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葉神符流溢著綠色的光芒。
葉白閉上雙眼迷失在裊裊的幻境裡,遺忘了今夕何年。
仙境裡,曼妙的舞者拖曳著長長的衣袂裙擺,從葉白的臉上、身上拂過。軟軟的衣料和葉白的皮膚中磨撮,酥酥麻麻又溫暖舒適,如柳風的觸摸。
她們提著花籃如燕兒飛行,如雲朵升落,偶爾停在葉白的身邊,嬌聲調笑,未等葉白回過味來卻又倏忽飄走。葉白希望讓她們遲點離開,她們就薄薄的白紗掩住他的眼睛,然後跪伏在他的腿上安眠。
葉白老老實實地就任由她們枕著,每一寸肌膚此生都無法忘卻她們淺淺的呼吸和溫熱的臉頰。隨手落在一旁的花籃傾倒出滿地的花瓣,灑在葉白的身前。花草的香味不濃也不淡,聞進鼻子中舒適而不疲倦。
「他長得可真好看。」
「妹妹你再仔細認認,你可瞧出他像哪個人?。」
「嗯嗯,眉眼間是有幾分相似呢!我們要不要趕他走?」
葉白偷偷將眼睛睜開一條小縫,小聲問:「你們是哪裡的仙子?」
仙子似是聽到了最有趣的笑話,銀鈴清脆的笑聲有點放肆,又說不出的嫵媚,像掐住了葉白的心臟能使他多聽一句,心跳少跳一拍。
「小哥哥尋到仙境,怎麼又不知我等的身份呢?」
「姐姐,他可真笨!嗯,不過人間多狡,他是不是裝作不知嗎?」
葉白連忙解釋:「不知不知,我什麼都不知,我只知道若以後再無機會聽到仙子的言語,我寧可這就死了。」
「哼,剛走了一個大滑頭,又來了個小滑頭。」
「我們姐妹若再信你們人間的花言巧語可就太愚笨了。你這異界的人去尋別的入口吧,去也去也。」
葉白大喊:「別走別走,仙子別走。」
幻境轉眼成空。
葉白「嚯」地一下醒來,大口大口地喘息仿佛溺水許久方才上岸,霎時間眼冒金星,連坐都沒有力氣坐著。
韓竹正蹲坐在他的對面:「大白,你怎麼了?」
葉白不知為何心緒異常的不平靜,抱著胸口蜷縮在地上發抖。韓竹一邊探了探他的脈搏,一邊順他的氣息,過了好一陣子葉白才緩過了勁兒。
葉白說:「這麼許久,韓大哥一直陪在這裡嗎?」
韓竹:「葉兄弟呀~你只入定了一個呼吸而已,何來許久之說?」
葉白瞪大了眼睛:「那我豈不是剛剛坐下就醒了?不可能,少說也有一個時辰了。韓大哥你騙我,世上怎麼會有...」話未出口,葉白忽然記起當初在公孫塢堡之外,他遁入【菩提幻境】時也出現過類似的時空錯亂。
明明自己在菩提幻境中與樹種形成的【傅香衾】你儂我儂,甚至還學會了【劍十二斬】,可醒來的時候卻只過了須臾片刻。不同的是,葉白在菩提幻境中待得時間更久,出來時反而精神氣爽。
韓竹說:「葉白,這楓葉神符到底有什麼神異之處?你又到底看見了什麼?」
葉白木然道:
「素手把芙蓉,
虛步躡太清。
霓裳曳廣帶,
飄浮升天行。
我不識仙境,可仙境若有形,便該是那樣。」
「那...」韓竹喜形於色,停頓思索了一小刻鐘,才接著說:「仙人可對你說了什麼?」
「仙子說我是個小滑頭,說我像大滑頭,不肯幫我。韓大哥,現在我的頭好疼!」
韓竹兩手支著玉竹杖,從碎石堆上慢慢站起來,長身而立。
事急時才發現韓竹不瘟不火的個性真可以氣死人,葉白恨不能拿把刀架上他的脖子逼他快點說話。
「你所見的仙人應當是【飛天】。」
「飛天?那是什麼?」
「傳說中,有八類神怪護衛仙佛之住所。一曰天、二曰龍、三曰夜叉、四曰乾達婆、五曰阿修羅、六曰迦樓羅、七曰緊那羅、八曰摩羅相,合稱天龍八部眾。而其中的乾達婆為樂神,為仙佛傳音布道;而緊那羅則會採摘仙島與靈山上的花草雨露,揮撒在講經之所,布下【天花亂墜】的盛景。樂神與花神,並稱為【飛天】。
你所說的曼妙仙子,除了仙境【飛天】,我實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來。」
「韓大哥,我不懂,這石碑難道是仙界的入口嗎?那...」
韓竹一臉為難:「其實我也不甚明了。我是在齊雲閣里研究古代咒印的時候,得知有這『楓葉神符』的存在。可惜書上語焉不詳,我原以為是因世上早已失傳所以無從查考,卻在燒雲閣里雷老觀主的手札中讀到了類似的記載,兩相印證,此番下山我也是抱著求學之心而來探訪這塊石碑的。」
燒雲閣屬於雷觀,齊雲閣屬於林觀。如若五觀同心,經書能讓弟子們共享,也不會這麼些年只有韓竹一人發現了這條線索。
「既然這個咒印是之前墮落領主留下的,韓大哥你查過他姓甚名誰嗎?」
韓竹皺了皺眉頭:「墮落領之人全都掩去了姓名來歷,有名字也都是假的,街坊里誰能知道啊!」
葉白回想了一圈,說:「有一個人可能會知道。」
「誰?」
葉白所說的,當然是奸商老頭子。他在墮落領待的時日最久,樹葬杜九和左盟盟主時,他也是唯一知曉兩人舊事的人。若真想問點什麼消息,找他最好。
奸商老頭子路子很野,現在不賣板凳而是改了行當賣大力丸,身旁還多了個半大不小的青年幫腔。葉白看得仔細,這小子不是當初賠了家當給葉白的小偷嗎?
