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侯爺所料,開過年不久京里的旨意就下來了。侯爺因為政績斐然,被提升為正三品兵部侍郎,四月初八上任。
侯爺高興之餘,打賞了所有下人二兩銀子,侯府上下皆是一片喜色。
因為時間緊迫,侯府的許多產業都要開始轉讓或者變賣。霓裳又開始忙得不可開交,整日不是忙著接見店鋪的掌柜,就是算賬,每日累得一沾枕頭就睡著了。緊趕慢趕的,總算花了兩個月將這些事情處理停當了。
忙完了這一陣子,霓裳就又開始處理府里的下人。因為是從京里過來上任,所以侯府大多數的下人都是到了這邊才買的,只有極少數是從京城一路帶過來的。因為年代久遠,當時跟過來的丫鬟小廝也都配了人,生了孩子,算是在這裡落地生根了。如今要回京了,她還得考慮她們的境況。願意跟著回京的,她就一併帶著。若是不想跟著回去,離不開家人的,那就放了他們的自由身,並補貼一些銀兩,讓他們自謀出路。如此一番整頓下來,又過了大半個月。侯府的人手也就安排停當,只等日子差不多了,就居家搬到京城。
大老爺那邊最近也是焦頭爛額,自顧不暇,所以沒功夫到侯府來鬧。自從君虹裳出了那樣的醜事之後,大老爺就不止一次的上門來要討個說法。但老夫人態度堅決,侯爺也絲毫不給他面子,還說如果繼續鬧下去,就要去找府尹大人,送上公堂公事公辦。大老爺也是個要面子的,自然不敢再聲張。
不過,為此侯爺倒貼了不少的東西給大房,就當做是個君虹裳準備的嫁妝了。
「秀,聽說大房那邊最近又搬家了。」初荷不知道打哪裡聽來的消息,笑得一臉的神秘。
霓裳好不容易閒暇下來,有這樣的八卦可以聽,頓時雙眼變得有神起來。「哦?這倒是新鮮啊。」
初荷見秀對此事感興趣,講述起來就更加的生動了。「奴婢是聽原先在大房那邊服侍的丫頭霜兒說的。近日來,大房的店鋪頻頻遭同行排擠,連連虧損經營不下去了。原先投下去的錢一時又拿不回來,又要四處為二少爺的事情打點,只好把宅子給賣了,找了個偏遠弄堂搬了過去。」
「堂哥又犯了什麼事?」霓裳好奇的眨著眼,眼中帶著一些幸災樂禍。
大房那樣的家教,能養出什麼樣的孩子來?堂姐嬌蠻跋扈又蠢笨的要命,琴棋書畫沒一樣拿得出手,女工也不怎麼上心,就是個浪費米錢的賠錢貨。至於那個被大伯母寵壞的堂哥,就更加的沒出息了。整日只知道吃喝玩樂,膽子又小,偏又喜好聽恭維奉承的話,被人耍得團團轉而不自知。
芳姨娘倒是個厲害角色,可是她的女兒卻沒半點兒遺傳她的聰明才智,是個痴傻的木頭人,根本上不得台面。
據說大老爺前陣子又收了個姨娘,將芳姨娘冷落了起來。大伯母也因為牽線搭橋有功,被免除了責罰,放出了院子。不過,掌家之權卻落到了那個新來的姨娘手裡。那位新來的姨娘據說生的美貌無雙,又溫柔賢惠,將府里打理的有條不紊。不過,這樣的表象維持了不到半個月,被大老爺寵得無法無天的這位姨娘就突然人間蒸發了。連帶著大房的大部分家產都被她搜刮一空,捲走了。
大老爺憤怒之下,又拿大太太出了一頓氣。因為那人是江氏找來的,她就該負起責任來。如此折騰下來,大房元氣大傷。
如今聽到初荷說大房賣了房子,她就沒半點兒驚訝了。
那樣一家子的極品,能過安穩才怪呢。
提到那位二少爺,初荷就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秀您是不知道,外面傳的…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連一向不怎麼八卦的淺綠也突然來了興趣,迫不及待的追問道:「到底什麼事這麼好笑,你別賣關子呀!」
初荷笑得快要趴下了,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這才斷斷續續的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原來,那個不長腦子盲目自傲的二少爺君霓初,聽信一些狐朋狗友的讒言,背著大老爺和大太太在外面養了個外室。還對那女人百般寵愛,恨不得將她當老佛爺供奉著。突然有一日,幾個官差帶著一個年老的長者找上門去,狀告二少爺誘拐別人的妻室,有傷風化,證據確鑿被拿下了大獄。
大老爺是里子面子都丟光了,還要想著法子湊了錢去將兒子給保釋出來。這無疑是雪上加霜,他一氣之下便病倒了。
「還真是種什麼因得什麼果!當初,他們用那樣下作的手段對侯爺和老夫人,這點兒報應算是便宜他們了。」淺綠也滿是憤慨。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話不假。
霓裳拍了怕手,將栗子殼丟到盤子裡,站起身來活動活動了筋骨。「再過幾日,等宴請完賓客,就該啟程上京了。該收拾的東西也都收拾好了,不如趁著今兒個天氣好,出府逛逛吧?」
就要離開這個從小生長的地方,霓裳還是有些不舍的。
雖然京城很繁華,但畢竟天子腳下,規矩肯定多的要命。估計回了京城,她怕是再也沒有這樣舒心的日子了。為了方便起見,霓裳換上了前幾次外出巡視購買的男裝,便帶著兩個心腹丫鬟出了門。
「秀,午膳還是去飄香樓嗎?以後怕是不能嘗到那裡的手藝了。」初荷比較貪嘴,剛出了府就只想著吃了。
開春之後,天氣逐漸暖和起來。霓裳脫掉厚厚的棉襖,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衫子,手裡還假裝風雅的拿了把山水花鳥的摺扇。聽了初荷的說,便忍不住取笑她一番。「你怎麼只惦記著吃食,難怪越來越豐潤了,也不怕以後嫁不出去?」
哪個女子不愛苗條?霓裳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初荷面上絲毫沒有的羞赧,反倒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秀,民以食為天,奴婢也只是堅定的奉行這一原則。就算奴婢吃成了個大胖子嫁不出去也好,正好留在秀身邊,服侍秀一輩子。」
霓裳輕咳一聲,提醒道:「這裡哪來的秀,你魔障了吧!」
初荷自知說錯了話,吐了吐舌頭,跟上前去。「公子,奴婢說的可都是心裡話。奴婢沒想過要嫁人,想一輩子跟著秀。」
「好了,這個問題以後再討論。再不走快些,一會兒就沒位子了。」飄香樓的美食的確有些誘惑力,霓裳也喜歡這裡的口味,故而初荷一提起她就忍不住想去了。
淺綠今日格外的安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直遠遠地跟著。
霓裳剛踏入飄香樓,就聽見樓上鬧哄哄的,似乎起了爭執。仔細一聽,她便聽出了那聲音的主人,還真是老熟人啊。
「何秀,實在抱歉的很,雅間都滿了,您改日再來吧。」方掌柜依舊不卑不亢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並沒有因為對方是官家千金而有所改變。
何小雀上回丟了臉,好一段日子不見她出來走動。想必是何知府聽到了風聲,禁了她的足。如今風聲漸漸下去了,便放了她出來吧?
