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六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自從成為廢人後,楊六很少夢見從前,反覆回想身體健全時精彩充實的生活也是自我折磨。
楊六夢見自己在戰場上。
槍林彈雨,彈藥無情,一顆炮彈落在他身側附近,作為新兵蛋子的秦善存完全不知道躲閃,楊六從戰壕掩體裡爬出來,將秦善存使勁兒往下拖……轟,炮彈響了,秦善存被推到了掩體下,原本身手矯健的楊六,忽覺得腦中刺痛難忍,他身體頓了頓,也就慢了一拍,獨自承受了炮彈的恐怖威力。
他雙腿被炸得血肉模糊。
戰場上,哪有什麼好的醫療條件,等他被緊急護送回國做手術,傷勢已經拖得太久。
戰地醫生搶救的第一步就不完美,加上他莫名其妙沒漸漸衰弱的身體,這一雙腿,明明接好了骨折,偏偏無力站起。
他成了一個廢人。
按照父親的意願,只等這一戰勝利,就要將他推向台前。
一個戰功赫赫,年輕富有朝氣,完美無缺的繼承人,憑著父親無人比擬的威望,連番造勢,未嘗不會夢想成真。
可惜,最關鍵的時刻,他成了一個廢人。
戰事還未結束,他不是凱旋而歸的台前大英雄,而是幕後犧牲的「炮灰」。
醫生宣布他可能沒辦法站起來那晚,父親整夜未眠。
楊六不知道,那個雄材偉略的領袖,整整一夜經過了怎樣的心理掙扎。
不過天亮後,楊父又變成了那個英明神武的偉大領袖。
楊六昏昏沉沉躺在病床上,看見父親打開病房的門,門外,秦勝利精神萎靡同樣等了一夜,另有秦山代子請罪,在病房外跪了一夜!
楊六心灰意冷,又覺得有點可笑。
他何德何能,怎麼有資格讓一個替國家人民流過血淚的老革命下跪?
秦山本不必跪,炮火無情,秦善存是他手下的兵,是他自願救人,秦山這一跪,倒讓事情變了味道。
楊父濃眉緊鎖,「醫生說小六不能站起來了,先不論這庸醫是不是說對了,可小六這個時候受傷,倒叫我的一腔心血化為烏有。大家都是作父親的,我的心情希望你們能理解下。」
楊父說著,雙手用力,將秦山從地上拽起來:
&而我不僅是小六的父親,和你們也是生死與共的兄弟,山子,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這一跪,豈不是讓小六折壽?」
秦山哽咽不已:
&長,我家那孽畜不爭氣,就不該上戰場,拖累了六公子……首長,您讓我怎麼有臉見您!」
秦勝利也是滿臉愧疚。
改朝換代,雖然國家一直宣稱著人人平等,可秦善存一個毛頭小子的性命,怎麼比得上領袖寄以厚望的繼承人?領袖早年的兒女都死於戰火離散,六公子是他人到中年才又有的獨子。
以領袖的年紀,不可能再培養出第二個像六公子這樣優秀的繼承人。
秦家,真是萬死也難賠罪!
於領袖有罪,於國家也有罪……
楊父沒有繼續勸說兩個部下,忽然扭頭對病房裡喊道:
&六,這是與你切身相關的事,你來說句話。」
說句話?
說什麼呢。
楊六知道,這時候他就算發脾氣,再大的怒火秦家也要咬牙承受。
可他人成了殘廢,心竅還沒黑,人也不糊塗,反而格外清醒。
&長,我是戰場上的指揮官,有責任保護我手下的兵,您要是因此遷怒秦家,是在侮辱我作為軍人的身份!」
秦山的哽咽變成了眼淚,秦勝利同樣眼眶發紅。
兩人這一瞬間都有個同樣的意識,如果六公子不變成殘廢,這樣的品行,楊領袖的打算或許是正確的決定。
楊父嘆息:
&們也聽到了小六的說法……老夥計,我讓小六上戰場,就預想過一切的可能,天不遂人願,也是小六命數如此。不過待我百年之後,希望你們能多看顧下這個孩子,他畢竟身體不好……」
父親是怎樣在最不利的條件下,還穩定心神,收服了秦家一門,楊六當時沒太關注。
經此一事,發展勢頭良好的秦家,成了擁護父親的死忠。
在接下來的幾年,父親果然也大力提拔秦家滿門。
秦勝利與楊家親近,沒過兩年,將才年紀才幾歲的長孫秦雲崢送到了他身邊。
未來,秦家大概會交給長孫秦雲崢。
秦勝利也怕自己死後,秦家人會與楊家越走越遠,便將秦雲崢送到了楊六身邊培養感情——楊六為救秦家子孫出事,秦勝利希望秦家後代能看護楊六。
睡夢中,楊六嘴角含笑。
秦雲崢從小就不是個活潑的小孩兒,板著臉像個孤高的成年人。
每每將秦雲崢逗得繃不住冰山臉,對楊六而言極有成就。他雖然沒有結婚,沒有生子,有秦雲崢陪伴,倒像感受到了當父親的滋味……特別是當他父親逝世後,楊六漸漸忘了父親的霸道獨裁,想起他為自己殫精竭慮安排好後路,作為一個領導人,楊父是合格的。
作為一個霸道獨裁的父親,楊父同樣是合格的。
如果自己當時能站起來,父親走時,是不是不會那麼遺憾?