小偷見到葉白親如故舊,絲毫沒有什麼芥蒂和不安--這或許就是墮落領最具魅力的地方。他熱情地握住葉白的手說:「誒喲老朋友!聽說你先在當上領主了...」葉白還以為他有什麼奉承話要捧一捧,結果他接著說,「來來來,我這裡專門有賣領主專用的大力丸,專治斷手斷腳半身不遂,你過兩天肯定用得上;還有我這個主打的劈友強力丸,吃了力大無窮刀槍不入!真心有用領主你來兩粒吧!」
葉白聽了之後很心塞,說:「你為什麼不接著干小偷那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呢?賣藥是要智商滴!!!」但瞥見另一邊老頭子對韓竹的問題愛答不理,看來是非得照顧點生意才有後話:「多少錢?」
「不貴不貴,你帶了多少錢啊?」
葉白清點荷包說:「五千兩。」
「哦,那我給你原價打個五折,剛好五千兩,你來一顆唄?」
「五千兩,你搶劫啊你!」
小偷羞澀地抓了抓頭,說:「領主果然好眼力,當小偷之前我的確是幹過兩年強盜。後來活太糙就沒幹了。」搶劫不僅他幹過,墮落領里有一半人都幹過。
老頭子在旁邊陰陽怪氣地補了一句:「沒錢啊?沒錢就都算了。」
仙境的秘密顯然比錢要值當的多,葉白只好咬著牙把銀票全砸了進去,老頭子這才肯開口,說:「知道這塊石碑來歷的人可不太多,問我可算是問對人了。三十年前雷觀主和領主的一戰,我可就站在那兒...吶吶就是那兒...看得可是真真的。當時天昏地暗飛沙走石,場景那叫一個混亂,領主和雷觀主從地上打到了天上,又從天上打進了飛瀑角,打了兩天兩夜分不出勝負,精彩啊。說起精彩,那兩天李快手差點蓋過了他倆的風頭呀。李快手是領北薅羊毛的,手那叫一個快,一天能薅五百隻羊不帶歇。結果領南的陳快手就不服了,非得跟他比一比,憋足了勁兒一天薅了八百隻羊。李快手哪裡咽得下這口氣,一氣之下從金陵里調了兩千隻羊全薅了個乾乾淨淨,連路過的阿貓阿狗都不放過,毛髮稍微旺盛一點的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哆嗦。那幾天,畜生叫的那個凶哦,動靜鬧得比雷觀主和領主比武還大。」
葉白咬著牙,低沉得說:「老頭兒,我們是問那位領主?」
老頭子頗尷尬地擺了擺手:「他們倆上躥下跳飛沙走石的,我嫌迷眼睛就去看李快手薅羊毛去了,所以啊,沒看清...」
葉白一躍而起把小偷摁在牆上,說:「媽蛋,退錢!」
老頭子慌忙說:「別急別急,我還記得當初領主使的招數,你們認一認。」
「快說!」
老頭子並起大拇指往前一推,是為一招;然後又以手觸地,是為另一招。雖然做得籠統模糊,但韓竹和葉白都還是能依稀辨認出是佛家的無畏印和降魔印。
「就憑這句話你也值五千兩嗎?退錢!」
葉白在武力上明顯高出了小偷一截,老頭子也沒辦法,只好說:「他跟問仙宗的人打是打了幾架,但是跟藏雲山的門徒來往不少,時常飲酒作樂...」
韓竹低頭思索:「如此說來,我翻一翻當年觀中人的手札筆記說不定能尋出點什麼線索。」畢竟得遇【飛天】絕對是莫大的機緣,淡泊如韓竹也免不了心動。
葉白搓著拳頭越靠越近,老頭子忽然大喊一聲:「我想起來我想起了,當年有個仙宗門徒喊過領主的名字...叫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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