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草長鶯飛,萬物勃發。江南的春天已經來到。
建康城從蕭瑟的灰暗之色,變成了滿城新綠的生機勃勃的景象。秦淮河兩岸,青溪之畔,綠柳婆娑,春水漫漲,遊人如織。
三月三,司馬曜御駕出宮,去往城東北的玄武湖畔踏青賞花。據說覆舟山上桃花盛開,景色甚美,司馬曜便帶著幾名寵妃和眾人前來賞玩。司馬道子王國寶等人隨行陪同。
覆舟山上的野桃花開的旺盛,梨花杏花也一起開放,漫山遍野雲蒸霞蔚,香氣撲鼻,令人心懷大暢。司馬曜和眾妃嬪玩的甚為開心,心情都很愉悅。
午間,司馬道子命人在桃花林中的空地上擺下了宴席,眾人就在桃樹下飲酒欣賞,甚為愜意。
司馬曜心情高興,本就是貪杯之人,喝著喝著便有些喝高了,一杯接一杯的喝個不停。隨行而來的後宮嬪妃之中有一名叫做張貴人的,生的容貌秀麗,甚為得寵,此次出遊也跟著出來了。
也許是平素受到了太多的寵愛,張貴人在司馬曜面前有些隨意。見司馬曜就要喝醉了,張貴人有些不滿,嬌嗔著勸告。
「陛下少飲幾杯吧。下午說好了去玄武湖泛舟的,陛下若是喝醉了,上了船定然不適,到時候別頭暈掉到湖裡便不好了。」
司馬曜大著舌頭道:「不妨事,朕今日心情高興,多喝幾杯又當如何?就算喝醉了,便不去泛舟便是了。這桃花林的景色也很好,不如盤桓於此也不錯。」
張貴人不高興了,嬌聲道:「陛下為了貪這幾杯酒,便又取消了行程麼?說好的泛舟湖上,怎地又食言了?陛下要是說話並不算話,叫天下人怎麼相信陛下?豈不是都要背地裡議論,說陛下言而無信了。言而無信之人,臣民們如何擁戴?社稷江山還要不要了?」
張貴人平素顯然是受到了極度的嬌寵,所以有些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平時枕頭風被窩裡說些這些話倒也罷了,但眼下當著眾人的面,卻也口無遮攔起來,這讓司馬曜面子上過不去。而且,她說的這些話是犯了忌諱的。
果然,司馬曜生氣了。怒道:「你這賤人,伶牙俐齒的倒是會編排人。不過是小小游湖之事,到你口中,又和社稷江山何干?朕決定了,游湖之事取消。」
張貴人顯然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聞言粉面漲紅,叫道:「陛下是皇帝,自然想怎樣便怎樣。隨意可以食言。游湖取消便罷了,妾也沒心情遊玩了,妾回宮了。」
平素使些小性子倒也罷了,司馬曜多半會哄哄她,事情便過去了。此刻當著司馬道子王國寶等一干臣子的面,司馬曜怎能容她放肆。
聽了張貴人之言,司馬曜酒氣上涌,伸手指著張貴人怒罵道:「賤婢,朕平素太縱容你了,竟讓你無視朕之威嚴,信口雌黃,完全沒把朕放在眼裡。朕回頭便廢黜了你。朕乃天下之主,什麼樣的女子得不到?偏要受你這賤婢的氣。你且回宮去等著,朕回去便下旨。」
張貴人聞言,這才意識到司馬曜是動了真怒。後宮之中爭寵攀爬何其之難,自己好不容易熬到今日,受司馬曜寵愛,得到多少人的羨慕。這要是被罷黜了,豈不是要沒臉見人了。
張貴人性子顯然是個偏激的,聽了這話頓時起身便要往旁邊山石上撞。眾人連忙拉住,好一頓的相勸。但被她這麼一鬧,司馬曜氣的臉色發青,興致全無,口中不斷地喝罵不休。
司馬道子忙上前道:「皇兄息怒,不過是女子恃寵生嬌罷了,犯不著生氣。我命人送她回宮去,莫壞了陛下的好興致。」
司馬曜道:「你命人將她送走,朕不想看到她。待朕回宮後,再好好的懲治這賤人。」
司馬道子忙應了,命人安排了車馬,請張貴人上車離開。張貴人哭哭啼啼的上車,司馬道子怕她出事。於是親自送她到山口官道上,準備讓山口的衛士看護好她,不能半路上出了事。
在山口官道上,司馬道子正欲轉身回頭得時候,那張貴人突然從車裡衝出來便要往山壁上去撞。司馬道子連忙命人拉住了他。
「你這是作甚?尋死覓活的,成何體統?」
司馬道子也被這女子的弄的有些心煩。這樣的女子在自己身邊早就被活活打死了,也不知皇兄是如何忍受她的。雖然有幾分姿色,但也不至於如此縱容到這種程度。
「王爺,讓我去死吧,反正我也活不成了。回宮之後,陛下必賜我一死。我索性死在這裡便是。」張貴人哭的梨花帶雨。
司馬道子皺眉道:「皇兄最多廢黜你貴人的身份而已,哪裡便會賜死你了?你這麼鬧可不好。」
