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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我也喜歡上了收拾屋子,感覺自己有必要把從小到大的生活好好梳理一下了,我不像李楠有自己的閨房,經常進行整理,生活記錄井井有條。
我的生活則好像是一個倉庫,我只是簡單地把東西存到裡面就不管了,心想早晚得全部整理一番。於是一直拖到現在,好險啊,在這幾次黑磷凱的追殺中活了下來,否則就不用費心去整理什麼人生軌跡了。這讓我發現人生苦短,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結束,拖延症的毛病還是改一改為好。
精細地整理自己而飛鳥的物品,整理我們的手稿,整理從手機通訊錄,整理銀行卡和各種信用信息,整理李楠給我買的各種小物件,整理房間的衛生,整理身體狀態,做了個體檢,一切正常……。
我用了四天整理這些事情,才四天啊,我就整理了自己二十三年的生活,甚至如果抓緊一些,三天也夠用。通過這種整理,我明白了與這個世界的鏈接點其實並不緊密,三天時間就可以完整總結,以此類推,如果我消失了——就算把影響擴大十倍——給世界三十天時間,就能完全消除我的小小影響。
每個人啊!根本沒有他自己想的那麼重要。
這就是為何《祝融會》的那些巫師那麼注重精神力的原因,那會讓人有成為神的狀態,變成另一種生物,與世界、大自然共同呼吸脈動,融合成一體,雖然不能與天地齊壽,但那種跨越和見識,如果需要整理的話,那可得用很長很長時間,甚至一生去回味。
我們都活在不斷的感受與整理交替之中,而那些異世界的精神力控制者,他們完全可以一直活在自我整理的興奮之中,這就像毒品——毒品恰恰不是讓人去感受外部,而是純粹的瘋狂的虛幻的內部調理,如此「整理」出的生活狀態可想而知吧!
從飛鳥家拿回來的燒烤幾件套則被我擺在陽台上,大小正合適,我準備這個周末買點肉串和啤酒,把老大和老三找過來,大家燒烤一下。
……
除了要整理自己,另一方面我還得繼續整理自己與大學生活的關係,這方面必須做個了結,客觀上因為實習,李楠、洋洋、楊曉萌都離開了,整個這屆新聞系已經散夥,了結工作自然已經完成了大半,餘下的就是自我調整和一些程序性的善後事宜。
就在前幾天,系裡通過微信下發了一份電子表格,上面是我們這屆所有同學的各種聯繫方式,因為大家實際上已經各奔東西,為了聯絡順暢方便,需要建立一個新的通訊錄。於是我們這屆的二百多人,按照學號在微信里各自進行填寫,列成了一個長長的表格。
我當然馬上下載、收藏、轉發自己的郵箱和雲端儲存。
在仔細翻看這個通訊錄的時候——雖然我不想承認——但事實上名字和記憶能對上號的不過一百三十幾人。裡面男生認識的比較多,而女生中關注的則大多是美女(我猜其他男同學大概也一樣),此外大概還有一些打過交道,印象則是模模糊糊,甚至還有十幾個人,記憶中完全就沒有說過話,大學三年我們並不認識。
這是男人天生的麻木性格嗎?也許吧。
這從社交的性質與概率上也說得過去——二百多人,有10%不熟悉不算罪過吧。
但是如果細分人群,問題就來了:我們系所有人100%認識楊曉萌,98%的人認識我,97%的人認識李楠,95%的人認識洋洋(品學兼優經常被張天霞表揚)。但是我認識的同學只有85%,飛鳥的低調狀態也決定了法律系認識他的人大概也就80%。什麼原因最終決定了這些呢?
無可否認,這是一個靠顏值闖天下的時代,然後是社交能力,然後是財富資本,品行才華還要往後排一些。
現在面對這張通訊錄,我真的覺得很抱歉。在這些不太熟悉的人中,有經常催我交作業的英語課學委;還有說話慢悠悠,劉海總是遮住半張臉的衛生委員;還有經常來詩社參加活動,偶爾還幫忙一起編輯期刊的青春痘痘姐;還有向她借過課堂筆記來抄的同鄉小胖妹(至少她的名字還記得);還有一度在微信群里聊文學聊得火熱的女生,現實中她身材比我還魁梧;還有寫得一手好書法的瘦弱眼睛妹;還有平時講著濃重河南方言卻堅持做周末小劇場主持人的開朗女生……
叫不上她們的名字,心裡覺得非常愧疚。
但是這些事情大概率是無法彌補了,以後有緣遇見的機會渺茫。
我們就要這樣畢業了。
……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殘酷,對帥哥靚女網開一面,允許把顏值直接兌換成報酬,拼盡全力賣萌、賣肉、賣笑、賣傻時尚,人們趨之若鶩……美容機構也舉起屠刀……信誓旦旦給你一個美麗人生。
光鮮奪目之人,不用給出任何理由,不用找任何藉口,他就是最好的造物。我對外貌沒有成見,我只是對世俗不滿,我的長相不錯,但是我對別人如此看待我而不滿。
飛鳥說,「注意獨特的意義,記住每個人都獨特,善待身邊的每個人。」
想來此前在這方面真的是欠缺。
……
在翻看通訊錄時,我看見了她的名字,她雖然不是美女,但這個女生的名字我卻牢牢記得,與她在一起的那些點點滴滴我也非常懷念;在我看來她有獨特的魅力,思想同頻,行為同頻,就像李楠和洋洋的關係,或者我和飛鳥的關係。我看了看她通訊錄中的實習地址,昆明啊,為何去那麼遠呢?臨別時我們只是互發了微信祝福,草率啊!
