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志 第十五章 天心
廣煜揚起石刀，朝黒蛟頭顱斬下，正要砍下去突然收了刀橫置胸前。只見一團黑水自天邊湧來，宛若長龍，眨眼間就到跟前。黑水近了，才看清竟是萬千劍氣凝結而成，凌厲狠辣。黑水劍氣瞬間就破了廣煜石刀，倉促間廣煜被震出幾丈遠。甫定身形，就見一黑衣女子御風而來，手握巨劍，清冷幽靜。
虞怡卓距廣煜幾丈遠立定身形，劍指廣煜，冷然問道：「可是青曰類門下。」
廣煜道：「是。」
廣煜見這女子一身血光殺氣，真元磅礴，不可小覷。但念及自己鮮少出谷，也不曾與別人結仇，不知怎惹了這女子。後又想到青曰類怪異無常，許是仇家動不得青曰類，殺幾個弟子泄憤了。
虞怡卓道：「我乃白雲觀掌教天心座下弟子，虞怡卓。」
廣煜問道：「有何指教。」
虞怡卓道：「交出靈童，你可離開此地。」
青曰類門下都是脾性古怪之人，廣煜見這女子如此無禮狂傲，沒來由的心中厭惡不喜，道：「你有何能耐說這大話。」
那虞怡卓性子暴躁當下不和道一聲找死，揮劍而上。廣煜手一招，祭出一柄石劍，與虞怡卓斗在了一起。一時間你來我往，斗的是難捨難分，方圓之內靈氣作響如粥沸，把個劍氣當雨下。那場景真是數畝地里金光閃，各展胸中玄妙章。那山石林木都受了無妄之災，被打得都是孔洞。黒蛟被盤龍住定住，逃脫不得，見來者相鬥，心中暗喜。指望這兩人斗個你死我活，自己好逃脫，繼續逍遙快活。
廣煜與這虞怡卓都是能人，此番比劃鬥劍拳來腳往難分勝負。虞怡卓暗道，此人頗有能耐一時奈何不得，又恐那靈童逃脫，需得下些狠手。
想及此處，虞怡卓虛晃一招瞄了個空子，抽身而退，巨劍遙遙朝廣煜砍下。只見劍氣宛若江水決裂，銀河崩塌，攜萬鈞之視朝廣煜涌去。廣煜見漫天都是黑水劍氣，如撒網撈魚，封住所有退路哪能逃脫。廣煜見此從袖中取出一座小山，仔細看去，這小山之上飛流瀑布，草木可見，竟似真物。
廣煜拋起小山，真元咒法催動，小山見風就長，幾個呼吸變作百丈高大，正迎著黑水劍氣。劍氣山峰甫一相碰，聲如雷響，後又如雨打芭蕉，噼叭作響。黒蛟見那劍氣瞬間就被巨大山峰破去，瞪眼咋舌，心道要是自己挨這一下，怕是就成薄皮肉餅。
劍氣被破，山峰依舊是高山流水，草木郁蒼。廣煜一指虞怡卓，山峰遮天蔽日，朝她當頭砸下。虞怡卓看頭頂巨山，心中也是驚駭。但這女子也是烈性傲慢，催動一身真元加持在巨劍之上，巨劍受此大補，嗡嗡震顫鳴叫。虞怡卓一鼓作氣勢如猛虎，劍芒暴漲百丈，向上猛力揮砍。
剎那間萬籟俱寂，後又雷響連連，天地皆震，百丈方圓內靈氣宛如滾粥漿糊。黒蛟離的近，只覺頭脹欲裂，七竅中都沁處血來。虞怡卓全力一擊，總算盪開山峰，得了點喘息功夫。虞怡卓雖避開山峰罩頂之災，但反噬之力瞬間毀了筋脈，渾身劇痛跌落在地，距黒蛟幾丈遠。黒蛟受了無妄之災，百丈身軀被混亂劍氣割得血肉模糊，看著跟前的黑衣女子，恨不能吃了下去。
虞怡卓其實也是法力高強之人，弱水劍法更是修得神通三昧。奈何被廣煜死死克制，不曾占得半點上風，自現身到戰敗才不過半個時辰，先前打的一把好算盤直摔碎碎。
廣煜足下御風，看著虞怡卓，祭起山峰就要砸下。虞怡卓此刻筋脈全毀，真元混亂竄動，使不得半點法術，只能眼睜睜看著山峰罩定自己落下。正要閉目等死，眼前人影一晃，出現一紫衣道人。
