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劉備所料,我軍兵不血刃占據了平輿以後,形勢復又大變。我以平叛都督的身份發下檄,命令各縣叛軍馬上投降,既往不咎。否則,大軍一至,嚴懲不怠。不數日,消息傳遍四面八方,潁強、郾城、陶城、斐城、固城等較大的縣城聽說此次率軍而來的是飛督帥,劉辟、龔都全都一觸即潰,大敗而逃,那是一日數驚,生怕我下一個目標就是他們。所以十日之內,降順的官、書紛至沓來,卑詞求饒。剩下拒絕投降的個別地方,也被陽安都尉李通和曹洪的聯軍血洗。不到一個月,汝南全境已全部安定,再沒有一寸背曹向袁的土地。
我終於能鬆一口氣了。
也很自豪,以兩千多人馬,一個月之內竟然擊潰了上萬的敵軍,平定了汝南數十座縣城,就算是用兵如神的曹丞相,也不過如此吧?
所以,當典滿議臨走之前出去玩玩,我欣然同意。留下曹休、劉曄、李典三人署汝南事務,一大早便帶著典滿、趙玉、公孫箭等人出城到近郊打獵散心去了。
晨曦微現,輕風宜人,吹得我十分舒坦,正是夏季一天中最涼爽的時辰。我縱馬在曠野上馳騁,享受著這難得的悠閒和輕鬆。
典滿黑馬追了上來,揚鞭道:「飛帥,你說這夏天要是不熱,那該多好。」
趙玉在身後嘻嘻道:「典哥哥的笑話說得真是好。夏天不熱,那還叫什麼夏天?」
典滿道:「你怎麼老跟我作對?現在不就是夏天,現在熱不熱?」
趙玉道:「現在是夏天的清晨,所以不熱。你要在盛夏的上午、中午、下午、傍晚、深夜……」
典滿做勢捂耳:「好了,好了,你別說了,我服了你了。」
我道:「小滿其實說得也不錯。在很遠很遠,就有一年四季百花盛開,氣候如春的地方。」說到這裡,我忽然起我的辦公室。我在《拳宗》的辦公室,豈非就是小竹設計的無季室?
典滿道:「飛帥,真有那樣的地方麼?」
「是啊!」我隨口應著,忽然生起一股思家的感覺。
趙玉道:「飛帥見多識廣,他說的自然沒錯。」
典滿橫他一眼:「我說飛帥錯了嗎?」
忽聽公孫箭喝道:「大膽孽畜!」「嗖」的一箭,只聽「嗷」地一聲慘叫,接著一陣吠吠之聲。
我抬頭一看,只見不遠處一個不高不矮的黃土堆下,十餘條野狗圍住一個衣衫襤褸、大約十一二歲的孩子,雖然被公孫箭射死一隻,但剩下的卻並不,仍舊此進彼退,交替進攻。那孩子骨瘦如柴,兩手揮舞著一根木棒,左攔右拒,拼命抵抗。
我眼見事急,張弓搭箭,瞄準一隻野狗,卻又怕傷到那孩子。道:「孩子和狗太近,你們沒把握的就別動手,讓公孫司馬一個人來。」
典滿一箭射去,正從一隻野狗的屁股上直穿進去,連箭尾也不見了。那狗叫也沒叫一聲,倒地便死。
趙玉道:「這是什麼箭法,怎麼射人家屁股?」
典滿笑道:「這叫射尻箭,我父親教我的。我們老家那兒的獵人打老虎豹子和狼的時候,為了怕傷了皮,賣不出好價錢,都是這麼射的。」
趙玉道:「是嗎?我也來試試。」一箭飛去,也從一條野狗尻尾正中射了進去。那狗卻一蹦老高,調頭沖了過來。
趙玉道:「哎,怎麼不對啊?」
典滿急忙又搭上箭瞄準,罵道:「你吃奶的力氣哪兒去了?這箭不全部穿進去,射到心臟,野狗怎死的?」
我見機不錯,不用擔心誤傷,立刻一箭過去,正好從這條狗嘴裡射了進去。那狗立刻栽倒。我道:「你們射尾,我射嘴。正好。哈哈!」
公孫箭喝采道:「飛帥好箭法。」橫向馳馬數十步,一箭飛去,又一狗應弦而倒。
我道:「公孫司馬才好箭法。」
典滿嘀咕一句:「對穿雙眼,有什麼了不起?」縱身而起,雙腳踩上馬背,然後左膝側曲抬起,成一柱獨立式,黑馬撲撲拉拉奔了一兒,一箭電出,一頭最大的灰色母狗團身而仆,死於非命。
