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銅爐 第八章(晴天雷)晴天一雷驚心魄

    年大成一事以後,村中獵戶紛紛隱息,再不敢貿然上山,免遭怪獸傷害。

    可是也奇怪,村子依舊如常,也沒有甚麼奇怪的東西進來騷擾。過的十餘天,見全無風波,有膽大的採藥者開始在鄰近山坡採藥,也沒什麼異動。眾人均想,也許怪獸出沒也就那一陣的事情,如今風險已過。當下眾人又活躍起來,打獵者打獵,挖藥者挖藥,又回復了從前的生活。

    胡不為妻子服過定神符後,已心情平復,雖然說起來仍有餘悸,常有噁心嘔吐之感,但已無大礙。胡不為本人則仍在研習《大元煉真經》,依然不得其解。那書有《符篇》《咒篇》和《器篇》三部,他的定神符便是《符篇》中的第一篇。在梧桐村取來的靈龍鎮煞釘卻是在《器篇》中段,還有什麼白虎劍,甚麼火牛牌,亂七八糟,全看不出修煉頭緒。胡不為懊惱非常,天天背著妻子發脾氣。拿屋裡的凳子開打。

    這一日午間,胡不為與書本搏鬥未果,又開始拿屋裡那可憐的木頭百般蹂躪。卻聽見門外聲響,單枕才 「咣鐺!」一聲撞開門前攔住豬犬的木欄,急如風火闖進胡不為的院子,掀簾進來。他一把拉住胡不為的袖子,卻一時說不出話,俯下身呼呼喘氣。單枕才相的媳婦已經快成了,對方見他極有誠意,人雖毛躁,心性卻也善良,兼之單嫣也極力撮攛,到人家家裡,和未來的嫂子打的火熱,老兩口對她喜愛非常,考慮過後,便允了這樁婚事,只等到黃道吉日便行迎娶。這幾日正忙,卻不知他心急火燎的跑來做甚。

    「嘿!嘿!不為哥……村長家……家中……來了一個……一個……道士,手段好厲害……哈……把牛克守的眼睛……給治好……好了,可比你強……強多了。你去……去看看吧!」

    「道士?」胡不為皺了皺眉。牛克守他是知道的,前些年那老頭兒上山採藥,在趴下鋤藥時被毒蟾吹砂,壞了眼睛,遍求醫藥都無果。鎮日裡睜著一雙白茫茫的瞳仁,便跟活屍厲鬼一般,甚是嚇人。胡不為給他開過定神符,卻只能讓他略莫看到光亮,曾對他說過要回復從前模樣只怕是萬萬不能了。不料想,眼下竟然有人能把他治好了,只怕那道士真有手段也未可知。又問道:「在村長家……什麼時候來的?」

    單枕才搽了搽汗,道:「我從蓮香家……回來,到村口的時候看見牛克守正睜大著眼睛看人,唬了一跳,他跟我說讓一個道人治好了,那人正在村長家呢,所以我就過去看了。」胡不為問道:「蓮香?蓮香是誰?」他倒沒注意單枕才答的話,卻只聽到 『蓮香』二字了,當真混帳之極。

    單枕才臉上紅了紅,撓了撓腦袋,嘿嘿笑道:「她是你未過門的弟媳婦,嘿!不為哥,你有空給我查查書,看看左近哪一天是黃道吉日。」胡不為 『哦』了一聲,又問:「她多大了?誰家閨女?」他早把道人之事忘的乾淨,一聽 『弟媳婦』三字,精神立旺,連連追問。單枕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哥!你就不能先不問?你趕緊到村長家去會會那道士吧!人家可是指名要見你的!」他避重就輕,不願意多談自己未過門的妻子,也不知心裡打的什麼算盤。

    「指名要見我?他認識我麼?」胡不為訝然。

    單枕才笑的象只剛抓住小雞的狐狸,道:「當然認識你,村長把你助人為樂和降妖伏魔之事盡都告訴了他,他對你可好生敬仰,連說要過來拜見,村長說他遠來是客,叫我請你到他家裡去坐坐。怎樣?去是不去?」

    胡不為大感頭疼,又是一出騎虎難下的戲劇等他去演。正躊躇間,單枕才在一旁又道:「那道人倒真了得,耍的好飛劍,一把小小的木劍飛來飛去,一下子就把凳子劈成兩半兒,不為哥,你不去看看真的可惜了。」

    胡不為心中更愁,那道人看來是個行家,自己這點能耐,想來跟人家提鞋都不配,只怕去了以後立馬讓人看穿,那以後可怎麼混?正想著,心中一動,飛劍?他會飛劍,恐怕倒有些真實本領,那須會會,好好討教一下。興許能從他口裡得知些畫符訣竅和鎮煞釘的來歷。

