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銅爐 第九章(絕美狐狸)善惡是非豈人定

    胡不為雖當壯年,然筋骨很弱,這一番跑來,不多時便累的直喘氣。那道人見他如此不濟,心中不耐,當下一手伸出,從他背部穿過,托住他的下臂,送力給他一起奔跑。胡不為身子一輕,跑起來便跟騰雲駕霧一般,一點勁力不費,不由得對道人之能暗暗欽佩。

    二人掠地飛奔,村人見了,莫不詫異。見文弱秀氣的胡先生竟然與一個道人腳不沾地的跑來,倏忽而沒。定是又施展仙法了,暗嘆胡先生果然了得。內心的敬重,又深了幾分。

    跑到村子西側,便看到胡不為家那高高立起的煙筒。胡不為給那道人指道,那道人隨之望去,卻猛然停住,兩眼精光暴射,把手按在腰間,如臨大敵。

    胡不為不知何解,眼看自己家裡青煙裊裊,妻子正在做飯。門前籬牆前有兩個村婦挎著籃子走過,說說笑笑,不知在嘲笑誰家的漢子晚上不濟事。一個八九歲的牧童梳著羊角辮子,蹦蹦跳跳的跟在一頭老黃牛後邊,嘴裡哼著童謠 「蟬兒叫叫不寧,蝶兒飛飛不停……」一個老得走路直拐彎的老頭兒拄著木拐,佝著腰在土道上慢走,一手攢著破舊布袋。

    很平常的景色,卻不知這黝黑枯槁的道士為何卻深深戒備,難道又有妖怪?

    『妖怪』一詞經過腦海,他心裡不禁打了個突。前月之事仍歷歷在目,凶墓、怪禽、九頭鳥、犯查,輪番到他夢裡嚇唬他,一日不絕。至今深宵驚醒,似乎還能聞到犯查撲近時那股腥臭氣味。他心中對 『妖怪』一詞已深惡痛絕,警醒如戮。

    果不其然,那道人如其所不願,說出的話又讓他魂飛魄散。

    「有妖氣!」道士一字一頓,面容肅然。以他之能,對這個妖怪竟如此警懼,可想而知來者是何等厲害之物。胡不為叫一聲苦,一嚇,腦袋縮短,把身子藏到道人背後,一張臉變的跟苦瓜一般,耳中鐘鼓齊鳴,如中巨錘。唇色也變的蠟白,心中祈禱,只求道人趕緊將妖怪除滅,否則,他胡老人家可要糟之大糕了。他做夢也想不到,離開那凶邪之地已久,怎麼還會有妖怪追來。偏偏鎮煞釘還放在家中了,無法防身。不禁又是嘆氣又是打抖。

    那道人見他嚇的不成人形,也無暇顧及。一雙冷眼只緊緊盯著前方,雙手虛扣在腰間,一步一挪向前走去,深懷戒備。

    這些妖怪是越來越明目張胆了。如今天日昭昭,人來人往,妖怪竟然不懼。唉,當真天理何在,天道何存!胡不為心中哀嘆。卻見那道人從腰間囊中取出一把不足三寸的小木劍來。色做明黃,從劍尖到護手,中間有一道鮮紅的硃砂線。他識得那是桃木劍,往常他糊弄別人開壇做法時也總用到。只不知這把小劍是否也跟自己那把寬大沉重又精雕細刻的桃木劍一般,中看不中用。

    二人步步為營,挨上前去,眼看就到了胡不為的家門前。正是正午時分,陽光極毒。村里人家都不愛出來。胡不為和單枕才家還落在村西偏僻處,當真是鳥不拉屎人跡罕至。先前那幾人走後,道上便空空落落,殺機潛伏。胡不為暗暗抱怨死去的老爹,造房子也不造在人多的地方,一旦出事也好有個仰仗。最不濟,妖怪殺來時,也有一兩個墊背先死的,阻得一下,自己便搶的逃生機會也未可知。心中又恨又怕,自怨自艾。胡不為本欲轉身奔逃。然則已經來到狼口,一來不知妖怪躲在何處,貿然離開道士,恐怕反而落入陷坑。二則著實擔心家裡的妻子,不忍就此舍之不顧。如驚弓之鳥一般,縮在道士身後,隔著他的胳膊往前面窺視。卻聽 『呀!』的一聲,單枕才家的房門打開,單嫣裊裊娜娜出來,雙手捧著一個木桶走進院子。桶中五顏六色的,儘是衣物。看來她是要洗衣服。

