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神廟內玉蘭京參望著窗外連成細線的雨出神。
碧鮮去墓土之前向她稟報,他研究黑水數日已然摸透黑水的性情,決定到巨人遺蹟呼喚黑水。玉蘭京參並未覺得有什麼危險,畢竟她也去過巨人遺蹟許多次。雖然沒有深入其中,只是在洞穴內幾十米開外駐足,也足以感受巨人遺蹟的一切。
只是她竟沒想過,碧鮮去了這麼多天音訊全無。
僕人進來向她稟告:「主人,已經差人打聽。墓土沒有任何消息,只是···只是相距不遠的藏寶島礁有一些傳聞。」
「什麼傳聞?」
「守遺蹟洞穴的老兵一日瘋跑到島礁說死人了,隨後幾個漁民跟去查看便一去不回。」
「哦?」京參眼皮微跳,心中翻來覆去的念頭逐漸加深。
她所掌握的最近幾條消息。
克米爾笙不在雲野,方權一行人在墓土安家,島礁失蹤人口,碧鮮前往巨人遺蹟音訊全無。
這幾件事是否有關聯,京參決定親自走一趟。一直候在身旁的貼身僕人興珠抬起頭望著通傳的人離開,平緩開口:「碧鮮自命清高,也許已經···」
「嗯。」京參很同意她的猜測,手中轉動那鹿角形狀的金屬牌子,也許這個能派上用場了。
方權所在的墓土小村落逐漸熱鬧起來,許多離開墓土的人對曾經家園的思念之情。促使他們回到墓土,風沙灰塵被房屋和石壁遮蓋,漸漸清明許多。就連天上厚重的烏雲也變得稀薄,兮時常坐在房舍外看著頭頂的雲朵,依稀能看到躲在雲後的驕陽。
頭抬得太久感到酸澀的兮低下頭,正看到遠處而來的儀仗隊。
被僕人簇擁打扮的金燦燦的傢伙頂著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彼此視線交疊,對方染上幾分笑意,柔美又溫和。村子中其他人也注意到那由遠及近的傢伙,紛紛抬頭注目。
村落沒有設關卡,很容易進入其中。
玉蘭京參鄙夷的掃視周圍破爛的屋舍,嫌棄之意都快隱藏不住了。她招招手身旁的下屬興珠便走上前,詢問村民:「請問,方權先生在哪?」
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說話。
兮走上前語氣不善的說道:「你是誰?你來這幹什麼?」
京參的眼眸落在與自己相同的這張臉上,笑容溫婉可目光卻冰冷。
「真是蠢貨。」京參別開視線絲毫不把這個小鬼頭放在眼裡,「我跟你長相一樣,你猜我是誰。」
「···」兮被嗆了一下,臉憋得通紅卻想不出一句懟人的話。
方權被聚集的人群吸引,走進來看。看到玉蘭京參不禁蹙眉,面色多了幾分警惕。
京參走上前,對方權還算客氣。
「這麼快就組建起村落了?墓土的新首領?」
聽此,方權面色冷淡更甚。
京參說完話沒人應答,便不自討沒趣。
「雨林毒師碧鮮到墓土來失蹤了,作為雨林的現任管理者,我該要個說法吧?」
兮聽完話,只覺得莫名其妙:「必先?」
兮一說話就叫京參頭疼,這傢伙以前還挺靈光的,怎麼多長時間沒見過,玉蘭兮怎麼變成傻子了?
