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先生的調侃,讓雷元洲耳根爆紅。
他心裡半信半疑,雷開誠讓他來招待馮先生,並未說馮先生身份,只言是雷家的貴客。
不過和馮先生相處幾天,雷元洲知道對方是個博古通今的人物,並有些奇異手段,但姻緣也會看?雷元洲覺得馮先生是在開玩笑,然而心底又有個聲音催促他:再問問,再問問……
&叔叔別開玩笑,我要見的這女孩子是有對象的,男方品貌出眾,家世在這京城都是頂尖厲害。」
雷元洲對寶鏡「襄王有意」,到底過了不懂事的年紀,知道正視自己的條件。
論外表,秦雲崢是京城第一美男子;論家世,秦家如日中天,雷家正在艱難起復;論個人能力,他工作也沒兩年,秦雲崢比他年長,少年參軍,如今不滿三十,卻已經是上校;論感情,秦雲崢和寶鏡相識數年,兩人感情深共同進退,他不過和寶鏡短暫相處過半旬,拿什麼來比?
雷元洲仔細分析下,心中的火熱頓時熄滅大半。
不管寶鏡約他出去幹什麼,突然心悅他的機會微乎其微。
馮先生似乎看穿了雷元洲的失落,臉上帶著高深莫測的表情:
&洲不要妄自菲薄,焉知雷家不會後來居上一躍青雲?這世上沒有什麼事不可改變,只看你抱著何種決心,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罷了,你先去赴約,如果有心,馮叔叔必能讓你如願。」
馮先生這話說得大有深意,雷元洲不敢多想,含糊應了一句,趕緊出了門。
大冬天的,兩個年輕男女約見,又是有事要談,總不能冒著寒風去溜冰吧?溜冰、看電影這些屬於年輕情侶的活動都不合適,寶鏡只能請雷元洲喝咖啡。倒不必去京城飯店那樣的地方,如今趕時髦的年輕男女越來越多,寶鏡順手又開了幾家咖啡館,不僅能喝咖啡,還有現做的冰淇淋和各式西點,能聽著音樂吃牛排……消費只是中檔,地方就在星美幾家連鎖店附近,逛街累了進去坐一坐,生意不算特別火爆,卻細水長流能帶來不菲的利潤。
寶鏡是想著,自己的地盤方便談事兒。
雷元洲顯然有些誤會,咖啡館氣氛太小資了,容易滋生浪漫。
寶鏡也沒兜圈子,只向雷元洲打聽茯苓的來歷:
&原本還不知道雷家在京城有房產,那天在附近看見雷二哥陪著一個中年先生,才知道你仍在京城。不過房子裡面住的,可是雷家的親戚?」
雷元洲之前也不在京城工作。
甚至連他的父親雷開誠,也是在和京城相鄰的沽城任職。雷元洲也是在沽城下面的縣裡工作,不過此次來京城前,雷開誠和他談過,要將他調到京里上班。
&在部委跑幾年腿,磨磨性子,再去下面基層歷練。」
雷元洲沒反對,到了京城,又和令人心生好感的馮叔叔住在一起,雷元洲更不想回沽城了——回了沽城,他怎麼會有機會和寶鏡住在一起喝咖啡?難道真要默默暗戀,過得幾年,看她和秦雲崢喜結連理?
寶鏡能「恰巧」看見他,雷元洲也沒有懷疑,雷家的房子本來就在許家附近,不管寶鏡和許首長的關係如何,在外人眼裡她是許家的孫女,去許家理所當然。
想到許晴的死,雷元洲甚至有點替寶鏡擔心。
他想問一問,是不是許首長為難你了?
可又有什麼資格問呢,大家不過是合作一次的泛泛之交,總不好交淺言深過問寶鏡的家事。
雷元洲閉緊嘴巴,甚至不打算將自己作偽證的事講出,他又不是靠讓寶鏡感激換來關注……不過,特意約他出來,就是問問近況?