只不過,這位何大秀似乎並沒有吸忍訓,依舊我行我素的很。
「這何秀敢來這裡鬧事,上一次的事還不夠丟臉嗎?」初荷皺了皺鼻子,有些替她汗顏。
霓裳一甩扇子,裝作翩翩佳公子說道:「飄香樓對外開放,沒有將客人拒之門外的道理。有銀子不賺,那是傻子!」
霓裳的話音剛落,坐在廳堂正中間,一身鮮亮紅色衣衫的男子不由得笑出了聲。霓裳聞聲望去,只看得見那人的半張臉。一頭烏黑的青絲隨意的披在肩上,毫無束縛。那低垂的髮絲遮住了他半邊臉,讓人看的不是很真切。不過,霓裳倒是對那雙能蠱惑人心的雙眼印象深刻。
這人,絕對不是普通角色。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透過雙眼可以認清一個人。這個男人單腿擱在板凳上,動作豪邁瀟灑不羈,一看就不是被世俗羈絆的。他身上的江湖氣息濃烈,單薄的身子肌理分明,貌似是個練家子。尤其是那雙透著智慧的銳利雙眼,帶著些許的戲謔,有著勾人魂魄的魅力。
霓裳不動聲色的打量那人的時候,那紅衣男子也戲謔的勾起一抹妖媚的笑容凝視著她,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
霓裳不想節外生枝的回過頭來,不再盯著對方看。剛好此刻何家秀怒氣沖沖的從樓上下來,霓裳這個正要上樓的剛好擋住她的道兒,很無辜的被她瞪了一眼。
「還不快些讓開,你擋著我家秀的道兒了!」何小雀身邊的丫鬟朝著霓裳喊道,神色與她的主子一般盛氣凌人。
不過霓裳好奇的是默默站在何小雀欲說還休的那個少婦,經過上次的爭執,她還以為她們這對閨蜜已經鬧掰了呢。鄭霜的本事挺大的,居然還能繼續呆在何小雀的身邊,實在是令人不敢小瞧於她。
「憑什麼說我家少爺擋了你們的道,難道就不是你們擋了我家少爺的道嗎?」初荷最是見不得有人羞辱她的主子,脾氣一上來就頂了回去。
何小雀剛剛熄滅的怒火頓時又騰騰騰的冒了上來,一雙憤恨的眼睛恨不得化作刀子。「這裡哪有你一個卑賤的奴才說話的份兒,還不給我掌嘴?」
何小雀身邊的丫鬟剛要上前動手,卻被霓裳的一個眼神給嚇得縮了回去。拒霓裳面上的表情淡淡的,但一雙如水的眸子卻無比的冷凝,深不見底。
何小雀大吃一驚,見自己的貼身丫頭居然退縮著不敢上前,心裡的怒火更盛。她一把推開那丫鬟,自個兒走上前去。「真是個沒用的,連這樣的事情都要本秀親自動手!」
淺綠和初荷都很默契的將霓裳護在身後,警惕的瞪著何家秀主僕,生怕她們真的做出什麼事來,傷害到秀。
「真是世風日下啊…」霓裳一邊打著扇子一邊輕嘆。「堂堂知府千金,竟然做出下人才會有的舉動,知府大人還真是教導有方啊…」
何小雀臉色一沉,喝道:「你有何資格在這裡指手畫腳,我有沒有教養與你何干?」
「啪啪啪」何家秀的話還未說完,就聽見那紅衣男子隨手扔過來幾根竹筷,噼里啪啦的打在她的嘴上,不一會兒就見了紅。
「啊…」站在何小雀身後的鄭霜叫的比誰都大聲,發現失態之後,這才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將何家秀攙扶了起來。「雀兒,你有沒有事?」
「這還有沒有王法了,居然敢毆打朝廷命官家的千金,不想活了嗎?」鄭霜怒視著那紅衣男子,大聲的為好友辯護著。
那紅衣男子嗤笑一聲,裂開嘴說道:「就是打了又如何?她一沒有官職在身,二沒有封誥,我為什麼不能打?」
鄭霜被他的一陣搶白激得滿臉通紅,語無倫次起來。「你…你強詞奪理…你一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麼本事…知府大人知曉了,定饒不了你…」
霓裳搖了搖頭,這兩個女人還真是天真無比。
明眼人都瞧得出這個紅衣男子非泛泛之輩,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一股子的貴氣,有點兒腦子的人都不會輕易去得罪了他。從他四周的桌子上安靜用膳的人可以看得出,在他身邊說話大聲一點都感到有壓力。可是這兩個蠢笨之人,卻還以區區知府來自抬身份,以為全天下就知府大人最大,這樣的行為簡直讓人笑掉大牙。也活該她們受些教訓,有眼無珠的人活在這世上也是浪費糧食。
霓裳是沒興趣摻和到這些無聊的紛爭中去的,與方掌柜打了個招呼,便帶著兩個小廝打扮的丫鬟繞過這一行人,去了二樓的雅間。
「這何家秀好大的派頭啊,居然如此囂張。不過就是個知府,還以為是多了不起的大官,也敢大放厥詞。」
「還有那個鄭霜…都已經嫁人了,還不老老實實的呆在家裡相夫教子伺候公婆,整日跟在何家秀的身後招引市,當真是沒臉皮。」
「就是。何知府與她有何關係,天天將人家掛在嘴上。不知情的,還以為何知府背著他的夫人在外面養了個小的呢!」
淺綠和初荷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都有些收不住嘴了。
「好啦,別在背後議人是非。」霓裳打斷她們的話,端起桌子上的茶壺給自個兒倒了杯茶。
淺綠和初荷禁了聲,殷勤的上前服侍著,不敢再有半點兒造次。
霓裳抿了一口茶水,很快就喜歡上了這清雅的淡香。前世她不怎麼愛喝茶,總覺得裡面有一絲苦的味道。可是品著這飄香樓的茶水,她卻不自覺的多喝了幾杯。「這茶叫什麼名字,味道真不錯。」
淺綠執起茶壺的柄,親自為她斟滿才答道:「這茶叫做雪裡香,是用早冬樹枝上的積雪化成水泡製的,所以味道格外的清香,還帶著一絲甘甜,是飄香樓的特色之一。」
「這夠麻煩的,還要採集早冬的積雪…」霓裳聽了只咂舌,覺得太過奢侈了一些,也只有飄香樓這種地方肯花這麼大的氣力去弄這些玩意兒。
「可不是麼,這一壺茶,都要費好幾道工序,光是人力物力都要耗費好幾十兩銀子呢。」初荷也不知道打哪裡打聽來的這些消息,津津有味的講解著。
霓裳秀眉輕輕地抬了抬,不由得咂舌。果然是飄香樓的風格啊,普通老百姓還真是消費不起。
很快的,小二魚貫而進,端著各式美味佳肴,然後不聲不響的退了出去。霓裳看著桌子上那些菜色有些驚訝。她似乎只點了三道家常小菜,這滿桌子琳琅滿目的美味佳肴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會是弄錯了吧?
心疼銀子的她狐疑的抬起頭來,問道:「淺綠,這一桌子的菜,是我們點的麼?」
淺綠還來不及回答,就已經有人替她做了回答。
「自然…不全是…剩下的全都是我愛吃的。」剛才還在樓下的紅衣男子突然出現在雅間的門口,笑得像只狐狸。「下邊太吵了,還是這裡清靜。兄台不介意一起吧?」
畢竟男女有別,霓裳剛要嚴詞拒絕,那紅衣男子卻不請自來的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翹起一條腿裂開嘴笑了。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霓裳就算再不情願,但還是有些風度的。拒不習慣與男子同桌而食,但瞧著這人也不算討厭,就勉強用沉默答應了。反正這屋子夠寬敞,足夠容納十個人用餐,她就當眼前的是一副賞心悅目的字畫好了。
說起來,這個一身紅衣的妖媚男子的確有做妖精的本錢。一雙勾魂奪魄的雙眼,危險又迷人,足以讓人深陷。他的眼珠與平日裡所見的那些人有些不同,略帶藍色,玻璃一般的絢麗,有些西域列國的特色。五官線條清晰而深刻,鼻樑比一般人都要高且挺拔,嘴唇單薄卻性感十足,是個能夠令人神魂顛倒的絕色美男。剛才髮絲遮擋了他大半張臉,叫人看不清楚。如今面對面坐著,霓裳不得不感嘆這是造物主的傑作。就連她,都暗暗羨慕不已呢。
拒他不是她見過最賞心悅目的男人,但卻是卻艷麗的一位。這等容貌,堪稱天下第一的絕色!