道人看著頭頂山峰，冷笑不屑，大袖一揮，真元似驚濤駭浪般湧出。山峰受了道人一擊，嗚嗚旋轉又變回原來大小，飛回廣煜袖中。廣煜面色一陣潮紅，體內真元動盪，被他強壓了下來。
虞怡卓見了道人，起身下跪躬禮：「見過師尊。」
來人童顏神相，正是天心。天心在西海千華殿本與邱無華敘舊，受天相牽引算出弟子有難，才別了邱無華。一路駕雲南下揚州，掐算不差毫釐正碰見弟子不敵就要受災，終於出手。天心暗自渡了一道真氣給虞怡卓，叫其打坐復元。
天心道人看著廣煜，長身獨立，真如本性，心中也是讚嘆好個一表人才。天心道：「我知你是青曰類門下，我弟子先前惡了你，現也被你打傷也算沒了因果牽扯。我不與你為難，交出靈童，你走吧。」
廣煜見著天心，觀其形容仙氣飄飄空寂自然，竟看不出對方修為深淺。知道來了個狠角，廣煜也不說話只凝神看著天心，雙目朦朧。天心正對著廣煜雙眼，見瞳孔聚散不定，再往內望去皆是黃蒙蒙一片昏天黑地。天心心生警惕，不料還是中了對方的道道，覺得一陣搖晃便來到了另一世界。此世界無窮無盡，觸目所及皆都是黃塵漫慢，昏昏沉沉。
天心立身一片黃沙，凝目遠望，見不知多少萬里以外有一座須彌山，真是聳天達地。須彌山頂坐了一大胖和尚，胖和尚一臉笑意，黃色衲衣，身形不知多少萬丈。
天心盯著笑和尚，心中略一思量笑道：「你承自明山一脈分屬我道門，怎玩了這佛門法術，聚了這尊彌勒佛，當真不倫不類。」
廣煜此刻端坐彌勒肩上，聽見天心說教也不多舌只是閉目道：「萬法一家。」
天心一聽，先是一愣隨後後哈哈大笑:「你自無詞，但不尊三清佛道不分，我便替你師傅責罰於你。」
天心說罷，正要動作，幾丈外突然鼓起一陣風沙。一時間只見是陰風怒號，沙石滾滾，陰火噴涌銷魂蝕骨。天心一指風沙，指尖射出一道清氣，以神通定住風沙，雙目如電見風沙里有一怪物跳動。見那怪物一身黃毛，齜牙咧嘴，穿梭如電，竟是一隻黃毛大貂子。貂子見妖風被定住心中大怒，嘶叫連連，又要鼓風。天心一抖袖袍裡面飄出一張黃符，正貼貂子額頭。貂子被天心符咒定住，動彈不得，雙目通紅惡狠狠。
天心上前捏了貂子後頸，輕笑道：「一個只會鼓盪風沙的小妖也敢放肆。」
說罷扔了貂子，那符咒爆起一團真火，把個老貂燒了個虛無。這才才滅了一隻貂子，又見沙里鑽出各種毒蟲蛇螞蟻，五彩斑斕，劇毒之極。明山地處中州邊境，人際罕至，自然不少這些嗜殺的毒物。廣煜為了給自在境增添威力，無事時收集了一些毒物，隨大陣而出。這些毒物都有些微末法力，卻不通靈，只知殺生，見了天心道人頓時前赴後繼。只見一條十丈長短水桶粗的巨蟒，昂起怪頭，一張血盆似的巨口朝天心當頭咬下。
天心一捋長須，手中拂塵一盪，巨蟒就被甩出幾十丈遠，滾動間不知壓死多少毒物。奈何毒物數量實在是多，黑壓壓的一片，瞧來可怖之極。天心實不想跟這些毒物糾纏，見其從袖中取出一個絲帛錦袋，上繡山河日月，有些像女子的香囊。把錦袋往空中一拋，天心口中一念法咒，那錦袋見風就漲像個水缸似的。錦袋開口，一股清風香氣倒吸將這些毒物轉眼就套了個沒影。
收完毒物，錦袋又邊做原來大小飛至天心手中。天心笑道：「雖至毒，倒也可以入藥。」