趙玉啊地一聲。原來典滿這一箭是從這隻野狗頂門上射入,箭頭上附含內力,將那野狗的頭顱震開,劈為兩半。而公孫箭所射的兩支箭卻全部從野狗的兩隻眼睛上對穿而過。心:「比邪門嗎?可也壓不倒我。」嗖嗖嗖三箭射出,三隻野狗一齊仰倒。
公孫箭收弓笑道:「典都尉一箭劈顱,實在高明;玉公子家傳連珠三現,箭箭皆中咽喉,果然一絕。我公孫箭佩服!」其實趙玉的箭法雖好,但因為馬高狗低,又不是正面相對,所以趙玉只能射到三隻狗的側頸部。公孫箭有點過於恭維了。
趙玉看看典滿:「比起公孫司馬的穿眼箭,我和典哥哥都甘拜下風啊!」
公孫箭看看典滿:「我這種穿眼射法,和典都尉的射尻箭法差不多。是我們北地獵人獵取動物的皮毛時的專門箭法。我有次偶然見到,了過來。看似花巧精妙,其實在戰陣之上根本無甚大用。還是玉公子的箭法實在。」
我笑道:「是啊,要對穿人的兩隻眼,那可真不是容易的事,也不需要那麼費事。而且,戰陣上敵人不是坐在馬上就是面對著你,你又怎麼射他們的尻?除非是逃兵。可是射逃兵的話,小滿又不情願吧?哈哈!哈哈哈!」
眾人都大笑。典滿本來頗不服氣,這時也忍不住笑道:「那也不一定。小滿也別的射術,再來比過。」
這時剩餘的幾條野狗見機不妙,一轟而散,各自逃去。典滿正要去追,我道:「算了,別追了。劉大,劉二,你們先過去看看那孩子吧。」
那孩子見野狗群散了,精神一松,咕咚栽倒在地,暈了過去。劉大、劉二跳下馬,急步過去。劉大在他身邊跪蹲下來,把他抱在懷裡,劉二取出水囊,餵他水喝。
過了一兒,劉二道:「飛帥,他醒了。」
我道:「看他像是餓壞了,給他吃點東西。問問他,他是哪個村子的,你們送他回去。」
劉二餵那孩子吃了些乾糧,問了一兒,神情沉重起來,回稟道:「他說他村子裡許多人都被官兵征夫或者殺掉了。剩下的人前幾天又大多得了瘟疫,都死了。他和母親僥倖沒傳染上,逃了出來,已經三天沒有吃的,母親餓死了。他好不容易挖了個坑,把母親埋了,哪知道這群野狗又把墳拱開,吃他母親的肉……」
我皺起眉,低聲道:「好了,不用說了。」舉目遠望,果然田園荒蕪,野草雜生,村落廢棄,餘燼尚存。昏暗的太陽升了起來,照在空蕩蕩的原野上,幾隻烏鴉在光禿禿的樹枝上「呱呱」地叫著。路上行人極少,一陣風颳來,吹得田野道旁大片的枯草和黃土高低起伏,飄飄灑灑。
奇怪,剛才我怎麼就沒注意到這裡的景色實在是糟糕透了。
典滿恨恨道:「他娘的,肯定是劉辟害的。」
我心:「人家說的是官兵,說不定也有我們曹軍一份。」大好的心情忽然壞到極點,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殺人的幫凶。懶洋洋擺擺手,道:「好了,走吧。把這孩子也帶回平輿去。」劉大應了一聲,抱著那孩子上了馬。
眾人也都覺得興致已失,一齊撥轉馬頭,隨我返回平輿。
回到平輿帥府,我讓他們都散了,獨自進入自己的臥室,合甲躺在軍用榻上休息,心裡悶悶不樂,道:「我在守拙一族時,那是有名的老實善良,勤勤懇懇,一門心思潛修問。哪兒到了這裡,居然成了統率一軍的大將。古人說得好:一將成功萬骨枯。我在這兒幾個月,性格大變,說謊騙朋友、詭計殺敵人,什麼壞事都幹得自然而然,毫不臉紅。究竟我是怎麼了?難道我在守拙一族時都是偽裝的,到了三國,條件適宜,又沒人知道我以前的來歷,就惡性大暴露?可這麼幹下去有什麼好,現在我還沒成功,就直接間接殺死了顏良、丑以及他們手下的許多官兵,還有像這孩子村子裡的人。我不知道的,只怕更多。要成功當一回皇帝,那還得殺多少人啊?唉,別再陷下去了,乾脆我回去吧?」
可是要回去,必須找到池早,讓他帶我一起回去。