「看夠了沒,是不是美如謫仙?」男子挑了挑眉,唇邊露出一抹輕佻的笑容,還故意撥弄了一番那頭如絲的長髮。
霓裳調開自己的視線,依舊保持著手握竹杯的姿勢,最初的驚艷過後轉為平淡。
見她不答話,紅衣男子便一個人自言自語起來,絲毫不覺得尷尬,反而越說越帶勁兒,自得其樂。「你不知道這飄香樓有多坑人,隨便一道菜也要好幾兩銀子,就拿這一桌子的酒菜來說吧,都夠窮苦人家一家大旋上好幾年了。不過說實話,這些菜的味道還真是一絕,別的酒樓是做不出這個味道來的…哎,你說這麼好吃的菜餚,為何偏偏貴的離譜呢…」
霓裳不緊不慢姿態優雅的吃著自己碗裡的菜,沒有要搭話的意思。可是對方一直唧唧歪歪個不停,也挺令人討厭的。
「這位公子…食不言寢不語,難道你不知道麼?」她放下竹筷,淡淡的看著他。
紅衣公子微微一愣,繼而笑得更加的燦爛。「兄台總算是肯開口啦,我還以為你能堅持的更久一些呢。那些規矩對我而言,沒用。這樣自由自在的豈不是更好?」
「這位公子,飯菜都涼了,您還是先用膳吧。」淺綠實在是受不了他的聒噪,但又不能沒禮貌的呵斥人家,只好委婉的提醒道。
紅衣公子微張著嘴唇,對這個打斷他說話的人很是不滿。無邪的眼眸中透出一股冷冷的寒意,讓淺綠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
霓裳明顯的感覺到淺綠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似乎被嚇到了。不過,當她望向他的時候,他又是一副牲畜無害的諂媚笑容,真讓人摸不著頭腦。
「這位公子…」
「幹嘛這麼生分呢,我叫南宮祺,兄台可以稱呼在下祺。」他大方的報上姓名,還不忘眨了眨,向對方拋個媚眼。
霓裳覺得這種艷福實在是沒法接受,更何況她如今一身男裝。莫非這男子有什麼特殊的癖好?想到這裡,她忍不纂身冒雞皮疙瘩。
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叫南宮祺的男子忍不住朗聲大笑起來。「真是個有趣的幸伙,哈哈哈哈哈…」
被對方稱為幸伙,令霓裳非常的不爽。她這具身子雖然才十二歲,但心智卻是個成年人,任誰聽到這個稱呼都會不滿的吧。
「南宮兄…」
「我都自報家門了,你是不是也該告訴我你的名字啊?」南宮祺打斷她的話,單手支著腦袋,一臉期待的問道。
淺綠和初荷站在一旁服侍,心裡卻突突的直打鼓。她們總覺得眼前這位公子身上總透著一股邪氣,讓人很是不安。為了秀的清白,她們雖然害怕但還是勇敢的上前一步,將霓裳護在了身後。「我家少主人不過好心的騰出半張桌子給公子,已經是仁至義盡,還請公子請自重。」
美眸中迸發出一絲冷冽的氣息,南宮祺仍舊笑得妖媚。「還真是喜歡喧賓奪主,你們已經打擾到我了!」
說著,也看不清他如何出手的,淺綠和初荷再次張嘴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而且身子也被定在了原地不得動彈,只能睜著一雙怒視的雙眼抗議著。
霓裳先是一陣緊張,繼而發現他並沒有起殺意這才冷靜下來,耐著性子跟他周旋。「兄台這是何意,為何要為難我的小廝?」
「你確定她們真的是小廝,而不是丫鬟?」南宮祺勾起唇角,洋洋得意的笑著說道。
霓裳知道遇到了高人,她的偽裝怕是早已被看破。於是也懶得繼續偽裝下去,淡淡的說道:「還請公子高抬貴手,饒了我的侍女。」
「既然你開口,那本公子就賣你個面子。不過,我解開她們的穴道之前,你得告訴我你的名字。」他笑著提出交易。
霓裳心想,不過是個名字而已,告訴她也無妨。不過,她也沒真的打算據實以告,而是將她上一世的名字說了出來。「我叫無雙,君無雙。」
男子認真的打量著她的眼睛,在確定她沒有撒謊之後,袖子一揮便解開了淺綠初荷身上的穴道。
淺綠和初荷有些膽戰心驚的退到霓裳的身後,心中泛起無限的恐懼。若這個男子真的心存不軌,那麼她們的秀怕是凶多吉少了。不過,看到自家秀如此坦然沒有絲毫的畏懼,她們總算是稍稍放了心。
秀一直聰慧異於常人,她不急她們也就不用輕舉妄動。
「你這兩個丫頭倒是忠心,難得難得。」南宮祺掃了霓裳身後的兩個清秀丫鬟一眼,讚美了一句。
霓裳嘴角微揚,道:「她們自小就跟著我,與我情同姐妹。」
南宮祺嬉皮笑臉的替霓裳斟上茶水,臉上的神情更為輕鬆。細長的手指乾淨而白皙,隱隱散發著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霓裳微微皺了皺鼻子,顯然是聞到了那股淡淡的異香。「你身上有傷?」
「為何這麼說?」南宮祺頗有興趣的問道。
霓裳仔細的回想了一下,才開口說道:「總覺得你身上有一股子的藥味兒,雖然用香汾蓋了過去,但鼻子稍微敏感一些的人還是聞得出來的。」
南宮祺眼中露出讚賞,毫不避諱的答道:「果然聰明。不過,我身上並沒有傷,而是常年與藥物打交道,所以才會沾染了那股子的藥味兒。」
常年與藥材打交道,難道他是位醫者?