方權知道她說的是誰,只是找他要人這從何論起呢?不過細想來對方大概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依舊保持沉默,惹得京參面色不悅,怒瞪著方權等待對方說點什麼。兮不知哪裡來的莽撞,攔在方權面前梗著脖子說道:「你的人自己來墓土的,走丟了還是死了都跟我們沒關係,你少在這裡裝蒜。以前墓土丟人怎麼沒人找我們?你到底想幹嘛?」
「····呵。」終於有人搭腔,她也好繼續說下去。
「是否無關,你也別這麼快下結論,萬一有關係——你對你今天說過的話負責嗎?」
「——你!!」兮氣的直跺腳。
從玉蘭京參話語中聽出另一番意思的方權立刻拉住兮,叫她不要繼續搭腔。京參城府極深,簡單幾句話就能把人繞進去。
方權眼眸微眯,晶藍波紋在瞳孔中流轉,警告意味躍然紙上:「墓土遼闊,閣下找人請自便。」
圍觀的村民議論紛紛,而方權已經拉著兮往外走了。
而京參依舊不放過這個機會,在身後吆喝:「那就多謝您給我行方便!如果見到爾笙先生,也請幫我帶好。」
離開人群後,方權才鬆開握著兮的手。兮瞧他面色極差問道:「怎麼了?」
方權蹙眉:「我總覺得有不好的事要發生···但···我又不清楚要發生什麼。」
「會跟爾笙先生有關嗎?」兮聯想到玉蘭京參的話:「她剛才一直說爾笙先生,難不成有關係?不···也許是故意引導我們往那處想。」
方權說起另一事:「藏寶島礁前些日的失蹤就在巨人遺蹟洞穴周圍,我去看過了···」
「如何?」
方權心中不好的預感逐漸加深:「有血,有黑水···黑水是聽命於千憶的···」
話說到此,兮已然心驚。
此時此刻,爾笙已經離開了被黑水恐懼瀰漫的墓土,他不敢回雲野面對夢期,更不能靠近霞谷,若是被必先問及復活之事,他該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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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來到禁閣,坐在那滿目瘡痍的玫瑰庭院廢墟之上發呆。仿佛想將自己融入到這滿地的斷瓦殘骸之中,月光打在他的身上一如往昔的寂靜。
「欸?您還在這麼?」
爾笙尋聲回頭,是當初的那個僕人。他眨巴著眼睛呆愣愣的望著爾笙,眼眸中倒映著白色的身影和爾笙冷峻的容貌。這極為熟悉的長相刺痛千憶的內心,他說不出一句話的轉回頭繼續望著雲端起起伏伏飛舞的熒光水母。
僕人擔憂的詢問:「聽說···聽說先生您似乎在做什麼研究?是遇到難題了嗎?要不···我給您煮茶吧?您以前常說遇到難題只要喝些熱茶就會緩解。」
那確實是爾笙會做的事,千憶頂著爾笙的那張臉牽強的露出一個微笑。
「這裡怎麼煮茶?」
僕人立刻從包里取出東西,他竟然隨身攜帶煮茶的工具。
「可以的,自從在先生您這裡學會煮茶,我現在到哪裡都帶著工具。您等一下,我立刻就能給您煮一杯。」
僕人動作嫻熟,低著頭十分認真。
千憶湊到他面前,低著頭眼眸冰冷的注視著他。總覺得有些心事似乎可以跟他聊一聊,這個人跟隨爾笙多年,脾氣秉性應該也很對爾笙才對,或許他也可以如同爾笙一般接受自己呢?
「我不是爾笙。」千憶猶豫許久,木訥的唇瓣輕輕吐出幾個字。
「啊?」僕人聽到了,怔愣的抬起頭,仰視面前的人。
白色的頭髮已經長長許多,隨著風微微拂動。幾乎半透明的皮膚顯現出一股沒有人類氣息的暗灰,白淨的臉頰蒙著一層雲霧,那雙眼眸清亮的只有銀白。
「我不是爾笙,我是千憶。」
僕人依舊愣在原地,他知道千憶的。是爾笙先生一日在海邊散步領回來的男孩,那孩子長相清秀,只是很詭異。好像被厲鬼附身一樣,尤其是夜晚在長廊遊蕩,遇到喜歡興奮的事物會露出陰惻惻的笑聲。
玫瑰庭院的下人們都不敢靠近他。
只是後來,爾笙先生和千憶跟著那群自告奮勇的勇士們進入巨人遺蹟,再回來就只有爾笙一人。
也許是爾笙先生會思念那個孩子,所以後來從昏迷中甦醒也時常發呆出神。
他說他是千憶,什麼意思?