    胡不為一見大急, 『騰!』的站直,衝口向她喊道:「嫣兒!快出來!快!快!左近有妖怪!」

    單嫣聽得叫喊,愕然一愣。抬頭看見胡不為瑟瑟縮縮躲在一個黑瘦道士身後,正張皇失態,招手叫喚。不禁抿嘴一笑,道:「不為哥哥,你又胡說了。天天跟人說妖怪不夠,又來嚇唬我麼?」多年來相交,胡不為有多少能耐手段,她兄妹二人盡知底細。胡不為平日跟別人吹噓妖怪什麼的,跟單家兩個玩伴可從來不敢胡鬧玄虛。眼見胡不為又抬出妖怪名號來,她也只當是玩笑。

    胡不為急的直跳腳,大聲喊道:「真有妖怪!這個道長說的!你快過來!」單嫣展顏一笑,便如百花開放,麗色無儔。搖了搖頭,笑道:「天下哪來那麼些妖怪呀,不為哥哥,不是都讓你給殺遍了麼?」嫣然而笑。見她仍不信,胡不為搖了搖那道士,急道:「仙長,你快勸她,告訴她真有妖怪。」

    哪知那道士冷眼相看,對單嫣的撩人美態如若無睹。卻從嘴裡說出一句話來:「妖精!你藏得再好,也躲不過我的法眼!」

    卻是對著單嫣說的!

    「妖道!你胡說什麼!我妹妹怎會是妖怪!你不是得失心瘋了罷?」單枕才剛好打開屋門進院子,聽見道士指著妹妹聲色俱厲的說話,勃然大怒,攥起缽大的拳頭喝問起來。胡不為也覺道士胡鬧,拉了拉他衣袖,道:「道長,你弄錯了吧?嫣兒怎麼會是妖怪?我與她相識二十多年,天天見著,若她是妖怪不早把我害死了?」轉頭向單嫣看去,卻見她面色如常,仍嫣然微笑,只說:「道長,你真會說笑。」

    那道人更不答話,一雙眼睛冷的要凝成冰,直視著單嫣,道:「你迷惑的住這些凡眼肉胎,在我面前,還想瞞的住麼?」言下極不客氣,也把胡不為歸入到 『凡眼肉胎,凡夫俗子。』一類中去了。胡不為心下慚愧,卻也無意反駁。

    院子裡的單枕才卻早不忿,捏著拳頭,一腳踢開門欄就要上前拳頭理論。嘴裡喝道:「裝神弄鬼,老子最討厭你這樣的假妖道!整日裡撥弄是非,騙人錢財,老子讓你看看什麼是妖怪!」胡不為大感尷尬,單枕才此話原無他意,然則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胡不為早將自己矇騙村民之事視為心病,聽得單枕才如此說來,但覺滿臉通紅,慚愧非常。當下上前把他攔住了,叫道:「你別動手!」仍對那道人說:「道長,嫣兒斷不會是妖怪的,你再仔細看看,說不定那妖怪就藏在左近了!」

    道士兩眼不霎,對二人攔阻拼搏視而不見,只對單嫣說道:「非要本道施法出來,你才肯現原形麼?」單嫣嘆了口氣,伸出雪白的五指,如修長秀美的蘭花一般,輕輕理了理鬢邊的亂發,幽幽說道:「道長,你我無怨無仇,素不相識,你何苦對小女子如此逼迫?」

    那黑瘦道士驀然仰天長笑,但臉上皮肉僵硬,笑聲尖利刺耳,卻儘是冰寒蕭殺意味。

    「哈哈哈哈!逼迫?真可笑!一介妖孽,只會殺傷人命,為害人間,卻跟我談甚麼逼迫!不錯!貧道今日到此,斷不會再任你躲藏逍遙下去,最終釀成大禍。如果說這是逼迫,那便算是貧道逼迫你好了!」

    單枕才被胡不為抱住了,掙扎不得,見妹妹被人欺負,低聲下氣示弱,那惡道又是裝模做樣,言語兇惡,哪裡忍耐的住,一把甩開胡不為,跳上前來,一拳望他面門劈去,嘴裡直嚷:「臭妖道!我讓你逼迫!」

