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雪白的餐盤落在地板上,瞬間碎開,變成了一堆四散的瓷片,發出一聲無比清脆的聲響。而摔掉它的始作俑者,這會兒卻仍是雙目迷離地神遊著,右手像帕金森患者一樣抖個不停,臉上的肌肉時不時抽搐一下,好像患上了神經質一類的毛病。
我們姑且將這個世界命名為伽馬世界線,在這條世界線上,已經是七月中旬,換言之,高考早就已經結束了。應歡自不必說,原本一直住校的虎妞由於家裡沒有人,也選擇到尹族這邊來住個十天半個月的……畢竟原本她的住處就比較偏僻,小鎮子裡還沒有網絡設備,信號差的一塌糊塗……相比之下,雖然尹族的大房子裡詭異的事情有點兒多,但總比一個人悶在那座小小的村子裡面有趣吧?
再加上一直住在這裡的姬彩,一共就是三個女孩子。
此刻,她們三個親眼看著尹族今晚第四次摔破手裡的碗,皆是面面相覷、滿腹疑惑,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大概就是從三天前,原本好端端的尹族就開始變得神經兮兮的,走路撞牆,腦門磕在門板上已經是家常便飯的事兒了。每次吃飯的時候,還會因為精神無法集中而把碗從手裡滑出去。這三天的晚飯時間簡直就是個災難,看著原好端端的瓷碗碎在地上,誰不心疼啊……
但心疼歸心疼,誰也不敢把那層窗戶紙捅破,問他到底怎麼發生了什麼事。
一直以來,尹族給人的印象都是「i will carry you」那種風格的,不管做什麼事都成竹在胸。智力雖然不夠高,但可以用那近乎變態的武力一路碾壓過去,還從不會遇到什麼波折。現在他都這樣了,估計是出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情,還是不要問為好,問了多半幫不上忙,也只會給自己徒增煩惱而已……
阿九默默地起身,拿著掃帚,把那些飯碗的碎片掃走了。
尹族這時候好像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勉強地笑道,「阿九,不好意思啊……我剛才走神了。」
「無妨,盤子還有很多。」由於阿九一直冷著一張臉,沒什麼表情,尹族也看不出來她到底有沒有生氣,「少爺如果願意的話……可以直接來廚房,動手也方便一點。」
「不不不,不用了,我只是……稍微有點累。」他轉過頭,看見三個姑娘都一臉驚疑地看著他,手裡的筷子都僵住了,「你們先吃吧,我去看電視……對,看會兒電視,說不定什麼都好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卻又在離開凳子的時候一個不注意,把腳趾頭重重地磕在了椅子腿兒上。這一下磕得可真結實,只聽見「咚」的一聲響,要是普通人的腳趾頭,估計這會兒已經骨折了……但尹族畢竟是尹族,力大無窮、刀槍不入,這麼磕了一下愣是沒點兒反應,還把椅子本身往旁邊撞開了幾厘米。他本人就像完全沒察覺到這個小插曲似的,搖搖晃晃地走到沙發那邊,坐下了。
……
沒開電視。
坐下的尹族立刻就忘了剛才隨口說的託詞,並沒有打開電視機,而是呆呆地看著那塊灰色的屏幕,神色呆滯,一言不發,狀若痴呆。
「……阿九姐姐,我吃飽啦。」應歡忽然放下還剩一大半的飯碗,對仍在席上的兩個女孩使了個眼色,搶先跑路。受到了她的啟發,剩下兩個姑娘也紛紛表示自己吃不下了,跟著革命先輩的腳步匆匆離席,一轉眼就在迴廊里跑沒影了。
阿九一個人看著桌子上剩下一大半的飯菜,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上前,開始收拾那一疊他們吃剩下來的東西。由於出生問題,阿九對浪費食物的行為還是比較牴觸的。每次家裡有吃剩下來的食物,她就會用念力將其搬到廚房裡,再等量分成很多份,使用「冷凍吐息」的能力全都凍起來。第二天一大早,這座城市中所有吃不上飯的人家門前便會多一份精緻的便當出來,這幾年來都是如此。
阿九要是有心行動,根本沒有人能捉到她的背影,因此這個小小的善舉也成為了近年來流傳甚廣的都市傳說之一……
————
三個女孩統一口徑,全都進了應歡的房間。
前文中也說過,在尹家的大宅子裡,一切都沒有固定的形狀,每個房間都可以按照主人的臆想變化成不同的空間。你隨機打開一些房門,甚至還會發現自己在火星上……
順帶一提,姬彩將自己的房間改成了一座頗具周朝風格的建築。現在和她出生的那個年代畢竟也隔著幾千年了,記憶中的故鄉已經模糊得只剩下一個剪影。縱然如此,這個骨子裡很念家的女孩兒還是在盡力地追逐著故鄉,追逐著她記憶中的洛陽城。或許僅僅只是住在其中,就會有一種回到家的感覺吧。
比起她,虎妞就要簡單多了,她把自己的房間改造成了一艘巨大的海盜船,一打開房門就會出現在船艙里,再從艙內一步步走出去就能直接看到大海……每當她想睡覺時,就把天空調成黑夜,順便再來點兒小雨,吹著海風,睡得不要太舒坦。
只有應歡中規中矩地把房間弄成了很普通的樣子,小小的,擺著一張床,一張書桌,桌子上放著個電腦,兩個插座,一盞檯燈,一台空調。反正她的兩個同伴都不理解,明明可以享受幾萬丈的空間,可以置身於大草原或者大荒漠這樣一望無際的地方,為什麼要把自己局限在這麼一個小小的房間裡呢?