「敢問兄台可是會醫術?」在不確定他到底是何身份之前,霓裳不敢貿然的猜測,只好換一種方式去探究。
「算是吧。」南宮祺回答的很奇怪,這讓他的身份更增添了一抹神秘。
淺綠和初荷站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既擔心秀的安全又對這位南宮公子頗感好奇。畢竟那樣絕色的一個人,總是能吸引人的眼球。
霓裳點了點頭,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們還沒有熟到可以無話不談的地步,也沒有必要去了解他。「能夠結識公子這樣的人中龍鳳,是無雙之幸。無雙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
南宮祺毫不扭捏的舉起酒杯,先干為敬。「好酒。」
如墨的髮絲滑過他的臉龐,更加映襯得他肌膚如玉無限風流,當真是傾國絕色。霓裳收回自己的視線,將注意力轉移到那些美味的菜餚上去。
一頓飯下來,他們倒是暢所欲言賓主徑。
「能認識無雙,也是祺的榮幸。今兒個時辰不早了,我還有事,先走了。」他從腰帶上解下一塊黑色的小木牌遞給霓裳,笑著說道:「若有事,拿著這個木牌去各地的銀豐錢莊找那裡的管事。我收到消息,便會前來相見。」
霓裳拿著那塊木牌仔細打量著,看不出有任何的特別之處。手掌大小四四方方的,上面龍飛鳳舞的刻著兩個字——麒麟。紫檀木材質,質地光滑,還隱隱透著一股暗香。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標識。
「好,這份大禮我先收下了。」霓裳本就不是矯揉造作之輩,大方的將那塊木牌收入了左手的袖袋裡。
南宮祺見她收下了木牌,忍不揍心一笑。「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有緣的話,咱們還會相見的!」
一道紅色的光束閃過,南宮祺已經不見了身影。屋子裡只留下滿桌的狼藉,還有屬於他身上特有的淡淡藥香。
霓裳愣了愣神,重新拾起摺扇,吩咐淺綠去結了帳,轉眼間消失在人海之中。方掌柜的看著她的背影漸漸遠去,然後繞到後堂,隨手寫下一張紙條,抓來一隻鴿子,將它放飛了出去。
這一切做的很隱蔽,沒有任何人發現異常。
酒樓里依舊人聲鼎沸,來往的食客絡繹不絕。
轉眼間就到了回京的日子,霓裳吩咐府里的下人將一口口大箱子抬上馬車,仔細檢查之後這才來到最前面的馬車旁邊。「一切都準備好了。祖母、爹爹,可以出發了。」
老夫人回過頭,望著侯府的大門好一會兒,這才讓丫鬟攙扶著上了馬車。管氏同樣有些不舍,畢竟這是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侯爺騎在馬上,與後面的車隊走在一起,霓裳則跟老夫人坐在同一輛馬車上。管氏因為懷著身子,故意需要多人照顧,於是單獨弄了一輛馬車,由杜姨娘和兩個丫鬟在一旁照顧著。至於那被侯爺禁足的何姨娘,則與幾個年長的嬤嬤們擠在一處。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穿過大街,朝著城門走去。
錦州城與京城相隔數百里路,緊趕慢趕也要花上十天左右的時間。霓裳沒怎麼出過遠門,一路顛簸得骨頭都要散架了。為了安全起見,女眷都一直呆在馬車裡,鮮少有機會出去活動活動。如此折騰了好幾日,長樂侯一家子總算是回到了京城。
望著巍峨的城門,侯爺眼睛酸澀的厲害,差點兒忍不住落下淚來。老夫人和管氏也很是激動,卻有著一種近鄉情更的傷感。霓裳眼裡充滿了好奇,整個人也精神了不少。想到日後就要在天子腳下生活,頓時覺得這些日子以來的辛苦也算值得了。
「祖母,一會兒直接回祖宅還是去客棧休息?」霓裳膩在老夫人的身邊,輕聲的詢問著。畢竟京里的宅子許久沒有人住了,即使有下人每日打掃著,但還需要徹底的清潔一番才能坐去。更何況,以老夫人的迷信,必定還要挑選一個黃道吉日入住。故而,霓裳才有此一問。
老夫人掀起車帘子,細細的打量著昔日熟悉的街景,手有些微微顫抖。她,總算是回來了。
「還是先去客棧吧,那宅子也不知道收拾妥當了沒有。我們帶的人手不多,還是先緩一緩吧。」老夫人嘆道。
霓裳應了下來,便派人去找落腳的客棧去了。
一家子上下,帶僕人總共二十餘人,全都在距離祖宅兩條街開外的吉祥客棧住了下來。霓裳捏了捏僵硬的雙腿,心想總算是可以落地行走了。
老夫人喜歡清靜,挑了一間靠里的房間,由敏之曉春兩個大丫鬟和景嬤嬤服侍著,霓裳則與管氏擠在一間屋子裡。至於其他姨娘,便住在管氏的隔壁。侯爺和小廝們都住在一樓,方便看管行李。
休整了大半日,侯爺終於緩過勁來,派人去族裡報了信。過了兩個時辰,派去的小廝終於回來了,他身後還跟著幾位頭髮花白的老人。
「松柏你回來啦?」幾位長者見到侯爺,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侯爺沉浸在回京和升遷的喜悅中,並沒有發現他們的異常。先是相互寒暄了一番,這才提到正事。「幾位叔公,這些年勞煩各位鎮守京城,替我們守著祖宅。十幾年一晃就過去了,君家的祖宅應該還完好無損吧?幾日前松柏修了書信回來,不知道各位長輩可有收到?」
那些長輩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侯爺見他們欲言又止,這才心生懷疑。「各位都是族裡的長輩,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其中一位年紀稍微小一些的乾瘦老頭兒嘆了口氣,神情很是無奈的說道:「松柏啊…我接下來要說的這番話,你可要有心理準備。」
侯爺心裡一驚,追問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支支吾吾半晌,還是族長親口說了出來。「都是那個不肖子孫君松鶴,他自以為能力卓越懷才不遇,非要弄個官噹噹才肯罷休。奈何他不思進取,又想著投機取巧,竟然敢賄賂考官。奈何那考官是個貪心不足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索要好處。一來二去,他不但將自己的身家賠了進去,竟還背著族裡的長輩,偷偷地將祖產地契拿出去抵押。只可惜,那位考官被人揭發出來下了大獄丟了官,而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打了水漂。他害怕族人追究他的責任,竟然變賣了祖宅,趁人不注意的時候逃離了京城。等族人們發現的時候,早已不見了他們的蹤影…」
侯爺只覺得腦子嗡嗡作響,差點兒一口氣沒喘上來暈厥過去。布滿老繭的雙手緊緊地握著,臉色也越來越黑。「我說他們一家子不好好的在京城呆著,卻跑去錦州投奔於我,原來是這麼回事c個背祖忘恩的無恥之徒,居然為了那遙不可及的虛名,變賣了祖產…」
話還未說話,一口血噴薄而出,嚇壞了一旁伺候的下人。
「侯爺…侯爺您醒醒啊…」
霓裳聽見樓下的動靜,忙不迭的趕了過去。當看見爹爹衣襟上的鮮血時,她頓時嚇得有些手足無措。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都被侯爺捧在手心裡疼著,從未見過他這般失意絕望過。即使十幾年沒有得到升遷,他依舊隱忍著默默地付出著,從未放棄。可如今,那意氣風發的父親卻閉著雙眼痛苦的掙扎在椅子裡,她的心忽然變得很沉重。
到底是何打擊,能讓父親這般的痛不欲生。
霓裳來到幾位老者面前,知道他們是族裡的長輩,於是規規矩矩的行禮問安。當得知侯爺吐血的原因時,霓裳也忍不住氣得面色鐵青大驚失色。
這簡直是太聳人聽聞了!