雷元洲有點開心,這起碼說明寶鏡把他當朋友。
面對朋友,雷元洲便主動分享起自己的生活來:
&看見的人,我叫他馮叔叔,是我父親的一位朋友,從前沒有見過,但父親很是看重他。這位馮叔叔博古通今,短短几天相處,我已是十分親近他……對了,馮叔叔還懂醫,我記得聽誰說過你也懂醫,若是有心,不妨找機會和馮叔叔見面探討下?」
雷元洲有點心虛。
他不是聽誰說寶鏡懂醫,這些情況,是他刻意留心一點一滴打聽出來的。
所謂投其所好,雷元洲為了選擇一個好的切入點也是煞費苦心。只要寶鏡願意上雷家來,雖是和馮叔叔探討醫術,一來二去,他們二人見面多了,也會跟熟悉。雷元洲此時還沒有挖牆腳的決心,他就是心悅寶鏡,本能想製造機會多見見她。
寶鏡聽得牙酸。
茯苓當然懂醫,她和對方還是師出同門的師兄妹。不過這「師兄」兩次想置她於死地,寶鏡也恨不得取他性命。
聽雷元洲的語氣,和茯苓也是剛認識……看來,雷開誠做的事,是瞞著雷元洲了?
寶鏡不敢盡信,也不敢將真相全部告訴雷元洲。
她腦子還沒出毛病,冒然對雷二少說:你爸是個竊據皇運,擾亂朝綱的大壞蛋,雷元洲難道就棄暗投明幫助他們對付雷開誠了?呵呵,更大可能是將咖啡潑她一臉,與她這個污衊雷父的人劃清界限吧。
真正做到幫理不幫親的人很少,就算雷元洲真的毫不知情,知情後,基本上只會選擇站到雷開誠一邊。
雷開誠背後,可是整個雷家。
雷開誠與妖道合謀,謀奪了六公子的氣運,損害的是楊家的利益,享受好處的是整個雷家。
雷家被年家重挫後遠走他鄉,沒有雷開誠幹這些損人利已的事,雷家也不會這麼快翻身。
雷元洲一臉期待邀請她,寶鏡對茯苓的公開露面的仰仗也很好奇,不由順勢點頭:「你那位馮叔叔想來醫術出眾才會讓雷二哥推崇,有時間我真的要和他切磋探討,不過近來是期末考試周,恐怕要等我忙完這幾天,才能去雷家拜訪了。」
雷元洲沒想到寶鏡真的答應下來。
他一時興奮,倒像個毛頭小伙子,只知道傻笑,不得不灌下一杯濃濃的苦咖啡來掩飾嘴角上翹。
&能來雷家做客,那是最好不過了,正好我堂哥不日也要上京。他在一個貧困縣就職,那地方經濟落後,不過倒是出產幾味好藥材,堂哥四處在跑款子想把縣裡的藥材種植規模化,我知道你也在做生意,對這方面可是有興趣?……我也就信口一說,不是強迫你要投資,你別生氣。」
雷元洲臉被咖啡的熱氣熏紅。
咖啡館裡的暖氣太足了,和寶鏡面對面坐著,他腦子也不太清醒,邀請寶鏡去雷家作客也罷,居然還邀請人家投資。
也不知寶鏡會怎麼想他!雷元洲想把自己說出口的話就著咖啡吞回去。
寶鏡一點都不生氣,反而眼神一亮。
比起雷元洲的年輕跳脫,雷元沂行事穩重,已有大將之風。
三十年後,如果雷家真有人能登頂,那人很可能就是雷元沂。那麼,六公子被奪走的皇命,是不是加諸在了雷元沂身上?就算雷元洲不把話題帶偏,寶鏡也想找機會和雷元沂見面。
上次,她在許晴的婚禮上,動用過太陰鏡觀望諸位嘉賓的氣運。
普通人是白色。
有財運的人,諸如凌雅楠這樣的大商人,頭頂的氣運是紅色。
有官位的人則呈現青色,位高權重,則青中帶紫。當日在場的嘉賓,許泰達和那位朱老紫氣最盛。像於燁那樣初入仕途,手裡有點小權的年輕官員,頭頂青氣凜然,而秦雲崢與寶鏡自己不知什麼緣故,竟瞧不出半點氣運。
寶鏡當日一下子被自己沒有氣運的現實震住,脫離了那種望氣的玄妙境界。
她想見雷元沂,就是想找機會看看他的氣運。
是不是像六公子一樣,氣運呈現金色?