……
「啪嗒」一聲,應歡輕輕地帶上了門,剩下的兩個姑娘也是隨之鬆了口氣。
不知怎麼的,最近,只要和尹族待在一起,壓力就超級大……
應歡從抽屜里翻出兩包巧克力豆,和虎妞她們分而食之,嚼啊嚼啊的,終於把氣氛又重新給嚼回來了。
「對了,歡歡,你們不是還要填高考志願的嘛?」姬彩一邊吧唧吧唧地嚼著嘴裡的豆子,一邊說道,「我在未來的教育歷史上看到過,說是你們這一年,新的政策剛剛開始實施,所以變數超級大的……你們兩可別把這事兒忘了。」
「那你乾脆把不同學校的分數線告訴我們好不好?」虎妞忽然異想天開道,「反正你是從未來過來的,像大學分數線之類的數據,一旦招生完之後肯定就不值錢了吧,你能在網絡上搜道嗎?」
「我是從二十二世紀穿越過來的,對你們來說相當於是一百年之後。你想啊,都隔了一百年了,那種沒用的數據早就被當成垃圾處理掉了嘛,怎麼可能還留在網上……」姬彩揮了揮手,一幅「反正老娘不用高考」的無所謂神色,「我也就是隨口一說嘛,你兩心中有數就成。」
「說到這個,彩彩……你和尹族相處的時間最長了吧?」應歡面帶憂色地轉移了話題,「他這幾天有點兒不對勁,感覺跟掉了魂兒似的,以前也有發生過嗎?」
姬彩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把記憶中的所有片段都過了一遍,方才肯定地回答道,「沒有。雖然這個人在大多數時候都神神秘秘的,但總的來說還處在玩世不恭的階段,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一蹶不振過。他現在看起來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深深地打擊了一樣……但我想不出來,不行,完全理解不了!」
「其實沒那麼複雜。」虎妞相當瀟灑地往應歡的床上一趟,把棉被的一角卷到自己身上,一邊大大咧咧地說道,「沒準兒就是老年痴呆呢。」
「老年痴呆?!」應歡和姬彩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神色中的不可思議,「他嗎?」
「你們想啊,尹族自稱已經活了千年有餘了對吧?別的我們不討論,就這幾千年的壽命,他得經歷過多少事情,又會記住多少事情啊?太多太多事兒壓在他的腦子裡,相當於普通人幾百輩子的記憶量,而且還是串聯的,前後呼應,指不定就是他的腦容量不夠,現在偶爾犯迷糊了而已。」虎妞翹著二郎腿,一邊玩著應歡的枕頭,一邊不負責任地說道,「別看他長著張小鮮肉的臉,其實已經是活化石中的活化石了,我們就當他是記憶短路了唄……」
聽她這麼一說……好像也有點兒道理?
上帝把人的年齡框定死也是有意義的,當你離死亡越來越近時,你的身體、精神、記憶都會呈現出一定程度上的衰退,用一個成語來說,那就是「食不甘味」。牙齒都沒了,東西也嚼不動,嘗不出好吃和難吃的區別來。整天都病懨懨的,就算沒坐上輪椅,肌肉也溶解得差不多了,哪兒都去不了。記憶說不定也會開始紊亂,一生中發生過的事兒漸漸的隱去,像一張被沖花了的日光照片。
這樣的苟活,說穿了,至少筆者認為……沒什麼太大的意義。
老天爺賜予尹族永不衰老的肉身,永遠飽滿的精神狀態,但卻忽略了至關重要的一點——他在成神之前,是一個凡人。凡人對記憶的容納是有限的,千年的累積,恐怕已經快把尹族的內存占滿了。
這麼繼續下去,他會不會真的瘋掉啊?
三個姑娘憂心忡忡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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