她前幾日還在暗自好奇,為何回京這樣天大的喜事,也不見大房上門來求侯爺帶他們一起上路。他們可是最在意顏面的,如今侯爺高升,他們更應該奮力巴結才是,怎麼忽然安分下來了呢,這實在是有些不正常。
當時,她沒有細細想過其中的原因。如今看來,她的確是疏忽了很多的問題。也許當初大房出現在錦州城的時候,她就該仔細的調查一番,也不至於鬧到如今這步田地。
想著回到京城,卻落得個無家可歸,霓裳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好在他們還有些積蓄,重新置辦一處宅子不是難事。
霓裳冷靜的吩咐丫鬟請了大夫來,又將幾位族裡的長老客氣的送了回去,這才開始著手置辦宅子的事情。都說京城寸土寸金,要想在這裡找一個風水好又便利的宅子怕是不太容易啊。
本來這些事都是瞞著老夫人和管氏的,但祖宅那邊一直沒有回音,老太太就起了疑心。一問之下,也氣得撅了過去,丫鬟婆子亂成一團,好不容易才搶救過來,老夫人又是將大房痛罵了一頓才稍稍消了氣。
如此一來,君家只好暫時在客棧落腳,並加緊四處打聽宅院的事。
皇宮內院
瑤喜宮的主位上,瑤妃一身妃色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端坐在金絲錦緞貴妃榻上,在聽完宮女的傳話之後只是冷冷的說了聲知道了,便不再多言。直到宮殿內的侍女太監都退了出去,跟在她身邊的貼身宮女芷雲才開口說道:「娘娘…長樂侯爺升遷回京,二秀也跟著回來了,姐妹重逢也是喜事,您怎麼都開心不起來呢?」
芷雲進宮之前就是管府的丫鬟,是瑤妃入宮的時候老夫人賜給她的貼身丫頭。這麼多年來,她盡心盡力的服侍瑤妃,算是她最得力的心腹。
瑤妃嘆了口氣,說道:「聖心難測,今日他可以升了妹夫的官,明日又可以將他下了大獄。這京城不比錦州,處處都是機關陷阱,一個不慎就會惹來橫禍。表面上風光無限,背地裡卻危險重重,又有什麼好高興的。妹妹本就是個溫良性子,跟著他又要擔驚受怕了。」
聽完主子的分析,芷雲也笑不出來了。
隨著皇子們逐漸長大,娘娘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少。拒皇上最疼愛娘娘所出的九皇子,可畢竟上面還有皇后貴妃和其他嬪妃的兒子,娘娘的處境並不好過。一個弄不好,就會惹禍上身牽連到娘家人。
這深宮中,處處都是致命的陷阱。娘娘時時謹慎小心,苦苦的掙扎,她這個做丫鬟的看在心裡,忍不住為她感到心疼。
憑秀的聰明才智,想要爭出頭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可是自打進宮以來,秀一直都韜光養晦將鋒芒盡藏,安分的過著自己的日子。起初,那些嬪妃上門挑釁的時候,她還想不通為何主子會忍氣吞聲到如此地步。隨著時日的推移,她也漸漸地明白了。秀這是怕樹大招風啊!
當今聖上看著寬厚仁慈,實際上手段非凡,否則當年也不會從眾多皇子中脫穎而出登上大位。或許他不像先皇那般殘暴嗜血,動不動就誅滅九族。但在位的這些年來,朝中的大臣被管的服服帖帖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可見,他的手段是多麼的高端,心思如何的深沉。
秀或許就是看出了皇上那仁厚外衣下的殺伐果斷,才會改變策略,隱藏鋒芒安分度日的吧?只有那些愚不可及的蠢笨女人,才會為了一些莫須有的虛名,斗得你死我活。最後,也沒落得個好下場。
如今,後宮之中屬皇后娘娘最為尊貴。天下皆知皇后娘娘最是溫和大度之人,胸懷之寬廣令世人嘆服。這後宮之中皇子公主一個接著一個的生,可見皇后娘娘的肚量如何。故而,皇上對皇后娘娘十分敬重。即使她纏綿病榻,掌管後宮的大權也沒有輕易的落入他人之手,即使尊貴如太后親侄女的德貴妃也只是協理六宮。可見這位皇后在皇上的心裡,是多麼的重要了。
「娘娘…奴婢還聽說長樂侯近日在四處打聽,重新置辦府邸。」芷雲知道主子在深宮中寂寞無聊,偶爾也會將外面聽來的事情與她分享,也好打發時日。
瑤妃側過身,單手支著腦袋問道:「哦,有這事兒。先皇不是賜了一坐宅院給君府嗎?」
「奴婢聽聞,老侯爺的庶長子,也就是侯爺的庶兄趁著侯爺在外地,偷偷地將那宅子的地契拿去換了銀兩,偕同一家老小逃了。如今,君家一家老泄住在客棧里呢。」芷雲提起此事都不由得皺眉頭。
君侯爺也真是個糊塗的,竟然將那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一個庶出的兄長保管,也太隨意了一些。自古嫡庶有別,他連那麼點兒防範之心都沒有,還真是愚蠢!二秀怎麼就嫁了那麼個蠢笨的莽夫!
瑤妃的眉頭也微微蹙起,想到自己那個心思單純的妹妹,就忍不住嘆息。「當初,母親也是看在侯府人口簡單,老夫人又和藹,才同意將二妹嫁過去的。沒想到…到底是武將出身,沒什麼心機,這也難怪…」
「那娘娘要不要幫一幫?要在京城找到一個像樣的院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芷雲想到二秀,不免產生同情之心。
瑤妃想了想,卻沒有立刻答話,過了好半晌才似乎想起了什麼,問道:「聽聞長樂侯只有一個嫡出的秀,名喚霓裳?」
「原先也有一個庶子,前不久突然沒了,就剩下那麼一個獨生女了。」芷雲知道的不多,有些消息還是學士府托人透露給她的。「不過,說起那位侯府的表秀,據說才十二歲就已經幫著二秀當家了呢。」
瑤妃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笑意。「哦?這倒是稀奇。以二妹那性子,居然能養出這麼厲害的女兒出來,還真是不可思議。」
「奴婢還聽說,侯爺的那位庶兄前不久也去了錦州城,賴在侯府的不肯走。又背地裡做了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被這位表秀設法給趕了出去呢。」芷雲越說越興奮,眉眼都笑彎了。
「果真是與眾不同…」聽完芷雲的嘮叨,瑤妃眼中閃過一抹亮色,似乎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外甥女有了些許興趣。
「娘娘要不要改日向皇上討了恩典,見一見她們?」芷雲見主子難得露出笑容,便自作主張的建議道。
瑤妃冷冷的掃了她一眼,道:「平日怎麼交待你的,謹言慎行,你瞧瞧你,得意忘形了不是?」
芷雲自知有錯,立刻跪下來請罪。「奴婢妄言,請主子責罰。」
「起來吧…此事休得再提,做好分內的事就行了。」瑤妃斜倚在軟枕上,神色淡漠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皇上生性多疑,若是她現在就召長樂侯府的人進宮,怕是又要多想了。還是先等等再說吧,反正日後有的是機會相見。
帝王,最擅長的便是權衡制約之術。她雖然得寵,兒子又是乖巧討喜,但皇上還是會有所忌憚。老太爺乃三朝元老,又曾為太子太保,底下的門生多不勝數,在文官中的影響力依舊不可低估。加上她的哥哥又是內閣大學士,雖無宰相之名,實有宰相之權,擁有代替皇帝起草批示的權力,代表著具有絕對權威的「皇言」,其重要地位是可想而知。雖不及兵權在握的那些勢力,但光憑一張嘴就能決定人生死,是不可低估的一股力量。這也是皇上為何寵她,對九皇子特別喜愛的原因之一。
不過,瑤妃並沒有按照皇帝料想的那般恃寵而驕,倒是讓皇上又愛又恨。愛她的品性高潔覺得她明事理,可又覺得太過懂分寸了一些,即使想要抓個小辮子也抓不到。如此,反倒是不好制約了。若胡亂的安在罪名在管氏一族身上,必定不能服眾,而且怕是會引起軒然大波。
瑤妃怕是早就參透了其中的溝溝壑壑,所以才會採取中庸的處世之道,不爭不搶才能明哲保身吶!