寶鏡倒是也想順便看看雷元洲,太陰鏡受損後,修復的進程緩慢,她需要更勤勉替太陰鏡煉化月華,也就歇了替雷元洲看氣運的心思。
雷元沂才是重點懷疑對象,她要把好鋼用到刀刃上。
兩人像尋常朋友般談天,寶鏡別有用心,雷元洲只顧著高興,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說了什麼。
好多問題,他都是憑本能在回答,殊不知寶鏡是在套話。
直到寶鏡覺得雷元洲身上問不出什麼重要信息,才提出了告辭。雷元洲和寶鏡分別後,一個人在寒風肆虐的街頭晃蕩,明明喝了一肚子咖啡,倒像是喝了幾杯酒,他頭重腳輕,連路都走不穩了。
一輛老吉普突兀猛按喇叭,車窗搖下,露出雷元沂成熟穩重的臉。
&這是大白天喝醉了閒逛?看這天氣冷得,快上車跟我回家去。」
雷元洲一下子清醒了。
&哥,你怎麼這麼快就上京了?」
等雷元洲拉開車門坐上去,雷元沂頓時好奇道:「這也沒有酒味,你一淺一深的在街上走什麼酒步?」
不是喝醉了,為什麼會眼神迷離?
雷元沂是聽從家裡的意思針政治聯姻,不能體會喜歡一個人就能無酒自醉的狀態。但雷元洲耳根微紅,雷元沂還是看出了苗頭。他頓時打起了精神,「你剛才,是和誰見面了?」
雷元洲有點心虛,又有點不服氣。
&徐寶鏡見面……怎麼,她已經成了秦雲崢的禁臠,我雷元洲連見一面都不行?」
雷元沂頭疼不已,「先不說你的小心思,我記得你們並無來往,怎麼還私下見面了。」
秦雲崢肯定不在場,要是在場,元洲不至於高興成這樣。
不知道徐寶鏡知不知道自己這個傻弟弟的心思,如此風雨飄搖之際,她單獨約見元洲,難道打著什麼別的心思?雷雲沂心裡存了事,也沒繼續和雷元洲多說。
兄弟倆人本是極有默契,感情親密無間的,最近兩年,因為雷元洲不合時宜的「暗戀」,雷元沂說了他幾次,倒讓年輕氣盛的雷元洲不服氣,兩兄弟之間生了嫌隙。
雷元洲不僅不服氣,還有點無助。
他喜歡上一個姑娘,感情這事又不能控制,難道對方身份敏感,就不能有愛慕者嗎?
他又沒有什麼偷香竊玉的心思,只是單純喜歡惦記著,又妨礙誰了。
堂哥諱忌莫深,雷元洲不知道該向誰傾訴。
和他媽說?
他媽思想古板,說不定會大罵寶鏡是狐狸精,並把這件事鬧得紛紛揚揚,讓他大失顏面,也讓寶鏡名聲受損。
和他爸談?
雷開誠倒是不古板,但雷開誠不會在意這些男女感情。
在他父親的眼中,只有家族利益最重要,看他堂哥不就是乖乖聯姻了。
父母都不理解他,雷元洲完全沒有傾訴的欲望。
回到雷家,雷元沂也是首次見到「馮叔叔」,少不得以晚輩身份寒暄一番。雷元洲直接回了房間,心裡堵著事,半夜都睡不著,他爬起來到露台抽菸。
露台上生著炭火,火光微亮,照著馮先生過於消瘦的臉,雷元洲冷不防被嚇了一跳。
&叔叔睡不著?」
馮先生端起桌上的小壺替雷元洲倒了一杯茶:
&知道你睡不著,在等你。」
雷元洲滿心煩悶,都被馮先生逗笑了。
&叔叔您真的能掐會算不成,一會兒說我紅鸞星動了,如今又知道我今夜睡不著。」
馮先生理所當然點頭,「真是因為紅鸞星動了,你今夜才會輾轉難眠。」
雷元洲沒喝茶,反而把煙點上,吞吐了幾口煙霧,他才神情恍惚道:「馮叔叔您猜的沒錯,今天我去見的女孩子,正是讓我心動的對象。她已經有了一個十分優秀的對象,大堂哥幾次勸我,讓我不要起什麼心思……您說她與我相配,那為何不是我先認識她?」
如果先認識她,他一定會毫不猶豫追她。
明明那年蓉城相識,她才十五歲,一個情竇初開的年紀,他雖然歲數大幾歲,可以耐心等她長大。
然而認識十五歲的她,依舊是遲了。
雷元洲有點苦悶,又覺得秦雲崢禽獸太過,居然那麼早就下手圈定了她。
馮先生不急不緩,慢慢飲了一口茶。
&認識,晚認識有什麼差別呢?如果真的心悅她,哪怕是她嫁人了,你就不能搶過來?更別說如今男未婚女未嫁,你就是光明正大追求她,說出去也能站住腳。歷史上唐明皇和兒媳勾搭上還能被傳頌,難道你光明正大追求一個未婚的姑娘,能比這更禁忌?」
男未婚,女未嫁!