    單嫣和胡不為齊聲驚呼,同道:「不可!」

    卻哪知單枕才拳頭尚離道人鼻樑還有半尺的時候, 『當!』的一聲響,卻砸在一層透明的之物上,疼的疵牙咧嘴,嗷嗷直叫。那道人身前光影浮動,如水波蕩漾一般。透過他身前看去,但見他後面的樹木彎曲扭折,跟水中倒影也似。道人全沒半點損害,右手一揮,數道透明帶狀之物憑空生出,彎曲轉折,跟巨大的蝙蝠一般,迅速在單枕才身上綿綿密密繞了幾匝,牢牢縛住了。冷冷向他道:「言語不敬,給你稍作懲戒,以後再犯,斷不輕饒你。」

    單嫣又黯然嘆了口氣,放下木桶,對著道人說道:「道長法力高強,可也不用跟凡人如此計較。我只問道長,為何你便斷定妖怪只會害人,不會助人?」

    流雲冷哼一聲:「妖孽存在世上,便只會為害百姓,天道不容,盡人可誅!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胡不為和單枕才二人耳中聽了他們對答,漸覺不對。道人口口聲聲咬定單嫣就是妖怪,而單嫣竟然也面不改色,應答如流,渾沒否認他的話。當真匪夷所思之極,難道這個認識了二十年的親人玩伴竟然真是妖怪?實在荒謬!

    單嫣當下便說出了答案:「唉,道長所言,未免太過武斷。我修煉一千四百餘年,從不曾殺傷人命,隱居於人間,原為報恩而來。難道道長仍不見諒,非要將我殺絕方肯罷休?」說著,向單胡二人投去一眼,深懷不舍和眷戀。她知道,妖怪身份一旦敗露,以後便再不能與此二人相見。十多年來諸多趣事,少時三人嬉笑遊玩之樂,只怕以後永也不會得到了。

    單胡二人見她直承其事,無不如身中巨椎。盡張大了眼睛嘴巴,萬分不信。單枕才更是大叫:「妹妹!可不要胡說!你哪裡是妖怪?別跟這妖道混帳說假話!」單嫣搖了搖頭,道:「哥,這道長說的是實話,我不是你妹子,我真的妖精……我……哥,以後,你要自己照顧自己了。」單枕才聽說,登時傻了,木然的看著自己妹子,口中喃喃說道:「不會,不會,不會的。我妹妹不會是妖怪。是我娘生下來的。妹妹,你跟他說,你不是妖怪……你說,說啊!說啊!」說到後來,言語激動,直欲發狂。二十年來朝夕相處的妹妹竟是妖怪,他怎能接受如此事實?

    單嫣惻然看著他,眼中頗有憐惜不忍,道:「哥——我不是存心騙你的,我真是妖怪,我是狐狸變的。」胡不為最先從震驚中驚醒過來,忙向單嫣叫道:「嫣兒!不要胡說!你是嬸子二十三年前生下的,怎會是妖怪,我從小看著你一點點長大,你……你不要嚇唬你哥哥!」

    單嫣幽幽低嘆,只搖頭道:「不為哥哥,我沒有騙你們,真的嫣兒在是十三年前就被惡怪害死了,我是照她的身子變化來的。」說罷,秀眉緊蹙,狀甚悽然。其楚楚可憐之態,摧人肝腸。狐狸原與別的獸怪不同,天地靈氣所鍾,心機即敏,感情亦豐。歷來民間多有狐精的傳說,毀譽參半。其中不乏與人類男子結交,被真心感動而委身下嫁之事。單嫣雖然修煉一千四百餘年,年紀算是極大了。然心思細膩,柔腸千結,十餘年來與此二人朝暮相處,言談不禁,已將二人視成真正親人。眼下就要永訣,往後直到老死,恐怕再無相見之期,思之寧不斷腸?所以一番話說來甚是傷感,眼中珠淚滾動。


    那邊的單枕才手足不能動,只瞪著一雙大眼,如欲裂開。兩行淚水順著面龐潸然淌下。吼道:「胡說!你胡說!妹妹,你告訴哥哥,你在說假話,告訴哥哥,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單嫣悽然搖頭,垂下面來抽泣,肩頭不住顫動。

    那邊的道人看得老大不耐煩,喝道:「妖怪!別再施展妖術迷惑人,他二人可也救不得你,你受死吧!」右手一甩,手中木劍疾如流星,越過門牆,向單嫣電閃襲去。單嫣全不防禦,只掩著面哀哀痛哭,這隻狐狸倒真情重,面臨離別,心中傷痛無已,失聲痛哭跪倒在地,渾不覺得那劍正向自己襲來。

