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大婚,按說應該十里紅妝,普天同慶,各種禮儀規矩,要一絲不苟地對付過去。從民間到皇宮,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全要講究得很徹底。
就連喜服上一根絲線,也要精心挑剔著。無論哪一點馬虎了,就會損害國家的體面。
可是,這場婚禮來得太急,三書六禮一概來不及準備。司禮官急得團團轉,不知該如何是好!
幽若空倒是淡定,「急什麼?朕的娘子,想怎麼娶,就怎麼娶。」一切規矩,不過是虛的罷了。
婚禮的前一天,他打發了宮裡兩位嬤嬤,去林府幫忙,吩咐說,「凡事聽皇后的旨意,無需太多拘束。她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兩個嬤嬤,一個姓姚,一個姓張,倍感榮耀地去了。自以為是最先伺候皇后的,把事情做好了,將來地位不可限量。
然而到了林府,發現上上下下,一片亂象,簡直無她們的立足之地。
二十來個林府下人,為了幾個陪嫁進宮的名額,大打出手,爭得頭破血流。每人都想永遠陪伴小姐,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雨喬成了眾矢之的。人人都想將她擼下馬來,頂替上位。這短短兩天內,她已逃過三次毒藥,一次暗箭,以及一次巫蠱之術,活在生死的邊緣。為了捍衛自己的位置,雨喬也不惜一切代價,悍然面對一切敵對勢力。
嬤嬤們到時,想見一見皇后身邊的大丫鬟,卻看到她鼻青臉腫,渾身是傷,說話都不利索了。
這一幕,簡直讓一向拿規矩當命的嬤嬤們,感到天快塌了!
而這還不是最聳人聽聞的。下人干架就罷了,主子也跟著添亂。
林府唯一的少爺,堂堂的國舅大人林豐年,竟然也想爭陪嫁之位!苦於男子之身,諸多忌諱,他一番絞盡腦汁後,想出了一個妙計:就是變身太監!
於是,趁人不注意,操起一把刀,心狠手辣地自了宮!鮮血流了一地,慘叫聲令人震耳欲聾。整個林府,亂成了一鍋粥。更可怕的是,幾個小廝受主子啟迪,竟也想效仿!
兩位司禮嬤嬤,對充斥著瘋子的林府,感到說不出的毛骨悚然。
姚嬤嬤都急紅了眼,「明日就是吉日,府上連陪嫁也沒決定好!這這……成何體統!」
張嬤嬤倒鎮定些,「此事還需請娘娘示下,該帶誰,不帶誰,主子說了算。一幫奴才下人,爭得死去活來有何用?」
這嬤嬤嘴裡不說,心裡卻想,皇后雖是仙子托生的,這治家的本事也太拿不出手了。
花溪烈是一片亂象中,唯一安靜的人。外面亂成那樣,她自然是知道的。覺得正常極了!不爭不搶,不為她要死要活,才叫奇怪呢!
她就值當人們這樣爭搶,為她上刀山,下油鍋!
嬤嬤們來請規矩,花溪烈只淡淡地說,「你們先回宮。明天,叫皇帝準時來接我就是了。」
她那比王母娘娘還威風的氣勢,豈是嬤嬤們敢違抗的。於是,兩個嬤嬤一事無成,頭重腳輕地回了宮去。
跟皇帝稟報了林府的情況,把國舅爺自己淨身的事兒,天花亂墜一說,滿以為皇帝會大吃一驚。
誰知皇帝聽了,不過錯愕了片刻,淡淡地說,「切,朕居然一點不感到意外。」
由於主子的放任,林府的鬧劇,仍在持續的發酵之中。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府裡頭的事兒,很快被傳了出去,成了貴族圈裡的笑話。
可是,這笑話並未持久,就又被人置之腦後了。
因為當天夜裡,不知從何而起的,貴族圈裡頭,傳出了一個消息:
皇帝娶的不是仙子,而是妖精!他們的結合會觸犯天怒,受到天罰。硬要成禮的話,將有一百零八個貴族慘死!
有人算了一下,京城裡稱得上貴族的人,有三王四公,各部大員,不算旁枝庶親,只算嫡門正戶,加起來正好一百零八口!
頓時,上層階級炸鍋了!一種恐怖的氣氛,像濃霧一樣瀰漫開來:為什麼?就算死,也死平民百姓才對,為何是一百零八個貴族?