哪怕不能當什麼真龍,只要人是健健康康的,想必父親也不會臨死前都在掛念他的安危。
夢境不斷切換,楊六忽然從夢中驚醒。
他發現自己臉頰涼悠悠的,伸手一摸,眼角也濕濕的,這是哭了?
哭什麼呢。
身為楊家的孩子,楊六從小就知道哭泣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自己何時睡著了?
看樣子已經是治療完了,房間裡瀰漫著濃烈的藥材味兒,楊六往下一看,兩隻腿包都像白粽子,不過倒是沒有什麼痛感,腳上不知敷了什麼藥膏,涼悠悠的很舒服。
&哥醒了?」
秦雲崢推開門進來,身後跟著馮堂,倒是不見寶鏡。
馮堂捏捏楊六的腿,「痛不痛?」
馮堂一隻手就像鐵鉗一樣,痛得楊六表情都變了。
馮堂卻呵呵笑道:「看樣子是痛的。痛就好,痛說明你經絡有知覺,寶鏡這次治療是有成效的。」
楊六臉上還帶著汗珠,勉強笑了笑。
其實當初就算不救秦家人,蠱毒漸深,他也會漸漸虛弱,終要隱退幕後。
二十年後,卻是秦家人,為他薦來了神醫。
楊六的眉頭舒展,對明天充滿希望:
&相信寶鏡……我現在都迫不及待想重新走路了。」
……
治療完後,寶鏡去了哪裡?
她跑回京大宿舍,累得倒床就睡。第二天還有考試,天朦朦亮時她在床上攤成一張餅,翻來翻去,就是爬不起來。
心裡一直在勸自己,就一天,要不就別練功,多睡睡?
一年三百五十六天全年無休,也該偶爾放自己一天假……她覺得自己像一張繃緊的弦,再不鬆弛就會斷裂。
翻了個身,她強迫自己繼續入睡,眼睛閉著,精神卻越來越清醒。
爬起來穿好衣裳「晨練」,完成了每日清晨的練功早課,她總算沒有自己在偷懶的心虛感。
不過上午又考完一科後,聽到個消息:黃甜已經向學校申請換寢室,而且趁著經濟系和中文系考試時間不一致,在寶鏡不在時,黃甜已經收拾好行李搬離寢室。
寶鏡還沒消化這個消息,學生會的人來找寶鏡貪心了。
黃甜的申請能這麼快被批准,因為她的理由:她是以原寢室有兩個室友炫富,風氣不良的藉口搬走的。
哪兩個室友呢?
寶鏡和葉隱雪!
學生會很關心學生的身心健康,自然要來找當事人擔心,最好能糾正炫富學生的不良習慣。
葉隱雪像吃了蒼蠅般噁心。
她覺得自己已經很低調了,既沒有炫耀過家世,也沒在寢室里作風特殊,很努力融入寢室,十元錢暢遊北戴河的活動她都參加過……姐還累得像死狗一樣,賣過幾分錢一根的冰棍兒,你說我炫富?
寶鏡也腦袋疼。
她的罪名不止是炫富,欺負室友,還有個人作風問題。
學生會的幹部們語重心長勸她以學業為重,又說她缺勤,又說她不該和社會上男士交往,只為享受物質便利。
媽蛋,感情秦雲崢請黃甜吃了頓好的,還吃出錯來了?