    桃木劍帶著厲風,穿透了單嫣的肩膀。鮮紅的血飛濺出來,如噴泉一般。道人嘿嘿冷笑,一點不心軟,手指捏訣,指揮著木劍上下飛舞,在單嫣的臂上,腿上,腰間穿出幾個血洞。只片刻間,單嫣衣衫碎裂,雪白晶瑩的肌膚上,血染如浸。

    狐狸的血,也是鮮紅的,原來跟人並無不同。

    單枕才手足無法動彈,見單嫣片刻間傷痕累累。心中傷痛無已,自己偏又無法動作,激憤之下狂吼一聲,噴出一口血來,一時氣轉不暢,竟昏了過去。胡不為看到這般慘象,也感憤怒,當下拋了怕死怕疼的念頭,生平第一次做出勇俠事來,沖將過去,一把抱住那道人的雙臂,叫道:「住手!你不能傷害她!」又轉頭向單嫣叫喊:「嫣兒!你快走!我幫你攔住他!」

    道士法力高強,哪把胡不為放在眼裡,只輕輕一掙,便脫離了胡不為的懷抱。他倒不敢對胡不為下手,還要跟他索要靈龍鎮煞釘呢。單嫣之事,稍後尚可委婉解釋,若真把他打了,翻起臉來,只怕自己再看不著釘子長什麼樣。

    見單嫣全身傷痕,料她也無餘力反擊,便暫時住手,對她道:「怎樣?你是自己尋死,還是要我動手?」單嫣如若未聞,緩緩站起身,輕輕一縱,跳過半人高的土牆和四丈遠距離,一分不差的站定到單枕才跟前,蹲下了,也不見她如何動作,那些透明束縛之物卻立時盡解。片片揚起,碎裂消失。單枕才被綁得緊緊的雙臂腿腳登時鬆了開來。

    道人一見,猛吃了一大驚。他這辟易筋可是修煉數十年的克敵之物,精氣所化,展屈如意,長短隨心。多年來遇敵,無論法術多高強的對手,一旦被綁住,便不能脫逃。哪知這狐狸精在身負重傷之下,竟將自己恃以傲人的利器看如兒戲,不由的大驚失色。看來她並非表面看來如此柔弱不堪一擊。

    單嫣已將單枕才救醒,將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臂上,哭道:「哥——我不是你的親妹子,你又何苦如此?」單枕才心中悲憤哀痛,又憐惜怨恨,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拿手撫她臉頰,恨恨地看著道士。

    「道長,我並非不能還手,只是不願傷害旁人,念我身受重傷,便放過我如何?」單嫣向那道人問道。此時雖然衣衫碎裂,血污沾染。但她的柔媚動人卻全然不失,說這話時,更多了堅定與剛強態度,剛柔並濟,陰陽協調之美,的是勾神奪魄。

    道人 『嘿!』的一聲,倒翻一個筋斗,脫離險境。卻從背囊抽出一柄綠鞘的劍來,冷然說道:「妖孽,別以為使這苦肉計便能打動貧道!除惡務淨,我今日絕不容你逃出生天!」左手立時捏訣。

    「日出東方,赫赫大光,伏魔劍法,出鞘!」隨著道士的咒法,鋼劍錚然出鞘,陽光下映的燦爛一片光華。那劍跟活了一般精芒暴漲,向單嫣斬去。單嫣側身急退,倉促間讓了過去,秀眉微蹙,叫道:「道長!你當真容不得小女子一命麼?我不曾做過害人之事,你也要將我除滅,是否太不近情理了?」

    道人 『呼呼!』又劈出兩劍,喝道:「妖言惑眾!強辯口舌!妖怪就是妖怪,今日不害人,也必有害人之日,我豈能坐視不管?!」

    單嫣左趨右退,身如風中之柳,姿態優雅。躲過鋼劍的衝刺斬劈。道士大感焦躁,眼見這狐狸精衣衫破碎,遍體鱗傷,但在自己的伏魔劍下閃躲趨避自如非常,渾無遲疑阻滯,竟似全不把這把斬妖無數的神兵和法令看在眼裡。心中憤怒,手上更是加力,那劍風馳電掣,舞成一道綠影,帶出嘶嘶的破空之聲。哪知單嫣忽步左,忽趨右,或倒空翻,或側讓,避讓姿勢曼妙多姿,也不出手抵擋,便跟玩雜耍一般,任那飛劍衝擊無功。