不一會兒,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芷雲見瑤妃臉上的神情放鬆下來,便笑著走上前去將她攙扶著坐了起來。「娘娘…想必是殿下下了太學,過來給娘娘請安來了。」
芷雲話音剛落,一個月白錦袍有著秀氣面龐肉糰子一般的小男孩就徑直闖了進來,迫不及待的撲倒在瑤妃的懷裡。「母妃…兒臣過來看您了…」
面對自己的親骨肉,瑤妃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了祥和慈愛之色。「跑這麼急做什麼,要是摔倒了可怎麼好?」
九皇子眨著燦若星辰的眼睛,撒嬌道:「太傅今日誇獎了兒臣,兒臣高興,所以就跑著過來告訴母妃了…」
想起那個一絲不苟的太傅,瑤妃就忍不住笑了。能夠得到那迂腐老頭兒的讚賞,想必是真的做的很好了。「修兒這就知足了?太傅不過誇你一回,若是日後能夠天天得到他的誇獎,那才是本事呢!」
瑤妃的諄諄教導,九皇子皇甫修似懂非懂。不過,看到母妃笑了,他就已經很開心了。芷雲早就命人準備了九皇子最喜歡的吃食,宮女們魚貫而入,不一會兒就擺了一桌子。
「殿下怕是餓了吧,先吃些點心墊一墊吧。」芷雲將矮几穩穩地擱在貴妃榻的中間,然後將銀筷子擺放在九皇子的面前。
「芷雲姑姑最好了,每次都給兒臣準備這麼多好吃的。」九皇子甜甜的對著芷雲一笑,然後望向自個兒的母妃。
瑤妃愛憐的摸了摸兒子的頭,說道:「你這個小饞貓,就惦記著母妃這裡的吃食。」
九皇子嘿嘿一笑,夾起一塊晶瑩如玉的棗糕遞到瑤妃的面前,道:「母妃也吃。」
瑤妃順從的將那糕點放進嘴裡,姿態優雅的咀嚼著,風情無限。芷雲在一旁伺候著,眼角也滿是笑意。
秀只有在九皇子面前,才會露出真實的本性。她一定會拼了性命的守護著秀和九皇子,一定不會讓人傷害到他們。
學士府
「夫人,夫人…」管府的後宅,一個打扮的樸素端莊的婦人正在指導女兒如何管家,突然被一陣急切的稟報聲給打斷了。
婦人停下手裡的事,不滿的呵斥了那丫頭兩句才問道:「何事如此驚慌,又沒有人在後面追著你。」
「是姑奶奶…姑奶奶帶著表姐前來拜訪。」那丫鬟一向很有分寸,如今這般失禮也是因為太過高興地緣故。
坐在婦人身邊一身宮緞素雪絹裙,端莊文雅的女子櫻唇輕啟,略帶好奇的問道:「你說清楚些,到底是哪個姑奶奶?」
那丫鬟摸了摸額上的汗,一臉笑意的說道:「回大秀的話,是從錦州城過來的二姑奶奶。」
「錦州?那不是…」唐氏微微一頓,繼而站起身來,吩咐丫鬟道:「快,去請姑奶奶進來,我一會兒就到。」
管沅英也跟著站起身來,臉上的驚訝依舊。不過,經丫鬟這麼一提醒,她倒是想起來了。爹爹時常在嘴上念叨,有個姑姑遠嫁錦州,又說姑父長樂侯升了官,不日將回到京城。難道就是那個姑姑?
「我先去換身衣裳,你讓弟弟妹妹也一起過去見見。」唐氏這話是對長女沅英說的。
正在備嫁的大秀管沅英乃唐氏嫡出的長女,已經許給左相之子劉春元為妻,再有三個月就要出閣了。聽了母親的吩咐,她便讓丫頭們分別去幾個院子去請了幾個弟弟妹妹過來,打算一同去唐氏的院子拜見那素未謀面的姑姑。
管家的人口比較,管大學士只有一妻一妾,正室唐氏生了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分別排行老大老二老四,妾室鍾姨娘生了一個庶子,行三。霓裳在來學士府之前,就已經聽母親嘮叨了好幾遍了。
站在學士府門口等候通傳的時候,霓裳眼中不免對這位舅舅產生了好感。即使還未見面,但見府里的下人均是恪守己任,不驕不躁,就給人很舒服的感覺。不若那些有權有勢人家的奴才,總是狗仗人勢敢隨意甩臉色給別人看。
在丫鬟的帶領下,霓裳小心翼翼的攙扶著管氏朝著主母所在的福祿院而去。一路上遇到不少的丫鬟小廝,他們每個人的眼睛裡都帶著絲絲好奇和探究。尤其是一些年紀稍微大一些的嬤嬤,見到管氏的時候,都忍不駐動地雙目含淚。
管氏看著府里熟悉的景物,也難免觸景生情。這裡可是她從小玩到大的地方啊,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沒有改動過。
「忻…」管氏正激動著,突然從遠處走過來一個穿著流彩暗花雲錦對襟衣裳的婦人。她的神情也頗為激動,眼中隱約有淚光閃過。
霓裳猜想,這位貴氣端莊的婦人應該就是舅母唐氏了吧?早就聽聞這位舅母出身尚書府,最是知書達理,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於是乖巧的上前行禮,問候道:「霓裳見過舅母,請舅母安。」
唐氏拉著管氏的手,仔細打量了許久,這才回過神來將霓裳扶起。「這就是霓裳?都長這麼大了…」
管氏一隻手牽著唐氏的手,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鼓鼓的肚子,笑著道:「可不正是我家那潑猴兒。」
唐氏被管氏的話給逗笑了,臉上的傷感也漸漸地淡去。她稱讚了霓裳兩句,說她長得好又懂禮數,然後才將注意力放在管氏的肚子上。「看我,舅著說話了,忘了你還懷著身子…這是歲數懷孩子最是辛苦,我一會兒吩咐廚房給你燉些補湯。」
「嫂嫂何必這般客氣,我們貿然前來打擾已經很過意不去了。」管氏出閣前與這位嫂嫂關係就很融洽,如今一見,更是有說不完的話。
唐氏領著她們母女進了屋子不久,管沅英就帶著幾個弟弟妹妹過來給唐氏請安了。唐氏一一介紹,雙方見了禮之後,管氏便讓丫鬟將準備的見面禮送給了幾個孩子。管沅英出嫁在即,管氏便送了一對通體碧綠的玉如意。二秀管沅舒得了一隻蝴蝶步搖,三少爺的是一套文房四寶,四少爺的則是一把泥金真絲綃麋摺扇。
霓裳也收穫不小,唐氏大方的送了她一套綠翡翠的頭面,那顏色純淨毫無雜質,一看就價值不菲。
霓裳謝過之後,便讓丫鬟好好地收了起來。
管氏和唐氏多年不見,自然有很多話題可聊。霓裳與幾個表姐表哥表弟不熟悉,互相問候之後就很少開口。好在二秀管沅舒是個活潑性子,對霓裳也不討厭,很快就拉著她親昵地一口一個霓兒叫了起來。霓裳也很喜歡這位活潑開朗的二表姐,話才慢慢多了起來。
在霓裳看來,舅舅家的幾個孩子都是不錯的。大表姐沅英據說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又端莊敦厚,許給了右丞相的公子,一時成為了最近最熱門的話題。看著她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來的端淑,偶爾妙語連珠,霓裳就暗暗的欣賞。果然是古代的大家閨秀,那氣質可不是她能夠學得來的。
暗暗吐了吐舌頭,霓裳繼續打量那位鍾姨娘所生的庶出表哥管元離。他給人的感覺就是斯斯文文的,話很少但總是一針見血,可見也是個深藏不露的。至於最小的表弟沅祁,長得倒是挺可愛的,皮膚白皙,一雙葡萄似的眼睛惹人憐愛。只是言行舉止一板一眼,雖然比她還小上幾個月,卻古板的像個老頭兒,不苟言笑,一點兒都不可愛。
「母親,姑母,祁兒還要回去做功課,先行告退了。」覺得十分無聊的管元祁終於沉不住氣,率先起身告辭。