終是嫁了,都能搶過來……
馮先生的話,有點不符合世人的主流思想,卻又恰好寬慰了雷元洲苦悶的心。
他想起今天和寶鏡在咖啡館見面,她就在桌子那頭坐著,一舉一動,不管談得是什麼,在他眼裡都很生動,不會讓他覺得不耐、無聊。
家裡長輩介紹的對象,既不如寶鏡美,也沒有她小小年紀智珠在握的聰慧。
那些大小姐,整日心思都花在穿衣打扮,花在虛榮淺薄,花在攀比上。比家世,比容貌,比爹,將來比男人出息不出息……她們怎麼不比比自己的成功?
比比學業,比比事業,比比刻苦鑽研,藝多不壓身的博學。
就像他喜歡和馮先生相處,多才多藝,外表和內涵一般不分上下的寶鏡,牢牢吸引著雷元洲的心神。
比她漂亮的,那些鎂光燈下濃妝艷彩包裝出來的女明星,雷元洲根本生不出半點興趣。喜歡一個人時,連不符合年齡的狠辣,看在眼中都成了優點。
說來說去,雷元沂越是提醒他注意距離,他越是捨不得將視線移開。
雷元洲心思活絡,唯一忌憚的只剩下秦家。
男未婚女未嫁,他要是行動,畢竟是在撬秦家的媳婦。
馮先生好似能洞穿雷元洲心思,他盯著茶水喃喃道:
&水輪流轉,世事如棋局局新……元洲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可知你父親正在干一件大事,若事情成了,你娶什麼樣身份的姑娘,都是配得上呢。」
雷元洲一臉不解。
馮先生嘴角含笑,「當然,我替你算過姻緣,還是這個姑娘最適合你。她是天生的鳳命……呵呵,多的話馮叔叔也不說了,你自己想想。」
馮先生端著茶壺離開了露台。
雷元洲連抽幾根煙,被馮先生一席話說得心潮湧動。
馮先生的話里透漏出一個大消息,他父親正在做一件大事,這件事究竟有多麼重要呢?一旦成功,可能改變眼下的勢力格局。馮叔叔鼓勵自己去追寶鏡,暗示秦家不足為懼,是不是說明父親正在做的事,會對秦家不利?
雷元洲躁動的心漸漸冷靜下來。
他和寶鏡本也沒那麼近的關係,所以她忽然約自己見面,是為了秦家?
更準確來說,是為了秦雲崢。
雷元洲心裡沒多大憤怒,她如今是秦雲崢的女朋友,自然要維護秦家的利益。假如她成為自己的戀人,想必也會殫精竭慮維護自己吧?……不,如果能僥倖得她青睞,必然萬般呵護,怎捨得她為自己殫精竭慮?
手裡的煙不知何時燒完了,直到燙到手指,雷元洲才被驚醒。
他沒有立刻回房,反而坐在了馮先生之前的位置上,開始揣摩對方說過的話。
這位馮先生,很得父親看重,如果說父親正在籌謀著什麼,馮先生一定是知情的。馮先生若有似無向他泄露了不多不少的消息,是受到了父親的首肯嗎?
那件能改變勢力格局的大事,大堂哥又知不知道?
大堂哥忽然回京,究竟是為了縣裡的藥材項目,還是因為這件事……雷元洲覺得有點好笑:馮叔叔再三說寶鏡命格貴重,今夜更是點出了她是天生鳳命,和他正相配。
這意思,難不成說他是真龍下凡的天子命?
雷元洲笑罷,又慢慢皺眉:如果說真有什麼天子命,他倒是聽說楊家六公子,本來是被楊領袖當繼承人培養的。那時候,楊領袖獨斷專行,威望空前絕後,就算真的要倒行逆施將國天下變成家天下,只怕全國上下也唯有認命接受。
慶幸的是,楊六公子忽然消聲覓跡,過幾年楊領袖去世,再無人提起家天下的話題。
在雷元洲還是稚童時,就曾聽過楊六公子的大名,雷父極為推崇這位「老團長」,時不時要提起。
不過真正知道楊家的往事,還是在許晴的婚禮後,雷元洲刻意打聽的。
他有點同情那位楊六公子,據說當初也是驚才絕艷的第一公子,正是因為楊六公子出色,楊領袖才會起那樣的心思……可惜,楊六公子出事時,正逢著雷家遭逢巨變,他大伯父死了,家族哀戚,和年家不死不休,他父親也無暇顧及自己欽佩的楊六公子。
雷元洲思維本是天馬行空,忽然有個東西飛快閃過,快得他幾乎不能抓住。
說來也巧,楊六公子出事那段時候,雷家居然也陷入到麻煩中,這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聯繫?
