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年之約 第二章 請叫我殭屍肉

    等劉離再次醒來時，頭頂已是星光璀璨。

    為什麼是再次呢？因為第一次劉離從長眠中悠悠睡醒的時候，因為身體動彈不得，意識到自己被困在冰里，大腦稍微下達了一個活動手腳的命令，冰就突然開裂了。然後，他毫無懸念地從山崖上摔了下去，再一次不省人事。

    （我記得我是睡著了，然後就被冷凍儲存了？我冰凍了多久？）

    宿醉的感覺大家都有，喝了十升伏特加以後宿醉的感覺就不一定每個人都有了。現在的劉離就是這感覺，離死亡只差一線。除了頭痛欲炸以外，眼前一陣陣發黑，看太陽都是綠色的。

    北方的空氣寒冷乾燥。劉離身上的衣物早已凍脆了，摔下山崖時直接化成粉末。所以他赤身裸體地躺在雪地上。不是不想動——是根本動不了。

    在冰封之前劉離已經精疲力盡身心俱乏，又不知在冰塊里冷凍了多少年。細胞里儲存的能量消耗一空，就開始消耗分解他的肌體。所以說，現在的劉同學不僅像搞完鐵人三項後提槍上馬一夜十次那樣虛脫無力，而且除了保留一些特殊的器官外，身體素質比普通人還要不如。至於以前的特殊能力更是想都別想。

    （可以看到星辰，核冬天看來已經結束了……空氣中的氧氣含量正常，比第二次寒武紀生命大爆發時期的空氣氧含量略低……所以說有綠色植物大量生長嗎？呵，至少不會平白無故因為吸入有毒氣體之類狗血的原因死掉。）

    劉離胡思亂想著，突然感到胸口傳來一陣輕微的搔癢。

    劉離把眼睛向下挪。赫然看到他胸口趴著一隻半米長的動物。那傢伙一身黑灰色的粗厚毛髮，短耳朵，小尾巴，四肢短粗，一雙眯縫的眼睛透著狡黠，長長的鼻子在青年袒露的胸口嗅來嗅去。像極了核輻射後變異的老鼠。

    「馬勒戈壁，一隻老鼠都欺負到老子頭上來了。」劉離心裡暗罵一聲。榨出力氣雙手撐著雪地艱難的坐起來，那隻大老鼠唧的尖叫一聲，一溜煙兒竄的沒影了。

    還沒等劉離感慨虎落平陽被犬欺，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他感到地下的山岩中傳來一陣微弱的震感，順著岩體導入他的全身。劉離一驚，馬上爬匍匐下身子，將自己藏到一塊山石後面。

    這並不算什麼稀奇的能力，就是在生物大爆發之前，都有許多動物擁有這種強大的感知能力，用來躲避天敵，預知災難。在那末日般恐怖的年月，這是劉離在危機四伏的世界中得以倖存的重要原因。

    凜冽的寒風送來了哺乳動物的氣息和行走在雪地上的腳步。聽上去大概有四個個體，劉離的心臟跳得幾乎離體。他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只怕是兇殘的掠食者，畢竟他連隱藏自身氣息的餘力都沒有。

    等那幾個個體更進近了，憑藉良好的夜視能力，劉離看清了來者的模樣。嗯，的確是掠食者，還是地球上從前站在生物鏈頂端最兇殘的靈長類雜雜食性智慧生物……

    等等，那是人類！那不就是人類嗎？

    這個時代應該沒有人可以體會到劉離當時那種他鄉遇故知的狂喜和感動。他恨不得撲上去大喊一聲「老鄉！」，然後抱著幾個人大哭一場。

    但理性戰勝了感性。關鍵是:一，他沒有力氣，二，他沒穿衣服。

    好吧，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為什麼現在還會有人類存在？而且看上去過得還不錯？四個人的外貌細節在劉離鷹隼般的目力下纖毫可見，可越看越讓青年感到疑惑。四人大概只有十六七歲的模樣，雖然發色和瞳色各異，卻無一例外的高鼻深目，儼然都不是東方人的模樣。他們身著怪異的衣裳，這種款式的衣服劉離確信不屬於任何一個已知的國家和民族。而且據目測，其中那個女性的身高也至少達到了一米九，那個隊長的身高肯定超過了兩米。這讓劉離這個一米七八的標準國人身高臉往哪擱。

    他們用一種奇怪的語言交流，很像是變調的英語。可那些古怪的音節拼湊起來無法得到任何含義。

    （是核爆之下倖存的人類嗎？或是……孫零根本沒有發射核彈？不，我不應該懷疑孫零的決斷性和人類最強底牌的威力。那麼會使孫零保留下來的人類火種嗎？可是當時的技術條件根本無法實行冷凍休眠，連胚胎冷凍都做不到……他是如何辦到的？）

    劉離的腦袋飛速運轉著，直勾勾的盯著遠去的四人。直到領頭的少年右手躥起一團跳躍的火焰，左手亮一個明亮的大光球向他這裡拋來。

    劉離一清二楚地目睹了這一點也不科學的全過程。沒有多餘的時間思考，他只有下意識地擠出最後一點力氣，讓自己的身體隱藏在山體後，心裡暗暗祈禱那幾個怪人不要深究。

    幸好四個少年，馬上跟隨著領頭的人快步離開了。在劉離慶幸那些傢伙好奇心不強的同時，某個黑髮藍眸的少年也在慶幸相同的內容。

    （按照21世紀人類的常理來說應該是照明彈和微型火焰噴射器嗎……不過劉離啊劉離，你不要自欺了，你肯定看的清楚那個人手上分明什麼東西都沒有，那個大光球和那團火焰是憑空產生的啊。）