做完這些，天心一步一步走至彌勒，每一步踏出身形已在萬里之外。須彌山卻又無窮遠，天心走了數步那須彌山依舊在萬里之外，怎麼也走不到山下。天心暗想，這小子卻是有幾分真本事，一不小心著了道被攝進這陣法里來。
天心自修得地仙之位，第一次與人交手，還是個後輩，本以為能輕易拿下，卻也抱著愛才的心思看看其能耐。此番見廣煜本事也不願藏捏，張口一咳吐出一粒黑籽。黑籽落進沙地里迅速生根發芽長勢極猛，像是一道綠色海嘯朝須彌山滾滾而去。
天心踏足草地，朝須彌山走去，本是難以觸及的須彌山也逐漸靠近。廣煜睜開眼見著綠潮越來越近，心知天心已找著破解之道。一拍彌勒肩膀，彌勒哈哈一笑，伸出佛掌攔在天心跟前，掌中又是一個世界。掌中佛國，光明無窮無量，億萬佛子朝拜，天龍眾護佑。
天心過了沙海，見掌中佛國大法，甚是不屑。天心參閱道門真經，乃眾妙之門，那佛國擋道，佛子念經，在他聽來確實聒噪。拂塵掃蕩兩下一片片金色漣漪層層疊疊簇簇擁擁，所過之處返本還源，又是風沙之地。
一招之內，掌中佛國就被破去。佛國之中又奔走出四個金剛，或一頭三臂，或四頭八臂，或三頭六臂，都做伏魔狀。金剛們俱都身高百丈，筋肉虬結，各執繩索，寶劍，鋼鞭。天心穿梭在四個金剛中間，實在小不可言，頓時鬥成一片。
青蘿與魏青把江邊百姓帶到了高處，脫了水災，王樹山自然千恩萬謝。待安頓好百姓，王樹山看著那被高人施法截住的百里怒江，也是慶幸。
稍作平息修正，王樹山與青蘿道：「敢問姑娘，那黑龍是何來歷，怎與我揚州城過不去。」
青蘿回道：「哪會是龍，乃一條小蛇修了點本事，化成一蛟而已。雖不比真龍，倒也是有些法力神通，尋常百姓怎斗得過它。」
王樹山連連嘆氣，又恐那惡妖再次來犯，只好問道：「不知那位道長能否敵過這長蟲？」
青蘿知這城主意思，寬其心道：「且得放心，那蛟蛇雖有些本事，卻不是師兄對手，拿得下的。」
青蘿話音剛落，聽得一聲巨響自東邊傳來，百里內地動山搖，砂石滾滾。王樹山朝東望去，見一座翠綠山峰在空中滴溜溜盤旋，目瞪口呆。青蘿見山峰猛然落下，卻又倒飛而去，整個東邊一片模糊扭曲。青蘿見狀，心道有高人來擾。
青蘿急忙叫過魏青，在其額頭一點，畫了一道護身符咒後說道：「師兄有難，我得去幫忙，你在此處切勿胡亂走動。」
不急說完，便駕雲御風朝東而去。飛至怒江之上，青蘿聽見一聲虎嘯自上傳來，撥開雲霧抬頭望去，見一美貌女子騎一白虎踏雲乘風而來。青蘿止住身形，那騎虎女子也瞬息而至。青蘿打量這女子，烏髮盤髻，體態玲瓏，眉梢見皆是美意。凌羅也打量著眼前女子，心中更是讚嘆，真是個輕盈淡雅的女子，半點菸火味都無。
凌羅巧托香腮，倚在虎頭上，一手摸著白虎皮毛，笑贊道：「姐姐真美。」
此番去路被阻，怕是來者不善，青蘿也是笑道：「不及妹妹。」
凌羅撲哧一笑，道：「姐姐這話也太假了些。」 隨即又道，「妹妹乃西海千華殿邱無華座下弟子，此番奉師命想請姐姐一游我千華殿。」
聽罷來人出自邱無華座下，青蘿也有些驚奇，但念及如今師傅師伯間的關係，知道其中大有不妥。青蘿道：「是要去的，但如今卻有點事情要處理，完後家師自當帶我等見過師伯。」
凌羅打個哈欠，有些慵懶，道：「師叔自然要來的，但卻不是這幾天，還是先請姐姐去吧。」
青蘿回頭望向東邊，見整個東邊天都暗了，不時雷響陣陣，紫電遊動。青蘿心道這與師兄敵對之人道行如此之高，平生罕見怕是來人已登地仙之位！哪裡再能耽擱，只好與凌羅道：「我有事卻不能耽擱了，就此別過妹妹。」
