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樂郡德安縣境內。燃武閣 www.ranwuge.com
距越江不過百里,路偏道遠處,有茶鋪供往來的行人歇腳。
噠噠的馬蹄聲在茶鋪之外響起。
茶鋪內一個二十出頭的夥計挑開門帘,閃了出來,遠遠地就衝著那還在百十步外大聲吆喝道「天熱難當,客人且來店中喝杯茶水解渴。」
馬兒的腳步聲須臾已然到了茶鋪前,一匹瘦馬,懨懨的毫無生氣,一個老翁,看著年過了花甲。
店夥計看清了來到面前的瘦馬和老漢,眼神似乎微微詫異了一下,隨即又堆上了笑,上前從老人的手裡接過瘦馬的轡頭,招呼道「客人請去店中稍坐。」
「有勞小二哥了。」老人將手中的韁繩交予店夥計,聲音似長久未曾喝水而顯得乾澀非常。
說話間,又解下了斗笠,輕輕扇了扇風,等旁邊的店夥計將瘦馬牽到了茶鋪旁陰涼的馬廄內,這才抬腳走入茶鋪之內。
茶鋪內,只有七八張舊桌長凳,其中有幾張歪斜在一旁,或許是天氣緣故,此刻店內並無客人。
「客人請隨意坐。」
茶鋪後方用門帘掩著的後廚,一個裹著頭巾的壯碩漢子聞聽有客人進門,探出了半個頭來,衝著老人招呼了一聲,「小人正在廚下伺弄,不好相迎。」
「不妨事。」
老人淡淡擺手,見那裹著頭巾的壯漢縮會頭去,徑直找了個位置坐下,褶子密布的臉上殊無表情,只是目光掃了一眼茶鋪四周,鼻翼似有意無意地抽動了一下。
在老人坐下後,不多時,門外腳步聲響起。
拴馬的店夥計已然跟著走了進來,從櫃檯前提了茶壺和碗,到了老人面前,斟茶倒水,又滿是笑容道,「客人久等了,可還要用些酒飯?」
「也好。」
老人輕輕頷首,端起店夥計倒的一碗茶水,在店夥計注視的目光中,忽然頓住,看著店夥計道,「小二哥,你這茶鋪開了有多少時日了?我有一事,找你打聽。」
店夥計收回盯著老人的目光,笑道「這店也有一二年時間了,客人還是喝點茶水潤潤嗓子,再要些酒飯,稍後想知什麼事,我再與你細說。」
「不著急。」
老人搖搖頭,將手中的碗放下,「我只是想打聽,你這店在五六個月前,可有那麼一輛車馬路過,車上的女眷長得細瘦,膚白髮白,當不常見,穿的是紅秀綠羅裙…………」
不等老人話說完,那店夥計面色已有了幾分不耐,打斷道「老丈且先喝口茶水再講。」
老人見話頭被店夥計打斷,也不著惱,端起桌上的茶碗看了一眼,嘆了口氣「這茶水我若是喝了,怕是就沒法再聽小二哥細說了。」
店夥計砰地一下將手中的茶垢斑斑的茶壺砸在了桌上,茶水四濺,臉上再無半絲笑容,冷聲道「客人這話是何意?」
老人並未回答,只是繼續問道「不知小二哥可曾見過?」
「見過,當然見過。」店夥計臉上突然顯出了獰惡之色,伸手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半尺長的匕首,一刀朝著老人的脖子刺了過去,「我這就送你去見她!」
正當店夥計匕首即將刺中老人的咽喉,忽而就見老人出手如電,輕輕在店夥計的手腕處一刁,隨手翻轉,店夥計整個人就摔飛了出去,整個人狠狠地砸在了旁邊的一張桌椅上。
似聽得外面的動靜,茶鋪內間門帘撕拉一聲被扯開,方才那裹著頭巾的壯漢,手提一把尖頭剔骨刀,袒露的胸膛上還帶著諸多血跡,怒吼著便朝老人沖了過來。
老人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在這壯漢衝到跟前時,突地一腳將面前的長凳踹了過去,凳角正撞在壯漢的膝蓋處,跟著一個箭步上前,一手拍了下壯漢的手腕,調轉了刀口的位置,然後另一手順勢一扒拉,那壯漢撲鼕一聲仆倒在地。
手裡握著的尖頭剔骨刀正巧插在心口,四肢抽搐幾下,眼看是不活了。
老人看也不看地上的壯漢一眼,抬腳走到了茶鋪隔開的門帘位置,隨意地瞥了一眼,就見後廚案板上,一具血肉模糊的屍身被剁成了幾截。