    胡不為沉吟片刻,便回到屋中,換了衣衫出門,徑往村長家走去。

    剛走進村長家門口,便聽到村長高聲怪叫:「真有此事?那倒真怪了!」隔了一會,又道:「難不成我們村裡有菩薩保佑?……啊,想必是妖怪害怕我們的胡法師,不敢來侵擾吧?」聽到此節,胡不為趕緊穿進內堂,掀起帘子進去,笑道:「村長在談什麼呢?怎麼又提我名字?」

    村長一見他,連忙跳起來,叫道:「祿……這個……胡法師啊,這位道長說連月來三茶村和牛臨村這幾個邊上村子都有怪獸出沒,就我們村里沒有,你說奇怪不奇怪?不是你動的手腳吧?」他倒真把胡不為看成神仙了。

    胡不為搖搖頭,也覺納罕,道:「有這等事,那真是怪了。」說著,看了一眼坐在椅上的道人。村長忙介紹道:「這位是南方來的流雲道長。」又向那道人說道:「這位便是我們定馬村的風水師胡法師。」二人敘了禮,坐下來說話。

    那道士長的枯黑瘦長。臉上皮寡肉少,顴骨高凸,只一雙眼睛黑白分明,顧盼間,精光四射。四五十歲年紀,頭髮甚少,梳到腦後結了一個小小的牛鼻子髮髻。


    村長道:「卻不知道長從哪得來消息,知道怪獸在左近出沒?」那道士答道:「貧道為著一事從南到北尋訪,已有數年,兩個月前我在林中步行,青天白日下,卻發現有許多妖孽頻繁經過,望北投來,我料想這邊定是出事了,所以巡跡跟來查看。」

    村長和胡不為對視一眼。那道士又道:「我在牛臨村、三茶村、青谷村都見到妖怪蹤跡,而且為數不少。只是一進入貴村界內,卻一隻都沒看著,是以感覺奇怪,特意過來看看。」說著,他向胡不為深深望了一眼。適才村長跟他吹風,說道村中有位法師如何如何厲害,如何擒龍伏虎濟危救難,他也料想定是這位法師護村之功,讓許多妖孽繞道而行,不敢侵襲定馬村。不過一看之下,這個法師面色蒼白,雙目渙然,顯然連修身之道都不如何精通,怎麼看也不似個法力高強的術師。

    村長沉思一會,向那道士道:「道長,我想我們定馬村未出現妖怪,定是胡法師之功,他素來燒符治病,查看風水,極靈驗的,上個月我們村……。」胡不為嚇了一跳,這殺千刀的村長在行家面前給他戴上如此高帽,可真坑殺他了。當下連連擺手,打斷村長的話,忙道:「不敢不敢,欺世盜名而已,些微小技,在仙長面前實在不足一笑。」那道士凌厲的眼光在胡不為臉上轉了一遭,也笑道:「胡道友太客氣了,適才村長已跟貧道提起道友歷年來事跡。如此為民解除疾苦,實在令人欽佩。」

    胡不為聽不出他話里是不是含有譏刺,身如芒刺在背,汗顏無已。卻聽那道人又問:「道友法力非凡,卻不知術法所傳何宗?」這下可難住胡不為了,如此高深問題,便殺了他也回答不出的。

    其時天下術派,分流極多。且不說佛、道、二大術派有無數偏門別支,各執一脈分修。便是遼、吐蕃、西夏、大理民間,學術習法的教門幫派和劍客俠士亦多如牛毛。宋朝當今皇帝重道,極力扶植,因而道法在民間中分布尤廣。正支的道學流派,按其傳承來歷細而分下,有 「太平道」 「五斗米道」 「南天師道」 「北天師道」 「茅山宗」 「丹鼎派」 「符籙派」等等,太平道及五斗米道為諸派之源,盛於漢時。自唐以來,兩派門人各立,又演化出天師、茅山、上清、靈寶諸派。各門各派,分持一義而修。丹鼎派修身養性,熔煉丹藥,一旦合利四時陰陽,得天地精華,五行之髓。則可煉出金丹,得道飛升。符籙派則專習聚氣畫符,號令鬼神,治病拯危。

    彼時宋遼兵爭,四方動亂,妖邪橫行。中原各派素學召神劾鬼及祈風引雷之法,當即負起降妖伏魔職責。江湖教派中,以蜀山、江陵仙都觀、信州太清宮、佛門天龍寺、無心庵及江南一帶女子門派青葉門名聲最隆。這幾派立派即久,高手亦多,學法術者莫不聞名崇敬。另有傳聞,方外世界又有蓬萊、方丈、嬴洲三處聖地自居成門,只是門人從不涉足人間,卻不知消息真假了。

    若胡不為稍能明白,立刻答到:「在下所習符籙宗。」或是 「在下習承太平道。」便好。可胡不為連道學教義來歷都不知,又如何答的出來?當下訕訕說了實話:「在下只是照著書本瞎學,並無人指點,實在慚愧。」

