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禁閣休整幾日,爾笙著手寫信。寫一封送去雲野的信,多日未回到雲野,總該給夢期報平安。再順便闡述一下自己要去墓土。
落筆後坐在躺椅上閉目養神,滿腦子都是這幾日研究的內容。他是個初學者,夜以繼日的學習也無法攻克學術研究。復活實驗絕不是他可以輕易復刻的,手中那半截拇指猶如燙手山芋。
好在從墓土而來的消息讓他得以喘息,準備動身前往墓土。雖不知方權為何,但他心底確實是慶幸的。
禁閣與墓土之間距離並不遠,隔著星光沙漠的雲霧能望到墓土那充斥著死氣的山巒。仿佛曾經戰死沙場的勇士的盾牌在沙漠中矗立,訴說遠古的悲傷。
踏入墓土的邊界,這裡的風令他熟悉。
而時隔多日,原本黑沉沉的沙漠上竟接連建立起幾座木屋,裊裊炊煙在烏雲之中分散著無數白色的顆粒。爾笙站在木屋形成的小型村落前,直到從高坡上走下來的女人先看到他。
兮挎著籮筐走上來,面上帶著朝氣。
「爾笙你來啦?是不是很驚訝啊?」兮隨著他注視的方向看過去:「你瞧啊,現在很多昔日的墓土人都搬回來住了。松非常厲害,用樹能力建造了很多房屋。」
爾笙未說話,跟隨在兮身後步入這一眼望到頭的幾座木屋。
方權正在大水井,只是從地下挖出來都是泥漿令他不禁蹙眉。兮喊他名字:「方權,快來看看啊,是爾笙來了。」
原本愁雲慘澹的方權在見到爾笙後面色更甚難看。
爾笙:「唉,你這臉色這麼難看,想來是不好的事。」
他心中腹誹,該不會也有事求他幫忙吧?希望是比必先的輕鬆許多的任務。
可方權的憂慮全然是為了他,在外面說話不方便,方權請他進屋:「進來說吧。」
屋外是霧蒙蒙的天,屋舍內更是昏暗,點著許多燭火依舊看不真切四周的環境。方權坐在燭光另一側,望著爾笙,憂心忡忡的開口:「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謠言嗎?」
「嗯。」
「當時如果不是饑荒結束,想來那謠言肯定會成破竹之勢把你淹沒。」
方權簡單幾句話又勾起爾笙心中的不安,但他必須維持表面的鎮定。
「松雲說,在玉蘭京參手下有位大話能力者,這個人可能就是你們之前見過的毒師碧鮮。」
「···」爾笙表情已經冷凝到極點,內心慌得很。
方權見他久久未說話,以為是在思考什麼對策。可是此時此刻的爾笙思緒紊亂空空如也,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些輿論。
方權:「千憶···」
這個名字從他口中蹦出,猛然讓爾笙心驚,他以為對方發現了什麼,袖中的手指更是抽動起來。
「千憶黑水之事除了我們知道,玉蘭京參大體是知道的。她必定會在這上面做文章,你覺得這世界對於黑水可有容忍?」
按道理,黑水風波早在他們離開巨人遺蹟之後的十幾年裡一直如影隨形。大部分光遇人並未直面黑水,最初是從墓土的逃亡者口中得知,再然後就是千憶進行的二次黑水覆蓋。
爾笙低垂著眼眸苦笑:「總歸不能接受吧。」
方權望著他許久才問:「千憶在你體內最近很安靜,是因為與你排斥嗎?」
爾笙驚異的投去目光,他不知道方權居然會想到這層。要知道包括千憶自己都未曾直接的表現過與爾笙的身體互相排斥,他猶豫片刻後點點頭。
那邊方權又是一聲嘆息:「可離開千憶你根本活不長。」
爾笙不敢再多看方權,對方極其敏銳。他說多錯多,萬一被方權發現端倪就糟糕了。
於是他站起來匆匆與方權告別:「我會注意流言的,還有事先走了。」
方權跟著站起來,就見他急匆匆的向外走,不知到底為何事忙碌。他追上爾笙的步伐問:「你最近在忙什麼?連我們都不能參與的事嗎?」
爾笙一時間找不到說辭,又不想東拉西扯惹他起疑心,只能保持沉默。
他不說,方權也不好打聽,臨別時好心提醒:「爾笙啊,你不要把一切都交給自己一人扛,你也要相信我們。」