    「伏魔劍法!天地人三才,出劍!」空中飛舞的劍聽令,嗆啷一聲,光影浮移,化成三柄一般形狀的劍,一紅一青一黑,分踞三位,劍尖齊指單嫣。原來道人看到單嫣尤有餘力,舉重若輕。心下深覺危急,若不趁早將她殺死,只怕又有變故,是以立時便施了絕技,不容她再活命下去。這三才劍是他教中高深術法,紅劍得天日之熱,青劍得地泉之寒,黑劍則聚人之怨念。習練成後,無堅不摧,威不可當。

    單嫣看到此劍法,憤怒非常,一張俏臉如覆冰霜。單胡二人與她相交二十年,見她天真可親,待人親切。雖然對騷擾的少年不假辭色,卻從不以如此冰冷神色對人。看來當真動了怒氣。單嫣道:「道長,枉你身為學道之人,一不會愛命惜物,二不知進退知趣,三不恤孤弱良善,也不知你學的甚麼道!」

    那枯槁道人哈哈一笑,眼中露出殘忍的神色,咬牙笑道:「哈哈哈哈!妖孽,任你舌翻蓮花,今日也須把你殺滅,身為妖怪,便是天道不容,貧道又何須跟你多言!」

    一旁的胡不為心中一動,心中頗覺流雲道士所言之理甚對。他對妖怪憎惡恐懼已極,覺得妖怪便只會傷人嚇人,渾沒半點可取之處。殺滅淨了,倒省得很多事。只是,眼下單嫣也是妖怪……這妖怪妹妹和自己相處了十多年,一直乖巧可喜,善體人意,卻又怎忍心看她受到傷害?心中左右為難,不由的大為苦惱。

    單嫣聽了道人之言,再不抱幸念,也說道:「好吧,道長,既然你非要奪我性命,我也不能如此就死,不得已,只好跟你斗一斗!」五支素指悠然揮起,在面前一拂而過。帶出一道絢爛的光華,七色繽紛,煞是好看。那道人見她出手,搶先制敵,喝一聲 「斬!」懸空的天地人三劍有如操控在人手,分刺單嫣的眼、胸、頸。去勢極速,目不能測。

    單嫣哼了一聲,單手揮動,那絢爛的光華流轉開來,凝聚不散,卻也化成三面手掌大小的青色飛輪,邊緣鋒利,紋飾古樸之極。七色的光彩在身內流轉不息,那三面飛輪鋒刃指地,極快的在她身前飛繞一圈,候在三劍所指處。只聽 『當』的一聲大響,彩色飛輪後發齊至,同時擋住道士的三劍。便跟一個自行活動的鐵桶一般,將單嫣護在中間。

    「道長,我身上還有法寶,但我不想攻擊你,就此罷手吧!」單嫣行有餘力,勸道。

    那道士面色惶急, 『啊!』的一聲,萬沒料到自己這一擊必殺的絕招竟然無功。匆忙下又喝了一聲 「斬!」三劍環飛,豎劈、橫削,斜斬,分三段向單嫣襲去。趁單嫣揮手策動飛輪隔擋之機,腳躡豁落斗罡步法,口中念開《上清六丁秘法》咒:「五星鎮彩,光照玄冥。千神萬聖,護我真靈。巨天猛獸,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滅形。所在之處,萬神奉迎。六丁六甲,聽召為用,急急如律令!」這咒語頗不短,費了好一會工夫才念完。

    豁然一聲鳴響,這方圓之地便似猛然點亮數百盞油燈,那光強猛卻不刺眼,忽明乍滅。在他身側四周立時顯出二男一女三名神將來,鐵甲銅胄,金光籠罩全身,飄渺如影。卻是他招出了六丁六甲來助戰,只是功力不足,十二名神將只招來其三,且陽光下看來虛影通透,未結實形,恐怕不能持久。可這六丁六甲原是天帝役使的神兵,善行風雷,能制鬼神。何等厲害!加入戰團以後,單嫣登時吃緊,不得已又拿出了一柄劍來抵擋。只不多時,那女丁神在空中擊出一道青紫雷光,轟然擊中單嫣,焚得她背處一個焦黑的洞。這下受傷,單嫣動作便緩了下來,那幾面彩色飛輪光芒漸淡,在兩名甲神大砍大切和三才劍上下攻擊下,左支右絀,眼看被護在中間的單嫣就要被斬殞命。