那是我在忙什麼?歐,在李楠家積極表現當上門女婿呢。
……
今天在通訊錄里看見她,我想馬上給她發一條微信,說什麼呢?就說今天學校這邊陰天,昆明怎麼樣呢。……就這些……這幾個字。
大概半小時之後,她回信,發來一張她站在太陽下的照片,還配了文字,「昆明的太陽,分你一點!」
他懂了,知道我需要溫暖,於是給了我一份昆明的陽光。多美好的陽光。
她的名字叫佟琳,和我是同系同屆的同學,我在五班,它在六班,它也是我們系文學社的骨幹。一般來說,我當著新聞系文學社的社長,還兼任詩歌分社的社長,日常事務卻不太過問,文學社這邊主要靠佟琳,詩歌社那邊主要靠小文。但平心而論佟琳各方面都比小文更強,只不過就是沒有靚麗的外表,所以表現比小文低調,反倒沒有突顯出來。
佟琳個子不高,黑黑瘦瘦,單眼皮,眼睛也不大,對髮型並不講究,讓她顯得過於成熟;她從不施粉黛,最多描描眉毛,衣著上也不喜歡選鮮亮的顏色,比較中性化;走路低頭含胸急匆匆,總是風塵僕僕的樣子,這點倒很像李力。
後來與她熟悉了,我曾跟佟琳說過,現在的化妝技術簡直就是易容術,她的臉型好看,這就是基礎,完全可以想化什麼樣就化什麼樣。我還給她舉我鄰居家一位小姐姐的例子:有一天這位小姐姐化得跟另一個人似的,走在小區里竟然被人搭訕,你猜搭訕的誰,是她小舅。
「親小舅?沒認出來?」佟琳問。
「親小舅!她親口跟我說的。我還看過她手機里的照片,真的認不出來。」
佟琳眼珠一轉,「她這是在暗示你,可以搭訕她……。」
「哈哈,林妹妹你少來這套……跟你說正經的建議呢……也能讓我躺槍。」
現在想來,她當時是否也在暗示呢。
總之,文學社團最初只有我們十來個人,其中佟琳和小文是元老也是骨幹,出力也最多。
在我和佟琳合作的一年多里,文學社、詩社都不斷壯大,這個過程中佟琳發揮了無可替代的作用。如果拿佟琳和小文相比,小文更多是負責組織,宣傳主持這類光鮮的工作;而其他的如發通知、草擬階段性文學創作主題、日常稿件初評、文學交流會、會員日常管理等都是佟琳一手應付。可以說詩社日常的維護都是佟琳在做,而且她能力超強,很少有人能真正幫到她。如果她也和小文一樣是下屆的學妹,我還真的很猶豫這個社長的職位交給誰。
說句題外話,詩社裡女會員其實不少,如李楠也是詩社的登記會員,但落到具體事務誰也不愛沾手,比如李楠加入詩社的目的是與我混在一起,至於寫詩則沒有半點心得,後來我們都戲稱她是詩社的形象代言人兼茶水顧問。其他人也是各有目的,只有佟琳認認真真承擔起了責任。
佟琳不是個勤雜工,她同時也是我們中最勤奮的詩人,個人的才華出類拔萃不說,而且寫詩也是自成體系。
「她真正傳承者古典詩人的精神!」這是飛鳥對佟琳大評價。
此女子主要專研中國古典詩詞,唐宋名篇全部熟記於心,同時也遍覽世界詩歌流派,大概已經從愛好者升級為理論研究的層次。
她熱愛詩經和老莊,熱愛建安三曹,熱愛唐宋群聖,尤以李白、溫庭筠、李煜、李清照、陸游與唐婉為最,還熱愛佛學禪宗;
她也熱愛但丁,熱愛莎士比亞,熱愛普希金和拜倫,熱愛波德萊爾和蘭波,熱愛睿智的博爾赫斯與馬爾克斯;
熱愛納蘭性德,熱愛聞一多、徐志摩、胡適之、郁達夫和林徽因,熱愛主席詩詞,熱愛戴望舒、顧城、艾青、海子和三毛;
然後她也喜歡上了飛鳥那些冷靜的詩句。
至於我寫的詩歌——則被她評價為華麗的空城。
……
她這人一直認認真真地寫詩,從典故到旋律,從情感到哲學,從現實和理想,都細細考慮字斟句酌……這樣的她漸漸在我的心裡占有了獨特的地位,甚至可以說是崇高的地位。在她那裡從沒有凸顯對殘酷生活的擔憂和懼怕,從沒有感覺到她的痛苦和掙扎。
這些情況詩人都會遇到,但她卻藏得好好的。
我和佟琳經常聊天,交流的大多是詩歌創作和詩社的管理問題,我小心不去打探她的情感世界,尊重她的生活態度,保持著舒適的距離。有時工作需要,我也請他吃個便飯,但從來沒有去過像「涼熱咖啡」那種地方,我和佟琳之間沒有那種氣息。
更多時候我們還是在微信上互發一些新作,互評,點讚,提點小建議。