她的崢哥才不會錯。
錯的是黃甜,陳秀家裡更窮呢,還不是好好吃飯,好好做人,沒見陳秀上躥下跳蹦躂啊。
錯的人是黃甜,是恰好出現在飯局上的譚紈絝!
……
阿嚏!
譚曜剛一進門兒,就重重打了個噴嚏。
譚母從沙發上跳起來,「看看你,大冬天連個襖都不穿,凍得打噴嚏了吧?」
譚曜滿頭黑線。
他二十好幾的人了,走出去也能惹得街上大姑娘小媳婦兒多看兩眼的人物,像土鱉樣穿個襖兒,可沒臉上街。
不過這兩天鼻子是有點堵……唉,他坐在車裡都被凍感冒了,蘭芯沒有迎著風雪上班,也不知道身體能不能抗住。譚曜心裡大罵寶鏡小氣,她不是華國好表妹嗎,表姐正式上班,大冬天的多難挨,怎麼不送輛小車當禮物?
徐寶鏡財大氣粗,一輛小車,真是九牛一毛。
譚曜自己也能出得起錢,可惜以李蘭芯的性子,必然是不肯要的。
要不,自己出這個錢,以徐寶鏡的名義送輛小車?
譚曜琢磨著這個可能性。
譚母連叫了幾聲,寶貝兒子都在走神。
她萬分挫敗,只有自己去給譚曜找藥。恰好電話鈴響了,一接電話,是譚曜的三姨媽嚴方琳打來的,老生常談,說的依舊是譚曜的婚姻大事。
譚母畢竟是譚曜的媽,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自己最了解。
譚曜這兩年私生活很老實,家裡一提結婚,他就是不答應也不拒絕,沉默反抗。不管誰給他介紹對象,統統不見,實在推辭不過,相親會上,總表現的極差,讓介紹人幾次下不來台。
譚家被他鬧騰的頭疼,譚母三番五次試探,讓他若是在外面交了女朋友,不妨帶回家看看。
不三不四,不知根底的女孩子,譚家是不會承認的。譚曜再鬧,譚家情願他打一輩子光棍兒,也決不妥協……譚母心疼兒子,也想抱孫子,看譚曜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兒,她也害怕兒子真的不結婚。
再接到嚴方琳的電話,譚母以為又是要給譚曜介紹對象,她連忙謝過三姐的好意:
&曜那孩子,三番五次攪合相親,連累你也得罪人,三姐你且不管他……」
嚴方琳爽朗的笑聲透過電話聽筒傳來,「真不管他?你騙誰呢,你不急,譚家都會急。放心,這次我雖然是和你談譚曜的婚事,卻不打算給他介紹對象,那臭小子讓我顏面掃地,現在誰家有閨女一聽是我做媒,女方自己就不肯了。譚曜的心思簡單,這麼幾年也沒變過,他不是喜歡那個京大的女學生嘛……你要想抱孫子,就鬆口同意她進門好了。」
譚母皺眉。
那個什麼京大女學生,前兩年就鬧過一場。
譚曜不肯和凌雅楠好,正是因為那個女學生。嚴方琳當時還親自去會過對方,聽說對方很快出國了,譚家也沒有後續舉動。聽嚴方琳的意思,譚曜這兩年作妖作怪,是因為那個京大女生的緣故了?
嚴方琳鬆口,勸她同意譚曜和那個女學生,譚母心中卻生出一陣反感:什麼狐狸精,她看倒像是狐狸精,迷得譚曜神魂顛倒!