    劉離也曾經生活在文化藝術高度發達的時代。打過魔獸地下城讀過魔戒冰與火之歌看過哈利波特，也深受網絡小說和日本動漫的荼毒，對魔法這種用爛了的梗已經熟得不能再熟。只是後來因為時代的關係對這種幻想中的東西已經不能再意了。媽蛋，如果真的有魔法，人類也不會面臨那樣絕望的命運了啊！

    （有三種可能:第一，我眼睛或大腦出了毛病；第二，我死了，然後穿了；第三種可能，我還在這個地球上，但是，很多年過去了，時代已經變了，變成了一個……有魔法的時代。真是太扯淡了，這和穿越有什麼兩樣啊！）

    等著這四個貌似人類的傢伙走遠，劉離還是保持著四仰八叉仰望星空的姿勢，大腦陷入了深深的震驚與混亂。他想到了美國60年代從某個地下礦坑中挖出來的活體翼龍。如果翼龍也有智能的話，那麼現在和劉離這艹蛋的心情應該是極其相似的。

    既然那幾個人走遠了，那麼麻煩應該要找上門了。不出劉離所料，空氣中飄來一股危險的氣息。並不是說這股氣息來自什麼史前凶獸，而是與劉離現在的狀態而言相對而來的危險。這股似曾相識的氣息來自四面八方，漸漸變得濃郁。

    好吧，真倒霉，劉離也想到遲早會是這樣了。自己一個大型人形生物，好歹有上百斤好嗎？既不能動彈也不能反抗，這簡直是這片冰天雪地中送上門的美餐啊，就算是被什麼肉食動物吃了也是他活該。

    不過其實也沒有什麼關係，他並不指望哪只肉食動物可以把他吃得連一個細胞都不剩。

    而只要還剩下一個細胞，那麼他就還有希望活下去。光和作用，設誘捕食，甚至是地熱能和地下礦物能源，他幾乎什麼都可以利用起來。

    沒有光化學污染的天空月光明亮，可以清楚地看見，在劉離後方從隱蔽的山縫中，隆起的岩層後一下子冒出十幾個黑色的影子。十幾個影子成半圓形，小心翼翼地包圍起琉璃這個巨大的獵物。黑灰色的皮毛，小尾巴，短耳朵，眼睛裡露出瑩瑩的綠光，極其瘮人。其中有一隻，劉離對它的氣息感到很熟悉。

    （果然是被我詐屍嚇死那隻大老鼠，帶著他的同伴來復仇了嗎？喂喂你們等一下，我可是放了不知道多久的殭屍肉喂，你們確定要吃嗎？）

    這群雪鼠顯然不是第一次圍攻比自己大幾倍的獵物了，包圍的路數顯得很是嫻熟，何況是一隻半死不活的。雪鼠中間走出一隻體型比其他略大的，它頭頂上有一塊顯眼的白斑。他大搖大擺地走到劉離腦袋邊上，對他的臉嗅了嗅。劉離厭惡地想揮手把它拍死，可是手根本動不了。

    雪鼠的頭領好像確定了什麼以後，發出一聲尖利刺耳帶著興奮的尖嘯，其餘的雪鼠像得到了許可一樣，綠著眼睛擁而上。各自挑了一塊皮肉撕扯起來。幾秒鐘的功夫，劉離的身子就被十幾隻碩大的嚙齒類生物覆蓋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到一絲皮膚。

    換作以前，這種程度的撕咬憑藉劉離變態的肌肉結構和密度，即使沒有鱗甲和外骨骼的保護，也休想傷到他分毫。但現在劉離的身體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兩樣。而且普通人遇上這一大群雪鼠打不過還可以逃跑，劉離連動彈一下都很困難。

    堪比凌遲的劇痛從渾身上下傳來。劉離可以聽見自己肌肉組織被拉扯崩裂的撕拉聲。那隻雪鼠王似乎是聞到了血肉的甜香，爬上來撕開了他的嘴角，鑽進他的口腔，用尖銳的門牙咬下他的舌頭。

    （看著自己一點點被吃掉，還真是最殘忍的酷刑沒有之一啊。和一隻大老鼠來一個**式的親熱舌吻，作者是要嗶了多少條狗才能想到如此喪心病狂的橋段啊！我想我大概可以體會梅森執念地想把漢尼拔餵幾天豬的心情了。）

    只要大腦還沒有被損壞，劉離就還能夠繼續思考下去。而為了避免劇烈疼痛，他索性切斷了痛覺神經。

    說劉離沒有希望活下去的希望是不可能的，如果他真的一心想求死的話，那麼就算憑著他再強悍的身體，也不可能跨過漫長的時光到達這個年代甦醒。其實他還抱有一點點小的期望，那就是二次寒武爆發期間誕生的致命病毒，有沒有伴隨著他這具身體來到現在呢。

    如果有的話，在這個世界範圍內掀起一場黑死病應該是輕而易舉吧。那麼這幾隻雪鼠就將會是千夫所指遺臭萬年的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