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池早不知打的什麼鬼主意,而且現在一年游才玩到一半,要他回去,那比登天……不,登天太簡單了,那比要他自殺還難得多。他上次給我個破車輪解圍,應該也來到官渡大營了。回去以後得找找他。
胡思亂一陣,迷迷糊糊朦了一兒,做了幾個記不起的夢,忽然被外面輕輕的敲門聲驚醒。曹休的聲音透進來:「飛帥,屬下曹休有事稟告。」
我坐起來,道:「阿休啊,進來吧。」
曹休推門入內,看看我臉色,道:「飛帥,目下汝南已基本平定,是否班師返回官渡?」
我聽他語氣有點不對,心:「今個怎麼說話發顫?」道:「出什麼事了?這麼緊張。我不是告訴你們今天休,明天一早出發麼?」
曹休不好意思地低低頭,道:「前天派往官渡的探馬回來了。原來袁軍從本月十五日起,就開始強渡黃河,現在已有近五萬大軍過了黃河,進占白馬、延津一帶之南,依沙築寨,步步為營,東西延綿三十餘里,慢慢向官渡逼近。」
我算了一下,今天七月二十一,有個把星期了。
「那就是說,在正面,我軍已全部退過黃河南岸,收縮至官渡大營了?」
「是啊,我軍已無退路。」
我站起來,笑了一笑:「難怪你這麼緊張。丞相為何不早點派人來通知我?」
曹休道:「可能主公怕分了飛帥的心。」
我道:「唔,可能。不過我既然知道前線緊張,就不能不改變計劃了。阿休,你立刻傳令,限半個時辰,虎豹騎全體官兵好行裝,餵飽戰馬。」
曹休沒動。
「怎麼不去啊?」
曹休道:「飛帥,虎豹騎全體已裝待發,只等飛帥的命令了。」
我心中暗吃一驚,臉上不動聲色,道:「是嗎?那好,走吧。」衣甲原本沒卸,只要戴上兜鍪就行了。
出得帥府,只見五百虎豹騎已列好隊伍,齊齊,鴉雀無聲。劉曄、典滿、趙玉、公孫箭等都乘馬端坐在隊列之前,臉上都表現得比較緊張。
李典站在台階上,見我出來,忙行禮道:「飛帥,前線可是吃緊麼?小將也願隨軍前往。」
我看看他,又看看眾將,忽然哈哈大笑:「瞧你們嚇的!袁軍當然是要過黃河的,那時因為丞相早就定下將他們在黃河南岸一舉全殲的妙計。你們別這麼哭喪個臉,不然等回去丞相看到,我們到底是打了勝仗凱旋歸來,還是吃了敗仗逃回來的呀?嗯,現在解散,該怎麼玩還是怎麼玩,明天一早回官渡大營向丞相報功去。兄弟們放心,我阿飛是不虧待大家的。」
官兵們歡呼一聲,氣氛頓時鬆快許多,眾人各自下馬回營賭錢睡覺去了。
我一指目瞪口呆的曹休:「阿休,你給我進來。」轉身回到帥府,往帥位上一坐,左手扶住刀柄,右手輕敲帥案,心:「好小子,你要跟我斗?好啊,咱們現在不妨就開始玩這個奪權遊戲。」
曹休神情肅穆,悄悄地走進來。他身後,劉曄、李典、典滿、趙玉等將官也都無聲無息跟了進來。
我先發制人:「大家都來了,也好。我先問問你們,沒有我的命令,為什麼緊急集合?」
李典、典滿、趙玉的目光,都看向曹休、劉曄二人,心:「你們背著飛帥發出緊急將令,幹什麼?」
我明白了,這是曹劉二人合謀,與他人無關。哼了一聲:「我阿飛受丞相之命,為汝南平叛都督。現在,汝南剛剛平定,曹副帥就大造謠言,蠱惑軍心,擅自作出決定,造反嗎?」
曹休急忙躬身施禮,低頭應道:「末將不敢。」偷偷斜一眼劉曄。
我毫不客氣,心:「讓你們都先見識見識我的厲害。」
「你不敢,那是劉先生的意思了?」
劉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道:「這……這是主公的意思。」
「主公的意思?那我怎麼不知道?」
典滿和趙玉互相看看,心下都起張遼徐晃的前例來:「主公對飛帥倚重正殷,斷不突然冒出削奪飛帥兵權的念頭,定是你們不服飛帥,私自行動。」
李典已忍不住道:「兩位大人,到底怎麼回事?」
