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橋之下,流水潺潺,湖面清澈見底,兩岸垂落的柳枝在和風細雨中略過水麵。
雨水濺濕了她褲角,鞋襪,淋濕了她的衣服,她越過王平,展開雙臂攔在石橋這條去院系辦公室的必經之路上,身體微微顫動:「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為什麼一個月都躲著我?你能給我一個解釋嗎,我們明明好一起本本分分直到畢業,可你昨晚為什麼又在宿舍打人,你知道你現在情況有多嚴重?打架,干擾校方舉辦論壇,我聽學生會裡院領導已經決定上報校方開除你。」
「婉晴,謝謝你。」沉默許久的王平用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少女一連串的機關炮。
蘇婉晴眼眶泛紅,這一個月里她獨自一人在院系奔走,在同學惡意詆毀時奮力反擊,此時千言萬語卻敵不過他一個平淡如水的眼神時,內心如刀子割過一般,千瘡百孔。
「平平,我們從一起長大,我知道你對我從來沒有那個意思,但我一直喜歡你,一直喜歡你,一直喜歡你啊」她音調越來越高,聲嘶力竭,驚得湖邊棲息的鳥兒四散。
淚流不止,肩膀劇烈抖動,哪怕她始終相信有人在冤枉他,可是這個世界都在與她為敵,即使她最愛的那個人也在躲她,她覺得一個人的堅持,真得好累好累。
王平很想像年少無知時那般抱住她,可現在他們都長大了,不再如孩子那樣單純無辜,再不起眼的錯誤動作有時比甜言蜜語還惡毒,會帶給她無數的遐想。
這一個畫面非常的美。
橋流水。
男俊女俏。
她站在他的正前方,梨花帶雨,像等待安慰和擁抱的孩子。
他站在她的正前方,面含微笑,像無欲無求的佛像。
但他終究什麼也沒做,哪怕出言安慰,像最無情的劊子手,在昏暗裡無情地解剖了少女對自己最純淨的感情。
帥氣的臉龐浮現出笑容,心如止水的目光依舊倒映著那抹動人的身影。
「你知道我一直把你當妹妹。」
多麼無情殘忍的對白。
撕碎了少女十九年來的所有驕傲。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她曾經的許願和執著都是錯的,他從來沒有一次喜歡過自己,自己在他心裡只不過占了一個妹妹的位置,可這並不是她想要的。
梨花帶雨的面孔上,不知是哭,還是笑。
他的心得有多狠啊,他不能像以前一樣繼續欺騙自己嗎?至少也讓她的所有努力看起來更加有意義。
他的心或許是鐵打的吧。
她這樣想,抬起手臂擦乾眼淚,可19年匯集的淚水哪有那麼容易擦乾,於是她輕輕呢喃:「雨打濕了眼」
王平波瀾不驚的目光直視著對方,這張俊朗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的男歡女愛,可是一個人的心有多鐵,那就有多痛,因為心臟越硬,刺痛心臟的會是堅硬無數倍的榔頭,他道:「婉,世上有很多事無法圓滿,你會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時候,他稱呼她婉,她稱呼他平平,這樣親昵的稱呼已經消失十多年了。
如果沒有淺淺,蘇婉晴絕對是他這一輩子最珍惜的寶物如果沒有上一世真相的驚鴻一瞥,蘇婉晴或許可以成為難相忘的摯友。
但這一切已經不可能了,從他回到十年後,決定和黑暗宣戰時,這一生,註定再次辜負。
「我知道我就知道」蘇婉晴低聲喃喃,「平平,抱我一次一次就好」淺聲低吟,卻更像絕望後的無可奈何的哀求。
「對不起,我的事不要再摻合了。」
無動於衷的他撐著傘繞開她,自始自終沒有再正眼看她一眼,任憑那個柔弱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風中,雨中。
