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小谷,融融如江南般的暖意頓時神奇的消失一空,塞外粗糲的朔風撲面而來。
言如意停住了腳步,「薩木蘭都與你說了些什麼?」
剛才若非言如意來的及時,他必定離不了小谷;但要不是因為言如意帶走了林子月,他又根本不會來此萬里塞外,也就不會有剛才的遇險。這真是一筆算不清楚的糊塗賬了。
略一沉吟後,葉易安看著遠處鋪展到天地盡頭的草原,將剛才樓中所遭遇的一切悉數明言,就連薩木蘭那番明顯欲促成兩人好事的言語都未漏過。
因為活死人言無心的緣故,薩木蘭這個突然冒出的胡婦已成為一個絕大變數的麻煩,而從適才的情形來看,要想這個麻煩儘可能少妨礙到自己,言如意居中能發揮極大作用。在這個時候,對其隱瞞絕非明智之舉。
言如意未曾聽完臉上已有了暈紅,其中有羞意,更多的卻是惱怒,「其人居心不良,想以此牽絆我退出與言無意的木薩之爭」
頓了頓後,言如意又續著補充了一句,「薩木蘭有能察人神識的術法,你我之事就是她以此術趁我不備而探知的……」
葉易安從草原盡頭收回目光,擺擺手示意言如意不必就此多說,「林子月如何了?」
言如意臉上有著一閃而逝的黯然神傷,聞言並不開口。
葉易安看著她那有著極明顯倔強之意的側臉,心情頗為複雜,「許公達解析雲文所需的龜甲獸骨我已尋到」
言如意臉上的倔強之色更濃,冷哼一聲,「我對林子月何曾有過脅迫之舉?」
說完,她驀然轉身,「給我龜甲獸骨,我帶你去見林子月。她若肯跟你走,我絕不阻攔」
聞聽此言,葉易安心中猛然一沉,不過並未多話,隨著言如意及其諸多護衛馭器往幽州而去。
幽州與塞外交界處一座不知名的山中,葉易安見到了林子月。只是此時的她極不正常,神情憔悴也就罷了,更主要的是眼神里一片茫然,恍似三魂七魄都丟了一般,坐在那裡不言不動形如木偶,就連葉易安進來也毫無反應。
見到這樣的林子月,葉易安只覺心中猛然一痛,繼而便是漫天怒火勃然而發。他一直恐懼著的事情終於發生了……轉身之間,裂天斬鬼刀已同時馭出,帶起漫天毫光向言如意當頭斬落。
恰到好處出現的山河錦擋住了裂天斬鬼刀,山河錦下,言如意雙眼中剎那間流露出的痛苦與失望直讓人目不忍視,只是她臉上的倔強卻是更深更濃。
一刀被擋後緊跟著又是一刀,葉易安馭器越來越快,御空飛斬的裂天斬鬼刀其疾如風,凌厲如電,目不暇接之間已急攻二十餘刀。
最後一次全丹力攻擊下去,山河錦雖未破碎,其下倔強的言如意眉宇間卻流露出明顯的痛苦之色,嘴角處更有一縷血痕留出,襯著她的膚色觸目驚心。
此時,三人所處的房舍早已在激盪的丹力流波下碎為一片廢墟,本是坐著的林子月也已爬在地上,雖衣衫凌亂卻毫無所覺。
她就那麼爬在地上,雙眼中依舊是一片毫無生機的空濛。
往日明眸善睞、明艷無雙的林子月,此時已然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這裡鬧出這麼大動靜,那些護衛早已聞聲趕來,卻被言如意喝令不得靠近。瘦高的異貌胡人曲忽多滿臉漲紅,恨恨的在原地不斷轉著圈子。
一輪急攻,將葉易安的丹力耗的七七八八的同時,亦使他的怒火發泄出來,「鳳歌山與魔門究竟有什麼秘密?你為什麼要告訴她?」
言如意擺手示意護衛們散去,而後看著葉易安如呵護珍寶般小心翼翼的扶起林子月,將其緊緊摟入懷中。臉色愈發蒼白,「她身為林家唯一的血脈,鳳歌山的秘密難倒不該知道?你已見到林子月,我要的龜甲獸骨呢?」
言如意的意思很明白,葉易安不給龜甲獸骨,她就不會告訴鳳歌山與魔門的秘密。心病還需心藥醫,無此秘密甚至連喚醒林子月都難,更別說解開她的心魔了。
聞言,葉易安深深的看了言如意一眼,這一眼中所包含的東西太多,多到言如意神色間的痛苦愈深,臉上的倔強也愈發堅決。
從言如意身上收回目光,葉易安無限憐惜的看著懷中的林子月,「好,我帶你去」
至此,他的聲音已異常平靜,平靜到已聽不出任何感情的流動。
言如意雙唇微微顫動不休,似乎要說什麼。但當她看著葉易安將林子月擁的如此之緊,腦海中念頭一轉,脫口而出的卻是,「沒見到龜甲獸骨之前,人必須留下」
這一回,葉易安甚至看都沒看言如意,他的眼神再未曾有片刻離開林子月,>
&還有事,需明日才能動身」
&給我安排最好的房間,動身之前都給我滾的遠遠的」
另一間布設精美的房屋內,葉易安小心翼翼給林子月餵服了整瓶聚靈丹以增其元氣後,便開始步罡踏斗的行符。
此時他所行術法乃白符籙術中的清靈符,此符之效用在於驅邪除祟,對心神驚耗亦有效果。
一連三道清靈符後,葉易安的丹力已是油枯燈盡,好在並非白費功夫。林子月雖然依舊未有言語,但人總算躺在榻上閉上了眼睛,未久,其早已耗到極限的身體便已進入睡眠狀態。
服過回龍丹後,葉易安就再無動作,就此靜坐一旁守在林子月身邊,心中滿是擔憂。