&姐,譚曜怎麼說動你幫他說話?要是那么女學生,我絕對不同意,譚曜隨便娶誰都行,就是不能是她!」
譚母心情不好,乾脆掛了嚴方琳的電話。
電話那頭,嚴方琳哭笑不得。
相親一事後,譚曜這個沒良心的外甥和她也沒有從前親密了,嚴方琳才不會被他哄得當說客。
嚴方琳是個心理成熟的女外交官,就是因為疼愛譚曜,才明白怎樣是為譚曜好,一時滿足他的願望不是疼愛,而是害了他的前途。
嚴方琳鬆口,不是因為被譚曜說動,而是輾轉得知了李蘭芯的背景。
說來也巧,外語系畢業的李蘭芯,被系裡導師推薦去外交部兼職。嚴方琳剛好結束在外的任期,暫時回到部里上班,她是資歷深厚的領導,李蘭芯一個小小的實習生,原本也不會有過多接觸。
不過李蘭芯在實習期間表現優異,不僅語言能力紮實,做事也靈活機動,並不是讀死書的那種學生,加上長相嬌美,氣質落落大方,部里有領導很賞識她。有次偶然在嚴方琳面前提起,嚴方琳才發現李蘭芯居然在她眼皮子下工作。
嚴方琳第一反應是要把對方弄得遠遠的。
不過既然有同僚賞識,謹慎起見,嚴方琳決定好好查查李蘭芯的背景。
京大的學生固然優秀,也不是每個都能到外交部實習。
這一查,嚴方琳果然查到了異樣。
李蘭芯的確是出身蜀中縣城的小家碧玉,父親在國企任職,是個在嚴方琳眼中芝麻大小的領導,母親是家庭婦女,說起來家世真是泛善可陳。
但李家卻有一門近親,是近來京里權貴圈八卦的人物。
許老家的獨女,在婚禮現場被人炸死了。許老還有個流落在外的兒子,這位在民間長大的「許公子」,娶的是李蘭芯的姑姑。小縣城的李姓人家,莫名其妙成了許老的姻親。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罷,「許公子」畢竟還沒有認祖歸宗。
偏偏「許公子」還生了個極厲害的女兒,不僅斗得許老後娶的夫人節節敗退,連許大小姐都給弄死了。
這個女兒,也就是李蘭芯的表妹,聽說李蘭芯感情極好。
李蘭芯的表妹可了不得,能文能武,能鬥垮之前的許夫人,也能攀上秦家!
早前就和秦雲崢公然出雙入對了,秦家也承認了兩人的關係,大概在等李蘭芯表妹完成學業,就會正式嫁入秦家。
所以李家雖然不怎麼樣,卻接連多了兩個重量級姻親。
許家和秦家,哪一家,都是譚家要仰望的大權貴。
李蘭芯有了那樣一個表妹,加上本人挺優秀,關鍵是譚曜對別人要死要活的——別問嚴方琳怎麼知道外甥不死心,她一查李蘭芯,就發現了譚曜像個幽魂一樣,整天跟蹤別人上下班呢——如此,李蘭芯勉勉強強,也能算配的上譚曜。
最起碼,娘家不會拖後腿,還能給譚曜帶來人脈。
嚴方琳就是想明白了,才給譚曜母親打電話,哪知譚母是個暴脾氣,根本不等她把話說完就掛了電話。
嚴方琳單位上有點事,也沒急著繼續打過去。
她打算去譚家的時候,再和妹妹詳談一番。
譚曜完全不知道家裡兩個女性長輩的心思,他吃了感冒藥蒙頭睡了半天,自覺鼻塞輕了許多,一看時間,他又有精神當尾隨的痴漢了。
不過今天出門的時機沒選對,剛過街角停下來買煙,就有人大力拍他車窗。
譚曜沒好氣搖下窗子,卻是一個嘴角有痣的俏麗大姑娘沖他招手:
&少這是往哪兒去?捎我一程行不行?」
可不是個老熟人,不過譚曜從前和她也是利益交換,她幫助陷害章則,譚曜則保證將對方塞到一個經典名著的劇組裡。米痣兒姑娘自個兒也爭氣,在劇組當了女主之一,後又被寶鏡簽下做廣告,一時間紅的發紫。
譚曜喜歡對方知情識趣,不管紅不紅,都沒有打著他的招牌在外晃蕩讓人誤會。
&冷天的,咱大明星是往哪兒去?你要是招呼一聲,不知道有多少花花大少願意鞍前馬後車接車送吧?」
米痣兒姑娘跺腳:
&別說了,譚少你的風度呢,我快凍死了!」
譚曜又不是真的鐵石心腸。
捎帶一程而已,他心裡光明磊落的,也不怕影子歪。
&吧,快點上車。」
米痣兒高興起來,「我就知道譚少是個好人,謝謝啦。」
她彎腰擠上後座,順手一拉,原來天色昏暗,還有個人藏在米痣兒身後。
譚曜掃了一眼,和米痣兒同行的也是個大姑娘,盤靚條順,擱從前他少不得要多看兩眼,現在卻懶得過問。
大姑娘縮手縮腳的,米痣兒一路都在訓她:
&說你,既然想演戲,不管是不是在熒幕上,你都給時時刻刻把戲演好!不就是陪人喝杯酒嗎?多大點事兒,別說一杯,能拿下重要的角色,就算一斤也要喝下去啊!你以為明星是那麼好當的,想當初……」
米痣兒想說說自己的豐功偉績,猛然反應過來自己是在譚曜面前呢。
想當初,她不是說脫就脫,怎麼可能當上女主角?