劉曄道:「這個……這個……是這樣,今早飛帥出去打獵,我和曹副帥接到主公的令諭,因袁軍南渡之後步步逼近,離我軍已不過數十里,官渡壓力漸重,所以命我軍平定汝南之後,立即返回官渡助戰,不得遲疑。曹副帥執行命令心急,未及上報飛帥,造成了誤。對,這都是誤!都是誤!」
他不愧是曹營有數的謀士,腦子轉得快。曹休連忙應道:「是啊,是啊!飛帥,屬下怎敢越權擅主?只是主公令急,一時腦筋糊塗,才發出緊急將令的。」
我心中明鏡一般,定是這兩人這期間在曹操面前說了我的壞話了,所以曹操才給他們密令,密謀剝奪我的實際指揮權。可惜虎豹騎聽慣了我的命令,我幾句話就說服了他們。現在他倆只好往誤上扯。別說我不信,典滿、趙玉不信。連曹操的心腹之將李典也都露出不信任的神色。
可我沒辦法懲罰他們,他們是曹操派來監視我的,除非我立刻叛曹而去,否則我是不能動他們的。只能敲敲他們,要他們以後動我腦筋的時候多三思幾遍。
我打個哈哈,道:「原來是這樣。那倒是我誤你們了。不過,眼下前線再緊張,也不應該隨便向士卒講明。如果我們這麼慌慌張張一撤,情況就糟了。剛剛歸附的那些縣聽說這個消息之後,以為我軍勢弱將敗,立即又蠢蠢欲動,揭竿而起。汝南形勢又將複雜化。」
李典道:「飛帥言之有。飛帥,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我道:「明日我率軍北返。但汝南的旗號不能變。另外,還要請李將軍坐鎮平輿,穩定局勢。待丞相命令下來,再做定奪。預計曹洪將軍和李通都尉五日內也將趕回此地,你把我的話告訴他們,讓他們也暫時留在汝南彈壓。我料我軍與袁軍對峙,將時日很久,這段時間李將軍不能閒著,糧草方面要多多用心籌措,以備前敵急需。」
李典臉現欽佩之色,應道:「是,李典遵令。」
劉曄和曹休互看一眼,都點點頭。
我手一擺:「都回去休息去罷。」起身回臥室去了。
這個插曲令我大為氣憤的同時,心情立變。狗娘養的曹操!我本來被古代戰爭的野蠻殘酷搞得心神不安,又有點打退堂鼓。可你現在就害怕我功高震主,開始著防我,戒備我,太不夠義氣了。我還真不服這個氣,偏偏要再顯些本事,多撈些資本,然後挑明了招牌,跟你大幹一場。讓你知道我阿飛的厲害!
七月二十七日下午,我率軍回到了官渡。那救來的孩子則託付給李典,讓他找戶好人家安置。李典一口答應,保證找個最好的人家收留他。
我沒到的是,曹操居然親自站在大營外等著我。不光他,曹家上層的主要成,以荀攸、郭嘉為首,武以夏侯兄弟打頭,全都列為兩隊,夾道歡迎。
我急忙下馬,上前行禮:「丞相,阿飛何德何能,豈敢勞動丞相和諸位大人的大駕?」
曹操扶起我,示意我身後眾將都起來,笑道:「我等皆是敗將,惟有飛帥大勝而回,豈能不接?」
我怔了一怔:「丞相何出此言?」
曹操回頭看看夏侯惇等武將,道:「我已為飛帥準備好了慶功酒宴,請各位先入席罷。今天開禁,大家可以喝幾杯。哈哈!」
我和曹休、典滿、趙玉等都卸了頭盔,交給侍者,隨曹操走進帳去。
盤坐已定,我打量滿座諸將,個個都有點蔫,夏侯淵胳膊上還綁著白布,顯然帶了傷。官雖大都鎮靜自若,但也有點強作笑臉的樣子。只有曹操滿不在乎,談笑風生。心:「是不是跟袁紹打起來了?」
一問,果不其然。不但打了,而且已連續三天,打了三仗之多。
曹操喝口酒,捋了捋沾光的鬍子,道:「袁家主營目前扎在離我們有五十里外的林櫃坡,連綿上百里,聲勢浩大。前些天,他們每天都要派出悍騎到我軍寨前討戰,我軍出擊三次,都沒能討到便宜。現在飛卿回來,我可要能者多勞,請將出戰了。」
我心:「你幹什麼?借刀殺人啊?」道:「丞相,阿飛自當盡力。明日一早,阿飛便去河北的鐵騎。」
曹操大喜,笑道:「我就知道飛卿不令我失望的。來,喝酒,喝酒。」