    那道人終於釋疑,知道胡不為果然是個草包。當下點點頭,道:「嗯,看道友靈氣未聚,似乎根基未曾扎穩,果然如此。自學術法,制肘極多,道友能學到如此程度,也算不易了。」胡不為知道村長准又將他的陳年往事,連同吹牛扯皮之事通統告訴了道人,甚麼雨夜遇妖除妖,一符畫來包治百病等等混話,那原是矇騙百姓的,竟教那道人盡信了真。當下也不好說破,只道:「慚愧慚愧,在下正愁法術低微,僅能自濟。道長今日來,實在是本村之福,還要仰仗道長神力,為村民解除疾苦。」那道人道:「好說,好說。」

    當下三人言談,略敘故事。

    過不一會,胡不為找了個因頭,將村長支了開去,待屋中再無旁人,起身向那道人深深一揖,道:「道長,在下學道日淺,修為不足,尚有諸多不明之事,還要向道長請教。」那道人只欠了欠身,雙手微托,道:「不敢,胡道友但有不明處,只管請說,貧道當盡力解答。」他既知胡不為對術法尚未登堂入室,不免有些輕視。胡不為不蠢,如何看不出來,只是有求於人,只好忍耐。

    當下便將畫符時靈時不靈之事問他。那道人皺了皺眉,奇道:「有這等事?倒真怪了。」又道:「道友所習法術來歷不明,與貧道所習頗有出入。不過天下道法,殊途同歸,貧道也知道畫符乃陰陽符合,精神同歸。以自身精氣引導紙絹布帛,精精相附,神神相依,得以假尺寸之符號令鬼神。如此,若精神到了,號令符咒便斷無不靈之理。道友所言之事,倒教貧道難以索解了。」書符時必須精氣合一,以氣為體,附紙為用。這原是道家學術時的基本之理,他只道胡不為即有畫符經驗,當明此節,因此也不保留,說出話來。哪知胡不為從未正經學過一天術法,正是瞎子過河,茫然無知,聽得畫符時的竅要,便如醍醐灌頂一般,這句話對他可是意義深遠。暗暗記在心上了。

    當下胡不為又道:「道長見多識廣,不知可曾聽說 『靈龍鎮煞釘』?」話音甫落,卻見那道士面色驟變, 「喀哧」一聲,將座下的一張梨木椅子壓得碎裂。 「你……你說什麼?靈龍鎮煞釘?!你知道靈龍鎮煞釘?」胡不為見他如此緊張,倒嚇了一跳,不敢說話。

    那道人站起來後,面色稍復,道:「道友請勿見怪。靈龍鎮煞釘與貧道有極深淵源,猛然聽到,倒失態了。」胡不為忙問端的。卻聽他嘆了口氣,道:「靈龍鎮煞釘原是我教傳教之寶物,四百多年前,自我祖師雲陽真人北游除妖失蹤以後,教中再無人識得熔煉製造之法。到今日,算來已失傳四百年了。貧道這數年來游北之行,也是為著鎮煞釘而來。卻不知胡道友如何得知鎮煞釘之事?」

    胡不為支支吾吾,卻說不出甚麼圓滿條理話來。那道人見他猶豫,疑心起來,問道:「道友有什麼難言之隱?你且聽我一言,這鎮煞釘乃凶煞法器,雖有克魔除妖之力,但殺伐氣息太重,若與之沾染不慎,必有災禍!」胡不為原想私吞寶物,怕這道人搶了釘去,要盡力隱瞞。然而聽他說得厲害,實在不好相與,又想到梧桐村那可怕之極的怪墓,那是自己斷斷解決不了的。不如告訴了道人,好讓他解圍去。當下便源源本本將得到鎮煞釘的來歷跟他說清楚了。

    那道人聽完,臉變得煞白:「玄天無極陣!威殺陣!那個 『寒婦』是甚麼東西,竟然要動用這兩個陣法來守護?」胡不為巴巴看著他,問:「威殺陣是什麼陣?很厲害麼?」那道人卻不答,眉頭緊鎖,頗有憂急之態。又問:「靈龍鎮煞釘就在你屋中麼?」胡不為見他情狀大變,不知他為何如此害怕,忙點點頭。

    那道人快步走近身來,一把抓住胡不為的衣袖,道:「胡道友,出大事了!如你所言當真,那個甚麼 『寒婦』妖怪只怕兇險無比。現今少了一枚釘子,玄天無極陣已破,不知道威殺陣是否還能擋的住煞氣……唉!說不定梧桐村已經遭遇大難了!」胡不為聽到這天大的惡訊,面孔也雪白一片。

    「這兩月來妖怪橫行,想必是跟那個寒婦墓穴大有干係,你快帶我去你家裡,把釘子拿來趕緊把陣法補上!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說到最後,已是聲色俱厲。胡不為哪敢頂嘴,頭一縮,諾諾應聲,趕緊站起身來。

    兩人急如星火,也不跟村長打招呼,飛也似的縱躍出門,直往胡不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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