脫就脫背,反正她捂住臉了,被人看見光身子又不會少塊肉。現在她紅了,誰敢跳出來指認她是當初在京大師生面前光身子的姑娘?呸,誰要敢瞎叨叨,她就敢說自己是在搞行為藝術……那些美院的學生,還不是要畫裸模,西洋油畫裡不穿衣服的姑娘多了,那都是藝術!
豐功偉績不能說,米痣兒畫風一轉:
&別不服氣,想想你媽的病,還等著你賺錢呢。老演配角不賺錢,你要紅起來有名氣,才有老闆找你拍廣告,賺那什麼代言費。」
譚曜在前面當司機,聽得挺樂,也大概還原了事情的緣由。
聽著聽著,譚曜臉就拉下來:
&麼,你是嘗到甜頭了,以為我是影視圈拉縴保媒的了?這故意把人往我面前帶,又是不肯陪酒,又是母親病重的……打算找我當伯樂呢?」
米痣兒被揭穿了目的,也不害怕,訕訕解釋道:
&少別誤會,今天真是巧合遇見您,我哪知道您的行蹤……不過您要是願意幫一把呢,那可真是太好了。」
米痣兒說著,把坐在後座的大姑娘往前一推:
&子,這是譚公子,人品貴重,時常做好事不求回報。最重要是譚少在影視圈人脈廣,說一句話頂我拖十個人情,你要相當大明星,來給譚少看看,合不合格!」
譚曜皺眉。
這話說的,倒像拉皮條的,他可不想當嫖客。
叫燕子的姑娘也被米痣兒嚇了一跳:
&不起,我……譚少,米姐不是這個意思……」
燕子看見譚曜皺眉,滿臉通紅,還結結巴巴替米痣兒解釋,怪不得米痣兒肯賣力幫她。米痣兒,本姓米,名藝,因為嘴角的小痣鮮活俏麗,才有個米痣兒的諢名。
燕子說話結結巴巴的,口音卻不是京城人,反而帶點西南腔。這姑娘低著頭,半點沒有勾引貴少爺的意思,譚曜反而高看她一眼,不標準的普通話也叫譚曜挺有好感……聽口音,和蘭芯一個地方人啊。
只要涉及到李蘭芯,尾行痴漢譚大少多少有點愛屋及烏。
米藝也爽利不讓人討厭,譚曜隨口道:
&別演了,不管你是不是巧遇,下次再領人到我面前你小心點……這次就算了,你也是捨近求遠,不是和徐總打過交道嗎?徐總名下還有個影視公司你不知道麼,找她去。」
米藝給星美當著代言人,如今合約都沒完。
她還真不知道寶鏡名下有影視公司,被譚曜一提醒,米藝頓時眼睛發亮。
&謝譚少,那您把我倆放在前面吧,嘻嘻,我們的目的地到了!」
譚曜翻了個白眼。
下車時,燕子也低若蚊吟道謝:
&謝譚少……」
譚曜擺擺手,沒把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
米藝拉著燕子走在街上,伸出青蔥白嫩的手指點了點她光潔的額頭:「你這個笨蛋,通天的大腿擺在面前都不知道抱,要不是看在你救過我,我才懶得管你。」
燕子靦腆一笑,「米姐別逗我,我知道譚少肯定是好人,你才會帶我來求他。」
米藝捂著嘴樂了:「你這小丫頭才多大,知道什麼男人好什麼男人壞了?」
譚大少哪裡算什麼好人。
不過是對人動了真心,才開始修身養性,變成了坐懷不亂的柳下惠。米藝有點感激那個被譚少喜歡的人,譚少動心後,相比起京城其他紈絝,還真能算一個好人。
米藝看向老實巴交的燕子,又有點愁:
&說你長這麼艷麗,盤靚條順的,也怪不得電視台那老色鬼打你主意……呸,男人就沒有好東西。譚少說的對,姐帶你求徐總去,起碼她是咱們同胞,能體會女人在外奮鬥謀生的不易。徐總在圈子裡也挺有門路,她若是願意庇護你,那個老色鬼肯定不敢再打你主意……至少,不敢再封殺你,讓你能繼續演戲。」
男人沒有好東西嗎?