晚上,我回到自己的營房,悄悄招來宋亮和李齊,詢問這幾日戰況。
哪知道他倆剛進帳一炷香不到,趙玉和典滿也先後摸了進來。
這二人也互相看看:「哎,典哥哥,你怎麼也來了?」「是啊,玉兄弟,你怎麼在這兒?」
我道:「行了,你們也都坐下吧。宋亮,最近一個月,我軍情勢到底如何?」
宋亮道:「飛帥,難道主公沒跟你說起?」
我道:「我軍戰鬥不利,丞相當著各位大人的面,自然不能多說了。你說說就行了。」
宋亮道:「是。半個月前,兩軍據營相抗。開始袁軍將領率軍挑釁,我軍出擊了三次。
「第一天,是袁紹的左軍大將韓猛引五千騎兵前來挑戰,聲稱要為弟報仇。我們討令出去的是中護軍韓浩大人和曹仁將軍。主公也親自為他們觀敵壓陣。曹仁將軍本先打頭陣,但韓護軍搶著殺出陣去,與那韓猛力戰。三十合以後,韓護軍右肩中了一槍,兵器落地,敗了回來。韓猛緊追不捨,曹仁將軍急忙上前擋住他。主公見形勢不佳,鳴金招回了曹將軍。這一天我們輸了。
「第二天張遼出迎高覽,雙方鬥了上百回合,不分高低。這時袁軍中響起鑼聲,高覽就退了回去,並率軍走了。這一天我們沒敗,可也不能算贏。
「第三天,袁軍中最負盛名的右軍大將張郃前來挑戰,指名要飛帥出戰。主公見此人容貌不俗,讚美了幾句,結果惹惱了夏侯淵將軍,他驟馳烏騅,揮刀迎敵。那張郃確實本領高強,槍法了得,在夏侯將軍的鋼刀之下毫無懼色,雙方一口氣惡戰了五百多個回合,看得兩邊的軍卒都愣了眼。主公恐怕夏侯將軍有失,又生擒張郃,令樂進和于禁二位上去夾擊。誰知道樂、於兩位剛馬前動,就被張郃看出來了,他故意賣個破綻,詐敗而去。夏侯將軍扳回前兩天作戰不利的情勢,在後面就追。張郃退回自己陣中後,突然哈哈大笑一聲,他身後立時湧出無數弓箭手,利箭紛飛,向我軍暴雨般射將過來。他們弓強箭長,我軍又沒有準備,結果大亂。張郃乘機揮軍殺了過來,我軍大敗,夏侯淵將軍也受了輕傷。
「以後幾天,張郃高覽等將天天挑戰,主公下令高懸免戰,以稍挫對方銳氣。這以後袁軍更加猖狂,居然抵近我軍大營十里處下了幾處小寨,在我軍營前壘土成山,建成五十餘座堡壘,上立望樓,居高臨下向我軍放箭。我軍在營里都要蒙著大盾,爬在地上才能行走。後來主公聚集謀臣商議,建造了十餘具發石車,對準土山上高樓雲梯一陣亂砲飛去,把袁軍弓弩手打死無數。袁軍大懼,才不敢再登高射箭。
「後來敵人又出一計,命人暗挖地道,一直穿到我軍寨中,以精兵突擊。也被主公識破,急令軍卒繞營掘長塹,使袁軍地道自動露出。袁紹又白白浪費了時間軍力。最近幾日,敵將又來天天罵戰。」
我道:「原來是這樣。我們虎豹騎可曾參戰?」
李齊道:「飛帥,我們是出去,試試飛帥的陣戰之法。但主公就是不答應,說飛帥不在,不能輕動。這回飛帥你回來,我們可算有仗打了。」
我嗯了一聲,道:「對了,今天我看丞相身邊侍衛換了人,許禇跑哪兒去了?」
李齊道:「他十五天前就回許昌督運糧草去了。」
我點點頭,又問:「我軍訓練情況怎麼樣?」
宋亮道:「一切遵照飛帥吩咐,訓練正常。六士破軍陣和九曜星陣都已非常純熟,弟兄們早就憋著一股勁兒,要殺殺河北騎兵的威風呢!」
典滿道:「他!我就不信他們有這麼厲害。明天我去張郃、高覽,殺得他掉膽兒。」
趙玉笑道:「那個韓猛是我的。他兄弟是我殺的,他要報仇,我就讓他們兄弟倆一起到地下見面去。」
次日天剛亮,遠處突然鼓聲如雷。
袁軍又來討戰。
我正與眾將吃早飯,心裡這個氣:「嘿,他娘的!欺負我們到頭上來了。」是這麼,還是不動聲色,和大家吃飽喝足,下令劈去寨前的免戰牌,披掛停當,率領兩千虎豹鐵騎,殺了出去。
走到營門口一瞧,曹操和一大群武全在那兒等著呢。曹操示意我不必拘禮。我也就只是向他一抱拳,便催馬而出。