唐氏知曉他的個性,也沒有勉強。只叮囑了兩句,便放他離開了。管元離見弟弟離開了,他一個男孩子留下來也不太好,於是也找了個由頭離開了。
看著自己的幾個子女,唐氏就很欣慰。唯一有所不滿的,就是這個二女兒。雖然長相和頭腦都不錯,就是性子太野,是個瘋丫頭。
「真羨慕嫂嫂兒女成群,可憐我們霓兒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連個說話的伴兒都沒有。」管氏艷羨的看著這些個優秀的外甥,嘆氣道。
唐氏與有榮焉的笑了笑,打趣她道:「你肚子裡不還揣著一個麼,霓兒馬上就要有個弟弟了,哪裡孤單了…」
「嫂嫂是不知道,我盼這個孩子盼了多少年…不過,有霓兒這麼個女兒,我也十分的欣慰。」看著坐在身邊與外甥女談笑的女兒,管氏眼裡滿是憐惜。
唐氏拉著管氏敘了敘舊,轉眼就到了午時。唐氏便留管氏母女一起用膳,還特意讓丫鬟去二門等著,見到老爺回來就直接請到這福祿院來。
提到久未見面的兄長,管氏心裡也十分掛念。回想著小時候的一些事情,管氏就是一臉的幸福。她的這個哥哥,還真是會護短的。不管她做錯了什麼,他總算替她扛著,還用他那張三寸不爛之舌,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當真是對她愛護有加。
屋子裡正說笑著,便有丫鬟事先進來通報,說是老爺回府了,正往這邊過來。管氏激動的站起身來,與唐氏一同迎了出去。
「老爺…」
「二哥…」
管大學士沉悶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動容,在聽到小妹那一聲呼喚之後,眼眶微微濕潤,聲音也略有哽咽。「十多年沒見面了,你總算是回來了…」
霓裳連忙上前給舅舅見了禮,便顯得可圈可點。
「這就是小妹的閨女?果真不錯。」管大學士管教子女一向嚴厲,極少有誇讚之詞。如今第一次見到霓裳就給了這麼高的評價,還真讓霓裳受寵若驚。
「舅舅謬讚了…都是外甥像舅,霓兒這也是沾了舅舅的光呢。」霓裳明亮的眼眸忽閃忽閃的,格外討喜。
管大學士爽朗的大笑,許久才摸著霓裳的頭說道:「果真有咱們管家的風範,將來定是個有福氣的。」
管氏見哥哥這麼高興,心情也突然變得晴朗。看來,這麼多年過去了,哥哥待她還如從前那般,不然也不會如此看重霓裳。心裡高興之餘,又說了幾句謙虛的話,這才一同進了屋子。
難得一家子團聚,唐氏吩咐去將鍾氏和兒子們都叫了過來。一桌子坐的滿滿的,熱鬧的不行。
「霓兒可讀過什麼書,請了教習嬤嬤沒有?」管大學士心情不錯,對這個外甥女也格外的關注起來。
霓裳放下碗筷,斟酌著答道:「字倒是認識一些,不過與表姐們比起來可就差遠了。母親倒是想過要請一位德高望重的嬤嬤來教規矩,只是錦州不比京城,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情,就耽擱下來了。」
管大學士見外甥女說起話來有規有矩,條理清晰簡潔明了,不由得暗暗驚嘆。不曾請過教習嬤嬤居然也能有這番做派,的確是不易,心中頓時又多了幾分喜歡。「嗯,好在你年紀還不算大,現在請嬤嬤教導也不晚。」
「二哥可有合適的人選舉薦?我們初到京城,也不知原先那些有名的嬤嬤們還在不在…」管氏見兄長提起,頓時也重視起來。
京城不比偏遠小地,名門貴胄雲集,最是注重規矩。萬一規矩出了差錯,衝撞了他人,那可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解決的。
管大學士行走在御前,對宮裡教導規矩的嬤嬤也算熟悉,於是思索了片刻,答道:「瑤妃娘娘宮裡有幾位老嬤嬤眼看到了年紀,要放出來了。不若去求了娘娘,讓她幫著挑選兩個好的。英姐兒也要出閣了,有些規矩還是要學一學的。」
唐氏聽了不住的點頭。
雖然先前給女兒請過教習姑姑,但與宮裡的那些老嬤嬤比起來,還是差得遠了。如今又與右相府聯姻,今後少不了要時常出入皇宮,多學一些宮裡的規矩還是有好處的。再加上舒姐兒那野性子,也該好好磨一磨了,否則將來還有誰敢上門提親?
想到這裡,她便自動請纓道:「正好過兩日便是太后的千秋壽誕,到時候我找個機會去拜見娘娘,將此事提一提。」
管大學士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
霓裳瞥了沅舒表姐一眼,見她苦著一張臉,心裡便忍不住發笑。看來,她這位表姐以後有的受了。
一直溫和的笑著不曾多言的鐘姨娘,看著霓裳態度亦是十分親切。「姑奶奶真是好福氣,生了這麼個冰雪聰明的人兒,真是羨煞旁人了。」
對於這位舅舅的姨娘,霓裳還真是討厭不起來。她雖說是個妾,但與唐氏是表姐妹,長得有幾分相似也就罷了,連性子都十分雷同,同樣都是端莊賢惠之人。待人處事也端方有禮,沒有半點兒的不妥。這樣妻妾和睦的詭異景象,還真是讓人驚愕不已。
「別再誇她了,再誇她又該得意忘形了。」管氏心裡開心,但嘴上還是謙虛的客套了兩句。
一頓飯用完,都接近申時了。管氏依依不捨的與兄嫂話別,然後帶著霓裳回了客棧。坐在馬車裡,管氏嘴角一直掛著笑容,顯然心情不錯。起初的彷徨和無措,早已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有欣慰。
「母親…霓兒很喜歡舅舅,還有表姐她們。」霓裳歪著腦袋靠在管氏的肩上,甜甜的說道。
管氏先是微微驚訝,繼而才笑著說道:「真是難得啊…才見了一面,霓兒就可以喜歡上。你舅舅要是知道,肯定樂壞了。」
霓裳故意嘟著嘴,不滿的說道:「女兒說的可是實話,舅舅一家人真的很好啊,就連鍾姨娘都很可親啊!」
知女莫如母,管氏對這個女兒的脾性還是很了解的。她人許大,小小的年紀就心思重,不容易與人親近。就算是對侯爺,也是相處久了才慢慢接受的。如今能夠這麼快的與管大學士一家人親近起來,還真是罕見呢。
「你舅舅是有福的,妻妾和睦,兒女又都是有出息的。」管氏眼睛都笑得眯起來了。
霓裳也跟著點頭,很是認同。
馬車兜兜轉轉,管氏有些累了,小睡了片刻。霓裳則悄悄地掀起車帘子,偷偷地打量著外面的景物。
京城果然繁華異常,街道都格外的寬敞。各色店鋪林立,叫賣聲不絕於耳,就算是老百姓也穿的整齊體面,看著就賞心悅目。
「咦,秀快看。這裡也有飄香樓呢~」初荷指著不遠處的一家酒樓嚷嚷著,顯得特別的興奮。
霓裳打量了那飄香樓一眼,覺得十分眼熟。原來,這飄香樓的裝潢都是一模一樣的,看來應該是同一個老闆。
「初荷你除了吃,還會什麼?」淺綠性子比以前也活潑了不少,偶爾還學會跟初荷鬥鬥嘴打發時日了。
初荷一副我是吃貨我自豪的神情,下巴翹得老高。「吃也是一門學問啊。所謂人生百態,就是從這酸甜苦辣中領悟到的,秀您說是不是?」
霓裳被點名,回過頭來。「你也會咬文嚼字了,不錯不錯。」
初荷露出牙齒嘿嘿一笑,道:「這還不是秀教導有方,奴婢不過是拾人牙慧,跟秀學罷了。」
霓裳笑著搖頭,沒再開口。
她對階級觀念沒多少的概念,想著淺綠和初荷跟隨了她這麼長時間,與她情同姐妹,便想著讓她們多學些知識,說不定將來還會派上用場。起初,這兩個丫頭還死不肯學著認字寫字,覺得那是逾越了奴婢的本分。後來被霓裳逼得沒辦法,才學起來的。如今,這兩個丫頭不但會寫自己的名字,一些簡單的字也認得了大半。