林子月是典型寧折不彎的剛直性格,這種容易鑽牛角尖的性格最怕的就是自己與自己較勁,心結一成往往便極難解開。而她這心結又與堪稱其精神支柱的家門榮耀相關,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剛鋒易折,只從林子月此刻的表現便可窺一斑。在這等情況下除非能抹去她過往的記憶,否則縱然將其喚醒,只怕仍然難以將她從深淵中拖出來。
這世間本就有許多秘密是絕不能被揭破的。一旦揭破,林子月竟然傷重至此。哀莫大於心死!此時此刻,她不是不能醒來,而是不願醒來吧。
正在葉易安苦思後策時,屋內一陣輕微的丹力波動中,駱天賜現身出來。
比起相州城內客棧中的相見,此刻的駱天賜狼狽了許多,看來這一路的追攝實是讓他吃了不少苦頭。
走到榻邊,看著沉睡的林子月,駱天賜雙眼中有著不加掩飾的心疼。
在房內布下禁制後,兩人低聲說話。
自客棧離開後,駱天賜便親自追攝葉易安的行蹤。
幽州上空,葉易安被那薩木蘭四個婢女帶走,駱天賜並沒有跟隨,而是追攝上被逼下的瘦高異貌胡人曲忽多一路到了此地。
據他偵知,此間乃是魔門的一個據點。因恐為人查知,他並不敢靠的太近,是以不僅不知道林子月何以至此的秘密,甚至就連林子月的具體方位都未能探明。直到剛才葉易安暴驅裂天斬鬼刀弄出極大動靜,並將言如意隨行者盡數吸引至此後,他才趁亂潛入。
而他此刻冒險而來就是為告知葉易安,著其儘量拖延時間將林子月留在此地,以便他即刻回去搬請援兵。
葉易安聽完未置可否,開口問道:「林山主是受了絕大刺激以至於心神受創,少盟主可有解救之法?」
&妹是因為什麼受了刺激?」
葉易安搖頭,「我亦不知」
剛才那邊的動靜駱天賜也聽得一些,聞言並不疑葉易安隱瞞,沉吟聲道:「心神受創不啻於修行路上遭遇天劫,此事最為棘手。不過我錦繡盟倒是還有些人才,或許能有辦法。即便本盟不成,玄都觀中必有大德仙長能救師妹。不過既是心神受創,最好能尋到其源頭,也不易拖的太久,遲恐生變」
葉易安點點頭,而後便再無言語。
&即刻去搬請援兵,總需將師妹越快救出越好」此地不宜久留,駱天賜說完之後便即刻離去,一時間屋內便只剩葉易安與睡著的林子月兩人。
這一等便是半日一夜,第二天早晨,晨曦方露,窗外忽有風行烈烈之聲。葉易安起身推窗看去,就見所居的房舍上空天際中忽生異象。
無數白雲如百川歸海般由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層層密密如銅牆鐵壁般將這一方天空遮蔽的嚴嚴實實,雲下長風嘶嘯,流轉不休,將房舍周圍的山林困的密密實實。
轉瞬之間,匯聚的風雲便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牢籠,將言如意這一處據點緊緊鎖住。
屋內,葉易安看到這一幕,心頭猛然一跳:「援兵到了。駱天賜請來的是誰,修行境界竟然高到如此駭人聽聞的地步!」
驅動天眼術法,葉易安清楚看到緊急馭空而起的瘦高異貌胡人等臉色凝重無比,但這些人中卻無言如意的身影。
就在這時,天際雲牆最高處一個身穿杏黃道衣的黃冠女修排雲而出,也未見她有何動作,身側雲朵已化為無數利箭如遮天之雨凌空向眾魔門徒眾射去。
瘦高異貌胡人等遇此急攻,修行境界高者尚能憑藉法器與丹力護盾勉強維持,修行境界低些的卻被雲箭一破法器,二破護盾,等第三箭到時就帶著一蓬血雨從空中墜落下來,落地時連一聲慘呼都沒有,顯然是人尚在空中就已死了。
就在這時,雲牆高處黃冠女修的身後突然也有慘呼聲傳出,慘呼聲中原本密結在一處的雲牆亦被一線細絲狀的不知名法器切的七零八落,最終那即便在天眼術法下也難看清楚的絲狀物事如蛇般破空噬向黃冠女修。
雲箭驟然而停,雲海上的女修對那一線細絲分明極為忌憚,道衣寬大的袍袖一揚,右手食中兩指並立如劍點向細絲,口中發聲吐叱,>
其一言出口,房內窗後的葉易安感覺雲海下的整個山林都為之一抖,周遭的空間瞬間為之一沉,如遭無形重壓。
細絲應聲停在了黃冠女修面前三尺處,但僅僅只是一頓,便又如蛇般扭曲舞動起來。
顯然,黃冠女修只能阻住細絲一瞬,卻無法徹底將其禁錮住。而那細絲也並未繼續前攻,卻也沒撤走。
這時,黃冠女修身後的雲海中有身著杏黃道衣的神通道人從天而墜,同樣的沒有慘呼之聲,約略看去,似乎墜落的人數都與死在雲箭下的魔門徒眾差相仿佛。
這細絲狀法器的主人是誰?好可怕的修行境界,更可怕的是他的心。他分明有攔阻雲箭的能力卻不救,只肯用力在反擊殺傷上,當真是好冷硬的心思。
就在這時,一個同樣尖細如針的聲音從極遠處另一座房舍內傳出,「二十年不見,玄玉你竟修成了真言術法,但若想憑此就來北疆撒野,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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