爾笙點頭算是應答,一聲不吭的走入污濁的墓土之中。風沙吹散爾笙的身影,就像他從未來過一般。
可爾笙並未立刻離開墓土,而是繞了個彎來到被封禁的巨人遺蹟洞穴門前。這裡黑色的雜草叢生,幾乎遮蓋住被密封的洞穴。那一邊如鬼魅哭泣的風還能從封閉的木頭縫隙傳出來,是讓千憶異常熟悉的聲音。
來自於心底深處的孤獨幾乎將他淹沒,還沒有等他的情緒蔓延開,身後卻傳來驚異的聲音。
「咦?爾笙先生您怎會在這裡?」
爾笙心口煩悶的轉過身,恍惚間心神一抖。那是與必先容貌相似的傢伙,起初他真覺得是必先。然而那神態呆傻不似必先精明。
「這句話我該問你,你到這來幹什麼?」爾笙冷聲說道,從方權口中得知此人的底細,讓爾笙不得不對眼前之人提高警惕。一個可以偽裝的那麼好的傢伙,絕非等閒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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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碧鮮乾笑兩聲,眼神量過爾笙看向他身後被封禁的洞穴。
「爾笙先生那麼聰明,肯定早就想明白一切了。」
他款款向前走來,今日碧鮮一襲墨綠巫袍顯得詭異又神秘。
「不過···你不覺得這樣才公平嗎?」碧鮮攤開手看向他,眼眸死死的盯著爾笙的每一個動作,就像生怕兔子跑掉的野狼。
「你忽然擁有強大的黑水加持,又聰明又強大!這公平嗎?」
爾笙眯著眼眸狐疑的看向他:「所以,你來這是也想讓黑水進入你的身體?」
「哈哈哈哈···」碧鮮說了那麼多,似乎都沒有被對方聽進去。他氣惱地扭曲臉龐發出笑聲,顫抖著手指在虛空中點來點去。
「真不愧是克米爾笙!哈哈哈哈,我自然不是為了黑水,我是為了你啊~」
碧鮮從玉蘭京參那裡已經聽說許多關於爾笙和黑水的事,實際上他不是來找爾笙的,而是——
「樂允千憶。」
他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站在爾笙面前,仿佛能夠從對方純白的眼眸中看到那抹躁動的黑紅一般。只是這一切都是他的主觀幻想而已,碧鮮太高估自己了。
「我與爾笙一樣聰明,而我更配得上你的野心,樂允千憶。」
碧鮮的表情逐漸瘋癲。
「你跟我合作吧,我比爾笙更適合你。我們可以大展宏圖稱霸光遇!我們可以·······」
碧鮮瘋狂的言語沒有持續多久,他的整顆頭顱就被從爾笙身體裡迸射出的黑水要掉一半。那張留在他下半張臉上的嘴還維持著癲狂的微笑,爾笙面無表情如同一具死屍,將那半顆腦袋吞入腹中的黑水回歸他的身體。
「你算哪根蔥?」
碧鮮自大的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殊不知爾笙的身體只存在一個靈魂,這個靈魂的名字是樂允千憶。
事發突然,加之爾笙煩悶無比絲毫沒有注意到在隱蔽的黝黑灌木後面有人將剛才的一切看在眼裡。那是一個老者,他常年守在此處。即便帝國覆滅,他這個被安排在這裡守巨人遺蹟洞穴的老兵卻無處可去。
曾經的他偷聽到來到這裡的甘化和方權的交流,告訴光遇人們那些勇者與黑水有關。可最後不知為何,他們依舊是英雄,而且還成為了自帝國覆滅後最受矚目的人物。
相反,當初傳出勇士們壞話的老兵卻被親人朋友詬病,現在他更是遭人嫌。人們見了他都會調侃當年的事,所以這個老頭心中對那幾個所謂的勇者抱有恨意。他默默的守在洞穴外面,無人注意。
巨人遺蹟鮮少有人,剛才爾笙出現時,他便躲了起來沒想到卻目睹了那樣的血腥場景。
他記得那兩個人,是光遇智者跟···那個長頭髮的男人是反叛軍的香葉必先!雖然跟這個老頭記憶中的有所出入,但是···差不多都是那樣的,他這回絕對沒錯!