這回袁軍來的可不少,足有五千多人,一半馬軍,一半步兵。為首三大將,威風凜凜,殺氣騰騰。有認得他們的,公孫箭、劉大、劉二都是原來袁家的,熟得很。
公孫箭悄悄對我說:「中間那個大腦袋的,就是後軍大將、征西將軍高覽,他左邊那個相貌雅,氣度卻很兇悍的,是右軍大將、安西將軍張郃,右邊長長鬍子的,是左軍大將、平西將軍韓猛。」
我點點頭,道:「今日我們首次出戰,只許勝,不能敗。大家振作點,別丟了我們虎豹騎的臉面。」
眾將一齊應諾。
忽聽對面有人厲聲暴叫,袁陣中一將飛馬過來,戟指道:「那個殺了我兄弟韓烈的狗賊,快出來受死!」
凝目看去,正是那長須將軍韓猛,他手持一條金鑽龜背槍,胯下一匹青鬃馬,滿面怒容,肌肉橫裂,生似要擇人而食。
趙玉嘻笑一聲:「正說你呢,你就送死來了。飛帥,這傢伙交給我了吧?」
我點點頭:「去吧。他的槍頭是只烏龜,四隻腳爪上可能都有毒,槍尖上也許有小孔,可以發射小毒針之類的暗器。」
典滿吐吐舌頭:「這麼厲害?玉兄弟,讓我去他吧?」
趙玉哼了一聲,道:「還是顧著你的張郃、高覽去吧。待我收拾了他,再幫你。」兩腿一夾,白馬衝出,筆管銀槍一指:「小爺趙玉,你兄弟就是我殺的。你也和他一道去,我就送你一程。」
韓猛大怒:「我找你好久了。納命來!」抖槍便扎。
趙玉撥馬閃開,眼疾手快,槍尖在他龜背上輕輕一點:「慌什麼?小爺我有的是時間。」
兩馬一錯鐙,趙玉悄悄在自己槍尖上一瞧,啊喲!銀槍槍尖變色了。飛帥果然沒說錯,這傢伙不是好人,竟然連烏龜背上也煉了毒了。嘿!這就殺我,哪兒有這麼好的事?
我在陣上鬆了口氣。玉兒這小子很機靈,還肯聽我的話,沒上當。只要他不上當,以他的槍法,我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這時,袁軍又有一匹花馬跑出陣,馬上將邊跑邊喊道:「我是一朵花李雨,誰敢來戰?」這人五短身材,著一條五尺短槍,猴瘦猴瘦的,坐在河北產的高頭大馬上,煞是可笑。
典滿撇撇嘴:「這種人也配做大將?」
公孫箭躍躍欲試,道:「典都尉不屑一顧,讓我去收拾他。」剛催動坐騎,旁邊嘩啷一響,灰馬馳出,馬上大漢一搖手中的三環大砍刀,大叫道:「不勞公孫兄,我老李就可以了。」
原來是李齊。
二馬飛奔,齊至中央。這兩人一相遇,雙方陣中都爆出一陣大笑。李齊的身材特別高大,那個李雨卻又過於瘦小了,對比實在太強烈。李齊看著李雨,也忍不住樂了。
李雨眼中冒出一絲冷氣:「你笑什麼?」
李齊道:「你這么小,為什麼也來到兩軍陣上廝殺?這兒可不是玩的地方,真要傷著你這朵花,我還真有點過意不去。」
李雨冷笑一聲:「廢話!你以為長了個大個子,就能贏別人?」
李齊道:「好了,我不跟你說廢話。小李,今日我們二李相遇,也算緣分。來,我要動手了。」大刀舉起,當頭劈下。
李雨見了他舉刀的聲勢,臉上失色道:「噢,好厲害!」招架不住,拖槍圈馬便敗。卻繞著自己的陣列而走,並不敗回本陣。
曹軍陣中一陣噓聲。我卻暗吃一驚,叫公孫箭:「無故而退,非奸即詐。公孫司馬,快去跟著,李齊要吃虧。」
公孫箭答應一聲,撒馬奔去。他身旁另一騎也於同時飛出。
那一朵花李雨逃著逃著,偷眼見李齊追近,忽然尖喝一聲:「李齊看鏢。」嗖嗖嗖,三隻暗鏢從腋下射出,直撲李齊額頭、咽喉、前心而去。
李齊急忙上身後仰,躺靠馬背之上,堪堪躲過。
卻聽李雨道:「笨蛋,鏢在這兒呢!」又是一鏢,欷溜溜一聲慘叫,李齊坐下灰馬仆地倒下,把李齊直摜下去。
李雨叫道:「捉活的。」
袁軍前陣中竄出十來個撓鉤手,將李齊拖拽過去,繩索捆住。
李雨轉回中場,仰首尖笑:「沒腦的傢伙,個大有什麼用?還有誰來?」
