細地聞了一下，然後，仰頭干下這杯綿軟的但骨子裡有力量的地骨酒。筷子夾起牛肉，放在嘴裡，用力咀嚼。李傑的眼前又出現了那次遠征的情景

    元朔六年，霍去病那年十七歲。漢武帝任命他為驃姚校尉，隨衛青擊漠南匈奴。霍驃姚親率驍勇騎士八百人，以利箭之勢，快速遠離大軍數百里。那支部隊就像一把插入敵人心臟的尖刀，匈奴人一時不知所措。他們習慣了閃電襲擾戰，卻不知道有一天這種打法降臨到他們的氂牛氈篷外，呼喊聲才起，漢兵就如同天降，還降落在氈篷門口。匈奴的大頭頭過當，他們的相國，當戶的官員等兩千餘人，均被這群鬼魅一樣出入不見行蹤的兵士們殲滅，單于的祖父輩籍若侯產也被斬殺，叔父羅姑比也被俘虜。

    此一戰，霍驃姚勇冠全軍，以一千六百戶受封冠軍侯。

    元狩二年，漢武帝任命自己的心腹愛將，年僅十九歲的霍去病為驃騎將軍。在當年的春、夏兩季，率兵出擊河西地區渾邪王、休屠王部。霍將軍用兵如神，經過激烈搏殺，殲敵四萬餘人。俘虜匈奴王五人及王母、單于閼氏、王子、相國、將軍等一百二十多人。同年秋季，匈奴渾邪王再也撐不下去了，就準備率眾降漢。霍將軍奉命接受他的投降。但是渾邪王手下卻另生心思，使渾邪王的投降橫生變數。霍將軍臨危不亂，果斷決策，率部馳入匈奴軍中，斬殺生變者，以威猛驍勇穩定局勢。渾邪王終於率四萬餘眾歸漢。從此，漢定河西地。匈奴為此悲歌：「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婦無顏色。」

    元狩四年春，漢武帝命衛青和二十二歲的霍去病，各領騎兵五萬，分別引軍出定襄和代郡；大軍深入漠北，伺機殲滅匈奴主力。霍將軍率軍北進兩千多里，越過離侯山，渡過弓閭河。與匈奴左賢王部接戰。霍將軍運籌帷幄，膽識過人，用兵如神，最終殲敵七萬餘眾，俘虜匈奴屯頭王、韓王等三人及將軍、相國、當戶、都尉等八十三人。霍將軍率部乘勝追擊，不給敵人喘息的機會。每名軍士都配了三匹寶馬良駒，軍士一路頻繁換馬，馬匹休息軍士卻不停息。不帶後勤給養，完全靠騎兵突入，用匈奴的騎兵突襲法，一舉奔到狼居胥山。在狼居胥山舉行了祭天封禮，在姑衍山舉行了祭地禪禮。兵勢摧枯拉朽，直逼瀚海。經此一戰下來，匈奴被漢軍在漠南追殺掃蕩，根本無法抵擋漢軍攻勢。單于捶胸頓足，叫天不應，不得不向漠北逃竄。單于遠遁之後，漠南再無王庭威風。

    衛將軍和霍將軍是軍中雙星，發起的對匈奴的進攻性戰爭，一舉改變了漢對匈奴戰爭中的消極防守態勢。北方長城以及漠南一帶，從此改變了受匈奴長期任意蹂躪欺辱的境況，百姓安居農桑，平安祥和的小日子也漸漸多了起來

    那種大規模的匈奴部隊偷襲，幾乎看不到了。有時偶爾會有零星游騎，或者小股部隊的襲擾。

    這次跨漠奔襲，也是進擊匈奴最遠的一次。

    我就是元狩四年春隨霍將軍遠征時，在和匈奴騎兵對沖之時，失去的手臂！最後是我的愛馬追霞，把我馱了回來，救了我一命。

    捨棄大軍後勤補給，霍將軍的軍事戰略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打不帶供給後勤部隊的仗。當時大家也心裡沒底。霍將軍手下的匈奴武士給他出主意，說匈奴的部隊能夠快速機動突襲，完全就是用了這樣的戰略。不帶後勤輜重，可以使部隊靈活機動。部隊補給就地取材！以匈奴的廣闊天地里氂牛羚羊戰損的馬匹，作為補給物資！匈奴部隊就是用這樣的策略，來去一陣風。霍將軍細思良久，覺得這其實是上上策，於是定下此等謀略，就按這種打法，長驅直入，插入敵人自以為的最安全的區域。沙漠天賜雄關，萬里沙漠就是匈奴的萬里長城，終究是被，漢兵突破，一擊點穴，一劍封喉。

    看著取得的戰果，霍將軍大喜過望！

    在漠北遠征，為了阻止霍將軍的快速部隊，匈奴曾想出挺陰損的招數，他們把病死的牛羊牲口埋在水源地，並且詛咒漢軍。水源區域因此產生瘟疫。霍將軍和眾軍士飲食帶有病菌的水，很多人都病倒了，這裡也包括霍將軍

    貢嘎你知道麼，漢家軍隊快速機動，每個武士都配有三匹優秀的駿馬。而這些優良的駿馬，就是由你的父親他們的馬場，當然不止一個這樣的訓馬場，提供的全部戰馬。所以，每一個匈奴的首級，都有像你父親這樣的養馬人，他們的功勞！

    沒有他們，漢軍根本跑不了那麼遠，根本無法深入到大漠腹地，將匈奴的沙漠長城，撕開一個口子

    我在養好傷後，因為斷了一節手臂，也不能拉弓射箭了！只是可惜了當年自己一箭穿楊的神射本領。騎馬再也不能像草上輕飛，雲中追月；現在只能四平八穩，不要從馬鞍之上，掉下來，就是燒高香了！好在自己還能使刀，一樣可以殺敵！李台這個地方，一樣可以守衛一方平安！

    貢嘎雖然也是暈頭晃腦，醉得不輕，但是李傑的話語，卻是十分真切地聽得清清楚楚！看來自己也真是輕看自己的父親，以及面前的這個柔弱的李巡查了！

    為李傑倒上酒，貢嘎說，你是我最佩服的人，喝酒你比我強，衝鋒陷陣你更是比我強百倍千倍！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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