    「道長!我不欲與你為敵,一生也無過錯,你當真不肯放我一條生路麼?」單嫣滿眼哀切,再向那道人求懇。道士只嘿嘿冷笑,再不作答。

    單胡二人無處使力,空自著急絕望。哪知那道人狠毒之極,見單嫣鬢髮散落,呼吸急促,已近油盡燈枯之象,雙指併攏,望單嫣一指,那細小的桃木劍從腰間破囊而出,只聽 『咻!』的一聲,直奪單嫣左目,單嫣危急間弓身後仰,避了過去,哪知此時後面的甲神正雙手握劍,當面砍落。這下便看出單嫣功夫來了,她眼中似乎閃過一道微光,立時,四處空中湧出烏亮的細小之物,快速絕倫在她面目前組成一面小小的黑色盾牌,在大劍砍上皮肉的瞬間擋住。但聽 「轟!」的一聲,勁氣飛揚。這甲神的氣力好生厲害。

    哪知單嫣卻驚叫了一聲,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腹部。在肚臍間,一支透明的長劍透了出來,劍尖上鮮血淋漓。卻是流雲道人趁單嫣危亂之際,暗凝了一支氣劍,從她背後偷襲。他原就精擅控氣之術,先前單枕才便是被他用精氣煉化的透明辟易筋捆住了。卻不料他如此陰毒,趁人不備,偷出一著竟然奏功。那氣劍沒體而入,從背後釘入單嫣肚腹。

    這一下奇兵突出,單嫣悶哼一聲,抵受不住,痛得跪了下來。她根本不想傷害道士,只是想令他知難而退,哪知他竟然用此手段。傷痛憤恨之下,雙手抓入地下,仰起雪白脖子,長長號叫一聲。登時,那滿頭長髮由黑色變灰,再轉淡,變成純白,顯出真身來了!

    單胡二人吃驚看著,見到這個美麗的女子突然變化,先是頭髮變白,延長直下,直垂至腰間。臉龐也變了,再不是熟悉模樣,清秀不及先前,媚艷卻遠過之。眼如絲,眉如黛,細長柔滑的頸項如藕。 『絲絲—』的聲響中,她身上的青布衣衫寸寸碎裂,掉落在地上,裸裎而出。年輕豐潤的胴體,椒乳堅挺,恰足一握。皮膚膩勝鵝脂,腹部平坦,延伸而下,雪白的恥毛貼服在一方微突平原上。長腿秀足,香風跟隨。周身上下勾畫玲瓏,天工奪巧。這是只絕美的狐狸,比之先前的單嫣形象又神奪三分。單枕才一心把她當成妹妹,見她一絲不掛而出,趕緊閉上眼睛。胡不為卻目瞪口呆,見單嫣圓實適度的臀後又長出一條雪白蓬鬆的巨大尾巴,這才確信,二十年相交的故友,面前這個絕色絕艷,嬌媚不可方物的女子真是妖怪。

    單嫣輕輕的笑了聲,如風聲嘆息。細眼微張,沖那道士瞟去。流雲早就膽寒,見她化出真身後,身上的傷口盡數平服如初。那三面彩色飛輪也鋒芒畢露,與三名神兵四柄劍斗的旗鼓相當。看來,這狐妖的修為遠比自己為強,唉,真不知她先前為何示弱,甘受切膚疼痛?當下咬牙,拼起餘力,指揮四支劍再行攻擊。他雖然明知無幸,但也不能就此束手。

    過不多時,法力消失,丁甲神身形一晃,化在空氣中了,空中便只三把劍三面盾在互相砍斫抵擋。狐狸輕輕站起身,低眉垂眼,一絲煙火氣息都不帶。流雲心中忐忑,步步倒退,不知她要如何對付自己。雙眼緊盯著單嫣雪白如玉的雙手,生怕她拿出什麼厲害武器。那知單嫣雙手並不動作,只站定後,雪白的巨尾倏忽卷出,迅疾無比,一下將道士攔腰收勒,拖近身來。道人便跟被蛛網困住的昆蟲一般,拖地扯來,一點招架能力都沒有,只能閉目等死。

    卻聽單嫣輕輕嘆息,說道:「你雖有害我之心,我卻無傷你之意,你去吧,以後不許再來羅唣。」一甩送出,那道士便跟被投石車彈出一般,騰雲駕霧,直望天空射去,瞬間便變得豆子大小,沒入雲中不見。他這輩子修行,只怕永也學不會如此本領,可在雲中穿梭,俯瞰村子,那些屋子也只有豆腐塊一半差強,當真是仙人飛升情境。那幾柄劍也隨主遁去了。

    胡不為門前,便只剩下心情複雜的二人一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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