「王爺,我張玲瓏入宮五載,好不容易有了身份和地位。一起進宮的姐妹們羨慕的要命。廢了我,讓我重新當宮女,被她們笑話麼?那還不如殺了我。」張貴人哭道。
司馬道子心中一動,忽然覺得這個張貴人有些特殊。這女子自尊心如此之強,性子如此偏激,倒是少見的很。
這段時間以來,自己正在思索如何對某人下手,明的肯定不成,暗地裡的手段卻又很難實行,正自焦慮於此,不知道這女子能否成為一個突破點。要知道,她可是司馬曜的枕邊人。
「說的也是啊。後宮中的事情,我是知道一些的。本王理解力的處境。一旦被廢黜,確實生不如死,人人都會來欺負你,嘲笑你,羞辱你。別說是個女子,便是男人也受不了。就算陛下不賜死罪,那也是活不成的。哎。」司馬道子嘆息道。
張貴人聞此言,更是絕望之極。
「陛下如此待我,我張玲瓏做鬼也不安心。哼,我死之後要化為惡鬼,必要鬧的他不安寧。我張玲瓏說到做到。王爺自便,我去了。」張貴人冷聲說話,轉身要上車。
司馬道子沉聲道:「莫說這些偏激的話。這要是被人傳到陛下耳中,你可就要被誅九族了。」
「我不怕,王爺去稟報陛下好了。我家中無人,父母雙亡,無親無故。要殺也只能殺我。我只求速死,化為惡鬼。」張貴人面色扭曲,人還沒死,便已經悽厲如鬼怪了。
司馬道子冷眼觀察,已然認定張貴人是個極為偏激之人。她極為在意自己現在的身份地位,自尊心極強,但又顯得蠢笨的很,並不聰慧。陛下喜歡她,或許正是因為她這一張妖艷嫵媚的皮囊而已。
誠然,以自己的經驗來看,男人喜歡女子,不就是看中她的肉體和相貌麼?難道還管其他?享受她們的美貌的皮囊才是最主要的。
但張貴人或許正是自己需要的人。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陛下只是喝了酒,正在酒意上頭之時。你回頭服個軟,求肯於他,陛下消了氣便好了。」司馬道子說道。
張貴人苦笑道:「陛下今日說出這絕情之言,便是他心中的話。只是不小心說出來了罷了。我便是再求他,也是沒用了。男人的心變的快,更何況是陛下。多少年輕貌美的女子供他挑選,喜新厭舊也是常事。王爺莫要安慰我了,我心裡清楚的很。」
司馬道子微笑道:「那也未必。我皇兄不是那樣的人。看得出來,張貴人是很想得到陛下的諒解,一直得到陛下的寵愛的。張貴人對陛下是真心實意的。」
張貴人苦笑道:「那又如何?陛下已經厭倦我了,我能如何?」
司馬道子微笑道:「世上有一種藥丸,叫做鍾情丸。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鍾情丸?那是什麼?」張貴人訝異道。
司馬道子微笑道:「顧名思義,若是男子服用此丸之後,便會對身邊的女子一心一意,鍾情不變。」
張貴人訝異道:「竟有此物?我卻沒聽說過。」
司馬道子呵呵笑道:「你沒聽說過的東西多了。我會稽王府道觀之中的方士們什麼奇怪的藥丸沒有煉製出來過?這鐘意丸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對本王而言,這東西沒有半點用。不過,也許對你有用。若陛下一心對你,你豈不是便不必擔心了麼?」
張貴人怔怔發愣。
司馬道子呵呵笑道:「罷了,說笑而已。張貴人回宮吧,晚間記得好好的向陛下賠罪。本王一會在皇上面前為你說幾句好話。或許能管用。」
張貴人道:「王爺為何對我這麼好?」
司馬道子道:「本王不是對你好,是對我大晉好,對陛下好。後宮安穩,陛下心情愉悅,自然是我大晉之喜。後宮不穩,自然陛下分心,於國事不利。」
張貴人默默無語。轉身往車上走。
臨上車前,張貴人忽然轉頭問道:「王爺所說的鐘情丸,是真的有麼?」
司馬道子呵呵一笑道:「本王是亂說話的人麼?不過可不能給你,豈能讓你用在陛下身上。這藥丸煉製出來之後,便藏在我家青玄觀道觀之中,世人一無所知,我也不許他們說出來,免得鬧出不好的事來。總之,還需以真心打動人,不可藉助這些藥物。」
張貴人點點頭,輕聲道:「多謝王爺。」
說罷,張貴人上了車,車馬迅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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