青蘿說完，就往東而去。凌羅一拍白虎，四蹄生雲也跟了上去，笑道：「姐姐既如此不肯賞光，妹妹可要對不住姐姐了。」
白虎一聲咆哮，聲震四野，一揚虎爪，就朝青蘿背後拍下。青蘿閃避開去，足下也不停歇急速飛往東邊，扭頭道：「妹妹何苦如此逼人。」
凌羅道：「師命難違。」
說罷從腰間抽出一根丈余長鞭，漆黑如墨。綾羅打出一個鞭花，竟生出黑火朵朵，飄飄悠悠。凌羅揚鞭朝青蘿抽去，這一把要是抽在實出定是要皮開肉綻血肉模糊。青蘿也不懼，翻身抄手抓住鞭稍，指尖爆起一團綠火逆風而上燃了整條鞭子。
凌羅見此不由笑道：「我這鞭兒取自西海一條黑龍龍筋，由家師親自祭煉而成，哪是凡火可以燒毀的。」
凌羅正自得意，龍筋鞭就在綠火中化作灰燼，不過幾個呼吸時間。綠火重又凝成一團，朝凌羅門面燒去，嚇得她連忙逃避。這團綠火不過拳頭大小，卻也是陰毒，宛如跗骨之蛆如影隨形。白虎躍動躲避間，不甚沾了一點火星，全身立刻被綠火包圍。凌羅連忙跳將開來躲，未曾遭殃。
白虎陣陣痛吼，連連翻滾，怎麼也滅不掉綠火。凌羅見了，咬牙跺足拔劍劍斬了虎頭，見那虎頭掉入江里打了個浪花消失不見。凌羅冷冷望著青蘿，心中惱怒俏臉寒霜，道：「一隻草木精怪罷了，青曰類門下皆是這等毛妖。」
青蘿生性溫婉，聽凌羅辱你師門心中也生了幾分火氣，想要給這女子一點教訓。見其素手划過之處現出一柄三尺玉圭，上鐫符咒萬道，紫清光芒幽幽明明不可名狀。青蘿持了玉圭，欺身而上照著凌羅肩部打下。凌羅一劍架住玉圭，二人斗在了一起，打得是難捨難分。
凌羅招招陰狠，每一劍都直刺青蘿要害羞處，這般相鬥把青蘿弄的俏臉通紅。俏臉雖有七百載法力，但是鮮少與人為敵，又不如這女子狠辣，一時間也有些亂了手腳。青蘿實不善近身打鬥，又不如凌羅刁鑽奸猾，於是拿玉圭掃開凌羅跳出戰圈。凌羅穩站上分，先頭又受了期哪裡能放過她，趁著檔子祭出一圓盤似地銅鏡，罩定青蘿。
凌羅傲然道：「今日就要打你回原形。」
說罷那圓鏡射出一道豪光，直直將青蘿罩了。白光甫一及身，青蘿就感到元神不穩，差點蹦出。這豪光也是厲害，將其困住逃脫不得。幾個呼吸後，青蘿發現自己一身真元正自迅速流失，如此不要一盞茶的功夫，真要被打回原形了。凌羅暗喜心中大為得意，此番出島，還好帶了這照妖鏡出來。
青蘿在照妖鏡毫光之下實是無奈，一身真元被克制，難以施展。青蘿看著凌羅微一嘆氣，收了玉圭，朝北方拜了一拜而後取出一把木劍。木劍紋理分明，古樸無華，正是黃泉道中青曰類賜下的枯木劍。枯木劍上貼了一道黃符，青蘿揭了符咒，頓時一股滔天煞氣，貫穿天地。照妖鏡豪光瞬間煞氣被一衝而散，青蘿持劍揮去，劍芒瞬息百丈，正斬在照妖鏡上。照妖鏡宛如紙糊，一擊即破，壞成兩半。
枯木劍煞氣沸騰，天地皆黑，生靈震懾。凌羅不知青蘿竟有此等神器在手，置身煞氣當中，直如掉入冰窟，惡寒陣陣。枯木震懾之下，凌羅宛如立身刀山，不敢動彈分毫，竟提不起半點戰意。青蘿又取出玉圭，走到凌羅跟前，玉圭帶著紫光一下正打在其背上。玉圭之上，萬千符咒都作陰陽二極，貫通幽冥。凌羅受此一擊，整個人魂魄被打散了一半，目光呆滯，沒了神采，跌下雲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