話音未落,只聽公孫箭厲聲道:「無恥鼠輩,看箭!」颼地一箭飛去,正中面門。
一騎如一道電光,急閃過去,不待李雨掉落,已被這人伸手拿住腰上大帶,擒捉過來。兩軍驚呼之中,他已馳騁而回,扔了下地:「快給他治傷,換回李齊,別弄死了。」
我看看地上的李雨,皺眉道:「快去交給池早先生,看看有沒有救。」又對這人道:「宋亮,你可是負責陣法的,如何可以輕易上陣?」
這偷襲之人卻是宋亮。
曹休道:「飛帥,宋大人生擒敵將,震懾敵膽,功大於過,就先不要責罰他了吧?」
我瞥他一眼,心:「你來邀買人心?」轉口道:「我念你救友心切,這次就算了。下回不可這般莽撞。」
宋亮低頭受教,退回陣後。
我暗:「不愧是虎豹騎的猛將,果然有自己的本領。宋亮一直不露鋒芒,我平時倒是小看了他。」
袁陣上忽然一陣騷動,張郃與高覽並騎而出,迎住公孫箭。
張郃道:「公孫將軍,主公待你不薄,你為何反戈倒向,投降敵人?」
公孫箭插弓摘刀,道:「多言無益,動手吧。」
高覽喝道:「你罵李雨無恥鼠輩。其實你暗箭傷人,何嘗不是鼠輩?」
公孫箭冷笑道:「為大將者,當光明磊落。我公孫箭雖使弓箭,從來沒有暗中傷過敵人。那李雨一招未出,便使暗器。打不著人,便一聲招呼不吭,偷傷人家的戰馬。此等小人,不是鼠輩是什麼?袁紹居然派出李雨這等不要臉的小人為將,可見氣數已盡。張將軍,你為人一向正直,怎麼也能容忍這種人?」
張郃微一皺眉,住口不答。
高覽目射凶光,道:「這傢伙本來就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儁義你跟他多說什麼?待我拿下他,送給主公發落。」
公孫箭冷笑道:「高覽,你的本事,我都盡知;我的本事,你恐怕就不太清楚了。今日讓你見識我公孫家的刀法。」斜展九環大刀,戰馬斜斜側奔,道:「高覽,來啊,過來些再打。」
高覽氣得怪叫一聲,大刀亂舞,打馬追去。
張郃忙道:「高將軍,小心他的弓箭。」
公孫箭在前面哈哈大笑:「張將軍,你太小瞧我公孫箭了。」撥轉馬頭,與高覽戰在一處。
典滿看了一兒,噫聲連連:「公孫老兄的刀法不賴啊!五正四奇,這是公孫世家的九幽刀啊!原來他出身幽州的公孫世家。」
我點點頭:「這一場大戰,大家都拿出真功夫來了。」
典滿道:「可他上次跟玉兄弟打,怎麼不使這刀法?」
我了:「一則他根本就無心為袁紹賣命;二來只怕是他看出玉兒的趙家槍,心中羞愧。故而不願抵抗。」
典滿哦了一聲,道:「看來這士氣真是很重要。嗨!飛帥,小滿也要上去給大家鼓鼓勁了。」
我道:「要去你就去。你這身好功夫,現在不使,什麼時候使?」
典滿道:「是。」興沖沖一打黑馬的屁股:「喂,咱們也出去吧。讓他們見識飛帥天下無雙的混沌破天戟法。」
大黑馬一下就蹦出幾丈去,撒著歡兒向張郃竄過去。
典滿笑道:「啊嗨,你也等急了?張郃,別傻站著,我典滿來了。」
張郃道:「來得好!」鵝卵石粗的大槍微微一顫,靜待他上來。
我心:「他這一招抖槍,動中顯靜,剛里藏柔,把如此一條鐵槍抖得如同拉麵扯麵一般,沒有二十年的苦功是絕對達不到這種火候的,武功只怕不在丑之下。可惜呀,小滿不怕他這樣的槍法高手。」
典滿嘿嘿一笑:「張郃,你遇上我,只能怨自己倒霉。」鐵戟迎風一晃,月刃上光華一閃,透出森森厲殺之氣。
張郃微吃一驚,暗道:「好烈的殺氣!曹營中竟有如此高手?」
他的槍法本以守中寓攻、後發制人見長,但見了典滿的出手,知道對方和自己正相反,乃是以強攻為優,看他氣勢之盛,如果讓他攻發了性,自己不一定能守得住。瞧瞧典滿洶洶的大黑臉,心念一閃,當即改變戰術,率先出槍:「看招!」直奔典滿小腿扎去。