燕子不敢苟同。
她雖然不聰明,卻也知道,這世上有壞人,卻也有好人。
也不知道米姐口中的續重,到底能不能幫她……燕子只想老老實實演戲,把這個不要求學歷的工作做好,能支付她媽的醫藥費。至於米藝說的大明星,抱一個粗大腿當靠山,對燕子而言太不現實了。
&吧米姐,太冷了。」
米藝脖子上的圍巾繫緊,深以為然點頭。
&走走,快回去,你給我煮銀耳湯喝,這鬼天氣,要凍死人啊!」
……
黃甜搬走後,寶鏡當晚就有了個新室友。
新室友姓夏,單名一個暖字,能被黃甜說動換寢室,自然也是中文系的,文文靜靜的,看上去性情不錯。
寶鏡的心情不算愉快。
多虧黃甜下狠手「宣傳」,她和葉隱雪在女生樓已經成了極品的代名詞。葉隱雪挽著袖子就要揍人,被寶鏡拉住。
&了,你現在一出頭,不是屎也粘了臭,由得她去。」
黃甜心裡承受力太弱,自卑敏感的,要是真被葉隱雪抓住左右開弓打幾巴掌,半夜想不通一根褲腰帶上了吊,她和葉大小姐不僅是「炫富」,還逼死了人,這下真是在京大呆不下去了。
寶鏡還想在京大念完書呢,不過經過黃甜一事,她對和新室友搞好關係也沒太多熱情了。
夏暖很安靜,室友們不太熱情,她也不著急。
陳秀也是怕了黃甜,決定再觀察夏暖幾天。
再有兩天,京大就要放寒假了。這個寒假,陳秀不打算回老家……她家境並不寬裕,與其把時間花費在來回的路上,陳秀打算在京里找個短期的工作。如果能賺點錢,寄回去,比她人回去更有實質幫助。
陳秀可沒想過麻煩寶鏡和葉隱雪,她在學生會也認識幾個師兄師姐,這點忙還是能幫上的。
她越是自強,寶鏡和葉隱雪越是高看她,這姑娘家境樣貌都不如黃甜,如今站在了同一上,將來只怕比黃甜更有前途。
寶鏡晚飯前去柳蔭街轉了一圈兒,六公子腿傷藥膏中止痛的成分失了效,痛起來可真要命。
六公子心智堅毅,硬是沒吭聲兒。
馮堂把寶鏡拉倒一旁:「明天帶我去看看那個於燁。」
……
於燁還沒見到,寶鏡就有人約了。
還是兩份約,一個是雷元洲,說他大哥已經進京,問她何時有空能見面談談投資藥材基地的事情。
另一個則是陳文安打的電話,說是給星美代言的女明星米藝,有事想要求見她。
和雷家人見面,總是一場暗藏刀光劍影的硬仗,和女明星見面就要輕鬆多了。這個米藝,上輩子並不是《石頭記》的女主,不過這姑娘私下做派豪放,在屏幕上卻怯弱多情,演活了那個角色,電視劇播出後大紅特紅。
米藝如今還是星美的代言人,寶鏡下午沒課,就打算去見見她。
到了年底,星美整個公司盤賬,陳文安一再向她「抱怨」,寶鏡本也打算抽空去公司,正好和米藝見面。
等到了公司,陳文安說米藝早就到了。
陳文安面色有些古怪,「米小姐還帶著一個人來的。」
寶鏡也沒有多想,還打趣道:「陳經理這是看見大明星,臉紅心跳了?陳經理是青年才俊,只要喜歡,儘管放手去追嘛。」
她一邊調侃著陳文安,一邊推開辦公室的大門。
米藝等在裡面,似乎在勸說同伴什麼,看見徐總進來,給了同伴一個警告的眼神,自己笑靨如花站起來。
寶鏡的視線卻落在米藝同伴身上,她和對方大眼瞪小眼,後者蜷縮著肩膀,想儘量掩藏自己的行跡。
辦公室就這麼大,又怎麼能遮擋?
寶鏡心中閃過許多念頭,飛快抓住了最重要的,那就是不能讓對方在自己眼皮子下再次溜走!
她大步上前,給了對方一個擁抱:
&春燕,好久不見了!」
&題外話>
夏暖,請收下你的龍套……真的是龍套……下本書給你個戲多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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