「我和你一樣很想念爾笙···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發生那麼多的事····我····我····」
僕人下意識的開口:「那爾笙先生呢?」
千憶沒有思路,蹲下身子與僕人平視。他悲痛欲裂呼吸已經停止,當然他根本不需要呼吸,之前一直控制鼻子呼吸只是為了模仿爾笙活著的樣子。
「他消失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我···」
「可你在爾笙先生的身體裡?」
「對,其實一直都是如此,從巨人遺蹟出來以後我就在他的身體裡。」
這種超越認知的事令僕人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
咕嚕咕嚕——
已經被燒得滾燙的茶壺發出聲響,僕人呆愣的低頭將茶壺從燃燒的小炭盆上取下來。
「我知道,我說的話很匪夷所思,但是是真的。」千憶現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他需要一個人作為依靠與他分擔秘密。只是這個人不該是這位閱歷不深的毛小子,該是德高望重之人才合理。
「你看著我。」千憶極力求證的牽起對方的手附著在自己的臉頰上,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讓僕人倉皇失措。
可當他看到在爾笙皮囊下蘊藏著翻滾的黑暗液體,和那眼珠子裡流轉的血紅之時,他的身體無法承受壓力,劇烈的顫抖起來。
千憶卻全然未察覺對方的恐懼。
因著距離靠近,僕人鼻息間縈繞著一股血腥氣息。借著月光看不真切,只能看到爾笙衣襟直到下擺全然一片黑色的污染物。那觸感粘膩帶有鏽氣···僕人已經聽不清千憶在說什麼,他的耳膜一直在打鼓····
「血??」
正在不斷說話的千憶忽然聽到僕人微弱顫抖的聲音,奇怪的低下頭問道:「什麼?」
「血!!」僕人猛地推開爾笙,向後倒退將眼前他再熟悉不過的爾笙先生看的清晰。不,他從不了解爾笙先生,唯一了解的只有爾笙先生喜歡喝什麼茶,幾時起床幾時休息。
因為爾笙先生溫和他才會放肆的靠近,不注重禮節尊卑的自說自話。
可來自那人身上的血腥味,還有他皮膚下面涌動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觸感。勾起了這個可憐人最本質的恐懼,他驚聲尖叫。在寂靜的星光沙漠格外刺耳,聽的千憶直皺眉。
僕人驚恐的向後退,雙腿無力的站不起來,他狼狽的向遠處爬,樣子狼狽至極。
那個剛才還殷勤的說給他煮茶的僕人早已不見,千憶的表情從悲痛轉換為冰冷。受驚的小子在地上爬行,他便跟在他身後踱步。冷漠的臉上染上詭異的笑,那個笑越來越大最終變得猙獰。
由黑水幻化的巨大長刀自上而下鏟入僕人的後心,寬刀幾乎將他分成兩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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僕人的恐懼依舊留存在臉上,耳邊是惡魔般的低吼。
「我以為你會很特別,不過如此。」
血水侵染沙礫,從爾笙的身體裡散開的黑水將屍體連帶著染血的沙土一併吞吐,絕不留一絲一毫的痕跡。
做完這一切,他看向四周,生怕有人看見。此時頭上飄過的熒光水母也沒有被倖免的讓黑水吞沒,他變得惶恐不安。一隻不會說話不會思考的熒光水母,如何會將他殺人的場面傳揚出去呢?
幾日之後,星光沙漠那個人口不多的小村落居民立刻意識到村中有人失蹤。
「是那個總是往玫瑰庭院跑的小子。」
「他是不是整理爾笙先生的物品一直沒回來啊?怎麼會失蹤呢?」
「我想還是去找找吧,最近聽說藏寶島礁好多人失蹤,去找找吧。」
人們三五成群前往那片月下之地查看,但那裡除了破敗的舊屋之外什麼也沒有。
「這件事該向小公爵報告吧?」
「應該報告吧。」
「還是先向駐紮守衛報告吧?」
當人口失蹤的消息被守衛送到神廟中時,小公爵正坐在神廟主殿的側椅上。而上座的是愁眉不展的爾笙,他正翻閱著文獻資料,希望可以找到復活之術。
守衛進門低聲在小公爵耳邊打報告,注意到的爾笙開口道:「有事的話,你去處理。不用守在我這裡。」
此話一出,小公爵狗腿的笑:「爾笙先生在這裡,哪顯得找我啊。」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但···」小公爵摸不准爾笙對待這種事的態度,只能囫圇的說:「就是···就是星光沙漠的一個小村子有人失蹤了。前不久藏寶島礁也有人口失蹤的事···所以駐村的守衛才來稟告的。」
爾笙手下動作停住,但頭並未抬起來,依舊注視著手中的書。他像是沒有聽見小公爵的話一般,依舊維持著那樣的動作。
小公爵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總覺得現在的爾笙先生和以前不同了。以前的爾笙先生散發著溫潤的氣質,可現在總有一種生人勿擾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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