可老頭擔心沒有人相信,於是他一直等到那徘徊在洞穴前的人離開,才沒命的向外跑,一路跑直到墓土東邊界被黑氣污染沒那麼嚴重的位置——藏寶島礁。
漁民們在礁石上編織漁網,就見那個瘋瘋傻傻的老頭跑過來,面色蒼白。
「又怎麼了?」漁民中的一個大嬸調侃道:「看到黑水啦?」
大嬸的話逗笑同伴,老頭蒼白的稀鬆頭髮被海風吹得亂糟糟的,他臉上還浮著冷汗。他顫抖著手指著身後,吞吞吐吐的說:「死···死人了!死人了!被咬掉半顆腦袋!血淋淋的!」
「嘿!」有人發出不屑的聲音。
不過看著老人的臉色真像被嚇到了,而且這次老人沒有莫須有的栽贓誰。
「你們不信可以去看看,他們議論說什麼黑水進入身體什麼的,我聽不懂。不過後來就死了!」
「真的假的?」有人不相信,有人卻被老人聲情並茂的表達感染。
「去看看唄!」最開始說話的大嬸說道:「反正現在也不下海捕魚,你們幾個好奇就去看看。」
漁民中一個高猛的大漢站起身吆喝:「走走走,咱們去看看。老頭兒你要是敢騙老子,我就宰了你,讓你也血淋淋的。哈哈哈哈!」
相熟大漢的漁民跟著哈哈笑,都知道他在開玩笑。
幾個漁民隨他而去,穿過寶礁的岩壁就能直達巨人遺蹟洞穴處。在封閉的洞穴前並未有屍體,只有一灘血。那跟來的大漢剛要暴怒,就見那老頭鬼鬼祟祟的掀開灌木叢的樹枝。一個只掛著半顆腦袋的屍體出現在眾人眼前,原來是老人提前把屍體拖到別處藏起來了。
漁民們大驚失色,那大漢撈起老頭的衣服,面容蒼白的說:「真的有人殺人?誰殺的?」
「是黑水!」老人義正言辭的說。
「什麼黑水?這個洞被封著,哪裡來的黑水!」
人們發出質疑。
「就是啊!該不會是你殺的人,故意作秀吧?」
「不會···」那大漢鬆開老頭的衣襟說道:「他一個乾癟老頭拿來的力氣把人腦袋掰成兩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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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正在這裡說著話,忽然遠處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幾人立刻藏於灌木之中,不久後一個白髮男人走了過來。此人正是爾笙,只是漁民們沒見過他,但老頭是見過的,他低喝道:「就是他!」
大漢趕緊捂住老頭的嘴叫他不要發出聲音,可白髮男子感官非常靈敏轉頭看向這邊的灌木。所有人背脊發涼更是不敢動,他們並未注意身後的黝黑樹木之上攀岩著黑水化做的蛇,那黑蛇正看向他們。
爾笙去而復返就是意識到不能把屍體獨自留在這裡,可返回來卻沒有見到,看地上的血痕看來是有人移動了他。此刻他意識到有人在關注著他的動靜,擔心是碧鮮帶來的人。
他思忖片刻,一不做二不休,黑蛇猛然膨脹撲在眾人身上。漁民們驚恐的跳出來四散逃竄,有人甚至匍匐在爾笙面前懇求:「求求您放過我們吧!」
「我們不會說出去的!」
爾笙眼眸冷淡,他不相信別人,只相信死人的話。
片刻後,此起彼伏的嚎叫聲消失在灰沉沉的風沙中,地上黑紅的血如同有生命般的匯聚道爾笙的腳下。他這一次將現場清理乾淨,不留痕跡。
今時不同往日,謠言已經肆意,如果有任何紕漏都會傳揚開。所以現在爾笙更加仔細不要叫人發現他黑水的身份,只是這些漁民去而未歸,在藏寶島礁的家人們又該如何呢?
夜幕降臨,漁民大嬸站在礁石上等待丈夫歸來,她的小兒子走過來問:「媽媽,爸爸幹嘛去了?」
大嬸不想說死人的事讓孩子做噩夢,於是說道:「你爸他去遠海捕魚了,也許今晚不能回來,你先回家,媽媽到村長家去一趟。」
小兒子被媽媽安撫,乖巧的轉身向家的方向走。
而大嬸踏入村長家門時,院落內已經聚集了其他漁民的家屬。
而村長老頭在院子中間的木樁上坐著,舉著手中的眼袋面容惆悵。身邊的一個年輕媳婦抽泣著怒罵:「都是守黑洞的瘋老頭害的,他說死人了,我男人才去的!」
「村長啊,你看怎麼辦啊?咱們是帶著人去找找?」
村長思考許久嘆息道:「那就村裡的壯丁都跟我去找找,女人就留在村子裡。巨人遺蹟危險,咱們小心些。」
漁民們成群結隊的舉著火把向墓土而去,比白天更昏暗的天空下風沙如鬼魅般哀嚎,叫人膽寒。
喜歡光遇: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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