霓裳對此,很是欣慰。
同一時刻,距離京城不遠的十里亭。兩個十分搶眼的男子面向那巍峨的城牆,久久沒有開口。
還是一身灰色衣裳的冷麵男子沉不住氣,開口問道:「主子,都已經到了這裡,何不回府去瞧瞧?您都好些年不曾回府了,不想看看府里如今是個什麼模樣?」
「有什麼好看的。」一身紫霄翠紋的年輕鬆子不屑的冷哼,翹著的腿不時地踢著,顯得十分愜意。
見到主子這副表情,灰衣男子就知道勸不動了,只好改變策略,道:「可總不能住客棧吧…不太划算啊。」
「我樂意!」銀子是他賺的,他想怎麼花就怎麼花,誰也管不著。男子嘴裡叼著一根狗尾巴草,痞氣十足得哼哼。
「……」灰衣男子沉默了良久,才說道:「既然如此,那屬下這就去傳令,命攏客棧的掌柜打點好一切。」
「不必那麼麻煩,我們直接去就得了。」他無拘無束慣了,不喜歡別人圍著他轉。
灰衣男子點頭應了,站到他的身後,推動輪椅朝著京城邁進。
「裴峰,爺不想那些麻煩找上門來。所以,以後我還是黃公子。」紫衣男子支著下巴,慢慢的摩挲著。
「是,主子。」裴峰面無表情的應下,沒有任何的異議。他的主子的確是最怕麻煩,不過以前倒是沒有如此在意,這番舉動,怕是為了方便接近某人吧?想到那個靈動可人的丫頭,裴峰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主子的品味還真是…特別。
城樓門口,負責把守城門的將士看著那由遠及近的兩人,先是愕然繼而露出輕視的目光,將他們二人攔下。
「喲,還是個殘廢。進京城幹什麼的?」一個領頭的軍官走過來,掃了紫衣男子的腿一眼,輕笑道。
裴峰神色愈發的冰冷,只待主子一聲令下,腰間的軟體隨時可以出手。敢侮辱主子,簡直是找死。
似乎察覺到裴峰的面色不善,那軍官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結結巴巴的威脅道:「軍爺問你們話呢,是不是想造反啊?」
「造反?好大的罪名。」紫衣男子清越的嗓音從喉間散發出來,一雙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著,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那軍官倒退兩步,神色有些慌張。他在京城守城門也不是一兩日了,什麼大官兒沒見過?可是這個雙腿殘疾的年輕男子看著歲數不大,但那雙眼睛卻冷得嚇人,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殺伐之氣,比起戰場上的將軍來都不遑多讓,讓人不寒而慄。
「來…來人啊。將他們抓起來,關進大牢…」那軍官嚇得臉色蒼白,卻依舊作威作福不肯認輸,想要將對他不敬的人狠狠的教訓一頓。要知道大牢可不是人呆的地方,大多數人進去之後都沒能活著出來。
裴峰上前一步,擋在主子的面前,喝道:「誰敢擋路,死路一條。」
「你…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忤逆軍爺?來人,給我將他們拿下。」隨著他一聲呼喝,立刻就有兩隊人馬圍了上來。
裴峰臉色冷如寒霜,卻沒將這些個蝦兵蟹將看在眼裡。只是,主子最怕麻煩。若是他隨意動了手,怕是會麻煩不斷。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望向主子,等候他的指令。
沒想到剛回來就遇到這樣糟心的事,輪椅上的男子不耐煩的皺了皺眉,嚷嚷道:「都說了好狗不擋道,沒長耳朵嗎?」
被罵成是狗的守門將士哪裡受過這般侮辱,頓時群情激奮,全都一副要吃人的模樣,手裡的兵器也舞得虎虎生風。
「居然敢罵我們是狗。兄弟們上啊,將這個出言不遜的小子拿下,揍得他滿地找牙,看他還敢囂張!」領頭的軍官大喝一聲,就要衝過去。
裴峰早已擺好了迎敵的架勢,若有人膽敢對主子不敬,他立刻送他下黃泉。
不遠處見到這一幕的男子眉頭微皺,調轉方向騎馬趕了過來。「你們這是在做什麼!發生了何事?」
見到來人,那些官兵立刻放下武器,跪倒在地。「參見太子。」
太子?輪椅上的男子眉頭微動,眯著一雙眼仔細的打量起對方來。只見那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男子冷凝著一張臉,一身明黃色的四爪金龍暗紋錦袍襯托得他氣勢非凡。頭上的嵌寶紫金冠閃閃發亮,臉若刀裁,眉如墨畫,有種不怒而威的威嚴。一隻手勒著韁繩,一手按在腰間懸掛的寶劍上,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貴氣令人不敢直視。
「起來吧。」皇甫燁威嚴的嗓音傳來,視線卻不露痕跡的落在了那個坐在輪椅上一臉安適的年輕男子身上。
拒裴峰身上的凜冽之氣不容忽視,但皇甫燁卻更加重視那個一臉牲畜無害雙腿殘疾的男子。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這人看著有幾分眼熟,但又想不起到底在哪裡見過。
輪椅上的男子被盯得有些厭煩,撇開頭去吩咐道:「裴峰,我們走。」
裴峰收回放在腰間的手,重新站回主子的身後,推著輪椅往城內走去。那些官兵看著他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從眼皮子底下溜走,都有些急了。
那個領頭的小軍官站出來,對著太子一拱手,道:「殿下,那二人不接受詢問,還欲動手打人,看起來十分可疑。請容屬下去將他們抓來,讓殿下好好地審問。」
說著,他就要上前去抓人。
皇甫燁冷哼一聲,銳利的眸子閃過一抹殺意,道:「一群蠢貨!你們就是這樣替父皇守城門的麼?不問青紅皂白,胡亂抓人,自擾百姓。如此草菅人命,留你們何用?!來人,將他們全部拿下,革職查辦!」
那些兵士被一頓呵斥,全都嚇破了膽。太子殿下不但沒有下令捉拿那個膽大妄為之人,還要將他們趕出軍營,這實在是太難以讓人接受了。
「殿下饒命,饒命啊…」
「屬下再也不敢了,殿下饒命…」
皇甫燁端坐在馬背上,臉上沒有絲毫的同情。這些人他早就看不順眼了,只知道利用職權乒百姓,該死!
「還真是會耀武揚威呢。」輪椅上的男子聽見身後那此起彼伏的磕頭求饒聲,嘴角不屑的勾起,儘是嘲諷之意。
裴峰推著輪椅,壓低聲音說道:「主子,太子殿下已經注意到您了。」
「一個太子而已,不足為懼。」這個世上,他還真沒怕過誰。就算是皇帝佬兒站在他的面前,他一樣不屑一顧。
那個能夠制約他的人,早已死了多年了。
這樣想著,他的心情忽然就變了好了起來。剛才的一些小插曲,便隨著春日裡的微風消散殆盡了。
「裴峰,爺想吃辣味雞丁了…」
裴峰僵硬的面部抽了抽,卻依舊聽從他的指令推著輪椅朝著城裡最近新冒尖的酒樓——飄香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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