雷元洲將這個有些荒謬的念頭轉瞬放下。
怎麼可能有聯繫。
雷家是和年家火拼,可不管是雷家還是年家,那時候只在蓉城稱霸,兩家就算吃了豹子膽,也不敢打楊家的主意。
楊六公子到底是什麼病呢?
人人都說他身體不好才被迫隱居,一個身體不好的人,卻也好生活了十幾年。
上次在許晴的婚禮上匆匆一瞥,楊六公子面色紅潤,除了腿腳不便,並不像有什麼毛病。
那所謂的身體不好,就是雙腿有疾了?
什麼樣的腿傷,以楊家的實力,也治不好麼。據說寶鏡醫術無雙,她和楊六公子走得近,就是為了醫治對方吧?
楊六公子深居簡出,寶鏡會替他醫治,多半是因為秦雲崢引薦。
秦雲崢和楊六公子走得很近,楊家,秦家,許家,這風雲變幻的勢力分布……一條線,被雷元洲的胡思亂想聯繫起來,他再次抓住了剛才那個靈光一閃的想法。
馮先生說父親在籌劃一件大事,難道就是他想得那樣,事關秦家,又牽扯著楊家,甚至攪動著整個局勢——雷元洲忍不住肩膀抖動,撥開紛亂的線頭,直擊事情的本像,只有一件事符合所有的命題:
楊六公子的生死!
如果此時,楊六公子死了,楊家受到重創。
秦雲崢舉薦寶鏡替楊六公子治療,秦家也脫不了關係!
沒錯,一定是這樣,是楊六公子的生死,成了一團亂麻中的線頭,牽動著整個大局……
那陷在局中的寶鏡,又會怎樣?!
雷元洲心砰砰跳,馮先生的話不時冒出來。
馮先生在暗示他,趁著局勢將亂,他能抓住自己想要的一切。
……
寶鏡和雷元洲見面後,並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真是奇怪,雷家這位二少爺,好像真的不知情。可這怎麼可能呢?
介於邪魔特殊的身份,雷開誠讓兒子雷元洲和邪魔接觸,想必沒打算全瞞著他。瞞著也沒有意義,雷開誠做的一切,家人早晚都會知曉。他只有雷元洲一個獨子,總不可能辛苦得來的一切,將來全部交給侄子雷元沂吧?
也不是不可能。
若干年後,雷元沂若是優秀到壓倒性勝過雷元洲,雷家的資源自然會像雷元沂傾瀉,助他登頂。
聽說雷開誠和亡兄的感情很好,雷元沂失去的父親是雷家的心頭好,雷開誠疼侄子更勝兒子,也說得過去。
寶鏡想不明白雷家的打算,也想不明白茯苓的仰仗。
這些人,到底在籌劃著什麼?
她和雷元洲分別後,並未返回京大。
考試複習固然重要,今夜卻是替六公子治療腿傷的時候,她必須趕去柳蔭街,在師傅馮堂的幫助下,替六公子解決一個心病。
柳蔭街,戒備深嚴,到處都是暗樁。
更有寶鏡和馮堂聯手,花費兩天合力布下的保護結界,就算邪魔親自來了,此處有她和秦雲崢,加上馮堂三人,邪魔也不見得能討到好處。
邪魔了不起有妖道做幫手,然妖道在六公子面前還要受到壓制,也不足為懼。
妖道如果能靠近柳蔭街,早前就不至於派許晴來夜襲。
寶鏡心裡惦記著替六公子治腿的大事,還是敏感發現了秦雲崢情緒上的小彆扭。
這人整天一副冰山臉,外人看來,嚴肅居多,高興輕鬆的時候偏少。冰山一度,和冰山零下十度,似乎也沒太多區別……但寶鏡卻能感受到其中的差異。
秦雲崢行事和平時沒什麼差別,對她也萬分遷就,寶鏡還是察覺到了他似乎不太高興。
為什麼不高興呢,難道是在為六哥擔心?