他的臉上殊無表情,又折回身,走到了方才摔了一跤正哼哼著想要掙扎爬起的店夥計面前,一腳踩在對方的後脖上。
店夥計吃痛之下,鼻涕眼淚都冒了出來,哭喊道「老人家,老神仙,饒了我吧,不是我想害你,都是被那廝脅迫的……」
老人面容平靜,並未理會店夥計的求饒,只是再次用乾澀的聲音問道「膚白髮白的小婦人,約莫五六月前,經過這裡,你可曾見過?」
「並未……」店夥計脫口回答,忽地覺得踩著脖子上的腳陡然變得沉重,連忙大叫道,「見過見過,那日有一車鏢客打扮的漢子架著馬車經過,只是他們未曾下馬,恰好風大,小的似看到一個白髮老嫗坐在車中。」
老人平湖古井一般的面容上微微有了一絲異色,又問道「往哪裡去了?」
「是……是越江方向,老人家,我我……我未曾害過……」
店夥計呼號著大叫,只是最後一句話尚未說完,咔嚓一聲骨裂聲響起。
一連殺了兩人,老人又轉身到了茶鋪後的廚房,用充作柴薪的松木引火,扯下了一些易燃的門帘粗布,一把火將這茶鋪燒了。
從馬廄牽出瘦馬,再次上路,踏踏而行。
……
東越郡。
越江。
自北越州三水合流,至東越郡已然輾轉千里,沿途匯聚諸多水流支脈,到了東越郡河段,已然蔚為大觀。
江面千丈寬,江心處深過七八十丈,水流平緩,浩浩湯湯。
東越郡繁華,水路通透,多有行船。
換做往常,這等水域正是行船往來的好地方,江面舟船當是舳艫千裏白帆蔽空,可此刻炎炎烈日之下,江面空蕩蕩不見一艘船隻,反而兩岸多有行人跳水擔水往來。
江邊的一條黃土道上,兩匹垂頭喪氣的老馬拉著一輛馬車,蹣跚而行。
馬車車廂的窗戶上,窗簾半開,一雙虎目圓眼望著車外挑水擔水的場景,眼裡不可思議。
「這些鄉民為何排隊去江中挑水?」車內一個粗豪的嗓音響起。
車前駕馭馬車的一個清瘦漢子,聞言道「兄長不知,去歲越州多雨水,各地多有澇災。今年更甚,許多縣郡都鬧了旱情。」
「旱情?」車內的粗豪聲音似有疑惑,「有著這等大江,引水開渠便是,不說其他地段,至少江面兩岸不至於要人人挑水擔水。」
「兄長說得是。」
趕車的清瘦漢子點頭應和,跟著又嘆了口氣,「其他郡縣旱也就罷了,這東越郡的越江兩岸百姓,當還不至於為旱情所困。只是,只是前些時日官府早發下了榜文,不許挖渠引水,便是田地拋荒,也只能幹看著。每一月只有三日,允許百姓來江中挑水擔水喝。」
說著,清瘦的漢子頓了頓,「為了此條法令,已經打殺了百十多人,便是婦孺也不曾饒過。」
「這是哪個狗官下的令?這東越郡境內江面不讓行船也就罷了,為何連開渠引水,挑擔喝水也不許,這不是把百姓往死路上逼?
馬車內粗豪的聲音怒氣騰騰,聲音已然帶著殺氣,「北地天災也就罷了,我一路行來,這越州明明個有大江水系,不見缺水,如何能有這樣昏了頭的法令?」
那駕車的清瘦漢子語帶悲憤道「正是如此,我才傳信兄長來越州。那些個州府郡府的官人們,哪裡管小民死活……」
車中沉默一陣,良久,粗豪聲音再度響起「丁濟兄弟,那你如今能籠得幾多人?」
清瘦漢子輕輕勒馬,轉頭透過身後車廂的小窗口,面色肅然道
「東越郡內,能聽我號令的,修澤縣有百多鄉鄰,他們敬畏於我,可為倚仗。遠安縣有一大戶王梁,與我意氣相投,他莊中也有百八十人,且有刀劍甲冑。尋陽縣的方保正,平日多有義氣,我聽聞他收攏了五七十個亡命漢,我可尋來。再就郡城常備軍里,有幾位武騎尉,多有怨望,或可收攏。」
「足以。」車內的粗豪聲音再次響起,「方今天下已然如乾柴,而某家,便是那引燃乾柴的火星。」
正在這時,忽而不知從哪傳來了一個聲音
「青天白日,兩位在此密謀,也不怕被人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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