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七層傳出的,乃是一個聽起來雄渾有力的壯年男子之聲。
聽到這話,夜明笑道:
「你說這話理直氣壯,可是有什麼依據?」
「我本就不該被關在這裡,我是影響,是受百姓愛戴的正神,不是什麼妖怪。
我該在廟中享受眾人香火,而不是在此做階下囚!」
七層的那個聲音理所應當的說著。
夜明聞言,笑道:
「說說看。」
「我本名牛冠華,乃是修行多年老牛成精。
自修為有成之後,便格外羨慕那些能受世人香火的神仙。
因此自行立廟,受眾人香火,百姓若有心愿,都會施法助其實現。
不想卻因此遭那些所謂正道門人針對。
他們說我無有仙錄,只是淫祠野祀的偽神,沒有資格享受香火。
還說我不該隨意實現心中願望,說我是惡意顯靈。」
這位牛冠華說這話時,顯然是一臉的不服氣,
「你說說看,我為信眾辦事,該顯靈就顯靈。
信眾們對我也是恭敬有加,香火不斷,你們說,我錯了嗎?
你們說我該不該享受香火供奉?」
猴兒聞言,撓撓頭,感覺這位說的好有道理的樣子。
這時,有看守修士出面道:
「不要聽他瞎說,這妖怪行事甚為可惡,千萬不要被他騙了。」
夜明聞言,饒有興致問道:
「這妖怪行事如何?」
「這妖怪說得好聽,可也不看看自己乾的都是什麼事。
他顯靈倒是真靈,辦事也真的辦,但卻是毫無底線。
當初有一群殺人越貨的窮凶極惡之徒被官府通緝。
這群匪徒無路可逃之際,向其上香。
沒想到這妖怪居然顯靈做法,助眾匪徒逃走。
有富家內鬥,其中一子向其許願希望其他競爭者暴斃。
這妖怪就施法暗中害人,咒死其他競爭者。
有髒官惡事做盡,想要善終,向其許願,這妖怪竟然施法幫助抹除贓官劣跡......」
看守修士一連說了十幾條牛妖罪狀,看其模樣,這樣的事,還不知做了多少。
「你們說,這般妖怪,不抓起來還等什麼?」
那牛妖聞言,卻是不服氣道:
「荒謬,作為神仙,受了凡人香火,就一定要有所回應才行。
你說的那些人,可都是誠意滿滿的求拜,用的香最次都是紫檀香,這樣的誠意之下,豈能拒絕?
倒是你們那些個只受香火不顯靈的神仙才是真的無用!」
「你這妖怪,只知香火需顯靈回應,豈知懲惡揚善才是為神為仙者所需弘揚之理?」
看守修士同牛妖爭吵起來。
從道理上來說,看守修士是完勝的,牛妖的歪理並不成立。
但這妖怪就是認準自己的歪理,任憑看守修士怎麼說,其都不願接受。
如此爭執一陣之後,看守修士也知道這妖怪的固執,不再言語,只是施法隔斷六層與七層的聯繫,牛妖的聲音再傳不過來。
這個插曲之後,夜明帶著猴兒離開鎖妖塔。
至於那牛妖,他可沒興趣去和這種鑽牛角尖的傢伙理論什麼,更不可能去幫對方。
「猴兒,你這次惹出的事可不小,將自己鬧進鎖妖塔不說,問題也沒有解決。」
「沒解決?我不是已經劃掉吳玄(吳先生之子)生死簿上的名字了嗎?」
「生死簿乃是陰司重器,只要陰司運轉恢復,生死簿自然也可恢復。」
「那也就是說,吳玄還是會......」
說到這裡,猴兒頓時凶相畢露,齜牙咧嘴,一副打算和人打起來的架勢。
夜明笑著拍拍他的肩頭,讓他收斂起姿態:
「你認為吳玄之事,冤還是不冤?」
「當然冤,前世做的孽,和今生有什麼關係,為何要他短壽?」
「那昔日為他所害之人就不冤嗎?」
「......前世之冤,當前世了結,遭過報應不就行了嗎?」
「可他前世未曾遭報應,做了許多惡事,卻是善終。
這樣的因果,讓他今生短壽,不應該嗎?」
「......」
猴兒一時無言。
沉默許久之後,這才道:
「這一世的吳玄人很好的,聰明善良,從來不做惡事......」
「你確定要救他?」
聞聽此言,猴兒滿是期待的看向夜明。
後者笑道:「其實倒也不是沒辦法,只是這辦法既曲折又勞苦。」
「師尊,你只管說是什麼辦法就是。」
「前世惡行之債,可以今生善行抵償。」
「就是要多做好事嘍?