他眼角有些濕潤,可始終不曾回頭,堅毅的腳步朝前邁去,直到走到很遠很遠,才輕輕嘆道:「這倒霉的雨啊。」
外語院辦公室位於5教學樓第五層。
放棄乘坐電梯,順著樓梯爬上五樓,遠遠的看到石橋上那個依舊孤單站著的身影,佇立許久後,直到身後院系輔導員喊:「王平,還杵在那裡幹嘛,進辦公室。」
輔導員姓孟,人很隨和,五十多歲,老孟是院系學生的戲稱,他當過十幾年兵,精通一口流利的俄語,轉業後來到這所大學擔任院系輔導員,專門處理院系與學生間的事。
起來王平和老孟有段故事,原因啼笑皆非,本來王平因為偷竊拒不認罪被學校決定立即開除,在調查王平家庭情況時,老孟無意間發現王平竟是老戰友的兒子,更得知戰友竟然在年前不幸遇難,老孟眼眶通紅,當場找關係攔下開除決定,所以平日老孟對王平也算照顧有加,否則王平也不可能在學校里過得自由自在,從不上課也沒人管。
王平自來熟的坐在辦公室里。
老孟給他倒了杯茶:「吧,打架是怎麼回事,今天,候興偉和一伙人拿著化驗單來院系裡鬧,要不是我強行壓著,估計這事都捅到校長那裡了。」
「估計他不心磕的。」王平喝了口茶,不懷好意道,「想裝大尾巴狼。」
「有你這態度的啊。」老孟有鬧心了,要不是這傢伙是戰友的孩子,他父親和自己有過命的交情,他真懶得趟渾水拜託老首長保住他的學業,可王平實在讓人不省心啊,逃課就罷了,還打架鬥毆,把人臉打腫得和皮球一樣,他此時都忍不住想托人把他送進部隊鍛煉鍛煉算了,至少放在那裡省心多了。
「孟叔,你一個老革命家可要公正處理,候興偉那伙人沒證據你可不能任由他們胡來!」
老孟氣的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讓我省省心,過幾年安安心心的退休,我到希望沒證據,可你當時不知道啊?你打人的時候,候興偉拿著手機拍下視頻啊。」
「啊?」王平意外道,「我要看見當時肯定把他手機一併砸爛,孟叔,您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唄,反正學校一天不開除我,我就一天不離開學校。」他往沙發上一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你」老孟氣的直拍桌子,「你爸要還活著,不得被你氣死。」
這猴子簡直是他命中的克星,老孟犯了多少年沒犯的脾氣,一時沒管住嘴,完之後這才記起他的老戰友已經不幸逝世了。
辦公室的氣氛一時有些壓抑,二人捧著茶杯一個勁的喝,喝完又添,不知不覺整整喝掉半熱水壺的茶,老孟拉開抽屜,裡面有一包煙,自己上,又丟給王平一根。
「你是王長喜的兒子,帶把兒的崽,酒可以不喝,煙可以不抽,卻不可以不會喝,不會抽。」
二人相繼上,不一會兒,辦公室里煙霧籠罩。
二人隨意聊開。
「老孟,我爸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這已經是王平抽的第三根煙了。
「是真正的英雄,他為了救我的命」老孟深抽了口氣煙,紅色菸頭格外顯眼,但話到了嘴頭卻又截然而止,他忽然笑道,「哈,差給你子繞進去,我警告你啊,你不要再試探我了,這可是紀律問題。你以為你為什麼還能呆在學校,還不是你爸的原因!你爸啊,的確是個好人啊。」他最後這句充滿感慨。
王平懷念起從未吐露片言隻語不苟言笑的父親,不知是煙抽的太多的緣故,喉嚨有股酸澀,他聲音沙啞道:「可惜好人啊,總是沒好下場!」
「子,這話怎麼的啊,別以為你爸死了,就沒人能教訓你了,你爸那是場意外!」
「哈,意外?」王平冷笑,端起茶几上杯子猛地大口灌下,聲音低的老孟都無法聽到,更不要辦公室里的監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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