不對,擔心不該表現成這樣,秦雲崢也不會表露自己的擔心,那樣只會讓她壓力倍增。
那他不高興,是因為自己了——因為自己剛剛單獨去見了雷元洲,雲崢總不會是在吃醋吧?寶鏡不敢相信這個猜想,秦雲崢向來自信無比,居然也會吃醋!
寶鏡好想捏捏他的冰山臉,呔,這個男人難道不知道自己有多麼完美?
有了他整日在面前晃蕩,在她心尖尖上牢牢占據,她眼中基本上容不下其他男人的身影好吧。再說了,和雷元洲才見過幾次面呀,至於麼。
院子裡,臨時用帷幔搭了一間「手術室」。
因為不是西醫手術,倒不用擔心細菌感染,不要求無菌室,只要求通風散氣。
封閉的屋子裡,吹不散淤積在體內的病氣。
帷幔間,放著一張軟榻。
六公子洗漱一番,被秦雲崢扶到了榻上。
白鷹傻乎乎站在旁邊,被慎重嚴肅的氣氛感染,有點不安抖動著翅膀。
寶鏡面對白鷹有點心虛,順手彈給它兩顆月華珠,「你在一旁安靜點,不准打攪我們,我們是要給六哥治病,你也不想他有事對不對?」
六公子的笑容中充滿安撫,「小白,你在一旁護著我,我相信你。」
白鷹呱呱叫,被六公子一頂高帽子捧得很高興。果然安靜下來,飛到院牆上,四處張望,為接下來的「手術」望風守衛。
馮堂點燃了一支安神香。
他向來不喜用什麼麻醉散,一支安神香,能舒緩病人的疼痛,又不至於讓病人失去意識,無法直觀體現治療進展。
秦雲崢替六公子將褲腳挽到大腿,也退到了帷幔外,將空間留給了寶鏡師徒。
馮堂臉色凝重:
&者仁心,你對他的腿究竟有幾分把握?要知道治療失敗,他可就再無站起來的機會,也會承受巨大的痛苦!」
不同於破除皇蠱續命術,不過是重新將六公子的腿打斷接上,順便將錯亂的經脈掰正,就算馮堂不在這裡,寶鏡也有九成九的自信會成功。馮堂在場,就像寶鏡第一次出師考驗,治療癌症病人時,她知道馮堂在,就算師傅不出手,也有了更大的底氣。
&傅,我有十成把握,您相信我!」
馮堂沒笑,六公子先笑起來:
&吧,我相信你,就算治壞了,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糟。」
在寶鏡出現前,他連命都保不住,也從未想過這輩子還能站起來。現在有機會站起來,別說有十成機會,就算只有一成,楊六也願意嘗試。
馮堂沒再打擊徒弟的士氣,安神香燃起,楊六漸漸放緩了心神。
他在香味里神遊太虛,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還帶著一絲笑。
寶鏡耐心等了一刻鐘,香燃了三分之一,她才開始動手。
她用雙手將六公子雙腿的骨骼經脈一一摸過,做到了心中有數,又以太陰鏡內視佐證自己的判讀。心裡瞭然,寶鏡不再遲疑,出手快如閃電,再次將楊六當年斷掉的腿骨折斷!
折骨之痛,讓楊六頓時脫離了安神香的撫慰,他滿頭大汗,偏偏眼皮沉重,無法睜開眼睛。
馮堂持針在楊六肩頭,腰腹扎了幾下,制止他亂動。
寶鏡已經在進行第二步,她並不忙著將六公子的腿骨接上,而是手持金針,扎入他皮下一寸,一點一點,將他淤積的經脈疏通,將錯亂的經脈導正。
這個舉動,卻要耗費寶鏡的真元。
不過數針,就讓她汗流不止。
這麼多年,難道沒有大夫能看出楊六的腿傷問題嗎?連他身中蠱蟲都能看出來,自然有醫生想到了治療腿傷的方法。可惜末法時代,能看出他身中蠱毒,能看出腿傷有異的大夫,並沒有真元。
尋常的針灸,對這傷勢沒有辦法,唯有精純的真元,才能疏通導正,讓枯萎死去的經脈重新富有活力。
滴答,滴答。
寶鏡的汗,順著額頭滴落,沒有落到實處,就被不可名狀激盪在帷幔間的強勁氣流蒸發!
&題外話>
好久沒有寫過萬更,今天先八千吧,找找手感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2s 3.735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