那簡單,我回去就讓吳玄開始做好事。」
「沒那麼簡單,以他前世之孽,今生剩餘時日,已不足以行善償還。」
「不足......」
「小善不足還,還有大善之事可為。」
「請師尊賜教。」
「南州以南,還有諸多化外之地,這些地界以往對中原時歸時叛,反覆無常。
如今天下大亂,其等趁機脫離,不稱臣不納貢,儼然有自立之相。
若有人能週遊這些化外之國,教之以王化,當是功德無量之舉。」
「教化化外之人......」
猴兒聞言,思考一陣,點頭道,
「好像是個辦法。」
夜明又道:「此事自古以來一直有人做,只是總是無法功成,因此,我也不求你們功成。
只需今日之行,能為日後留下一個『自古以來』的藉口便可。」
「弟子明白了。」
猴兒懂了夜明的意思之後,躬身一禮。
......
搞定猴兒之事後,夜明心情大好,與之分別,一路回到平州。
方回城隍司,就見採薇迎上來。
本以為是小別勝新婚,誰知道是真的有事。
「明,出事了。」
採薇說著,示意房鎮言打開一本生死簿。
夜明目光隨之望去,而後目光微微一凝。
高希德的壽數,只剩下不到三載......
看著生死簿上的壽數,夜明眉頭一挑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我記得以前專門看過他的壽數,應當還早才對,為何突然之間就只剩下這些?」
房鎮言嘆息一聲道:
「原本我也不知緣由,可在大人回來前,查了一下現今平州氣運,發現這幾年來平州氣運飛躍式增長。
以高大人的命數,已經有些壓不住,因而反噬其自身壽數。」
「壓不住......」
夜明聞言皺眉,
「難道是因為他沒有真龍天子的命數嗎?」
採薇也是面露愁容道:
「現如今的平州外部壓力極大,時刻要提防胡敬業父子,內部也有許多不願接受變革的殘黨在暗中作祟,若是高大人壽終,恐怕要出大亂子。」
夜明也是沒想到,才解決一個短壽問題,自家這邊居然又出現一個。
而且這次的問題更為嚴重,關乎到整個平州,也間接影響到全天下。
「大人,這該如何是好?」
房鎮言看向夜明,要他拿主意。
夜明也是沉思起來。
身為平州城隍神,他與高希德之間有著很多的共同利益。
雖然兩人利益不是完全一致,但高希德要是出事,自己這邊必然也會受影響。
考慮良久之後,夜明看向城主府方向:
「那就為他續命!」
「續命......」
採薇聞言,有些震驚。
若是為尋常凡人續命,其實並不複雜。
生死簿上就時常會為一些行善積德比較多的人續一點兒命。
但對於高希德這樣承受一州氣運之人來說,想要續命,那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是眼下,也只有這樣試一試。
有了決定之後,夜明也不猶豫什麼,當即決定為其續命。
對於高希德這樣的人,為其續命不能一蹴而就。
首先要觀星象,找到與之對應的天星方可。
好在夜明海外一行,已學會《甲子占》(天冊),觀星之事根本不算難。
在觀察半晚之後,成功找到對應高希德的命星。
可見其命星明顯有些暗淡,似乎消耗過度的樣子。
找到命星之後,還需在地上擺上對應的陣法。
夜明以七七四十九盞天燈擺在對應高希德運勢的平州各山水處,為防意外,專門請兵煞將軍帶著靖邪軍看顧。
而後,又讓陰差去百姓夢中收集三百六十五個真心感謝高希德之人的心意。
但凡高希德是個風評不好的,估摸著就會卡在這一步。
幸而他名聲極好,不用出延化府就能找齊三百六十五心意,甚至還有多的。
集齊這些東西之後,便開始做法。
先是在三百六十五心意上刻上日期,對應一年中的三百六十五日,再施法將之散到大地山川之中。
隨後施法調動平州氣運,催動七七四十九盞天燈升空。
一盞接一盞燈升空之後,天空代表著高希德命數的命星逐漸璀璨起來。
當最後一盞天燈也升起之後,高希德的命星徹底明亮起來。
眼見其命星亮起,那七七四十九盞天燈驟然熄滅,自空中落下。
夜明見此,長舒一口氣,笑道:
「此次為之續命十載,當是足用。」
採薇見此,也是笑道:
「天下太平之時指日可待。」
只有綠衣見此,小聲嘀咕道:
「這樣會不會引發什麼不可測的變化......」
她聲音雖然小,但還是被夜明聽道:
「或許會有,但無論是何等變化,總好過讓平州再度陷入混亂。
而且我幫了天道老爺這麼多,再怎麼也該講點兒人情,給我個面子之類的吧!」
總之,事情搞定,他也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偷懶。
卻說高希德原本感覺進來有些身心疲憊,但不知為何,一夜休息之後,感覺疲憊盡去,滿是幹勁兒。
這讓他的心情很好,但沒好幾天,卻有噩耗傳來,長子高封,意外騎馬墜亡。
長子的突然去世,令高希德大為傷感,悲痛不已。
還沒等辦完長子的喪事,次子高禪居然又在吃飯時被活活噎死。
高希德聞訊,如遭雷擊,萬萬不敢相信,那麼大一個兒子,就這麼沒了......
沒兩天,其幼女又意外摔折了腿,成了瘸子。
一連串的打擊讓高希德差點兒沒緩過來,幸而身邊有許多人照料,這才挺過來。
高希德的遭遇,讓城隍司這邊也陷入沉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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