這一槍好生奇特,疾如快馬,但典滿真要不躲,其實根本不能致命。典滿腦子沒轉過彎來,出乎意料,急忙戟尾下盪,撥了開去。身形重心頓時顯得不穩。
我吃了一驚,暗暗叫糟:「小滿上當了。」
張郃喝道:「再來。」又一槍電閃刺去。這一槍更是奇特,目標卻是典滿座騎的右頰。
典滿更暈了,他壓根就沒到對方這麼怪招屢出,危急中總算功力深厚,內勁外鑠,引戟猛推,「嘡」一聲,月牙架卡住張郃的槍頸,擋住了這一槍。
張郃手腕一抖,長槍順勢往上一帶,斜斜劃出。
典滿只覺一陣厲風吹過,條件反射地一低頭,噗地一聲,頭上的盔櫻已被打了下來,勁力掃過面頰,辣辣生痛。
典滿魂飛魄散,大叫:「哎喲我的娘!」糊裡糊塗撥馬便跑。
曹陣上自曹操以下,人人大驚失色。不到張郃竟然使出這等怪異槍法,三招就打敗了典滿。
我也沒到典滿這麼不經打,心中發慌,忙道:「鳴金。」
值日官急忙敲動銅鑼。
趙玉和公孫箭剛打得有點味道,聽到鑼聲,都有點不大高興。但斜眼一看,典滿敗了下去,都不知怎麼回事,而飛帥的軍令更是絕對不能違抗,各自虛晃一招,便要回陣。
可韓猛、高覽一個要報殺弟之仇,一個心懷受辱之念,不約而同,一齊追了下來。
張郃一見形勢發展,不失時機地舉槍大喝:「弟兄們,出擊!」戰馬便突了出去。眾軍士見主將獲勝,士氣倍漲,呼喊著都殺將過去。
這回變成三個人在前,三個人在後。然後是大隊的袁家騎兵。
趙玉見前面不遠是典滿正低頭狂奔,火不打一處來,邊催馬追上去邊叫道:「典哥哥,你跑什麼?」
典滿伸手一摸:「我頭還在嗎?」
趙玉罵道:「早掉了,被野狗叼去當晚飯吃了。」
公孫箭聽到野狗二字,忽然一醒。見自己三人漸至本隊,後頭看一眼,暗叫不好,忙道:「兩位兄弟,快停住馬。我們三人這麼敗回去,讓張郃、高覽乘勢衝擊入陣,必然動搖我軍陣形,這一仗我們非大敗不可。」
趙玉啊一聲叫,忙勒住韁繩,左手銀槍槍桿順手在典滿的馬鼻上輕敲一記:「大老黑,你跑什麼?害不害臊?」
典滿的黑馬呼嘍一聲,急停下來。
公孫箭掛刀摘弓,道:「先用弓箭把這三將逼住。」
趙玉一拍頭,道:「對,我怎麼就沒到。」他動作極快,轉瞬間左手已換槍為弓,右手手指縫裡夾住三支狼牙箭。
「看箭!」颼地一聲,公孫箭率先一箭射出,目標是追得最近的韓猛。
張郃等三將早知公孫箭神射的厲害,見他突然停馬轉身,急急一起勒韁。低頭地低頭,吞胸地吞胸。這枝箭噗地一下,正扎在韓猛青鬃馬的左眼上。戰馬疼得前蹄一尥老高,將韓烈蹶了下去。
張、高二將見韓猛落馬,齊齊大罵:「叛賊,休放冷箭!」
趙玉嘿地一笑:「還有呢!」颼颼颼,連環三箭飛出。三聲慘呼,三名袁軍騎士手捂咽喉,從馬上栽了下來。
公孫箭笑道:「我也來試試。」摹仿趙玉的三箭連環,又是三人捂住喉嚨,倒栽馬下。
後面的騎兵一看,這地方射上就別活命!急忙都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戰馬頓時都緩下了腳步。
高覽大喊:「快衝啊!」自己卻往後退去。韓猛搶了匹馬,也往下退。
張郃看己方士氣下降,步伐減慢,知道時機已去,不可能再討到什麼便宜了。暗暗嘆息一聲,長槍高舉,連晃三下。後陣二千五百名步兵跟了上來,全是弓箭手,一齊張弓搭箭,壓住陣腳,緩緩後退。
宋亮叫一聲:「飛帥,出擊吧?」
這一聲將正在發呆的我醒了,心:「是啊,機不可失,趁他們沒防備,讓他們見識見識我的新式陣法。你們袁家發威過了,該看看我的了。」下令:「擊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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