一時間,人人自危,烏雲罩頂。身份越高的人,越是害怕。婚禮當天早上,彼此相召聚頭,議論紛紛。
「真的是妖嗎?」
「無風不起浪,我看十有**。」
「那要出大事啊!人和妖結婚,老天不怒才怪!」
「那咱們不是死定了?天殺的,為何要死貴族?」
某大官道,「死了貴族,國家等於亡了,這還用問?」
此話一出,眾貴族深以為然。一時,如墜冰窟,半邊身子好像已被死神摟在了懷裡。
武義王臉白氣噎地說,「無論如何,這婚不能成!諸位大人,可願隨我進宮請命?」
吏部大人道,「皇上定已妖氣迷心,你我前去,就怕……」
武義王之子幽若寧道,「就怕到時惹怒了皇上,說咱們集體逼宮!處死倒不至於,罷黜幾個帶頭的,肯定免不了。」
此言一出,眾人又被澆下一盆涼水,各個六神無主,急得面紅耳赤,好像已聽到索命無常的腳步聲。
忽然,工部的齊大人憤然道,「我就不信,百官聯合,以辭官相逼,皇上會不讓步?沒了咱們,他一根光杆,如何當皇帝?」
幽若寧驚懼萬分地說,「齊大人,你要死了!怎可如此大逆不道!慎言啊慎言!」
齊大人訕訕的,轉眼又羞怒道,「命都快沒了,還裝什麼呆鳥!諸位大人,聖上若一意孤行,娶妖精為妻,我齊某人,決意辭官。諸位大人可願同進退?」
眾人面面相覷後,相繼說,「好,理當如此。」於是,商議一番,對好措辭,各自歸家。不一會兒,車馬集合在瑞和路上,浩浩蕩蕩向宮裡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眾大人整齊地跪在太和殿內,氣勢靜默而逼人。不把皇帝逼得讓步,誓不罷休。
與此同時,京城裡的百姓們,也都得了消息。知道了貴族們受到了生命威脅,正在逼皇帝退親。
茶館酒肆,街頭巷尾,對此議論紛紛。妖精一說,使得人心浮動,驚慌不安。但是,很多人又特別希望皇帝娶她,畢竟死一百零八個貴族呢,這樣事,在許多百姓看來,簡直是百年不遇的好事!
這個突發事件,給婚禮當天的氣氛,罩上陰暗而莫測的面紗。皇帝究竟會作何反應,所有人都在觀望之中。
墨泠來稟報貴族們的動向時,幽若空正在寢宮試穿喜服時,悠閒地對著靶鏡中左右端詳,一點不為他的龍椅擔心。
墨泠倒是表情嚴峻,「皇上,可如何是好?」
幽若空說,「先讓他們跪著。給周二鐵傳個話,把太和殿圍起來。一個不許走。然後,再把師祖和師兄請過來。」
墨泠愣了一下,也不多問,徑直領命而去。
太和殿內的時間,爬得比龜還慢!皇帝始終不出現,從來沒吃過苦頭的貴族們,跪得搖搖欲墜。
傳說中,為了社稷跪上三天三夜的良臣,在這個國家是不存在的。大家的身子,就和老皇帝一樣,早被掏空了。跪著的時候,腰子直痙攣,堪比受苦刑。
不多時,二十多個朝臣中,已有三成生出了悔意。尋思著與其向皇帝請命,不如逃出京城,找個寺廟躲起來,等風頭過了再回來。恨只恨自己當時太衝動啊!
這時,周二鐵率領一批人馬來了,身穿皮甲,手持利器,面如寒鐵。踩著冷酷的步伐,在殿外設下重重包圍。
眾大臣傻眼了,什麼意思,要將他們捉拿下獄?不是說法不責眾嗎,皇帝怎可如此?
武義王惡人先告狀,「周將軍,此乃議政之處,重兵包圍是何用意?莫非你想造反?!」
周二鐵面無表情,像一尊歷經風霜的石雕,不發片言隻語。可是,一旦有人想離開,他就六親不認,怒目橫刀地攔下。
大家面面相覷,背心直冒冷汗。看樣子,是要弄巧成拙?皇帝真的不在乎做一個光杆?眾大人有點慌了。
就這樣,大伙兒集體被軟禁在太和殿內。連一口吃的、喝的也沒得到了。腰酸腿軟,度過了大半日。
時間以秋季特有的節奏向前飛。轉眼,到了迎親的吉時。
瑞和路上,擠得滿噹噹的,都是觀禮的百姓。一直排到皇宮的禁區之外。賭莊再次開了局,押皇帝娶還是不娶的,各占了一半。
所有眼睛,都死死盯著緊閉的宮門。就像等待獵物出洞一樣。
當一身紅衣的皇帝,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出現時,瑞和路上掀起一陣無形的氣浪,直接把氣氛,推向了高點。
一百零八個貴族,這下死定啦!所有人感到一股扭曲的喜悅,並且,忍無可忍似的,爆發出一陣陣歡呼!
幽若空的迎親人馬十分簡單。八個轎夫,八個宮侍。一頂鳳轎。沒有正規儀仗,也沒有護衛。因為宮廷樂師都被他遣散了,連個吹拉彈唱的也沒有!
娶的是個啞巴親!
民間百姓成個親,也不至於如此寒酸啊。他做皇帝的,卻一臉無所謂。領著他的隊伍,從街道中央,悠然走馬而過。
臉色平平靜靜的,紅衣配黑髮,玉面滿光華。真是太俊美了,有點讓人想哭!
隨著皇帝的靠近,歡呼聲漸漸止息了。觀禮的百姓們,退潮似的集體往地上跪去。一眼望去,黑壓壓的,全是人頭。
儀式有點異常,新郎又太俊美,一切令人有驚心動魄之感。哪怕皇帝沒擺皇家的排場,大家也斂氣屏息,不敢發出一點雜聲。
鴉青色的天空,明淨得沒有一絲塵埃。街邊的樹木,碧綠蔥蘢。小鳥在樹間,輕輕地鳴叫著。空中吹著一陣陣溫柔的小風。
所有人安靜地跪著,被一種莊嚴的氣氛,籠罩住了。
好像天地之間的一切,皆斂氣屏息,注視著這個皇帝,去迎娶自己的新娘。
這裡頭,似乎有一種無以倫比的儀式感,令人絕對不忍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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