不知何時開始,她成了我大學生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連同詩歌社團成了我每天都能想到的人,漸漸有了非同尋常的意義。這種意義當然不同於李楠,飛鳥或楊曉萌對我的影響,但就是因為沒有任何影響和約束,反倒成了另一個層面上的影響。
可是她不知道,就有那麼一次,我突然對她泛起了愛意,當時我已經和李楠是情侶,如果安靜下來分析,我完全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對佟琳產生了愛意。無論抱有如何的善意和平常心,這種感覺還是出現了,就像我曾經說的:我的生活註定一直在拖欠。
所以我每次靠近她時都會有一種負罪感,感覺自己如同吸血鬼般從她身上吸走了太多平靜與祥和的氣息,整個人都在她溫暖的撫慰之下舒展開來,靜靜地充電,慢慢地享用——我對此有負罪感。
她又像是對面戲台上演的戲劇,和我的戲台隔著熱鬧的街市人流,我們唱著對台戲,偶爾遠遠遙望幾眼,聽著她婉轉的唱腔,看著她上演的劇情,孤獨感瞬間蕩然無存——我對此有負罪感。
有一次詩歌研討會結束,最後只有我倆留在教室里,她開始一絲不苟地檫黑板,用一塊濕抹布從左到右仔細擦拭,白色風衣與藍圍巾帶著知性的氣質輕輕擺動。我從背後看著她,本想說一句,「謝謝你林妹妹,辛苦了!」但這話卡在喉嚨半天也無法說出來,而且心跳也開始加速,越發的口乾舌燥。進而突然我心生雜念,猜測她將來會遇到怎樣的男子,能否舉案齊眉、能否談詩作畫……那男人如果不解風情,回家就知道打開電視看球賽喝啤酒該怎麼辦……或者就在此刻,我慢慢走過去,從後面輕輕抱住她……又會發生什麼……她會不會瞬間融化掉,會不會哭泣,或者回手來一計清脆的耳光……我似乎都願意。
這算不算邪念!?
當然是邪念。
對美好事物的破壞就是妄為。我犯過這樣的錯誤,以「追求多彩生活的權利」為名,以每次都認認真真為名,做一個沾花惹草的獵艷者,做一個始亂終棄的誘惑者。但那種角色在認識飛鳥後就改變了,但是否還有病根,現在是復發了嗎!
我當時就知道,如此的後果就是把身邊美好的東西破壞殆盡。對於佟琳同學我只滿足於默默經過她的世界,不發出聲響,靜靜欣賞,這就足夠了。我不能去觸碰自己承載不了的事情,就因為我的好奇與敏感。
當佟琳已經擦完黑板轉過來的時候,我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她奇怪地問我怎麼突然就咳起來了?
我說,「擦黑板的灰嗆的。」
佟琳更奇怪了,「我用濕抹布擦的,怎麼能嗆。」
我沒法回答,又咳了幾聲。
「得得,社長大人身子嬌貴,這裡我一個人收拾就行,你先撤吧,別在這吃灰了。」
於是我說了聲「抱歉」,真的就這樣逃了,心裡七上八下,也只能逃了。
……
之後好長一段時間,每次靠近她時我都會有一種負罪感,感覺自己如同吸血鬼般從她身上吸走了太多安靜、溫暖和安詳的氣息,整個人都在她溫暖的撫慰之下生長,靜靜地充電,慢慢地享用——而我差點去誘惑她,對此我有負罪感。
好在她沒有成為我戲台上的演員,我沒有隨意驅遣她上台下台,好險啊!
以後,她會登上自己真正的舞台,演出她自己決定的戲劇,我只是遠遠遙望幾眼,隱隱聽著她婉轉的唱腔,已經很滿足了。
……
剛剛佟琳送給了我一份昆明的陽光。這個禮物真好!
我突然想到,是不是自己得到了太多佟琳送我的「精神力量」呢,然而我又回報她什麼了呢。
等我從「翎羽社」學到運用靈力的方法……
到那時候,如果我們再見面,我依然只向她求一首小詩,品評,點讚,提點小建議。然後偷偷送給她一股復甦的綠焰氣息,如果她肩頸痛或者腰痛(長久伏案創作的代價),應該會緩解不少吧。
但誰知道,下次相見又是什麼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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